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言情

《走出吴庄》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小强

    在婚姻的抉择上陆文景没有抵挡住赵春怀的金钱攻势,最终做了他的续弦人。在情感生活中也必将缴械投降。老姓有句土话:时间久了抱块石头也会焖热。文人学士则说:时间是医治心灵创伤的良药。更何况赵春怀已经经历过一次婚姻的破裂,已成为善于“焖石头”的人。他怕文景在闲暇时寂寞、烦闷,就给文景借了文艺书籍来看。见文景不怎么喜欢当时走红的、,还设法借来了私下流传的、、等书。有一次甚至从诗人那里搞到了外国名著:一本是巴尔扎克的、另一本是莎士比亚的戏剧。这些书在农村是做梦也看不到的,真让文景大饱眼福。而且,在不经意的探讨中,赵春怀说他最欣赏莎翁的这句话:“太甜的蜜糖会使味觉麻木,只有不太热烈的爱情才会持久”。文景认真体会这话,还真含有深奥的哲理。便将自己与长红的爱归结到“太甜的蜜糖”上,把她和赵春怀的婚姻定位到“才会持久”上了。<o:p></o:p>

    为了调节两人的情感生活,每逢轮休时,赵春怀还带文景去省城市中心五一大楼、人民市场去置买些常用物品。比如漂亮的遮阳帽呀、红塑料桶呀、女式雨靴呀、大花的双人床单呀等等。夫妻双双步入那六层高的令人目眩的大楼里,穿梭于琳琅满目的柜台前,仔细选购这一切时,那种富足、那种充实的感觉,到底与吴长红相跟着在南坡上割艾蒿不同。<o:p></o:p>

    赵春怀陪文景选购这一切时,也特别投入。文景本来在这个柜台前看得入神,他突然已在那个柜台边喊:“文景,文景,快看这里!”总要不厌其烦地“货比三家”。叫文景戴这顶草帽站远了,让他看看;又换了那顶布帽儿站远了,让他瞧瞧。招引得顾客们都看他(她)俩。这样,就象磁铁吸引了铁粉一样,年轻貌美的文景就成了人们注目的中心。因为不论哪顶帽子戴在她头上都被美同化。虽然是不同的风格,却都是那么得体、那么亮丽。赵春怀就偷偷儿欣赏那些欣赏文景的人,悄悄儿听他们的品评。事实上,他(她)们最后成交的买卖还是起先的第一家。赵春怀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仿佛想让全天下的人知道他娶了位仙女似的妻子。<o:p></o:p>

    如果说上面的作为还不足以打动文景的话,最令文景感动的就是他动推出了文景的扎针技艺。一天,本来该赵春怀当班,他却气喘嘘嘘地跑了来。见家中没人,就一直追到了陆园。文景看他爬上坡后,喘息都不匀,吃了一惊。以为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他却兴奋地说:“快,施展本事的机会来了。拿针包去。”文景问:“你怎么敢上班时擅离职守呢?”他说:“我叫我们组小李子顶上了!快,货运室的小丁,脚面上起来个东西,火烧火燎地疼,你过去看看。”文景正在西红柿架下边打叉儿边给根部培土。看看沾了绿色汁液的手,不想离开。一来贪恋尚未完工的活儿,二来不明白什么病症,贸然出手怕没把握。赵春怀不依,不由分说就将文景拽离了菜地。过去一看,这搬运工脚面上起来个米粒儿大的白泡,俗称“水疔儿”。与长红娘食指上的黑点儿是同一性质。不过,“水疔儿”不及“蛇头疔”难缠。但这搬运工似乎不及长红娘皮实,疼得他咬了牙关,哧哧地直抽冷气。文景就近取了穴位,接受以前的教训再不敢强刺激。由于脚面上皮肉薄,针感只往脚底心传。文景又在“水疔儿”四周加了毫针围刺。不料,针到疼止,手到病除。仅仅留针二十分钟,起针后这搬运工就健步如飞了。因此,陆文景的针术在省城西站名声鹊起。从此,职工与家属中有偏头疼的、风火牙疼的、发霍乱等小灾小病的便都来找她扎。源头有活水的端了公家饭碗的人,到底与土姓不一般。多数人不白白地用她,不论多少总有些酬劳。你送二斤鸡蛋,我送三斤绿豆,既补贴了家中嚼用,又联络了感情。陆文景在省城西站倒如鱼得水了。<o:p></o:p>

