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日记的最后一段,林梅掩上日记本,望着窗外的云彩,仿佛看见钱敏坐在云头,得到了人生的解脱。她轻轻地抚摸着日记本,自己和钱敏同住了有一段时日,却不知她有这样不幸的遭遇。
<!---->
<!---->(待续)
留学生 十一
十一
飞机降落在科罗拉多州的首府丹佛机场。这里海拔很高,空气稀薄。 下了飞机以后,就有专车把开会的人送到几十里外的开会地点,一路上白雪皑皑,山峰奇峻,很像金庸武侠里的雪山峻岭。奇剑锋一路观看,心中称奇。
车到了 keystone,这里是美国的滑雪胜地,每年有不少会议在这里召开。人们一面开会,一面享受着滑雪的乐趣。奇剑锋在会议地点登好记,被安排在一座山庄似的别墅旅馆里。奇剑锋先洗了一个热水澡,穿了厚厚的皮夹克到外面走走。一出门,立刻觉得鼻子里奇痒,呼出的鼻气还没有出鼻孔就冻在了鼻毛上。他揉了揉鼻子,走了几步,就觉得有点气闷,上气不接下气。这时天色擦晚,前面有一群灯光照耀的建筑物,大多是餐馆,正好饥肠辘辘,就走了过去。
走近一看,原来还有一个大溜冰场,许多人都在滑着各种优美的姿式。他走进一家餐馆,买了一份炸鸡翅和一瓶啤酒,坐在一个靠窗的位子上吃起来。馆子里人很多,墙角天花上悬挂的大彩电里正在打橄榄球,人们一边吃着喝着,一边兴趣盎然地观看打球,球到处,免不了大声喝彩,气氛很是热烈,奇剑锋也受到了感染,跟着一起喊叫起来。
球赛告了一个段落,奇剑锋喝着啤酒,眼望窗外溜冰场上溜冰的人们。忽然在众多的金发碧眼溜冰者中,他发现有一个黑头发的东方女子滑得很好。她没有很多的花式,动作却很娴熟,潇洒,得心应手。她很自在,黑发在滑行中飘起,非常的优美。在音乐声中,溜冰场被彩灯照得如幻如梦,那个女子滑得如痴如醉,完全陶醉沉浸在自己的舞步中。
“中国来的吗?”
奇剑锋从痴醉的神态中清醒过来,转头发现有个人站在桌边,“想和你坐在一起聊聊,行吗?”那人又问。
“请坐。”奇剑锋客气地点点头。
那人在奇剑锋的对面坐下,放下手中的盘子,然后伸过手来。“来,认识一下,敝姓张,张子章。”
奇剑峰握了一下对方伸过来的手,自报了家门。
“来开会的?”张子章问奇剑锋,一面就啃起牛排来。还没有等奇剑锋答话,吃着牛排的嘴就唠叨开了:“这地方真它妈的冷,空气也不够,也不知是哪个小子吃了饭没事干,把开会订到这喜马拉雅山上来了。我今天中午的飞机,它妈的老今天早上还要我在实验室做实验,差点误了赶飞机。这家伙真没人情,每个星期的实验室讨论会订在星期五晚上十点到十二点,舍不得用做实验的时间开会,人还活不活了。”说着话,牛排已经吃完了,喝了一大口饮料,打着嗝,两眼四处张望。
奇剑锋慢慢喝着啤酒,也不说话,望着眼前这位老兄觉得很有意思。
“老兄,有没有烟借一支抽。”他倒先称呼起老兄来了。
奇剑锋指了指墙上禁止吸烟的牌子,张子章哦了一声,“谢谢老兄提醒,不让抽算了,美国也真是一个怪地方,禁止这个禁止那个,连抽烟也禁止,还自称自由,民。中国现在才是真正自由民了,我老婆上个月写信来,说是要和我离婚,要自由。说什么守活寡几年,你们留学生都是穷光蛋,那点学问能值几个钱,隔壁的王小二不识几个字,已经是万富翁了。他看上了我老婆,要和她过一辈子,什么留学生的老婆一定有文化,高级知识分子,将来生的儿子一定是个天才。气得我把信都撕了,离就离,几个臭钱就可以使鬼推磨了,还有什么忠贞的感情可言。”张子章前言不搭后语地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这人满腹牢骚。
奇剑锋静静地听,并不插嘴,让他把心里话说出来,这样痛快,心里好受点。奇剑锋很能理解这些留学生们,学得苦,过得苦,拚死拚活地干,还得不到国内亲人的理解。有的即使老婆接到美国来了,还是跟人跑了,留学生中的离婚率很高。
