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逐形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小强
“围攻他的是些什么人?”聂阳的情绪稍稍缓和,低声问道。
“就是住在你家的那些人……咦?你该不会是今天才到镇上,还没来得及
家吧?”那女子有些讶异的反问道。
“嗯,我们今天才赶到镇上,确实还没还没老屋看一眼。”
那女子哦了一声,微微点头,接二连三的报出一串名字,“我能叫上名的有
震天雷赵万钧、佛剑慕青莲、崆峒断空子、仁庄田义斌、十方禅院净空大师、武
当宋贤……”
聂阳抬手打断道:“等等,这些人……都落脚在聂家老宅?”
那女子迟疑着点了点头,小声道:“一来客栈也没那么多地方,二来又有人
邀请,他们也是顺水推舟……”
月儿怒道:“聂家子孙不在,他人凭什么邀请人住进聂家?”
那女子瑟缩一下,声音更显微弱,“可……可发出邀请那人的宗族,的确和
聂家世代交好啊。”
聂阳心中一震,双目微瞪,颤声道:“难道,你说的那人……就是杀了邢碎
影的那个?”
那女子如释重负般点了点头,连忙道:“没错没错,他出手杀死邢碎影是还
说是为故人报仇,看来你一定也知道他了。其实这次大家本就是因他而来。只不
过没想到,他除了要在此揭破六万两税银大案,还要借机重振天风剑派。已经
有十几个当年的旧子投奔而来,其中有人比他辈分还高,仍尊他一声仇掌门。
真是威风得很。”
“你说的,可是仇隋?”聂阳缓缓问道,一字字仿佛从齿缝间碾平挤出。
“不是仇二公子,又还能是谁?”那女子双眼发亮,显然已被所见所闻打动,
满心倾慕,“他虽说是聂家托去仇家的养子,但仇不平故去多年,由他接下重担,
也未尝不可。这人武功超群,举止文雅,为了重振门派能耐着性子苦修剑法多年,
不去追名逐利,此番初入江湖,便查出税银巨案线,诛杀有名淫贼,结交名门
正宗,重振本家门派,恐怕不必多久,天风剑派便会重归江湖。其余五大剑派的
后人,怕是只有眼红嫉妒的份了。”
前面走的一个汉子头笑道:“嘿,我听说仇二公子忙于修炼武功,至今尚
未娶妻,你这么喜欢他,不如嫁给他作老婆如何?”
那女子面上一红,啐了一口道:“我可没那福份高攀,少来笑我。没见他才
抛头露面不足一个月,就有那么多年轻女侠芳心暗许了么。”
大概是远离了危险之处,同行那几人的心绪总算轻松下来,另一个青年讥诮
道:“这到不假。你看看逐影那几个女子来辨认尸体的时候,那感激到痛哭流涕
的模样,要不是知道已是残花败柳,恐怕当场就以身相许了吧。”
他们这般聊着,聂阳却已不再出声。
只要稍加串联,便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邢碎影死了,仇隋重出江湖,影子变作了人,人变作了影子。自此他的身份
便只是天风剑派的新任掌门,不再是被人追杀的下流淫贼。即便天道中有人对他
有所狐疑,自此以后也只能烂在肚里,不敢再提。有心指认他的如李萧等人,必
定会被他设法除去。
可认得邢碎影的并不是寥寥无几,纵使他能收买几个逐影的叛徒做出伪证,
也总有会被识破的一天,他如此大费周章,难道最后反而留下了这么大的破绽?
想要一窥真相的心情愈发迫切,聂阳按捺不住,抢上两步,问道:“仇隋现
在是否还在聂家老宅?”
那女子正和别人说话,一被打断,不禁楞了一下,跟着答道:“八成还在,
他们一些正道高手似乎在商量如何帮官府清理掉这山上的恶鬼,仇隋是发起人,
应该不会单独行动擅自离开。”
“诸位,在下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聂阳匆匆一拱手,拉住月儿手掌,
提气疾奔而去。后面王凝山远远叫了句聂兄,他也只当没有听到。
心神虽然激荡,他倒也没有完全乱了方寸,一路施展轻功到了镇外,跟着便
缓下步伐,一边往里走去,一边调匀气息,弥补内力损耗。
尽管已有多年不曾来过,家宅的大致方位,聂阳倒也不会记错。为防万一,
他带着月儿选了一条僻静小道,绕了一个大圈,从聂家院门斜对面的小巷探出头
来,小心看了过去。
内里的情况被院墙挡着,单看四面围墙和那开敞院门,倒是被收拾得焕然一
新,门口还有不知是不是新聘的两个家丁,一个挥着扫帚清扫门前石阶,另一个
端着铜盆随后泼洒清水。
聂家从没有过丰裕家财,这祖宅也是代代传下,即使涉入江湖之后多了一笔
来自武馆的收入,家境宽裕少许,也秉持着一贯的勤俭作风,门口新立的那两座
石狮,必定是仇隋的手笔无疑。
看来他倒真是把自己当作人一样,聂阳暗暗咬了咬牙,情势未明之时不愿
贸然现身,他只想先看一看,那号称是邢碎影尸身的人,和此时的仇隋。
如果那女子所言不虚,此刻聂宅中尽是些一流高手,想要偷偷潜入窥探而不
被发现,实在难如登天。
即便现在聂阳内功大进,他也没信心与那女子提到的任何一人在招之内分
出胜负。且他有信心十拿九稳赢下的,也只有以外功见长的赵万钧一人而已。
更何况那女子并未说完就被他打断,所说的也只是她认得出来的高手,这么
一算,也不知多少棘手的家伙就在仇隋身边。
啪嚓一声,聂阳放在一边墙上的拳头不觉用上了真力,在那陈旧砖墙上陷出
一个手印。而他自己直到听见声响,才意识到右臂竟已运足了真力,登时心中一
颤,将经脉内息先行散伏。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如是再三,他胸腹中鼓荡
的杀意才稍感平缓。
这一番磨蹭,却叫他等出了几人。
最先走出聂家大门的,是一个看起来四十余岁,肩宽腿长的男人,袍袖颇宽
仍被臂膀的肌肉撑得满满当当,垂在腿旁的手掌好似两个簸箕,双目眼帘半垂,
内敛精光,单是看他举手投足的架势,也知道江湖中对赵万钧只是外家功夫登峰
造极的传言有多么离谱。
到不如说,他少有机会需要使出内家功夫才对。
聂阳与他曾有短暂的一面之缘,不禁将头往巷中缩了一缩。
与赵万钧前后踏出门外的,也不是生人,正是原本说要仁庄去的田义斌田
老爷子。他口中虽与赵万钧谈笑,神情却颇为迷惑,似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叫
他思不得其解。
看他们二人去的方向,多半是要往西南镇上最大的酒楼珍馐阁去。
田义斌家财万贯,赵万钧也是江南富户,这两人自然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哪里哪里,宋前辈过谦了,在下才是初出茅庐的小辈,向您请教也是理所
当然。您可千万不必客气。今后天风剑派与武当之间如何重修旧好,还要多仰仗
前辈美言了。”
骤然远远听到这样一句,聂阳顿时心神一凛,那语声明明十分陌生,可让他
一听,就由心底感到一阵难以压抑的恨意。
这是邢碎影……不,这是仇隋原本的声音?