    “省下的也就等于赚下的!”每到月底领了工资时,赵春怀发现上个月总有结余。便喜得眉舒目朗了。他的口头禅就是“省下的也就是赚下的”。说这话时还爱拍拍文景的肩,以资鼓励。文景不免笑道:“在这里生活尽揩公家的肥油!不买柴不买炭,有人用块石棉瓦也到货场上去。我都替你们脸红呢!哪象我们农村,从锅上到锅下都得靠一家人的五指耙子去刨!”抱怨归抱怨,但在拾柴捡炭上文景却从来不甘落后。赵春怀由衷地高兴。他喜欢她发自肺腑的为公家为农民鸣不平的激愤样子,小嘴儿噘得高高的仿佛想咬人的样子。更喜欢她的心口不一。省城西站的职工没有买柴买炭的习惯。因为煤台上、货场里就堆着如山的煤块儿、煤面儿、废枕木、旧材、烂纸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据说附近村里的老姓都不掏钱买柴炭。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不用白不用。文景嘴里念叨痛惜公家的损失,但看见别人往家里捞挖,照样心动手痒。赵春怀明里不表示支持,也不反对。暗里却欣赏文景这无师自通和泼辣。他的前任妻子可不这样,好吃精的细的,好穿亮的贵的,没文化倒有文化人的架子。一没柴炭,大呼小叫支使男人去弄。赵春怀是要面子的人,老职工又受过几次表扬,怎好不时不晌去拿公家的东西呢?只好买了炭打省着烧,这日子过着过着就与旁人拉下脚步了。两人为此整天吵架。想不到娶了文景,如花似玉个小媳妇,只说仅有欣赏价值,不曾想还挺实用哩。<o:p></o:p>

    人常说祸不单行,好事成双。不久,文景又有了身孕,赵春怀更是喜得不拢嘴了。看文景因为妊娠反应,脸上露出憔悴、苍凉的神色,赵春怀便请医问药、端茶捧水,更是体贴入微。作为赵春怀的心肝儿宝贝,文景再瞧这持宝人,便有了依恋和仰仗的感觉。只觉得他那脸盘也不宽了,眉眼也不挤了。仿佛生为女人的丈夫、孩子的爸爸,本来就该是这副模样。<o:p></o:p>

    <o:p> </o:p>

    ※ ※ ※<o:p></o:p>

    <o:p> </o:p>

    文景在家里将息了十几天,就再也呆不下去了。说实话她惦念肚里的孩子还不及惦念自己的陆园呢。陆园中的菜苗和籽种都是她精心挑选的,一丝不苟地认真栽种的;而肚里这小小胚胎却是没有欲念、没有选择的不期而遇。文景一向雄心勃勃,想着成龙变凤,图谋自身的发展,从来都没有做妈妈的打算呢。再说从北方农村走出来的农家女儿,生性皮实,遇事又有独立见解。她认为这怀孕就如同大豆的萌芽、禾苗的破土一般,总会周身膨胀、对大地母亲上下踢蹬、有所反应的。习惯以后,也无非是个干呕。早上反应强烈,早饭就干脆不吃。人体机能有自然调节,撑不到中午胃口就开了。掌握了规律,几时需要就几时补充些食物。何必象慵懒的婆娘借机撒娇夸大那痛苦呢?农村的孕妇还下地锄禾呢! <o:p></o:p>

    可是,眼看秋天到了,自然界的一切生物都到了挂果的时节。菜地是五、六天不浇就要干裂的。地下没有潮气蒸腾,茄子、葫芦、豆角都会赌气掉花儿的。花儿一落也就谈不上坐果了。再说,菜地周围的萝萝蔓挺缠手,不停地往树枝围成的篱笆里钻。枝端做张做势地打着螺旋儿,想缠绕西红柿的干哩。记得去年这个时节,她每天都得过去看管呢。<o:p></o:p>

