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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娇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吱吱
    那幅临摹的《松溪钓隐图》她准备先隐藏下来,以后再拿出来用。

    但这件事就与裴宴,与裴家没有什么关系了,裴宴也不必知道了。

    裴宴笑道:“那你先把你们请人临摹的那幅舆图给我看看,我看看那图值不值得再给你个主意。”

    肯定值得。

    不然前世李家怎么能一夜暴富。

    但这话她不好告诉裴宴,只能“嗯”了一声,准备回去拿舆图。

    裴宴却叫住了她,嫌弃地道:“你规规矩矩穿件正经衣棠再来。”

    郁棠讪讪然地笑,目光不由自主地打量着裴宴。

    他穿了件月白色的细布道袍,看上去非常的朴素,可那细布洁白柔韧,闪着白玉般的光泽,是松江特产的三梭布,贡品,一匹这样的细布,堪比一匹织金的锦缎。他通身没有饰品,只拿了串十八子的佛珠在手上把玩,那佛珠,既不是紫红色的小叶檀也不是黄色的黄花梨,而是桐木色,看上去平淡无奇,却散发着淡淡的甜香,识货的仔细看看就知道这是绿檀木的佛珠,是海外的泊来物,非常地罕见。当年李家得了一串,林氏视若珍宝,轻易不拿出来示人,还曾说过要把这样一串佛珠当传家宝珍藏起来。至于他脚上那双黑色的千层底布鞋,则是用同色的丝线绣满了万字不断头的花纹……这通身的讲究,都藏在漫不经心的随意间,藏在细微的差别间。

    郁棠垂下眼睑,在心里给了裴宴一个鄙视的目光。

    裴家的三老爷,也太不表里如一了。

    难怪嫌弃她了!

    郁棠怕裴宴看出自己的不以为意,忙应了声“好”。

    裴宴满意地“嗯”了一声,又道:“跟郁老爷说一声。请他也过来一起商量商量。”

    免得那幅画压根没什么价值,却让人误会他欺负小姑娘家。

    “是哦!”郁棠应着,这才觉得这件事还是应该由她阿爹来和裴宴商量的好。

    她立刻回了家。

    郁文去了长兴街的铺子还没有回来。

    听陈氏说,她大伯父在江西那边进了一些货回来,今天到苕溪码头,她大堂兄要去接货,铺子里没有人看着,郁文去帮忙了。

    郁棠差了人去请郁文回来,自己则去书房里把那幅临摹的舆图找了出来,吩咐双桃打了水进来,重新服侍她梳洗。

    坠马髻,粉红色碗口大的山茶花,莲子米大小的南珠耳环,油绿色镶着金色牙边的遍地金褙子,粉色的杭绸素面百褶裙,同色的素面掐云纹的鞋子。

    郁棠仔细地看了看镜中的那个美人,笑着给自己做了个鼓劲的动作,然后出门去等郁文去了。

    陈氏看着大吃一惊,道:“你这是做什么去马秀娘家吃酒也没有看见你打扮得这样隆重,难道是要去见谁”

    “去裴家拜访。”郁棠有些沮丧地道,“我有点事要去求见裴三老爷。”

    陈氏倒没有疑心。

    在她心目中,裴宴是和郁文一个辈份的人,何况裴宴宅心仁厚,庇护一方乡邻,女儿去见裴宴,就如同去拜访长辈似的,打扮得隆重点显得更尊重,打扮得朴素点则显得更亲近,无论如何都不为过。

    “你们去找裴三老爷什么事”陈氏好奇地问,“是为了税赋减免的事吗”

    去年金华那边受了水灾,金华新上任的知府请求朝廷减免两年的赋税,朝廷同意了。临安去年也受了水灾,不过只有四、五个村落罢了。有人见金华那边免了赋税,也打起这个主意来。这几天还有人怂恿着郁文联名去请汤知府出面。

    郁文觉得受灾的面积不大,而且众志成城,未必不能把损失补回




第八十二章 计谋
    裴宴刚开始看那航海舆图的时候还带着几分因为见过很多海图的漫不经心,可越看,他的神色越严肃。

    难道这舆图有什么不妥

    虽说郁棠对自己的推断有信心,可她面对的是裴宴,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曾经在京城六部观过政,见多识广的裴宴,她心里不免有些怀疑起自己来。

    裴宴则在暗中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又重新将那舆图仔细地察看了一遍。

    郁棠到底没能忍住,有些战战兢兢地道:“三老爷,这舆图……”

