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夫说:“这是我侄女,刚从上海来。我们到里面去坐,搞几样好菜,口味清淡点,来点海鲜。”
领班得令,转身去了。姑夫领着齐小娟进了里屋。这里比外间装璜上好了许多。刚刚坐好,茶水果汁就端上来了。齐小娟口渴,吮了一口橘汁,清凉无比。
姑夫说:“你先住在我们家里,亲戚嘛。学费我们先帮你付,你可以帮我们做做家务,头你姑妈会告诉你做什么的。另外我还给你找了一份工作,很适你的专长,而且每个星期只工作三个晚上,收入不错,先看看喜不喜欢,以后可以增加时间。美国和中国不同,要学会自立,先苦一点,干干自己不愿干的事,以后适应了,习惯了,就没什么了。只要能赚钱,就是好工作。”
菜上来了,姑父先让齐小娟用餐:“来,尝尝这清蒸龙利。”
齐小娟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在嘴里,非常滑嫩爽口。姑夫目不转睛地看着齐小娟吮动着红红的嘴唇,以及随着吮动雪白粉腮上时隐时现的酒窝。齐小娟离开上海时,表演队的姐妹们送了她许多漂亮的衣服,她今天穿了一件水绿色轻柔的开口连衣长裙,她那毫无矫揉造作的自然美貌,引得姑夫直吞口水。
“你上次到上海去生意谈得还好吗?你做的是什么生意呢?”齐小娟问。
姑夫听了一楞,马上过神。“生意谈得很成功,很成功。”两个眼珠转了一下,想了想,然后咧嘴一笑,“要做的人才交流生意。”接下来姑夫大谈大陆河山的壮美,引开了话题。
吃完了饭,端上来新鲜水果。齐小娟离席去上厕所。沿着一条窄窄的通道到了里面,有两个门,不知哪个是厕所。齐小娟犹豫了一下,拉开了其中一扇门,门开处,她不觉大吃一惊。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里面散发着强烈的汗水霉味,光钱很暗,只有一个很小的窗户透进光来。房间里挤满了人,全是东方面孔的人!里面的人全楞着看着她,一双双眼睛眨也不眨,那些眼睛里充满了绝望呆的神情。等齐小娟刚想关上门,转身走开,突然里面有一个人用弱小的声音问:“你是中国人吗?”齐小娟全身颤抖了一下,缓缓点了一下头。里面的人马上活跃起来,大家挤到了门口,其中一个人递过来一张纸,“请求你帮忙发出这封信好吗?”齐小娟接了过来。正在这时,通道那头有人在说话,那些人都赶快坐原位,示意齐小娟赶快离开。齐小娟关上门,推开另一扇门,进了厕所。
到座位上,齐小娟还在想刚才那一幕,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姑父,姑夫正盯着她,她赶紧拿了一瓣苹果放在嘴里,以掩饰自己。姑夫说天晚了,该去了,姑妈还有话交代。
到姑妈家里,姑妈正陪着几个客人讲话。见姑夫进来,客人们都赶快和他打招呼。姑父陪着客人继续讲话,姑妈领着齐小娟进了里面。
姑妈把齐小娟领进一个偏房,齐小娟的行李已经在里面了。房间里有一张单人床, 几只椅子。姑妈在一只椅子上坐下来,对齐小娟说:“这是你的房间,比你们上海可是宽多了。你姑夫可能已经跟你说了,我们需要一个人收拾房间,你们大陆来的人都很会做事,就交给你了,也是信得过你。其实也没有多少事,每天早上给大家准备好早餐,把大家换下来的衣服洗好,折好。
“只有一件事不瞒你说,我和你姑夫只有一个儿子,先天性残疾,以后又没有生育。每天可能就是他的事多一点,需要照料,他现在在睡觉。以后你如果照料得好,我和你姑夫的财产还不都是你们两人的。他要的毛病是不会控制大小便,需要经常换洗。他人很好,很老实。不要欺负他。我们都叫他毛毛。
你也累了,先去洗个澡,洗澡间在隔壁,你和毛毛共用。要用钱不用担心,只管告诉我。学校的开支我们先帮你付,以后慢慢还。姑夫好像还给你找了一份工作。等你时差倒过来后就去上班。我要去休息了。”姑妈说完站起身来,肥大的臀部一扭一扭地出了门,房间里只剩下了齐小娟。
