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小强
羊毫、紫毫、貂毫、狼毫等等,还可以根据软硬书写的需要,合称「兼毫」,
其中紫毫笔取兔子项背之毫制成,价格昂贵,笔锋坚韧,「尖如锥兮利如刀」
,适合硬笔书法,如今丁寿府上就不乏「紫毫」精品,但用得不多,只用来摆
谱。
「琢磨怎么赚钱啊,老刘那里有难处,外朝也指望不上,朕只能靠自己了」。朱厚照继续勾画,没好气道。
打量了下夹道两侧的高墙,丁寿没发现有什么商业价值,不过他来说的是
另一件事,「听闻今日廷议国用不足之事,陛下就不想去看看」。
「不去,廷议结果反正也要呈上来,费那心作甚」。朱厚照不屑地撇了撇
嘴,「何况他们说什么朕也知道,无非是减少宫中用度,痛惩奢靡之风,我去
添那堵干嘛」。
「满朝大臣不会尽是食古不化之人,总会有为陛下着想的」。丁寿不停撺
掇小皇帝,「再说知道了这些大臣都是怎么想的,也方便今后朝上应对不是。」
朱厚照一拨楞脑袋,倔强道:「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我去还有个屁用,丁寿暗道,转头看旁边有一个年轻太监,又高又瘦,猴
里猴气的,眼神中透着一股灵动,随手一指,道:「你,过来」。
瘦太监连忙小跑过来,「万岁爷,丁大人,有何吩咐?」。
「瞧着挺机灵的,叫什么名字?」。丁寿问道。
「奴婢张锐」。太监躬身回道。
「去朝房听听众位大人都说些什么,回来一字不落的禀明皇上,清楚了么?」。丁寿自顾给张锐安排了差事。
「清楚了」。张锐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脚下却不动,偷眼望着朱厚照
,毕竟这是紫禁城,谁是主子还是拎得清的。
朱厚照却恼了,「看朕作甚,没听到丁卿的吩咐么」。抬腿就是一脚。
「听到了,听到了」。张锐连声应和,喜滋滋地撅着屁股挨了一脚,一溜
烟儿跑得没影了。
「谢皇上给臣面子」。丁寿嬉皮笑脸道。
朱厚照哼了一声,收起纸笔,道:「朕已经让刘瑾在地方上开设皇店」。
「皇上要开店?」。丁寿蹙眉,后世评价朱厚照的一项弊政就是开设宝和店
等皇店与民争利,天知道嘉靖年间开设的宝和店怎么就算到正德头上的。
「开店也是在宫里啊,那些店铺是帮着朕收集各方土产,不然将来卖什么」。朱厚照理所当然,指着两侧高墙道:「朕要在这里修盖店铺,将各地土产
方物售与宫人,你觉得怎样?」。
「皇上觉得好就行」。丁寿应和道,看着朱厚照的眼神满是同情,多可怜
的孩子,怎么就成了背锅侠了,背完自己老爹的,又得背堂弟的……。
乾清宫里,张锐吐沫横飞地描述着朝房廷议时情景。
「英国公说了:海内虚耗,以有限之财供无穷之贵,若不痛惩侈靡,岂能
转啬为丰」。
没看出来,这张锐也是个戏精,学张懋的时候挺胸腆肚,腰带往肚子上一
扳,还挺像那么回事。
「韩部堂也说:理财何来奇术,国用不足,唯有规劝陛下节省开支,裁冗
食、节冗费,将各处的脏罚之银尽数解往太仓……」。
嘿,正德听得黑了脸子,合着所有的节省办法都是冲着我来的,多出的银
子继续入户部,我不还是一样办事没钱么。
「就没一个长人心的大臣替万岁爷考虑的?」。丁寿突然问道。
张锐也瞧出正德脸色不对,忙不迭道:「有,有,吏部焦右堂就给咱们万
岁爷说了几句公道话」。
「他说什么了?」。已经快气炸了的朱厚照急忙问道。