    裴宴把手中的凹凸镜丢在了这幅临摹的舆图上,皱了皱眉,面色凝重地走到了书案旁的小圆桌边,指了指圆桌旁的圈椅,道:“我们坐下来说话。”

    郁文和郁棠不由交换了一个不知所措的目光,然后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裴宴亲自给父女俩各续了杯茶,这才沉声对二人道:“你们能不能把怎么发现这幅舆图的详细经过再重新给我讲一遍。”

    郁文看着裴宴肃穆的表情,知道这件事很有可能非常重要,不敢添油加醋,又怕自己说得不清楚影响了裴宴的判断,指了郁棠道:“这件事是你发现的,还是你来给三老爷好好说说。”

    郁棠组织了一下语言,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讲了一遍。

    期间裴宴一直很认真地听着。

    父女俩的说辞大同小异,可见郁家能发现这件事纯属意外。

    也就是说,李家是知道这幅画有问题的。

    这其中还牵扯到福安彭家。

    裴宴等到郁棠说完,想了想,道:“我原以为这只是一幅普通的舆图。你们家既然不想卷入这场纷争,就想了个能帮你们家脱困的主意——把这幅舆图拿出来,裴家做委托人,帮你们拍卖了,价高者得。你们家既可以得些银子,又可以名正言顺地摆脱这件事。这也算是郁老爷做了好事的报酬。”

    郁棠听着觉得眼前一亮。

    裴三老爷的这个主意可真是太好了!

    与其遮遮掩掩地让人怀疑他们家已经知道舆图的内容,不如公开拍卖,让那些有能力、有势力、还能自保的人家得了去,你们有本事去找人家的麻烦啊,别欺负他们郁家。

    他们郁家只不过是个平凡普通的商户而已。

    可听裴宴这语气,现在好像又不能这么做了。

    郁棠心里着急,忍不住打断了裴宴的话,急切地道:“那现在又为什么不行了呢三老爷您可真是厉害,转眼间就想出了这样的好主意。”

    这马屁她拍得心甘情愿。

    如果裴家愿意做这个中间人出面帮他们家拍卖这幅舆图,他们就能彻底地从中摘出来了。而且,有能力拍到这幅舆图的人,不可能是无名无姓的家族,就算不能像福安彭家那样显赫,恐怕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到时候李家就好看了。

    辛辛苦苦花了那么多精力弄来的舆图不是独一份了,那他们在彭家面前又有什么还能拿得出手呢

    她热切地望着裴宴。

    郁文也热切地望着裴宴,道:“是这幅舆图有什么问题吗这图虽然是请人临摹的,但临摹的人手艺很好,还悄悄加盖了私章的。”

    万一有什么不妥,不知道找钱师傅还有没有用

    裴宴这才惊觉自己无意间卖了个关子。他笑道:“倒不是这舆图有什么问题,而是这舆图太珍贵了。是拍卖,还是以此入股哪家的商铺,还得你们自己拿个主意。”

    这笑容,也太灿烂了些吧

    那一瞬间,仿佛冰雪消融,大地回春,整个面孔仿佛都在发光,英俊地让人不能直视。

    郁棠看着裴宴的脸,半晌才回过神来。

    这次他也应该是真笑。

    自己何其幸运,居然一天内看到裴宴两次真心的笑容。

    郁棠在心里啧啧称奇,不敢多想,朝父亲望去。

    只见父亲神情呆滞,好像被这消息砸中了脑袋似的。

    她忙喊了一声“阿爹”。

    郁文一个激灵,脑子开始重新转了起来。

    他们郁家家底单薄,这舆图太珍贵了,拿在他们手里,就如同三岁的小孩舞大刀,根本举不动,不是把别人割伤,就是把自己给割伤。从现在的形势看,他们会被割伤的机率远比割伤别人的机率大得多。

    郁文立马就有了决断。他道:“三老爷,这是幅什么舆图怎么会像您说的那么贵重我们要是想像您所说,依旧请了裴家做中间人,能把这舆图给拍卖了吗”

    裴宴颇为意外,目光却是落在了郁棠身上。

    他知道,郁家的这位大小姐是很有主见的,郁文未必能管得住她。

    郁棠是赞成父亲的决定的。

    有多大的碗,就吃多少的饭。

    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人,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她虽然也好奇这舆图是如何地珍贵,但怎样能把郁家从这场龙卷风似的事件里摘出来,全家平安无事才是最重要的。