齐小娟强撑着等姑妈出了门,筋疲力竭地倒在了床上。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满心希望见到姑妈后大家一定会非常高兴,不想迎来的却是无尽的失望,一点想象中的亲情也没有。他们对自己一点也不亲热,一下飞机她就感觉出来了。刚才姑妈那说话的神态,完全是一副对待佣人的态度。上海的家人,他们到现在一句也没有问起过,好像完全没有那么事,或有那么事但完全没有必要去过问。齐小娟感到一阵寒心。还有那一屋的中国人是怎么事?齐小娟想起了那封信,坐起身来,将信从手提包里拿出来。她关好房门,将信纸打开。信是用铅笔写的,字迹潦草。
亲爱的小玲:
经过三个多月的海上漂流,我们终于到达了美国。大驳船先在离海岸处停泊,后由小快艇分批把我们偷运上岸。我们这一批一共有二多人,用卡车分为几批运往美国的不同城市,我和三十多人被运到了美国东部的新泽西州。同村的歪仔现在和我在一起,好歹也是个伴。据老大说,我们每个人要白干三年还债才会放我们自由。原来指望到了美国后拚命赚钱,不想事与愿违,不要太为我操心。我现在只担心你和小妞妞,每次想到你们就伤心流泪,不知此行是否值得。特别这次为了交几万元的出国费,欠了不少钱,加上利息,更加重你们的负担。希望这封信能转到你手里。大家平安。
后面留有,是福建某地乡下。齐小娟以前在国内听说过,福建沿海一带的人经常偷渡出国,那些从国外来的龙头们要非常昂贵的出国费用,然后用大货轮偷运走。许多人不惜举家借债,国外是一片黄金地,只要能出去,一切都不在话下。据说有的村子里男的都跑光了,女的在家里还债,成了寡妇村。姑夫是不是就是那些龙头呢,齐小娟脑子里闪过一丝念头。姑夫说他国是做“人才交流生意”, 这话有点蹊跷。齐小娟将信放好,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完了又去洗了个澡。
从洗操间出来,客人还没有走。一个客人说:“你上次去收获不小,收了几十万块钱,加上把这些人租出去,又是一笔不少的收入。"
姑夫说:“"我只是担心他们逃走。”
客人说:“你不是把他们的证件都收走了吗,这帮畜生又不会英语,人生地不熟。另外多吓唬吓唬他们,谁要是逃走,将来逮住了,一定不会饶恕。多给他们讲以前的一些例子,必要时杀一儆。另外他们在大陆的亲人还掌握在我的手中,让他们三思。”
齐小娟听到这里不寒而栗,赶快到了自己房间,关好房门。姑夫他们一定是人蛇集团无疑了,以偷渡自己的同胞为生。齐小娟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自己这一趟来美,怕是凶多吉少。
她关掉灯,躺在床上辗转反复,不能成寐。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突然觉得床边有人,打开灯一看,吓得她尖叫起来。只见床边立着一个形状怪异的人,口中流着涎水,不断地向上翻白眼,身上又臭又难闻,只望着齐小娟傻笑,口齿模糊不清地说着:“媳妇,媳妇。”
听到齐小娟的叫声,姑夫姑妈都跑过来了。看见是自已的宝贝儿子在齐小娟的屋子里,不免斥责起齐小娟来,怪她不该大惊小怪。姑妈赶快安慰傻儿子:“毛毛,毛毛,吓坏了没有,吓坏了没有。”
毛毛用手指着齐小娟还在说:“媳妇。”
姑妈赶快说:“是你的媳妇,不用着急,以后会是你的媳妇的。”然后把傻儿子带走了。
天啦,这是怎么事啊。齐小娟坐在床角落里绝望地哭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齐小娟从朦胧中被姑妈喊醒。齐小娟揉着发胀的眼睛,沿着姑妈的喊声来到毛毛屋里。一进屋,一般难闻的臭味扑鼻而来,噎得齐小娟都透不过气来。只见毛毛站在屋中央,赤条着身子,姑妈正在收拾满是屎尿的衣裤。
“快帮我递过一条干净的尿片来,在椅子边。”齐小娟捏住鼻子,拿起一块像婴儿用的一次性尿片递过去。毛毛又傻气地喊着媳妇,齐小娟再也不能忍受了,扔下尿片扭头就跑了,完全不顾身后姑妈的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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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续)