单手背后,张锐一手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装出一副捋须状,模仿焦芳道
:「百姓家也有日常用度,何况是极贵天子之家?要说办法,老夫倒有一个…
…」。
「什么办法?」。朱厚照来了兴趣,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御书案。
「天下间逋租匿税者不知凡几,俗话说」无钱拣故纸「,有司详加查盘追
索,可解国用不足之急,身为人臣者,为何只知一昧损上?」。
「说得好」。朱厚照一拍御案。
张锐被惊得一哆嗦,刚刚腰板还挺得笔直,一副诤臣之貌,瞬间胁肩谄笑
:「不过阁部的几位老大人都不同意,谢阁老还说焦老大人是残民以逞,一意
媚上,非君子之行,要不是李阁老调解,怕是在朝房内就要吵起来」。
「他们还想怎样!」。朱厚照大怒,刚刚萌生的一点希望又被浇灭,心中
更是委屈,「从登基到而今,他们哪项奏本朕没有准奏,即位诏书中裁撤锦衣
卫与内宦上万人,仅御用监就裁掉了七百多人,如今张永那里连造龙床的人手
都不够,难道非要把皇庄也交给户部才遂了他们的愿?」。
龙颜大怒,张锐被吓得跪地不起,抖若筛糠。
「陛下息怒,皇庄是成化爷用来孝敬两宫的,若是转交户部,怕是宫中连
琐碎小利也不可得」。丁寿温言道。
「朕当然知道,可朝中大臣们只知道盯着朕的开销,几时顾虑过朕这一国
之君的感受」。朱厚照呼呼喘着粗气,胸口起伏不定。
「这朝中遍布老朽,难免有些昏聩之言,陛下不要往心里去」。丁寿暗中
打量皇帝神色,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再说不是还有人为陛下考量么,只可惜
位卑言轻……」。
「焦芳?」。朱厚照似乎想起什么,从案上翻检出了吏部尚书补缺的廷推奏
本,打开细看,主推吏部左侍郎王鏊,陪推吏部右侍郎焦芳。
大明朝选官有内外之分,内廷选官任职是皇帝的家事,外臣看着不顺眼可
以一直反对弹劾,按规矩没理由干涉,至于外廷就有太多操作空间了。
吏部选文,兵部选武,文官中五品以下京官、四品以下地方官,都是由吏
部拟定名单,交给皇帝画勾走个过场,称为部选。
再高一级的中层官员选拔,称为「部推」,吏部推出人选名单,给个面子
让皇帝自己选,不过谁是主推谁是副推已经注明了,识相的就在主推上画圈,
不然副推那位上去了,不多久也得被挤兑走。
当然做皇帝的非要找别扭,把整个名单推翻了,让重新选也成,换一拨人
么,反正大家时间多的是。
再有就是廷推了,六部九卿及卿贰大臣,地方督抚的任免,在明中期以前
都是皇帝「特简」任命,不过从弘治爷开始,演变成了「特简」同「廷推」并
行。吏部尚书领衔,内阁六部和六科凑到一起,一个空缺推两人,仍然主推副
推分清楚,皇帝不爽可以重新选,但想从下面火箭提升一个人上来是越来越难
了。
成化帝倒是想插手部推和部选,将选官范围扩大,百官各举所知,由他钦
定,结果被言官好一阵冷嘲热讽,话说得难听点,被皇帝一顿暴打,这事也就
不了了之。
实话说这种选官制度往好了说是民主集中制的体现,各方角力起码相对公
平,但要是文官抱团了把皇帝当傻子,结果就很尴尬。再说会坏规矩的也不只
是皇帝,三杨内阁水涨船高,杨士奇就把廷推部推的领衔权由吏部尚书那里拿
到手里,直到数年后太监王振掌权,才把这权力又还给吏部。
看着眼前这份廷推名单,朱厚照默默念叨了几句,瞧着已经被自己圈定的