奇剑锋向窗外望去,那个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溜冰场上的人也稀少了,奇剑锋才发现时间已经很晚,便起身向张子章告辞。
第二天上午,会议在大礼堂里举行报告会,作报告的都是分子生物学领域里的顶尖人物。大会席是诺贝尔奖得,他第一个介绍的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女性,奇剑锋意外地发现她就是昨天看见的那个溜冰女子。奇剑锋查看了一下目录单,她有一个中国汉语拚音名字 “han yan”,猜想不出来中文是怎么写的,工作单位注明是纽约 r大学,那可是世界一流的大学,里面半数以上的教授都是美国科学院学部委员,诺贝尔奖获得者就有十几个。
报告者用流利的英语,详实的图片,非常生动地报告了她所持的实验室最近获得的一项重大发现。与会的五六人都屏息静听,许多人在飞快地记录着。这项发现太重要了,尽管他们起步比较晚,但报告者设计了一个非常巧妙的实验,解决了一个关键的技术难题,因此得以在众多的竞争者中脱颖而出,取得了重大的理论突破。她有很强的表述能力,逻辑思维很严谨,加上语音悠扬顿挫,极富表现力,非常引人入胜。很复杂的问题经她说出来,就变得非常浅显明了,简单易懂。奇剑锋看见坐在前排的学界巨擘们连连点头,眼睛里面闪着兴奋的光芒。
她讲完了,会议厅里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人们交头接耳,连声称好。然后有人开始提问题。有一个大个子,声调很高,气势咄咄逼人,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对实验的可靠性提出了种种疑问和责难,摆出一副完全不相信的样子。台上的报告者耐心听取,细心解答,妙语连珠,将疑问和责难一一化解,表现得无懈可击,非常轻松自如,赢得台下又是一阵阵掌声。台下的提问者挑不出什么毛病,一脸无趣,只好到自己的坐位上。奇剑锋听到邻座的两个人在议论, 原来刚才那个人是报告者的要竞争对手,研究这个课题已经有些年头了,因为方法不对路,让别人后来居上,独领风骚,因此心有不甘,想发难。
又有几个人相继提问,要都是想知道技术细节。报告者巧妙地避免了正面答这些问题,因为这是秘密,致胜的法宝,不能轻易外泄。她告诉大家,权威性的杂志下期就要刊登她所报告的结果,许多答案可以从那里面去找。
报告会还在继续进行,奇剑锋却还沉浸在刚才精采的演讲里。奇剑锋快要写毕业论文了,此次来开会的一个目的就是要物色一个实验室将来做博士后。他对刚才那位中国女性的印象好极了,她人又在纽约,到她那里去做博士后,是再适不过的了。对,应该找她谈谈,奇剑锋心里这么想着。
会散了以后,许多人都包围那个中国女性,和她讨论着那激动人心的突破,久久不肯离去。奇剑锋一直没有机会插进去,心想只有以后再找机会了。
严含上午作了报告,取得了预想不到的成功。演讲以前,她心里一直忐忑不安,怕讲不好砸了锅。开始演讲后,她反而镇静下来,有了信心。这些结果是全实验室的智慧结晶,大家花了多少心血才熬出来的。而且经过了反复的验证。报告完了后,许多实验室都提出要搞作,弄得严含一下子应付不过来。
下午没有报告会,会议组织大家去滑雪。严含是滑雪的好手。尽管她出生在江南,到美国读书后,每年冬天学校组织学生去滑雪,她都参加。几年下来,她的滑雪技术已经非常不错了,连难度最大的陡坡她都能自如地滑行。今天的天气真好,晴朗的天空,白云飘飘。
严含穿带好滑雪服,墨镜和滑雪,先在试滑坡上练习了一会,然后坐着缆车上了山顶。站在山顶端,风不大,极目望去,太阳光下大块大块的雪原在脚下伸展开去。雪原上的人像许多的小不点在滑行有不急不慢徐徐前行的,有疾速飞进凌空而起的,有绕着大圈子怡然自得的,更有不熟练者小心翼翼前仰后的,真是一幅雪野万象圈。
