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言情

《流浪的灵魂》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小强

    伊安低头瞅了一眼手里的画, 说:“是。还没画好。”说着,他把纸呈给乔,目光也跟着落在乔的脸上,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不安。

    乔接了,仔仔细细地端详,眼睛里流露着由衷的赞叹,似乎在欣赏着一件稀罕的世界名画。那是幅铅笔画,画面上是微笑着的女人的脸。她长发飘动,眉眼的线条粗糙简单却传神生动。她的背后太阳冉冉升起。

    “画的是妈妈? 她象女神一样美好。你画的真棒。”

    “谢谢。”伊安礼貌地答。乔把画递还给伊安。“我可以得到一幅你的画吗?”他郑重地问。

    “可以。我再给你另外画一个吧。”伊安认真答。

    “我也给你带来样东西。”乔想起来什么似的,蹲下来,从衬衫口袋里掏出样东西,递给伊安。

    伊安眼睛忽地亮了,“绿色甲壳虫!”他惊呼道。那是辆印着**火轮的苹果绿小赛车。他早就多么想要它啊,可是妈妈总没空给他买。而如今,它明晃晃地摆在他眼前,在乔宽大的手掌里。他几乎难以置信。

    可是他没有接。他犹豫着。

    “喜欢吗?这是给你的。”乔说。

    伊安望一眼莉安,想征求她的许可。

    “伊安,谢谢乔。”莉安温和地说。

    伊安这才接了。“谢谢。”他说,转身接着玩去了。

    屋顶的漏雨显然止住了。乔起身告辞。莉安看看窗外的绵绵细雨,问他要不要雨伞,而他说声没事,满不在乎地一把将牛仔帽扣在脑袋上,就准备出门了。

    他的前脚几乎迈出了门, 却忽然停住了。 “莉安。”他低声唤道。

    “怎么?”“那是多么小的一件东西,连两美元都不值,没有你的允许,伊安都不要。”他几乎心疼地说。

    “他向来如此。我要他这样。”莉安轻声道。

    乔转头,撩一眼莉安的细眉大眼,点点头。 “我知道。”他说。便不再多说什么了。他一步跨出门槛。

    乔找到了石灰工,跟莉安说好下个周六来。而等到了那天,天空灰黑一片,雨如洪水溃泻,倾盘而下。楼房树木都消失于一片茫茫烟雨之中。市里一些地势低洼的街道已经被雨水淹没,车辆一个个小心翼翼地趟着水慢走。工人本来说好上午十点半来,可到了十一点半,人还没出现。乔来过电话,说工人没弄完前面一件活儿,还得再忙一阵,得迟到了。

    “会不会太晚?要不要换个时间?”约瑟夫在电话里担心地问。

    “应该还来得及。早弄完早省心,就再等等吧。”莉安想想,答道。

    工人干完前面的活儿,又因下雨的缘故,在路上堵了车。而等乔终于把他带到莉安的家,就已经中午十二点半了。乔陪着工人把浴室天棚先前被雨水泡软的那块石灰换了,打磨好表面,再粉刷上颜色,一步步做好,转眼之间,就已经是将近下午一点半了。工人大致收拾了地上的垃圾,抹把额上的细汗,嘀咕一声该家坐在沙发上看录好的赛车节目了, 就转身出门,穿过略微稀疏的雨丝疾步上了卡车,然后坐在里面写帐单。

    乔得跟出去给工人付钱。他叮嘱了莉安,“一会儿出门开车小心”,也匆忙告辞了。

    莉安望一眼墙上的闹钟,还差不到半小时就到游泳课的时间了。她急忙喊了伊安,抓了把雨伞,匆匆开车上路了。

    雨仍时急时缓地下着,天象患了躁郁症,一会儿猛烈地发作, 一会儿又压抑着,试图心平气和。地上拐弯抹角的地方是积起来的一洼洼雨水,车子经过时溅起一排排的水花。雨刷急速来摇摆着,徒劳地追赶着雨水的疯狂步调。莉安的目光穿过帘帐般的雨,努力辨清车道。

    小伊安坐在她身后,漫无目的地张望着外面的雨。他开始着迷地观察玻璃窗上不断跌落又不断滑走的雨珠,它们像一堆透明柔软的小精灵,在窗子上不断重复上演着它们的游戏。

    “妈妈,下雨天还有游泳课吗?”他随口问着,眼睛仍然盯着车窗。

    “当然,室内游泳池总是开放的。”莉安心不在焉地答道,边开车上了五号高速。

    她又扫一眼车盘上的时间。眼看他们就要迟到了。她开始有些急。一眼望去,五号路上车子都淹没于烟雨中。她叹口气。

    忽然,一台巨型卡车在莉安的身边碾着雨水呼啸而过,扬起一大团烟尘般的水花,模糊了莉安窗外的视野。莉安还没看清眼前的一切,就听见猛地急刹车的刺耳摩擦声,跟着咕咚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黑乎乎的一团,一下子被抡到了她跟前。她大吃一惊,死命急踩刹车吱嘎一声尖叫。她的车的轮胎试图抓住又湿又滑的路面,却徒劳无用,车身照旧往前冲。她已经无法控制住它。几秒钟后,她的车终于撞到了那团巨大沉重的东西上,猛地忽悠,震荡,一下子扭斜了身子,最后完全瘫下来。