留学生 九
九
观察室里人都走光了,齐小娟停顿了一下,眼睛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面颊上满是泪水。于庆坐在那里听得发了呆,一动不动。
齐小娟继续讲道:“自从我拒绝服侍毛毛后,姑夫姑妈的态度变得极端恶劣起来。当天他们就逼着我出去找工作,说不能白养一个只吃不做的人在家里。而且学费他们也不管了,飞机票也要我还。我想出去工作就出去工作,总比在家里侍候毛毛强。
“下午,姑夫阴阳怪气地说:‘我把你的情况和一个晚间表演俱乐部的老说了一下,她很感兴趣,让你今天就去商谈。那里的工作和你在国内的工作很相似,一去就会。’他把我领到了一个酒巴,老是一个很胖的女人,眉毛描得漆黑,嘴唇涂得腥红,说起话来眼珠上下转溜溜,有点吓人。看了我后不住地向姑父点头称好,然后两人到后面商量什么事情去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坐在空旷的酒吧里。
“这酒吧很大,正中央有一个突出的表演台,伸出很长一截。台的中央有一根金属杆,台子的一侧是全套的打击乐曲。过了一会姑夫和那个老出来了,老对我说今天晚上就可以上班。这里的工作有两种,一是上台表演,一是在台下递酒。考虑到我刚从中国来,对这里的环境不熟,可以今天晚上先看看,然后决定干哪种。
“天黑以后,酒吧里非常的热闹。有许多的漂亮女孩,光裸着上身,只穿一个很小的三角内裤给酒客们送饮料。老让一个有经验的女孩带我。晚上八点多钟,表演台上突然灯光大亮。然后一个个女孩出场表演,把衣服一点点地脱,然后一丝不挂,围绕着那根金属杆做各种挑迫性动作。我在国内服装表演队干的可是正经行当,哪里见过这个,当时就想离开。可是那个女孩不让我走,说我姑夫已经和酒吧有约。然后她很同情地对我说一看我就是个好人家的女孩,着来是被人骗了,这里面有很多女孩都是被骗来的,劝我暂时留下来,硬来是会吃亏的。如果不愿上台干那个就在台下送饮料,收入少一点,至少穿着一点遮羞的东西,我可以穿三角裤和胸罩,不能再多了。
“我刚到美国第二天就被逼着干这个,姑妈姑夫可是心黑透了。一个女孩子举目无亲,无依无靠,只好牙一咬,心一狠,当起了酒吧女。给工钱的时候,老说只能给我一半,另一半给姑夫。我这一生中哪受过这个气,小时候阿爸阿妈尽管不疼我,却是自由自在的。只怪他们目光浅,图虚荣,断送了我的前途。”
于庆问:“后来你怎么到纽约来了呢?”
“有一次姑夫趁姑妈不在家,想强奸我,被我抓破了他的脸皮,逃了出来。到纽约来,要是因为我上学的地方在纽约。刚到纽约时,也找过其它工作,收入都比不上这家酒巴。反正有过第一,不怕第二。现在我每个星期只需工作三个晚上,就能基本维持生活和学费。这家酒巴的老不错,知道我是个学生,多少有点照顾。”
“你姑夫难道就这样让你跑了不成?” 小于问 。
齐小娟说:“他后来到学校找过我几次,威胁过我。我告诉他我肯定是不会到他那里去了,如果逼狠了,我就走绝路。最近他没有来缠我了。”
天亮时分,医生告诉于庆可以家了。他们俩拖着精疲力竭的身子离开了医院。
清晨,于庆和齐小娟还没有到家,奇剑锋已经到了学校。一进实验室,就见一个人正斜躺在椅子上睡觉,呼噜声震天动地般地响。他是老杨,老留学生了。其实他读研究生才三年多。说他老,要指他的年龄,五十岁已经出头了,小孩子也都已经在国内上了大学。老杨出国前,是上海生物化学研究所的得力骨干,出过好几本很有份量的专业书籍,在国内生物化学界小有名气。他一直很认为自己满腹经纶,就是差一顶博士帽,显得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他是国内六五届硕士研究生毕业,在当时是最高学位,因为那时国内不设博士学位。可是文化大革命后,洋博士、土博士满天飞,他就坐不住了,没有博士帽,何以服人。以前自己不怎么看得上眼的学生也都是博士了,来只喊自己老师而已,听了不觉汗颜,心里老大不是滋味。老师人人都可以当,小学的,中学的也可以喊老师,一定要是博士才行。所以老杨使足了劲向国外联系,尽管他学识渊博,无奈年龄偏大,所有的学校都拒绝了他,使他大为气馁。没有办法,只好向以前的学生求救,才联系到现在这所学校来。老杨读书毫不含糊,外语底子又好,因此门门功课得优。只是做实验不大行,到底年岁大了,手眼不灵,因此经常加班加点。大家背地里都觉得老杨不必如此,何苦来。奈何老杨书生气十足,认定了的事,九条牛也拉不来。