严含今天的心情特别的高兴,她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两手一撑,双腿一使劲,身子就像一只轻快的燕子一样沿着雪坡滑行起来。她只觉得两耳呼呼生风,滑雪在雪地里激起了雪粉,发出了吱吱的悦耳动听的声音。白云在头顶的蓝天里轻轻飘浮,雪坡两边的雪松一排排地向后飞去。脸和鲜洁的空气磨擦着,非常舒适,像有无数只安琪儿冰冷的小手在抚摸。这感觉简直好极了。她越过了许多人,让自己保持在一种美好的感觉里。
突然她前面的一个人摔倒了,半天爬不起来,显然是一个初学者。严含双腿一打横,停在了那人的前面,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那人拉起来。然后严含拉着那人的手,一面慢慢滑行,一面教那人一些基本滑雪技术。这样到了山脚,那人已经滑得比较自如了。严含告诉那人,这里有滑雪课,他应该先去学一些基本技术,在练习场地滑熟练了以后再到这山坡上来。 严含有点热,摘下墨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不想那人用中文问道:“您就是今天上午讲报告的那位老师吗?”
严含点点头,也用中文答:“我叫严含。”
那人马上也作了自我介绍,这人正是奇剑锋。奇剑锋被这意外的相逢弄得有点兴奋,现在隔得近,发现这位上午让他肃然起敬的人很年轻,看上去三十刚出头,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大概刚滑完雪,她双颊绯红,秀气的鼻孔里呼出热气,那美丽的大眼睛洋溢着青春的魅力。奇剑锋一下子脸红了起来,有点不知所措。
稍稍镇静了一下自己,他对严含说:“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什么事,请说吧。”严含说。
“我快毕业了,在找博士后,今天听了您的工作很感兴趣,不知您有没有位置我可以申请。我也在纽约读书,是c大学生化系的。”
严含想了想说:“这样吧,反正你也在纽约,去后给我打个电话,约个具体时间到我办公室来详细谈谈好吗。”
奇剑锋说可以,记下了严含的电话号码。严含重新带上墨镜,跟奇剑锋说了一声拜拜,就轻巧地滑走了。奇剑锋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敬佩。以后奇剑锋天天都去滑雪,会结束时,他的滑雪技术已经过了关。
会开了五天,奇剑锋学到了许多的新东西,他的导师也在会上报告了他们实验室的进展。奇剑锋则参加了图片展览,严含来看了,详细询问了他的博士论文题目,对他的成果很满意。在和严含的交谈过程中,奇剑锋发现她反应敏锐,头脑很清楚,一下子就能抓住问题的实质。
<!---->
<!---->(待续)
留学生 十二
十二
于庆脸面上的伤势已经好了,这天他敲响了齐小娟的门。齐小娟正在做服装图案拚接练习,见是于庆,问有何事。于庆犹豫了一下,说他想借齐小娟做十天的女朋友,不知齐小娟干不干。他告诉了齐小娟原委。
原来于庆的父亲要随国内一个代表团到美国访问十天,以前于庆写信去谎称在美国有了女朋友,要是安慰家人的意思,反正他们也见不着,自己也把这件事给忘了。不想这次父亲来信说想见见他的女友,还带了东西来给他们。这下可给于庆出了难题,原想再撒一个谎,说女朋友吹了,又怕姥姥伤心,成天为他瞎操心,因此想到齐小娟。心想我为你挨了一顿揍,这点忙你一定会帮的。果然齐小娟一口答应下来。
这天,齐小娟穿带得整整齐齐和于庆一起到机场去等他的父亲。中国国际航空公司的飞机到达的时候,一群代表团模样的人出了门口,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人头顶秃光,很像于庆,一路东张西望。于庆看见了直喊爸。这个人赶快走过来拉住于庆的手,然后眼睛马上转到齐小娟的身上指着问于庆:“这是你女朋友?”