    郁棠连忙朝着裴宴点了点头,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裴宴自嘲地笑了笑。

    他突然知道自己为何愿意帮郁家了。

    不是郁小姐长得漂亮,也不是郁文为人豁达,而是郁家的人一直都看得很通透。

    哪怕是富贵滔天,可也要能承受得住才行。

    他见过太多的人,在权势的浮云中迷失了方向。

     



第八十三章 商议
    不过,裴宴还是觉得郁家的这位小姐头脑很灵活,很机敏,他不过刚开了个头,她就能举一反三,想出很多招来。

    把这舆图临摹好几份,亏她想得出来……

    裴宴摸了摸下巴,突然觉得这个主意还真是不错。

    做生意的确忌讳吃独食,有这样心思的人通常都很难成为成功的大商贾。这幅舆图有多珍贵,他虽然跟郁家父女解释了一番,但郁家父女未必能有真实的感受。只有那些做海上生意的世家大族才知道。

    裴宴想了想,对于请什么人来拍这个舆图,他在心里列出了一份名单,对郁文和郁棠道:“那你们有什么打算舆图你们家要保留一份吗”

    还是全都甩出去。

    通过这件事,他也看清楚了。郁家的人虽然心性通透,但胆子也比较小,不是喜欢冒险的人家。

    郁文和郁棠再次异口同声。不过,郁文说的是“当然不留”,郁棠说的却是“当然要留”。

    父女俩第一次出现了分歧,不禁互相看了一眼。

    裴宴也颇为意外。

    郁文的反应是在他意料之中的,郁棠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他不由问郁棠:“你的意思是”

    郁棠当然知道把这个锅甩出去是最好的,可她这些日子真是受够了。不是,应该说前世就已经受够了。

    李家不过是出了几个读书人,就可以左右他们郁家人的命运。

    灭门的府尹,她是真实地感受过了。

    这次的事对郁家来说,是一次危机,也是一次机遇。

    有了这份舆图,他们家就有机会和当朝的世家大族接触。

    若是操作得当,甚至可以从他们手中分一杯羹。

    可她也知道,郁家太不够看了。

    她想不被这些世家大族们吃掉,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同盟者。

    郁棠刚才虽然阻止了父亲把锅甩给裴宴,可她心里却是非常赞同父亲的话的。

    这件事,他们家必须和裴家绑在一起,才有可能全身而退,才可能以此为契机,拿到哪怕一点点的话语权,不再是谁都能欺负他们郁家了。

    因而,郁棠此时最重要的是得说服裴宴。

    不仅说服他帮助郁家,而且还得说服他发财的时候能带上郁家。

    只有上了裴家这条船,他们家才能借此机会得到发展、壮大。她的侄儿侄女们才能读书进仕,才有可能世代官宦。

    不知道裴家最开始是靠什么起的家

    郁棠想的虽多,可也不过是瞬间的事。实际上,裴宴不过看她略微沉思片刻,就对他说道:“今天是李家,明天就有可能是王家,是陈家,我不想我们郁家永远都像现在这样,遇到什么事都无力反击。裴三老爷,我知道您是个明事理的人,我有个主意,想先听听您的意见。”

    这就是想抓着这次机会让家里翻身的意思了!

    裴宴一直以来都非常欣赏那些不服输,积极向上的人,郁棠的话不仅没有让他觉得反感,反而觉得这个女孩子很有韧劲,不管遇到什么事,只要有一丝的可能,她都会抓住不放。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她太年轻了,又受闺阁的限制,没有太多的见识。

    如果他把她培养出来,再由她去牵制李家……裴宴想想都觉得很有意思。

    “你说!”他语气温和,眼中有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纵容。

    郁棠松了一口气。

    她现在已经隐隐能从裴宴的一些小动作和语气中感受到他的情绪了。

    裴宴此时明显地是很高兴的。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郁棠忙道:“我知道裴家不稀罕这些。但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临安人,从前受裴老太爷诸多庇护,现在又受您的诸多恩惠。这样说可能有点不好,却是我的心里话。我想把我们家的这份舆图和裴家共享,想请裴家带着我们家赚钱,让我们家也能有钱供子弟读书,谋个好点的出身。”

    要说这舆图裴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可他觉得海上生意这个事虽然赚得多,风险也大,最最主要的,是很麻烦,需要打通的关节太多,要做的事太琐碎,他无意把有限的时间都浪费到这上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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