宋未蚁贼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水中云影
各叙了一会旧事后,话题又转向了当前安仁之事来。闻得章如旦招聚了近千人的乡兵,陈羍十分兴趣,当即提出前往观看,章如旦欣然同意,一起出门。
章如旦所部住的较散,但都围着县衙各处,一边操练,一边也守着县衙、库房各地。
“希周兄,这县衙各处,都未遭兵火,想必都是你们拿下吧。这安仁各库房物资未缺,使我等军无乏粮之忧,你两等可算立了大功了。”陈羍指着那些库房道。
“哈哈,伟杰,你这就高看我了。”章如旦笑道,“开战之初,陈远领着乡兵不知怎么地突然就进了安仁城,其部主力在城卫营与汉军激战。另有小批兵马,进攻县衙诸处。我虽暗中聚得百余人,但事起突然,也未能起到什么大作用,只是配合着捡了些便宜而已。这城里之敌,都是陈统领所部歼灭的。你适才于城门口所说的里应外合,我受之有愧啊。”
“我也只是路上接到希周之信,获知希周在城内准备。我还想着与希周联手,来个里应外合呢,不想让那陈远抢了个先。当日希周聚众拼杀也是有之,何来愧心。等谢大人前来,我定向大人重重荐举。”陈羍摆摆手道。
章如旦也算明白了陈羍之意,不由苦笑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哎,这伟杰,还是原来一般书呆子气。想来是在意陈远抢了功了。但有蒙元汉军精锐增援之变,若无铅山乡兵之战力,凭着他那两千余乡兵,虽有自已两个内应,这安仁能否打得下来还是两说呢。当日这安仁之战,自已现在想起仍然是心有余悸呢。
“咦,希周,你们乡兵操练颇有些不同啊。”陈羍笑着指着前方上百乡兵道。
两人前方,一百多乡兵整齐地列成数队,正随着一个教官喊着,不停左转右转。军阵虽说比较严整,但士卒都是赤手空拳。
“这是何道理怎么不操练兵械,不演阵法,倒排成一排,转来转去啊。”
“呵呵,伟节你就有所不知了。这乡兵操练,我哪懂什么。这都是从陈统领处传来之法。铅山乡兵训练有素,作战勇猛,我就腼着脸求了陈统领。陈统领倒也热情,就派了些人过来,帮着操练了起来。”
“这种乱七余糟的东西,有什么好练的。这战阵之上是使刀用枪拼命,不是这等花样子。”随同前来的校尉不屑道。
“哦。”谢如旦看了过来。
“休得无礼。”陈羍轻喝一声,又回头笑道“希周,这位是孟校尉,原是禁军中统领,常年跟在谢大人身边,久历战阵,熟谙战法,甚是英勇了得。”
“不敢。”孟校尉拱手道。
“好,以后这些乡兵,得烦孟校尉多多照应一些。”
“但有所命,孟某敢不尽竭力。”孟校尉拱手道。
“那还请孟校尉说说,这些乡兵,应当如何处置。”谢如旦素好战阵之事,不由当场请教起来。
“这战阵之道,首重兵具战械,次重操练。这些乡兵,我看他们身无片甲,想来兵械也甚是缺乏,这首要之事,当筹措兵械,再操练熟悉,否则就如一群农夫般,哪堪上阵杀敌。”
“这兵械倒一直在筹措,但一时哪能筹措得齐了。还好陈统领支援了一批,上次战阵之上也缴获了些,否则大家只能拿根棍子上阵了。”章如旦笑道。
“这县库之中没有兵械了吗”陈羍问道。
“这县库中的一些兵械,大多被李景取了,余下一些,也被陈统领取走了。现在兵械库中,空荡荡的。”章如旦摊了摊手道。
“县中府库,一丝一毫都是朝廷之物,陈远一个乡兵统领,如何能私取府库。”陈羍脸顿时沉了下来。
“也不算私取吧。”陈学心解释道,“攻克安仁县后,陈远将安仁诸事暂付与我,钱库粮库丝毫不动,取这些兵械也都是通知了我的。战时,取兵械装备乡兵,防敌来犯也是情理之事。伟节不可深究。”