    这天下午,文景对赵春怀说她嫌家里闷热,想出去走走。赵春怀下班归来时,拾了些废铁丝,正在地下比划着准备给孩子编一个小坐椅。就是能卡在自行车横梁上的那种儿童椅子。他放下手里的铁钳,望望窗外,天空阴沉沉的,就让文景带把雨伞。文景出了门,他还不放心。探出头来嘱咐她道:“别往远处去!”文景嘴里“噢,噢”地应着,拐个弯儿就溜到了久违的陆园。<o:p></o:p>

    然而,陆园的景象却让她吃了一惊。<o:p></o:p>

    菜地里湿漉漉的。黑压压的碧绿一片葱茏,让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西红柿都打了枝杈,干的高度都超过她的眉梢了。在离地五寸的枝旁挂了果,一嘟噜五、六个。被绿叶挡住的还是青果,向阳的大部分放了白,有的已经泛了红。每株上大约有五六簇。最上面的还在开着黄花,花蕊上爬着蜜蜂。原先没上架的秋豆角也支了架,一律是粗细一般的柳树的枝条。上面爬着攀缘的绿藤,心形叶片从下到上逐次减小,到顶端小成个细细的笔尖儿。已经绽开的白花中已吐出雀爪儿似的豆角。不过色泽不同,雀爪儿一般是褐色,这豆角身上却有白白的绒毛。她所担心的篱笆周围那萝萝蔓草都被连根儿铲掉了,只有晒蔫的枯藤在瑟瑟发抖<o:p></o:p>

    这活儿是谁干的呢?文景把她熟识的人在脑际排察一遍后,立即断定是笔名叫诗心的小齐。也就是给她水源的人。文景已经从赵春怀那里得知小齐的身世。在赵春怀对小齐的介绍里颇多微词。小齐是被亲生父母遗弃在铁路边儿的,从当时包裹他的粗布包袱的破烂程度上判断,很可能是家境太穷养活不起。所幸拾捡他的扳道工老齐没儿没女。老齐听到哭声打开那包袱一看,是个又瘦又小的男婴。老齐喜欢男孩儿,但不敢擅自做。就抱去与老伴儿商量。老伴儿一生没有生养过。一见那娃娃哭得可怜,小鸡儿一挺一挺的十分染人,便也爱不释手。于是,夫妻俩一把屎一把尿将他拉扯成人。但这孩子的性格与养父母截然不同。老齐两口子安守本分,是循规蹈矩的人。尤其与铁轨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齐,还带点儿内向和木讷。这小齐却从小就不知天高地厚,整天想入非非。上小学时在学校玩弹弓打鸟,几乎崩瞎同学的眼睛。过大年时把大麻炮中的火药集中起来制什么导弹,几乎炸了自己的双手。上了中学还发生过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偷偷拿了家中一笔钱,骑了老齐新买的自行车就离家出走了。想想老两口当时那气和急!真难以形容。当老齐在陕西境内找到养子时,已是一个月之后的光景。那小齐又黑又瘦、蓬头垢面。钱也丢了、车子也坏了。可是人家还不肯跟着养父乖乖儿家呢。指着车把上插着的小红旗,号称自己是“播火人”。还坚持要沿着黄河走一圈儿,要为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台湾儿童搞募捐活动,呼吁政府早日解放台湾!老齐若不是找到公安机关的同志来协助,还弄不他来呢!<o:p></o:p>

    老师也拿他毫无办法。在语文课上他看、写诗。在数理化课上更是看、写诗。如果他的数理化能有一门儿及格,老师们就会惊呼发生了奇迹。补考时为了让他顺利过关,老师暗示同学给他扔纸团,提示他舞弊。人家还庄重严肃一副正人君子作派,偏偏不肯抄袭哩。此时初中的学制已是两年,他念了四年才马马虎虎领了张初中毕业证。好在毕业后一直迷恋看和写诗,这才安分了许多。这时老齐也刚好快到退休年龄了。铁路上有了新政策,老职工的儿子可以顶替父亲来就业。老齐便赶紧把自己的铁饭碗捧给了养子。<o:p></o:p>

    赵春怀的结论是“儿要自养,谷要自种”,千万不能抱养别人的孩子。<o:p></o:p>

    不管怎么说,文景对小齐却讨厌不起来。她从菜地的前边查看到后边,发现后边也多了道栅栏门。多一道门,菜地里就少踩些脚印。这足见那代理人的真诚和匠心。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年轻人干着一份与铁轨打交道的苦差,枯燥乏味,为了排遣孤独和苦闷?还是有别的什么想法<o:p></o:p>