没等于庆开口,齐小娟用清脆的上海普通话说:“爸爸您好,欢迎到美国来。”喜欢得于庆他爸不拢嘴。连跟在后面的代表团其他人都直夸于庆他爸好福气。这群人有老有少。
取完行李,出了飞机场,有领事馆的车来接。于庆的爸爸赶紧从包里掏出一大袋东西给于庆、齐小娟他们,说是姥姥让带的。于庆说他可以送爸爸到领事馆,爸爸说大家集体行动,一个人单独走不好,大家约好第二天到领事馆见面。
家的路上,齐小娟问于庆装得怎么样,于庆说:“得,真像,瞧老爸那副高兴模样,去准得和姥姥胡吹一阵子,谢谢你了。”
“我明天没事,要是你愿意,我还可以陪你爸一天,算是报你没白挨揍。”齐小娟动提出说。
“真的?”于庆喜出望外,“那太好了。”
于庆的车被打碎了玻璃后,齐小娟用自己的积蓄给车换了新玻璃,而且把车重新油漆一新,看上去和新买的差不多。第二天早上,于庆和齐小娟就开着这辆出租汽车来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驻纽约总领事馆。总领事馆坐落在十二街西端,面对着哈德逊河。齐小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两个自费留学生,在经历了种种艰辛磨难后,望着庄严肃穆的国旗国徽,心中感到一阵的温暖,万分亲切,齐小娟心里一热,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他们来到传达室,一个中年妇女守在那里。他们告诉被访者的姓名,那个妇女就打电话上去喊人。于庆他们等着,就站着看橱窗里的宣传照片。以前在国内看着这些觉得挺乏味的,现在看起来却亲切无比,每一张图片,每一行小字都刮进了脑子里。一会儿,就见于庆的父亲和其他代表团成员下来了。昨天晚上看不大真切,今天在明亮的会客室里,齐小娟更加显现得光彩照人,于庆爸更加不拢嘴,其他人更加赞不绝口。于庆站在那里抿嘴笑。出了总领事馆的大门,看见于庆锃亮的汽车,大家都羡慕得很,说还是美国好,连学生都有新车开,在国内只有名演员才有。
于庆问大家要不要逛纽约,他的车大,坐七个人没有问题,他和齐小娟加上代表团的五个人正好。大家眼睛都盯着团长,说老于的儿子有此盛情,代表团要到明天才有业务洽谈,来一趟美国机会难得。团长见大家这么说,心里也这么想,顺水一推舟,说跟领事馆说一声,大家就挤进了车。于庆、齐小娟坐前面,于庆爸坐他们中间,其他四人坐后面。为了看得真切,都把车窗摇下来。
于庆开着车大街小巷地转,齐小娟像个导游一样地解说。车上的人一路叽叽喳喳,发表议论。
车转到老汇。
“这就是老汇,小时候刚会说话的时候就老听大人们唠叨这里,纽约有个老汇,大腿舞特棒。”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说。
“小于。看过大腿舞没有?”有人问。
“看过,来劲。一溜小姐女士一字排开,齐唰唰一起踢大腿。”
“踢有多高?”
“脚尖能碰着头。”
“今天有没有机会开开眼界?”
“不成,一张票便宜的也要二三十。”
“妈也,半个月的工资没了。算了,听你吹吹行了,去照搬就是。”
车转到洛克菲勒中心。
“听说洛克菲勒是一个石油大王。这楼就是他修的?”
“这楼已经不属于美国人了,被日本人买了。”
“这小日本真邪乎,美国人的楼他也敢买。”
“不只这些,好莱坞的哥伦比克公司也被日本人买跑了。”
“这美国人也真是,什么都卖,他不缺钱花呀。”
“价钱出得高,据说美国人赚了不少钱。”
“这钱多也不应该卖呀,自己国家的象征,卖掉多不好。咱中国人就不干这个。”
“得,看国内现在这个样子,一块地皮一块地皮都被人家外国人圈走了,还不是一切向钱看,只要人家敢出钱,一样什么都卖。说不定哪天早上醒来,**城楼就让人家买走了。”
车转到了中央公园。
“这美国人挺注意绿化的,在这曼哈顿岛上一寸千金的地方划了这么大一块地方做公园。”
“一多年前,欧洲的一些移民从印地安人手中用几块钱买下了这个地方,当时规划城市建设时就用法律明文规定不准在岛的中央建任何东西,留着做公园,调节岛上的气候。”齐小娟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