老师的名字,再想想这阵子被大臣们添的堵,犹豫了一阵子,终于下定决心,
提起朱笔,将王鏊划掉……。
焦府,书房。
「此番多蒙丁指挥襄助,老朽感激不尽」。新任吏部尚书焦芳眉开眼笑,
亲手为丁寿奉上香茗。
「焦部堂过谦了,依老大人的才干阅历,早该位居这九卿之首了」。丁寿
说得客气,眼中也难掩得意之色。
「时运不济,宦海生涯尽是彭华、谢迁这一等小人拦路,若非丁大人谋划
,老朽真不知何日出头」。想起数十年命运多舛,焦芳仰天唏嘘。
「祸福离散,人生起伏,本是平常。老大人如今苦尽甘来,即便是刘洛阳
当面也可昂然不屈,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啊」。丁寿笑道。
「哪里哪里,皆是丁指挥提点有方,老朽铭感五内」。焦芳也是开怀,吏
部尚书握有文官铨选之权,即便相遇内阁首辅刘健,也不用避道退让,更不用
说老冤家谢迁了,算是一吐这些年胸中恶气。
「老大人蒙圣上恩典,贵及天官,自当恪守本分,任才选能,使野无遗才
,各得其用才是」。丁寿举起茶碗浅浅啜了一口,看似若无其事的说了一句。
「那是自然」。焦芳恍然,起身从书案上取出一封公文,双手呈上,「老
朽年老智昏,一时得意忘形,让丁大人见笑了」。
「老大人位高权重,不减赤子之心,乃是下官楷模」。丁寿笑着将公文接
过。
「岂敢岂敢,丁大人年轻有为,简在帝心,将来必然飞黄腾达,老朽少不
得还要受大人提携」。难得焦芳身为六部之首的身份,对着丁寿不吝阿谀之词。
「老大人言重了,该是你我二人携手并肩,同步青云才是」。丁寿笑道。
「不错,正是此理」。焦芳点头附和。
二人相视大笑,眼中俱有深意。
宜春院。
时候尚早,宾客未至。
院里的姐儿们刚刚起床梳洗,少了分胭脂粉气的靡靡,没有铅华遮掩,更
添了少女情思。
或者慵懒地倚在雕花轩窗边,摆动着粉嫩藕臂,幻想着何时能同三姑娘般
遇上才貌双全的多金情郎;或者与姐妹嬉笑打闹,不为讨好金主,只由女儿心
性。
与自家姑娘们难得的逍遥自在相比,一秤金此时虽不情愿,还是满面堆笑
,奉承着眼前这个矮冬瓜般的胖子。
「朱爷,什么风把您老吹到这儿来了?」。一秤金手挥香帕,媚眼如丝地娇
声说道。
「苏妈妈不必明知故问,还不是睡婊子的时候,你说爷来这干嘛?」。曾经
大闹长风镖局的朱瀛,在这里说话更不客气。
「哎呦我的爷,不是日子还没到么,不然奴家早就把银子送到府上,哪还
劳您大驾辛苦这一趟」。一秤金扭动娇躯,攀着朱瀛肩膀细声细气地说道。
朱瀛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将肩上玉手拍开,傲慢道:「规矩变了,
以后都是这个日子,还得加一成」。
一秤金面露难色,「朱爷,这怕是……」。
「怎么,不愿交?」。朱瀛眉毛一挑,眼神中尽是挑衅之色。
「哪儿的话,宜春院能有今天,都是朱爷照拂,岂能逆了您老的意思」。
一秤金香帕掩口,吃吃笑道。
「算你识相」。朱瀛满意地点了点头,「要不是有保国公的面子,你这婊
子窝能开到今天」。
「还不是朱爷您多方维持,奴家这里感激不尽」。一秤金继续逢迎,「您
且稍待,奴家这就去取银子」。
回到自家布置香艳绮丽的卧房,一秤金恨声道:「贪得无厌的死胖子,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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