    雨继续哗哗下着。车窗上那些雨珠精灵继续舞蹈着。车里一片死静。小伊安先是不知所措,然后喊起来。他叫着妈妈。

    但莉安已经听不见了。她的头歪斜在一边,额头上渗出血迹。




浪漫悬疑小说 流浪的灵魂 7(我想你我爱你)
    二零零二年。 圣地亚哥一家医院。

    莉安睁开眼。她先看见自己身上盖着的薄薄的白布毯子,床的边缘是金属栏杆。再往远,靠墙角,是个带洗手池的简单台柜,台面摆着装旧针头的暗红塑料盒,一盒手套, 和医疗胶带,酒精擦纸等用品。 一个穿着蓝色褂子的女护士站着,正埋头记录着什么。她的胸前挂着一张印着rn的牌签。

    莉安发现她的左手背儿上扎着个针头。她顺着连着针头的细塑料管往上撩一眼,看见了床边的一个吊瓶。她再次检查自己,看见胳膊上,胸前,还贴着的几个探头它们一并连着吊瓶后面的监测器,上面的几行红色数字闪烁不停。

    她的脑子茫然一片空白,象是被一把割下来,丢在荒郊野外的草。我正在医院。这个唯一的念头空荡荡地飘过她的意识。她茫然不解。

    “莉安!你终于醒了!你还好吗?”女护士发现了她,欢喜地嚷道,走到她床边。她肤色有些深,浓眉大眼,象是热情的菲律宾女人。

    莉安。醒了。女护士清楚一切。莉安眼巴巴地望着她。

    “你不记得啦?你出了车祸,已经睡了五天啦。”女护士笑道。

    “车祸?”莉安微蹙着眉。她尽力在脑子里这份记忆,却一无所得。她的脑子空空如也。

    “是的,车祸。不过别担心,现在都好了。你稍等等,我去喊鲍尔医生,马上就来。”

    等护士再来,她的身边多一位矮个儿,面容慈祥的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他大约五十多岁,目光明亮智慧,神态自信而亲切。他来到莉安床前问候着她。

    “莉安,你现在恢复得很好。你真该为你自己骄傲。”他迅速查看一眼她的纪录,微笑着说。

    “我有场车祸?”莉安犹豫着问。“没错,莉安。你还记得怎么一事吗?”莉安摇摇头。

    “莉安,你可不可以帮我答两个简单的问题?”鲍尔医生放下手里的纪录本,一只手插到口袋里,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当然。”

    “莉安,你可以告诉我你住在哪儿吗?”鲍勃医生问。

    莉安费力思,却无言以对。她的脑子里似乎有无数个碎片,呼之欲出,却被捆着,绑着,无法响应她。一片绿草地。叮咚小溪。树的斑驳影子。什么声音在找她。这些片断冷漠地从记忆的远处若隐若现她无助而窘迫地瞅着医生。

    “没关系,莉安。 那么,你还记得今年是哪一年吗?”

    “一九九”莉安说了一半,忽然打住。她似乎已经读出了鲍勃医生眼里的不安,尽管它十分隐蔽地潜藏在他的微笑背后。

    “我弄错了,是不是?”她低声嘟囔着。

    “是。不过别担心。很多人都会经历暂时性失忆。这再常见不过了。现在最要紧的是好好休息,答应我,好不好?我过会儿再来看你。”医生温和地说。

    鲍勃医生转身就走了。随后,他象是在走廊里跟什么人说着话。护士给莉安倒了越橘果汁,热情地聊了几句,也走了。房间里静得象与世隔绝。这份寂静有些滞闷,怪异,让人忐忑不安,似乎充满疑问,变数,危机四伏。

    莉安左右望望,再次探究地审视身边的一切,妄图找蛛丝马迹的答案。她看见床头左侧一个白色床头柜,和玻璃花瓶的一束金黄菊花。她的心头陡然生出暖意。她本能地朝它挪挪身子,凑近。

    忽然,她看见花束前的一张卡片。 莉安盯着那张卡片,头有些晕眩。她本来漫无目的的意识忽然有了着落有人给她的卡片。什么人给她卡片。

    她几乎有些紧张,小心地探出右手,将卡片挑过来。她急忙展开看。里面是几行大大的扭扭歪歪的字妈妈,我希望你快点醒过来,跟我说话。 我想你。我爱你。伊安。

    妈妈。伊安。这两个词在她的脑子里互相碰撞,交织着,酝酿着,象是猛然的风暴蓄势而来。它愈来愈近,愈发势不可挡。

    她有个叫伊安的儿子。

    可她仍旧什么细节也不记得,好像写满她和伊安的那本书,被一场车祸一抹而去,留给她的是一页页的空白。

    莉安紧攥着卡片,手抵着胸口,试图抵御里面正变得铺天盖地的风暴。但她终于抵御不住。她胸中的块垒正在坍塌。她的眼角忽地滑出泪珠。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身体颤抖起来。她掬身向前,仿佛在哀求一个无形的上帝,撕心裂肺地喊起来:“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在哪儿?!”

