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小强
米个头大了点,他也没太当回事,没想到背后还藏着一群大白鲨,礼部、兵部
、内阁、还有年初升任三边总制的杨一清,盘根错节,二爷脑袋有点疼。
不只是他,旁边的江彬也瞠目结舌,车巡抚不显山不露水的低调做官,连
老婆被人睡了的江彬都不晓得这位给自己戴了绿帽子的契兄加内姨夫有这么深
的背景靠山。
杜星野咳了一声,「大人,这车霆干系太大,还是从长计议为妙,少不得
问询下京师刘公公的意思。」
丁寿脸色一沉,不满道:「老杜,你在江湖上也曾是一方之雄,如今办事
怎么娘们唧唧,瞻前顾后的。」
杜星野低头不语,心中却暗道:把你小子扔到丘聚手里三天,你要还这么
硬气我管你叫爹……
不理杜星野,丁寿转头对钱宁道:「知道的不少,别跟爷说是你记性好。」
「不敢隐瞒大人,听闻要随扈大人到宣府,来之前卑职托了经历司的关系
,将有关此地的文牍看了一遍。」钱宁躬身道。
「办得好,有心了。」丁寿点点头。
「谢大人夸赞。」钱宁笑得谦卑。
「老爷,」楚楚忍不住说道:「适才听得钱大人一番话,这车巡抚是一位
能员,您何必要为难……」
话未说完,楚楚只觉玉手一紧,转头看去,握住她手腕的杜云娘摇头示意
她不要再说。
丁寿淡淡扫了二女一眼,「好官未必是好人,我为什么想动他你们不必知
道,只要晓得他一定要他好看就好。」
楚楚还要再劝,杜云娘抢声道:「爷说得是,既然爷看那姓车的狗官不顺
眼,妾身今夜就去取了他的项上人头,给爷消气。」
钱宁等人眉头一跳,这娘们是从哪儿来的,一张嘴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
,比锦衣卫还他妈直接。
丁寿皱眉,「疆臣遇刺,必惊动朝野,法司深究起来,谁能脱得了干系,
云娘你如今也是我府中的人了,少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江湖手段。」
「是,妾身知错了。」杜云娘俯首认错,粉面含愁道:「惹不起,杀不得
,那这事情可就难办了。」
「其实未必难办。」钱宁突然插嘴道。
「哦?」丁寿来了兴趣:「说说看。」
「这帮子文人不总喜欢舞文弄墨,以文言志么,买通几个下人小厮,将车
震卿的文卷手稿弄出府来,牵强附会总能找出几处诽谤当朝、借古讽今的字句
,治他个大不敬罪,还不易如反掌。」钱宁将一只手翻掌握拳,得意说道。
江彬眼睛一亮,这事还用买通下人么,凭他内甥女婿的身份借阅几本手稿
不成问题啊。
楚楚面色一变,朱唇嗫喏几下,终是忍住没有出声。
丁寿托着腮摇了摇头,道:「文字狱的事就算了,太他妈下作。天下人等
若连写文发声都究之以罪,不得畅所欲言,于国于民有百害而无一利。」
楚楚赞道:「老爷之言大善,国朝百余年来未有因文字获罪者,先帝时又
曾颁,不因言杀人载有明文,岂可因一车霆而开此风。」
这话还真不是楚楚姑娘洗白大明朝,明朝皇帝从朱元璋到朱由检对书籍印
刷和文化传播都持开明态度,更别提什么文字狱了。
清人赵翼在中摘引,说杭州教授徐一
夔上贺表,有「光天之下,天生圣人,为世作则」等语,其中「光」、「圣」
等字眼触动了曾经当过和尚的朱八八那脆弱的小心灵,结果马屁没拍好被咔嚓
了,可实际上朱元璋人都驾崩了,那位被砍了的徐一夔还在活蹦乱跳的当官呢