    文景还没把这个问题想透,就急忙撑起了雨伞。阴沉的天空,仿佛也是满腹疑团和郁闷,先撒了几滴报信的雨点儿。稀里叭啦打在菜畦的叶片上,叶片便摇出了凉意。先前凝滞不动的空气,突然化解成一阵一阵的微风,摇得玉米一波一波推进。根据经验,急雨要来了。文景忙往家的小径上走。<o:p></o:p>

    “哎,快!快看你的信!”文景刚刚下了坡,就望见那诗心兴冲冲地迎着顶风朝她跑来。<o:p></o:p>

    “什么?”听到“信”,文景就有些紧张。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她可不希望他给自己写什么信。“雨来了。日后再说。”文景躲闪着便走。这时,那小雨星儿陡然间变成了稀疏的大雨滴。<o:p></o:p>

    “十来天了,不见你的踪影!是吴庄来的信。”小齐跑到她面前,头发已湿成了一缕一缕的样子。肩头也湿了一片。他说话的口气以及眼神里都露出了抱怨。<o:p></o:p>

    “你怎么想到替我拿信呢?”文景捏一捏那厚厚的一叠,由衷地感动。她已经好久不见慧慧的来信了,正惦念着呢。<o:p></o:p>

    “我觉得这信非同一般。我给你捎比老赵捎稳妥些。”他见她欢喜,便也欢喜。不过他故意张开双手接着雨水,似乎在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呢。<o:p></o:p>

    “这小子想到那儿去了!这是我女朋友的信!”文景一边笑一边埋怨,“不信,我拆开来让你看看结尾的签名!”她说着就向他靠拢过去,不经意间用那撑开的伞将他也罩了进来。 <o:p></o:p>

    铁轨与铺在铁轨下的石子儿都打了白蜡一般,又湿又亮。他(她)俩所站的路面上已经白哗哗的尽的水流了,但他(她)们毫不介意。文景还让他替她握住伞柄,自己空出双手来拆开那信,佯作生气地让他看看后面的署名是不是慧慧。<o:p></o:p>

    “果然是慧慧。慧慧当然是位姑娘了。”小齐自言自语着,终于放了心。这位十九岁的毛头小伙子自己也搞不清他到底是替文景担心,还是替老赵不放心。<o:p></o:p>

    雨滴越来越呈现出密集的阵势。溅在她(他)们头顶的伞上顷刻就变成了哗然而泻的瀑布。然而,文景却忘记了在茫茫旷野里、小小雨伞下只有一对孤男靓女、忘记了家中心急如焚的那一位。因为那信的结尾处几行惊心动魄的求救,慑摄了文景的魂魄,使她失去自我保护的意识了。慧慧写道:<o:p></o:p>

    我自己也不明白怎么用良好的愿望铺成条通向地狱的灭亡之路!文景,看罢我的信,你能家走一遭么?救救我吧!只有你能解我于倒悬、救我于水火!我渴望见到你!<o:p></o:p>

    慧慧出了什么事,又遇到了什么意外?文景迫不及待地展开那信瓤,从头看了起来。<o:p></o:p>

    一溜水滴滚到了小齐的后脖颈里,凉凉地往下滑。但他却只把伞往文景那边儿移。推己及人,他觉得文景的后背一定也凉飕飕的。他如同守护神一般换一换角度,替文景挡住风头儿,前胸几乎要贴住她的后背了。文景在神情专注地看信,不经意间打一个喷嚏,小齐都急得抓耳挠腮的。他不知道为她怎样的帮助,才能让她不受任何侵害。不过,从总体上来说,他的感觉是美妙的特别的。他还从来没有这么近地靠近过年轻女性呢。文景那大理石一般的后颈光滑极了。散发着恒温的玉体伴随着纯洁的雨香好闻极了。小齐尽管很君子地不敢盯住傻看,仍觉得既新奇又兴奋。禁不住诗兴大发,在心中默默地吟诵:<o:p></o:p>

    亲爱的老天,下吧<o:p></o:p>

    你是这样地善解人意<o:p></o:p>
1...2829303132...80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