“其实不然。县库各物,俱是朝廷之物,都需听令而行,怎可私取。希周兄,陈远所部取了多少,你这可有帐可查”
“帐目自然有的。都不多,只有一些刀枪与十余具棉甲。”
“有帐就好办。”陈羍点点头,转身向孟校尉道“孟仲,你去见那陈远,让他将那些东西交回来。”
“不可,伟节兄。此次取安仁,陈远所部伤损甚多,立功甚伟,取些兵械而已,何须如此计较。”章如旦忙劝阻道。
“国事败坏如此,我大宋之军触敌即溃,归根究底即是纪律不严,号令不行。如今,铅山乡兵所部归于陈某麾下,陈某岂能纵容此等违令之举。必须严肃军令,然后才可胜敌。”陈羍摇头道,“孟仲,你去传本统制之令,让其交出擅取兵械。另外,听说其部擅自收编降卒,此也不合朝廷之法。让他停止收编,将李景及一应降卒移送给你部收押,待谢大人前来一并处置。城外锦江镇,也是安仁水陆之要冲,万不可失,让他领所部乡兵即日前去驻守,尔部接手各处城防。”
“是。”孟校尉兴奋地拱手道。
“伟节兄,此事还是细细思量一下再说吧。”谢如旦急忙劝道。
“希周兄,军中讲究的是令行禁止,陈某军令即下,哪有收回之理。”陈羍摆了摆手,道“孟仲,你速速前去,领部接防城中各处。”
“是,属下遵令。”孟校尉施了一礼,大步流星而去。
第45章 汉军伤卒
保安团伤病营,陈远一慢慢走着,一边轻松地与伤员们打着招呼。北地佬和几个警卫跟在后面。
伤病营比前些天多了不少生气。前些天,因为粗糙的外科手术,搞得营中各处血呼呼,惨叫着此起彼伏,如人间地狱一般恐怖。而今,处处干净整洁,平静祥和地如同世外桃园。
伤号们也从恐惧中走了出来,重伤的躺着,眼中有了盼头,伤势好些的也已挣扎着下了床,在穿着白衣的护理搀扶下在营中四处走动起来。
这次伤病营中招了不少护理,其中还有好些一些女护理。这些女护理,做事勤快,护理细致周道,很受伤员们欢迎。
伤病营招女护理自然也是陈远提出来的,但如今时空,受理学思想影响,女子讲究不抛头露面,更何况混迹于军营之中,更是被世人视为招营妓,故而,伤病营一直都招不到什么女子。
安仁战后,意外获得了几十名李景送到蒙元汉军营的女子。这些女子,因身体受污,除了少部被家人接回家外,大多都被逼上了绝境。陈远将这些人都招到伤病营中来,并严令不得岐视,不得欺辱。这些女人已是有家归不得,在伤病营中,如同获得新生一般,将一个伤病营搞得干干净净,就连一直对此抱有怨言的鲁郞中也暗暗点头,接受了这批女护理。
“咦,那不是周建吗,那个贼小子不在营中训练着他的特战队员,又跑到这里来作什么”突然,北地佬对着不远处几人说道,其中一个,背形削瘦,正与几人围坐在一起轻声地说着什么,可不正是新任特战队的队长周建。
“应该是来挖人的吧。这些天,可有不少人盯着伤病营的这些伤员,都想偷偷进来挖人呢。”一个队员轻声笑道。
“哦,走,去看看。”
随着一行人走近,周建几人也回过头来。
“特战队队长周建,见过团长。”周建急忙起身,举起手,给陈远来了个军中礼仪。
“嗯,辛苦了。”陈远举手回了个礼。
这就是保安团的团长其他几个,也急忙起身,一个个张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微微笑着的年青人。
嗯,这几个应该是汉军俘卒吧。陈远随意地点了点头,笑道“怎么,闲不住了,又跑到伤病营来挖人了”
“报告团长,我是来探伤号的。当然,若碰到些好苗子,也顺便为特战队招些人。”周建有些不自然笑笑。这些天,一些人老往伤病营跑,来挖预定给教导连的士卒,搞得伤病营不得清静,陈远已让伤病营立了规矩,不允许外人随意进入伤病营。
“哦。”