随着那话走出来的人,穿着青布长衫,五十余岁,黄面微须,眉角微微下垂,
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但他腰间佩着一柄七星宝剑,剑柄嵌着一块龙眼大小的八
卦石,不难猜到多半就是在武当辈分极高的元老之一,也是董剑鸣的授业恩师,
宋贤。
紧随在他身边慢了半步走出的,正是方才说话之人。
那人应该有三十多岁,也许比看起来还要更大一些。他的面庞休整的十分洁
净,连一丝胡茬也没有留下,脸上的微笑透着一股诱人安心的儒雅。他的确长的
十分俊俏,难怪先前那女子提到他时会情不自禁带上倾慕之情。
可他真的不是邢碎影,至少,他长的与邢碎影并没多少相同之处。邢碎影的
五官更加偏于阴柔,若是生为女子,也能算是清秀佳人,眉宇之间,与聂阳还有
不易察觉的几分相似。而此时出来的仇隋,身量虽与邢碎影大致相仿,相貌却更
为阳刚坚毅,周身上下不再有半分书生气,那种温文尔雅,也更像是儒侠一般的
神态。更奇妙的是,仇隋的相貌竟也与聂阳有几分相似,而且相像之处更为明显,
连聂阳也察觉到一丝异样,忍不住皱起眉心。
而唯一能让聂阳抓住的一条线头,便是仇隋的面色。
他仿佛终年不见阳光一样,面色极为苍白,白的近乎透明,且没有丝毫玉润
之色,否则到可以说是面如冠玉。
月儿满腹惊疑,看聂阳神色极为不安,忍不住问道:“那个就是仇隋?他…
…他当真和邢碎影没有半点相像啊!”
此前出现在我面前的……到底是谁?聂阳心中不断问道,只觉身周密布迷雾,
重重叠叠,摸不到半点头绪。
这时聂家门前又走出一人,叫了一声仇兄,跟了过去。仇隋头一笑,返身
迎了那人两步。
这次,聂阳死死的盯住了他的眼睛。
那双眼黑不见底,带着一丝笑意,又藏着几分讥诮,冷冷的,却用温暖伪装
起来。
那眉毛已变得不同,眼眶已变得不同,颧骨处也已变得不同,可唯有那眼神,
却一如往昔,狠狠地印入聂阳心底,严丝缝的与他的记忆重叠,没有丝毫偏差。
“是他……”聂阳喃喃说道,退后半步,转身靠在了墙上,浑身都在微微颤
抖,“就是他,我绝不会记错。那双眼睛……当年在马车上,我……我看到的就
是那双眼睛。”
他握住月儿的手,拼命让自己的心神不要从那惨痛的记忆中擅自逃离,他的
掌心满是汗水,肩头也微微颤抖不休。
不仅是因为忆带来的痛楚,也因为他猜到了仇隋一直所做的事情。
邢碎影不过是他一直刻意制造的一个身份,当他是邢碎影的时候,他才是易
容过的。而那个与邢碎影这身份长相一样的,怕是他早就找好的一个替死鬼。从
他逃遁消失之后至今,这么多年,要找一个这样的替身并不太难。更何况,他多
半在找好替身后又数次用那个形象现身作案,留下的每一个幸存者,都是如今他
金蝉脱壳的帮手。
现下邢碎影已死,还有谁能证明,天风剑派的新任掌门,与那阴毒狡诈的淫
贼竟是一人?
他眼前仿佛出现了仇隋满含讥诮的微笑,无声的对他说:“你就算来了,又
能拿我如何?你要杀的人,我已帮你杀了。你要报的仇,我已帮你报了。”
“哥!你不要紧吧?”月儿察觉有异,有些紧张的将他拉到身边,问道,
“你流了好多汗,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看错了,邢碎影长相和声音都和他不同
啊。”
“他……每次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甚至有可能每次以邢碎影的身份向人下
手的时候,都是易容过的。一定有人从很早就开始帮他。”聂阳喃喃说道,像是
说给月儿,又像是自言自语。
“没办法揭穿他吗?”月儿怔了一怔,怒色染上秀目,“这么多正道高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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