看他睡得那样香甜,昨天晚上一定干了一个通宵。这老扬。奇剑锋看见实验室里其他人都还没有来,决定先到图书馆里去查一点资料。沿着走廊走过去,一路空荡荡的,门都关着。新年刚过,许多实验室和系办公室的门楣上还装饰着五颜六色的彩带和彩灯。到处挂着 “merry christmas” (圣旦快乐),“hy new year” (新春愉快)的条幅。
图书馆刚刚开门,里面人很少。奇剑锋经过电脑室门口时,发现吕航在里面,就进去打招呼。
“吕航,你好,元旦过得怎样?”自从上次在洪儒儿子的餐馆里相遇后,吕航近来总是有意无意地避着奇剑锋。奇剑锋心里明白,总想找机会释解那一团尴尬。
“无聊得很。”吕航说,眼睛还盯着屏幕上。
“一大早就来用功,听汪豫生说你又发表文章了,你小子真有两下,一年发了好几篇。”奇剑锋开始用攻心战术。
这一招果然灵验,吕航的脸露出了笑容,侧过头来说:“这文章太好写了,东凑凑,西拼拼就是一篇。要不怎么毕业。”
“那还不是你老兄有高招,难不住你。喂,你在咕咚什么呀?”奇剑锋看见电脑屏幕上是一个**女人画片。
“这是通过计算机络调出来的图片,免费观看。”吕航有点来了情绪, 向奇剑锋讲解起来。“现在计算机络很发达,除可以看图片外,还可以听音乐。”吕航边说边输入指令,一段大陆电视连续剧插曲便从电脑里播放出来。他又打了一趟什么指令,屏幕上又出来了一段中文。
奇剑锋来了劲,也上去试了试。吕航继续说:“这叫计算机高速公路,是个新名词。通过这个络,几分钟之内,世界各地计算机里面的各种资料可以随时存取。你还可以用这个络送电子信件给你的熟人,和人谈话。不瞒你说,我正在和一个人用电脑谈恋爱,两人从未谋过面,只有通过文字想象对方是个什么样子,很有点浪漫。&quot;
“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么一手。谈了多长时间了,有没有吃喜糖的可能性?”奇剑锋问。
“那还谈不上,只是调**而已。昨天坐在这里和她手谈了一天,挺解闷的。&quot;
“她是个白的呢,还是个黑的?“奇剑锋又问。
“问过她,不肯说。倒是挺调味口的,谈完了,就调**照片看,想象着她的模样。还不知是丑是美。”
“那你这不像过去父母包办婚姻一样,等媳妇进门的时候才发现是个麻子。”奇剑锋打趣道。
“是个麻子还好,只要年轻就行,反正女人有的她都有。就怕是个老太婆,那就惨了。”吕航跟着说起笑话来。
“会不会女人有的她没有呢?”奇剑锋眨了眨眼睛、诡秘地笑了笑。
“什么意思?”吕航没有会过来意思。
“男同性恋啊。”
“那不会,那不会。” 吕航赶紧否认,过了一会,自己也笑了起来,说:“that's right , how do you know 。” (说得不错,谁知道呢)
两个人的气氛融洽起来,奇剑锋说需要查文献,先走一步,以后再聊。等他到实验室,老杨已经醒来,正揉着腥松的眼睛。
“老杨,过元旦也不休息?” 奇剑锋打着招呼。
“有个结果要赶出来,老下个月开会要用。从昨天上午开始做,也不知哪一步出了毛病。又熬了一个通宵,才算做完。”老杨捶了捶背,到实验室装食物的冰箱里取出一袋牛肉干,打开一罐可乐,慢慢吃起来。
奇剑锋整理着刚刚在图书馆里复印的材料,和老杨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
十点左右,实验室的另两个学生john和 susan也来了。 susan高挑个,金黄头发,脱下外套,胸部和臀部都高高隆起,加上脚穿高筒皮靴,走起路来不免一摇一晃,十分性感。 john留有一片小胡子,身体硕壮,像个美式足球运动员。两人手牵手,十分亲密的样子。他们一进来,和老杨、奇剑锋打着招呼,互问新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