“团长,这位是张老实,原蒙元汉军一个伍长,攻城之时,他主动投诚,配合我部控制城门。后又领着我们进攻城卫营。战斗之中负了轻伤,我这次是特意来看他的。这几人,都是他的军中同伴。”周建指着一个有些憨厚的汉子道。
“哦。能临战投诚,不错,不错。”陈远笑着点点头。
“小小的见过大人。”张老实右手被包得严严实实,吊在胸前,左手拙笨地学着周建向陈远行礼。
“嗯。伤得重吗”陈远回了个礼,轻声问道。
“手臂上受了一箭,没伤到骨头,没什么大事,这就快好了。”张老实。
“哦。以前是哪里人”
“回禀大人,我们这几人,都是常州人。”
“不用紧张,随意些,以后也叫我团长吧。都坐下说话吧。”陈远点点头,见一旁有个空石櫈,随即坐下。
“大人面前,哪有小的坐的地方,小的不敢。”张老实连连摆手。
“伤病营中,大家都随意些。坐下好说话。”
“是啊,都做着坐吧,团长面前从来没有太多讲究,用不着客气。”周建也笑着招呼着。
哼,就你不客气吧北地佬狠狠瞪了他一阵白眼,带着几个警卫,挺着胸,肃立在陈远身后。
几个伤兵踌躇一会,在陈远周边坐下了。
“叫张老实吧,以前是做什么的家里还有什么人”
听陈远提及家乡,张老实眼睛渐渐潮了起来“大人,小的原在常州城做些小买卖,后来被征入伍。家中还有年迈的父母与一个未婚妻子。”
“哦,生活在常州城里吗”陈远忽然想到了什么,追问道。
“是的。”
“噢,伤好后,准备做些什么”
几个俘卒俱沉默起来。陈远笑笑,轻声道“你们可能不知道,象你们这些受伤被俘的汉军,若之前没有做过什么恶行,伤好后可以加入驱鞑保安团,也可以随意离去。”
“是真的吗能自行离去”有人半信半疑。
“自然是真的,我们团长是什么人,还能欺骗你不成。咱们保安团,也不是谁都可以进的。”北地佬在一旁粗声道。
“团长,这张老实为人实诚,和几个同乡都是江南人,极会浮水,我想将他们招入特战队。”见陈远开口同意让他们自行离去,周建有些急了。
陈远眉头一皱,有些不快道“特战队是保安团精英中精英,不仅要求队员有长技在身,更要求队员思想上合格,能一心一意跟着保安团走。特战队员先拔在十分慎重,不能过于随意了。今后,团部会派专职思想训导员去你部任职,严把队员思想教育关。你选的人,还得经过由他进行审核教育,思想不合格的,剔出特战队。”
周建脸上一暗,低头道“是。属下知道了。”
“好了,特战队员选拔之事,慢慢再说。”陈远摆摆手,转过头来,继续向张老实等人。
“怎么样,想好了吗是走还是留”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张老实有些为难,低着头轻声道“我们受大人活命之恩,本当以死相报。然而,自应征入役以来,我们都十余年没有回过家了。若得大人允许,我们想回家看看。”
“哦,这也是人之常情。保安团自然没有不允之理。”陈远点点头,接着又叹了口气,“不过,你们可能回去也看不到什么了”
“大人,可是常州发生了什么事情”张老实几人都抬起头来,惊道。他们在蒙元,遭遇了不少屠城绝户的惨剧。如今蒙元大军挥兵南下,他们随着蒙元大军烧杀抢掠,同时也一直担忧着家乡遭受同样的悲惨下场。
陈远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昨日接到通报,十一月,蒙元丞相伯顔兵围常州城,知州姚誉等据城而守。伯顔命令汉奸王良臣,搜捕城外百姓运土筑攻城垒,城垒修至与城同高,百姓死伤即被填入垒中。垒成后,伯顔又令人杀死全部修垒百姓,用以煎成人油,点燃后投入城中。两日后,常州城破,伯顔下达屠城令,全城上下,鸡犬不留,常州军民死难者多达十余万人。这常州城内外,已沦为死域。你们家人,大概也不在了吧。”