    她绝望的阴暗末日般的声音象是狼的哀嚎,把她的身体和灵魂震成零碎的一片片而这些碎片自此将永远流浪在这个世界上,无家可归。



浪漫悬疑小说 流浪的灵魂 8 (初次见她)
    几年前,他唯一的亲人,他的父亲,刚刚去世。他跟父亲其实并不相熟那个被他喊为父亲的人,其实始终有他自己另外的家人。当他坐在父亲的病床前,他看见的只是一个病重枯朽的老男人。那个男人满眼爱意和愧疚,瘦骨嶙峋的手抓住他,企图得到他的谅解。

    而他,既茫然又悲哀。

    他的脑海里充满母亲的面容她温柔含笑地望着他。她如此美好亲切,却似乎跟他眼前这个垂死的男人毫无关联。

    那个男人终于拉着他的手咽了最后一口气。他走了,却在伊安的心里留下他渺茫的背影。

    伊安参加完葬礼,从干热的德州飞圣地亚哥。

    那是一个晚夏的后下午。他下了飞机,重新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天平洋习习海风。阳光无遮栏地笼罩着他,他却满怀悲凉,心无半点暖意。

    他开着他的破烂福特车,离开机场,直接奔向他曾打过工的酒吧。酒吧在市的一条不很热闹的街道上,是一件极不起眼的小平房。他进去,直接坐在柜台前,要了一杯酸橙玛格瑞它。

    灯光昏暗,窗子是深蓝色调的玻璃镶嵌画,几乎隔断了外面的阳光。酒吧里也只有寥寥几人。他面前成排的酒瓶子样式各异,被后面的红光照映着,流光溢彩,晶莹璀璨,仿佛梦幻。柜台后的女孩子招呼完他,就一边忙自己的事了。

    他静静地啜着玛格瑞它,渐渐感觉着酒精的温热化解着身体里的冰块。眼前的昏暗也逐渐变得温馨惬意。没有人审视他,看见他青春洋溢的脸庞上的凄苦。

    他不想到他的公寓,那儿除了画涂料,就几乎空空如也。他一直勤奋地努力,废寝忘食地画,可是,儿时妈妈眼里的那个艺术殿堂却似乎遥不可及。那是她给他的唯一的梦。他不能放弃,他需要借助艺术,留住她的记忆和爱。

    艺术也许是一颗荒唐无用的种子,可是它已经在他的身心里生根发芽,跟他的生命长成同一棵参天大树,他已经再无法拔除它。

    为了这个依然渺茫的艺术梦,干过各种各样的杂活餐馆的跑堂,酒吧的调酒师,店铺的销售员。他仍然执拗地继续着他的努力。女孩子也一个个来到他身边,又一个个离开。她们几乎毫无例外地先是被他叛世离俗的艺术所吸引,然后被他的穷苦所困扰。而他已经习惯着这样漂泊的状态,而且乐在其中。

    直到这一天,那个陌生的生父带着跟他的血缘关联,也走了。

    他突然心里格外空荡寂寞,突然有些迷茫。原来对他至关重要的人,他的母亲和生父,都已经跟他阴阳两隔,被死亡从他身边纷扰喧闹的世界里一笔抹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晕乎乎地走出酒吧。他的意识仍旧清醒。他明白他不该马上开车。他瞥了一眼他的旧车子,没理它,顺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

    此时已接近傍晚。夏日的太阳依旧明亮,阳光里却已经掺进些金属般的金黄光泽,笼罩着路边稀稀零零的几棵树。他走着走着,忽然瞧见一张木椅子,就坐下来。

    他坐着坐着,头忽然剧痛,就性横倒在椅子上,沉沉睡去。

    大约半小时后,他忽然感觉跟前有人。他睁开眼那是一张亚裔女孩柔美的脸。她正低头出神地俯视着他。她被他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她身上穿件浅黄色碎花的连衣裙,外面搭件真丝白衫,袖子随意地挽着。她光滑的长发勾勒出鹅蛋的脸颊,在此刻更加浓烈的晚霞里熠熠生辉。他不禁微笑了,赶紧坐起来。

    他此刻身上就是简单的t恤衫和大短裤,被他压得皱巴巴的。他头发凌乱,眼睛里却弥漫着柔情蜜意。

    “对不起你有些像一个我认识的人。”女孩子有些窘迫地低声说。
123456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