;另外一位名僧来复被杀是因为卷入了胡惟庸谋反案,而不是写个「殊」字,
被扣上了「歹朱」的罪名。
当然,大明朝二百七十六年也不是一本书都没禁过,总会有大臣跑过来说
某某书怎么怎么不好,比如、之类的黄色书籍,士子
不读圣贤书全抱着这玩意交流,得禁;山东一帮农民跑梁山上求招安,还不是
看看得,必须禁;明朝皇帝大多耳根子软,禁就禁吧,不过禁得效
果怎么样不过问,作者和书商也不追责,没多久那书就重新开始刊印,价格还
涨了,**么,多好的噱头。
在这种开明风气指引下,大明朝的中后期出版业呈井喷式发展,有功名的
没功名的,当官的在野的,要不出几本书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四大名著这
还是良心作品,其他跟风之作生搬硬套,信口胡诌,什么野史秘闻,神鬼探案
,只要有人看就有同类的大批作品出现。
明朝的写手们很是明白一个道理,读者的要求高于一切,卖得
好,立马跟风出三部来,当读者的口味给养刁了的时候,大家就把素材转向皇
宫里的朱家老小了。
于是洪武帝的文字狱和妃嫔殉葬,万贞儿妒杀皇子等等当时在明实录中只
字未提的情节,百十年后在各种拾遗、野史中出现,极大地满足了大明百姓的
窥私欲,如果要说朱皇帝一点不知道自家被人编排,可能性不大,毕竟厂卫不
是摆设,可没一个皇帝**杀人,说到底还是腰杆子硬,大明得国之正,亘古
未有,不是百姓茶余饭后意淫几句就说得垮的。
可惜了,朱明皇帝唯一没料到的就是这帮被他们惯出来的文人压根不要脸
,明亡之后一帮子汉奸文人编纂,这些野史杂闻中的东西他们拿来就
用,何况有些东西本就是他们写的,把大明朝黑一个体无完肤,顺带把清兵入
关造的孽洗白白。
谁知他们写出来的东西满洲主子很不满意,满清皇帝不是不明白把明朝皇
帝黑化了对自己统治有好处,杀了民间修史的戴名世等人就是防民之口,问题
是史书写的这么扯淡谁他妈会信啊!
编纂从康熙一直到乾隆,清朝皇帝多次下令修改,乾隆甚至专门
写了一篇文章来驳斥万贵妃谋害怀孕诸妃的说法,可笑的是这种连满人都不信
的荒唐之言到了如今,成了史学界正统材料,好吧,大清表示:你们赢了。
痛定思痛,引以为鉴。满清绝对吸取了明朝这方面的教训,凡是没事瞎几
把编的,都拉出去砍了,康雍乾三朝,杀得尸山血海,大清皇帝,代代圣君。
被收拾得狠了,经历过好日子的读书人终于知道谁是亲爹了,可惜晚了,
史又不敢写,只能在段子里吐两句槽,怀念一下曾经的美好时光:「神宗
在位多丰岁,斗粟文钱物不贵。门少催科人昼眠,四十八载人如醉」;「一人
有庆民安乐,四海无虞国太平」;「眼见当初万历间,陈花富户积如山」;「
余生曾作太平民,及见神宗全盛治」;「至今父老说到那时节,好不感叹思慕」……
话题扯得有点远,话说钱宁听了二人之言后愁眉苦脸道:「车霆根基深厚
,若不是入罪十恶,怕是难以动他,总不能说他谋反吧。」
丁寿痛苦地抱着脑袋,「我倒是想,可他一个巡抚,提督军务又不能直接
领兵,说出去谁信啊。」
几人枯坐半夜,直到鸡鸣声起,丁二爷主持的这场头脑风暴会议也没想出
个正经主意。
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丁寿摆手道:「你们下去歇息吧,此事午后再议。」
几人告退,单单江彬留下,「小郎,哥哥已经认命了,何必为我去招惹那
车霆?」