“大大人,这可是真的”听得陈远所说,众人俱都愣了。过了良久,脸色苍白的张老实方抖索着身子,问道。
陈远沉重地点点头,“自然是真的。这蒙元在我们看来甚是凶残,其实,在他们看起来却是未必。因为在他们眼中,咱们汉人根本就如同他们刀下的牛羊一般,根本就不是人,自然也谈不上凶残不凶残了。”
“哇,爹,娘”突地,一个年青的抱起头,撕心裂肺土叫了起来,其余几人也一个个苍白着脸,或呆若木鸡,或泣不成声。周围的一些伤员看到这边动静,也陆续围了过来。这些人,多为江淮人士,有些人也是常州人,听闻常州被屠,都不禁为自已家人担忧。
过了好一会,张老实抬起耷拉的头,瞪着红红的眼,对着陈远道“大人,我不回去了,我要报仇。”
“嗯,这个不急,你们好好想一想。想留下来的,经保安团宣教处审核后,可以加入各部,我们一视同仁。想离去的,也可以向宣教处申请,只要没有什么恶行的,可以领些干粮、盘缠离去。”陈远点头,说着起身,面向周围众人。
“众位原汉军兄弟,你们身体里流动的是与江南汉人一样的血,蒙古人在江南,大军所到之外,大肆烧杀掠夺,动辙屠城,杀人盈野,这次南侵,更连屠樊城、鄂州、随州、常州等地,杀人数百万。但是,蒙古人却不是我总恨的,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下面众人顿时一愣,这保安团历来最恨的就是鞑子,可为什么他们的大人却如此说
陈远扫了扫周围有些迷惑的众人,继续道“有句话说的是,狐死兔悲,物伤其类。就是说,有个狐狸被猎人射杀了,兔子看到了感觉很悲伤,因为同为兽类,免子不忍心看到同类的死亡。
咱们人呢,号称万物之灵,深受礼仪教化,更应远超兽类,当有恻隐之心,仁爱之心。为什么有人却是杀戳成性,面对老弱妇孺也能挥起屠刀呢所过之处鸡犬不留,尸横遍野
大家都知道,这野兽吃人是因为肚子饿了,要吃人饱肚子,吃饱了也就很少伤人了。可是蒙古人杀戳之心却永不停歇,这是因为,他们已经不是人啦,是比野兽还要凶残的野兽,是比野兽还不如的东西。蒙古鞑子自许为长生天所眷顾者,他们眼中,除了蒙古人,无论是色目人,还是辽人、金人、汉人,都不是他们的同类。除了蒙古人之外都是如牛羊一般,任他掳掠、任他屠戳的牛羊。所以,我不恨蒙古人,他们天生就与我们不是同类,烧杀抢掠只是他们本能。就如同凶狗,咬了我们,我们何须恨他,打死他们就是啦。
但是,有一批人,长得与我们一般的黑头发,披得一张咱们一般的人皮,身体中流着咱们一样的鲜血,说着一口咱们一般的话语,受着咱们一般的礼仪教化,乃是于咱们同为华夏一族的族人,上述几百年,或几十年,很可能就是同祖同宗,却为了啃咬到一口蒙古鞑子手中的骨头,甘为蒙元鞑子走狗,张口咬向同为华夏一族的族人,这些人,是咱们华夏民族的败类,是汉族的奸人,是汉奸
前有刘整,张弘范,董文柄,后有吕家叔侄、武秀、范文虎等,这些人,为了自已家族的荣华,为虎作伥,甘做蒙古鞑子走狗,其凶残,甚至过于蒙元鞑子。这次在常州,助蒙元鞑子攻打常州城的,就有投鞑叛臣王良臣。此人,领着一帮汉军,更是在常州城外四处掠杀,搜捕驱使百姓堆筑攻城垒,攻城垒成后,更是杀害驱使来的百姓,熬炼人油,点燃后投入城中。城破后,更是伙同蒙元鞑子,屠杀常州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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