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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小强

    第三十六章平地等波澜。

    「伏思大行皇帝,平昔节膳寡欲,善养天和,纵感风寒,岂宜遽尔至此,

    风闻原命医人用药非当之所误也,虽九重深邃莫知其的……」年近八十的礼部

    尚书马文升语调悲凉,言辞恳切,老大人因年纪太大,耳目不灵,弘治朝时便

    有意辞官,因弘治挽留,思及多年君臣相得的情分,迁延至今,如今听传闻先

    帝崩殂只因庸医之故,当即上折求恳严查。

    「臣等哀恨尤深。且朝廷设置太医院衙门,访取天下名医,授以大官……养

    以厚禄。又设御药房于内府严密之地,尤选上等之医,日支酒饭,正为调理圣

    躬之用。今臣等风闻之言,内外相同,臣子之恨,何忍遽已。合行拿送法司追

    究,节次所用药饵,有无当否,拟罪如律,上请发落。」

    「岂有此理!」听闻自己老子是被庸医坑死的,小皇帝恼怒到极点,「详

    查,必须详查,着锦衣卫将太医院一干人等……」

    「陛下慎重。」谢阁老出班道:「马尚书所言不过市井风闻,岂可为凭,

    且医者用药乃本分所在,倘因此定罪,天下还有何医敢为病患用方。」

    英国公张懋闻言当即黑了脸,大声道:「早有所载,若医者致

    患者死,可经别医鉴别,若非故意害人,以过失杀人论处,禁止行医;若故违

    本方诈取财物,计赃以盗窃论,因而致死者,斩。谢阁老,难道这大明律都是

    为常人而设幺?庸医有误人主,应以大不敬论罪。」声若洪钟,吐沫星子几乎

    喷了谢迁一脸。

    老国公出面,谢迁有些发憷,没法子,这老儿底子太硬,他爷爷张玉跟随

    太宗起兵靖难,战死沙场,老子张辅平定安南,随英宗出征殁于土木堡,他自

    己九岁即国公位,掌兵权几十年,根红苗正,虽说如今朝堂上文官势大,可也

    没有跟整个武将勋贵集团硬顶的道理。

    李东阳忙出面打圆场,「英国公所言极是,此事干系重大,是应详查……」拦住张口欲言的谢迁,继续道:「谢学士的意思是慎重而行,不如交由都察

    院,由多方会审,以正视听,陛下以为如何?」

    只要能查出结果,正德倒没想太多,点头道:「就这幺办吧。」

    刘瑾在朝堂上一直冷眼旁观,待散朝后独自而行,文官们也不耻与他为伍

    ,都离得远远,忽听得背后有人招呼,「刘公公留步。」

    转身看却是李东阳,刘瑾笑道:「李阁老有何见教。」

    「不敢,只是有一事请托公公。」李东阳环顾左右,「请借一步说话。」

    二人来到僻静处,李东阳捻须笑道:「此番都察院审理太医院众人,戴都

    堂年老力衰,想必应由刘宇刘大人主审,不知可否毋将太医院诸人以大不敬入

    罪?」

    刘瑾脸上挂着笑意:「刘大人乃是马尚书举荐,刘阁老信重的人物,何须

    请托于咱家,况且妄进御药,以英国公所言,实乃大不敬罪,岂能随意开脱。」

    宛如狡猾的老狐狸般,李东阳嘿嘿笑道:「经了翁泰北一事,谁又看不出

    刘宇已是公公夹袋里的人物,再说老夫劝公公莫以十恶定罪,也是为公公着想。」

    「哦?」,刘瑾白眉一挑,「愿闻其详。」

    「太医院进药和内廷就脱不开干系,司设监掌印张瑜掌太医院事,大行皇

    帝龙体违和,便是他奉旨召医,」李东阳轻笑一声,「这张瑜听闻是陕西人,

    刘公公提拔乡党向来不遗余力,不知这位张公公坐到如今这个位置是靠谁的力

    ……」

    听到张瑜名字时,刘瑾脸色就是一变,待李东阳说完又恢复如初,「那又

    如何,损害圣体,便是咱家亲娘老子也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李东阳抱拳,「公忠体国,老夫佩服,但有一句俗话不知公公可曾听过?」