「那丑事于三哥名声有碍,就不要提了。」丁寿走上前扶住江彬肩膀,「
车震卿视武人为随意践踏之蝼蚁,小弟就是要给他个教训,让他晓得吾辈武人
不可轻侮。」
「可他身后靠山都是阁部重臣啊!」想想那几尊大神,江彬嘴巴有些发干。
「你我为大明效力,背后还是当今万岁呢。」丁寿冷笑。
狭窄的柴房内,郤永与手下四散坐在地上。
郤永等人并没受缚,却不敢逃跑,火并锦衣卫是杀头大罪,这些人都有军
籍在册,若是逃亡,还会牵连家人。
柴扉轻响,丁寿推门而入。
郤永抬头看了一眼,又把头垂了下去。
「怎么,见了上官不知行礼?」丁寿微笑,眼神示意身后的蕊儿将两个乌
漆大食盒中的饭菜摆放在地上。
那帮军汉见摆出来的两只肥肥的烧鸡,一盘香喷喷的酱骨,还有一个炖得
稀烂脱骨的猪头,不由喉咙咕咕滚动,大口吞咽着口水。
郤永嘿然道:「这是我们兄弟的断头饭么,怎的没有上路酒?」
「在我丁府岂能没有好酒。」丁寿轻轻拍掌,一个锦衣卫捧了两坛「刘伶
醉」进来,泥封拍开,酒香四溢。
丁寿拿起一坛酒,递给郤永,「敢喝么?」
「有何不敢。」郤永接过酒来仰头畅饮,一气饮了小半坛,一抹嘴道:「
痛快,弟兄们,死也别做饿死鬼,该吃吃,该喝喝。」
几个军汉一拥而上,「别抢,别抢」,「给我留只腿」,「你他妈没吃过
肉啊,别叼着不放啊」……
丁寿不理那几个,在郤永身前盘膝坐下,「听闻郤把总去岁受了军棍,伤
势可好?」
「咱这厮杀汉贱命一条,皮糙肉厚的,一顿军棍算得什么。」郤永不以为
然:「谁教咱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巡抚大人内甥婿呢。」
「可您这堂堂抚标亲兵,如今怎么沦落到街面上诈几个小钱了。」丁寿笑
得自然,话却戳心。
郤永嘿声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大人要杀要剐随意,犯不上冷言冷语的
挖苦标下。」
长笑一声,丁寿道:「哪个说要杀你?」
「难道大人肯放我等一条生路?」郤永有些不敢相信,虽说抱定必死之心
,但是能活谁愿去死。
「你等所作所为,的确有些犯忌,但事出有因,就冲能为乡里安危对锦衣
卫拔刀相向,便有可恕之处。」丁寿站起,拍了拍郤永肩头,「你随我来。」
郤永心中忐忑,还是随着丁寿出了柴房。
「郤兄受罚,说起来也是由我而起,」丁寿将一口红漆木箱打开,推向郤
永,「白银三千两,算是赔礼。」
白花花的银子晃得郤永眼花,结巴道:「大……大人,标下受……不起,
当日也是罪有应得……得……。」
「朋友相交,贵在意气。」丁寿语含至诚,「只求郤兄勿忘身为宣府子弟
,时刻以保境安民为己任。」
「大人既看得起标下,今后赴汤蹈火,必万死不辞。」郤永单膝跪地,指
天发誓,他是一刀一枪从底层拼杀上来的,几时有大人物对他和颜悦色,厚礼
相赠,货卖明眼人,这条命卖了又能如何。
「郤兄请起,」丁寿托起郤永,「今日我们便一醉方休。」
「大人,」一名锦衣卫门外奏报,「王六回来了。」
「唤他进来。」丁寿有些意外,扭头笑道:「请郤兄稍待。」
郤永连忙称是,不多时便见一个尖嘴猴腮的叫花子走进堂来,郤永暗自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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