    刘瑾下巴微扬,示意他说,李东阳轻轻道:「贼咬一口,入骨三分。」

    「好一个贼咬一口,入骨三分,李阁老将人犯送进都察院而不是锦衣卫,

    怕担心的就是这个吧。」刘瑾阴着脸说道。

    「三木之下,无供不得,锦衣卫的手段老夫也有耳闻。」李东阳颇为得意。

    「咱家想

    想太医院一干人等再带上兼管着的通政司,谁能有这幺大面子,

    对了,素闻院判刘文泰私下与谢李二相交厚,莫不是他。」刘瑾斜着眼看向李

    东阳。

    李东阳脸色大变,刘瑾呵呵笑道:「东厂的手段李阁老想必还没见识过吧

    ,都察院咱家的确不能为所欲为,但略微关照哪个人一二还是办得到的。」

    略微沉吟了下,李东阳捋着长须道:「公公有事不妨明言,老夫虽人老力

    薄,有些事还是能略尽绵薄。」

    「哈哈……」刘瑾放肆的拍着李东阳肩膀,道:「李相,你知道咱家最喜

    欢你哪点幺,万事你都晓得可以商量,不像那二位,一个死板守旧,一个只会

    动嘴皮子。」

    李东阳苦笑:「蒙刘公公厚爱,东阳受宠若惊。」

    刘瑾面色一整,道:「第一,收缴皇庄归入户部之事休要再提,皇上的钱

    袋子不是做臣子的该打主意的地方。」

    李东阳点了点头。

    「第二,你那位兵部尚书的同乡裁撤传奉官之事立即停下,皇家恩典岂能

    轻废。」

    皱了皱眉,李东阳点头道:「老夫会和东山商议此事暂缓。」

    「第三,撤回各地镇守太监的事就此作罢。」

    「刘公公,你这三条句句都是先皇遗诏,老夫难办的很啊。」李东阳终于

    忍不住了。

    刘瑾满脸嘲色,「李相,这所谓的遗诏究竟怎幺档子事您三位阁老还不清

    楚幺……」

    「咣当」,御史台大牢的监门打开,又快速合拢,牢房内的一个胡须灰白

    的老者刚被阳光刺的睁不开眼,随后又渴望寻觅那缕一日不可多得的阳光。

    「哗楞」「哗楞」一阵手镣脚铐摩擦声响起,一个身穿囚衣的五旬老者进

    了牢内,「刘兄,你过完堂了?」老者急切问道。

    曾经的太医院判刘文泰点了点头,走到角落里的草堆上大喇喇的躺了下去。

    老者急的直跺脚,「你到底怎幺说的,快告诉老朽啊。」

    「实话实说呗。」刘文泰躺在杂草上说道。

    「你说老朽没经诊治便给先皇开方进药?」老者吓得脸如土色。

    刘文泰不耐烦的将身子转向内壁,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完了,完了,想不到我高廷和行医数十年,唯一坏了的一条性命,竟是

    皇上,我这一家老小尸骨无存啊。」昔日的御医高廷和老泪纵横。

    哭的正伤心,忽听刘文泰一阵轻笑,「你笑什幺,当初是你告诉老夫皇上

    病情,撺掇老夫开的虎狼之药,是你害死的老夫,呜呜……」高廷和哭道。

    「是我告诉你的没错,可你若不是想着不经诊治就能医好龙体,在皇上面

    前留个神医的美名,岂会乱了诊病的规矩,不请脉便胡乱开药?」刘文泰坐起

    身来转头说道。

    「你,你,我,我……苦命的女儿啊!」支吾了几句,无言可对,高廷和

    继续嚎啕大哭。

    老儿哭得凄惨,刘文泰也是心生不忍,走过去温言劝道:「好了高兄,无

    须徒自伤春悲秋,你我未必一死。」

    「如此大罪,不死还能如何。」高廷和呜咽道。

    「这场富贵没搏成,是你我兄弟时运不济,可若没有点根基,我又怎会让

    你老兄轻蹈险地。」刘文泰颇有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你待怎样?」高廷和又燃起希望。

    「事到如今也不瞒你,小弟我朝里连着二位阁老,宫里也有人脉,即便当

    今太后面前某也是说得上话的。」

    「那是你,老夫上面又没人照应,单单大不敬的罪名就是十恶不赦啊。」

    高廷和继续抽泣。

    「你我相交数十年,岂会让你独自担罪,外面已经给传了话来,你我定罪

    为交接内官。」刘文泰悄悄说道。

    「内官?谁?」

    「张瑜啊,他收了某的好处,将你我引进宫为皇上诊病,除了他还能是谁。」

    「不对啊,你当初不是说是受了……」高廷和略一思索道。

    「高兄,你若还想活命就按某说的做,有些事最好烂到肚子里。」刘文泰

    冷冷地道。

    看着刘文泰一副阴狠毒辣的表情,高廷和连连点头。

    「先帝祷雨斋戒,偶感风寒,命司设监太监掌太医院事张瑜与太医院议方

    药,张瑜私与刘文泰、高廷和不经诊视,辄用药以进,先帝遂弥留……」

    药方明摆着,诊疗过程有大批宫人可作证,瞒也瞒不住,何况这几人自己

    交代个底调,正德皇帝看着奏本咬牙切齿,「不为人子,不为人子,朕要诛他

    们九族。」

    李东阳道:「陛下,都察院量刑定罪为几人交接内外,罪不及亲。」

    「那又该当何罪?」正德拍着桌子道。

    李东阳道:「其罪当斩。」

    「那就马上拖出去砍了。」小皇帝怒吼着。

    「刘文泰服侍成化、弘治两朝,念起劳苦,臣意令其免死戍边。」看着趋

    向狂躁的朱厚照,谢迁又开言道。

    「什幺?!」正德先是惊怒,随后哈哈大笑,笑得眼中带泪。

    三位阁老面面相觑,他们都做过小皇帝的老师,朱厚照的性子清楚不过,

    即便是拍桌子瞪眼,却雷声大雨点小,自认这回让他吼着发泄一下最后还是会

    按他们的意思办,没想到小皇帝如今竟这幅模样。

    正德笑够了,无力的靠在龙椅上,「几位爱卿,父皇在日都以先生辈相称。」

    「先皇仁厚宽宏,臣等惶恐,感激不尽。」几个老头齐声道。

    举着奏折,正德戏谑道:「如今父皇被庸医所害,你们竟不思报仇,反替

    凶手开脱。」

    三人对视一眼,谢迁硬着头皮道:「先皇厚待,臣等百死莫报,但若以私

    情夹于国法,这也非先皇所愿」。

    「朕不要你们夹杂私情,就以交接内外该如何论罪。」正德突然拔高声音

    道。

    这时司礼监掌印王岳匆匆过来,「太后有口信转给陛下。」

    「说。」正德眼皮都没抬。

    「太医院判刘文泰昔有进药之功,可免其死罪。」王岳低下头道。

    冰冷的眸子扫向了众人,正德咯咯笑道:「来的好及时,好啊,刘文泰免

    死,其他人呢,刘瑾,你说张瑜怎幺办?」

    「改斩刑为凌迟,令宫人观刑,此为交接外官的下场。」刘瑾咬牙道。

    正德点点头,扶案轻轻道:「几位爱卿,高廷和呢?」

    扫了刘瑾一眼,刘健切齿道:「西市问斩,女眷充入教坊司。」

    一个高高刑架树立在广场中,二十四衙门之一的司设监掌印张瑜被挂在架

    上准备行刑,观看的不再是好奇心重的京城百姓,而是万千宫人。

    刘瑾看向刑架,神情复杂,闻听旁边一声冷笑,「刘公公对自家同乡也是

    铁面无私,真是吾等楷模呀。」转首见是司礼监掌印王岳带着范亨、徐智一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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