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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小强

    ,此役唤作」成化犁庭「,因成化三年是丁亥年,又叫」丁亥之役「。」

    「建州右卫呢?」丁寿问道。

    「因凡察与董山不和,率部远走,得以远遁山中,躲过一劫,但此后凡察

    不引以为鉴,为报捣巢之仇而屡次率部众抢掠,为我军捕获,拘死辽东。」刘

    晖继续道。

    「三卫岂非无主了?」丁寿没想到还有这幺一出,难怪辽东众将不把女真

    当盘菜,这时候你说一百多年后建州女真入主中原,莫说刘晖等人不信,就是

    窝在深山老林里的女真人自己都不信。

    「朝廷仁厚,念三卫之民无主,数年后由各卫酋首亲眷降等袭职,统领本

    卫,依例纳贡。任命原建州左卫董山之子脱罗为建州左卫都指挥同知,任命建

    州卫原都督李古纳哈的侄子完者秃为建州卫都指挥同知,又任命凡察的三子卜

    花秃为建州右卫都指挥同知。」

    「养虎为患,既然犁庭扫穴就该除恶务尽,恐怕女真蛮子不会念朝廷的好。」丁寿不无遗憾道。

    「大人说的是,十年生聚,建州故态复萌,然当时执掌边事的是西厂汪公

    公,再出重兵,生擒董山之弟建州左卫都指挥使董重羊在内七十四名女真首领

    ,遣戍两广福建,至死不还。」

    「哦?」再度听到汪直的名字,丁寿略感讶异,这位西厂督公还真不是易

    于之辈,欲再下西洋、二并安南被刘大夏给搅局了之后,把那份心气都撒到北

    边来了,有机会得查查锦衣卫旧档,琢磨琢磨这位宫中的老前辈。

    见丁寿沉思不语,王廷相接口道:「两次征伐建州,韩斌老将军厥功甚伟

    ,且重修,修筑虎山长城,有大功于辽东百姓。」

    丁寿呵呵一乐,「这对父子倒是都喜欢修墙。」

    听他语带嘲讽,王廷相皱眉道:「成化十年,廷臣会举天下,堪任大将者

    有三人,韩公便居其一,韩总镇将门虎子,难免有些傲气,贤弟切莫要因个人

    好恶而摧折国之栋梁。」

    丁寿这才明白王廷相为何让刘晖花费许多口舌,原来自己那点小心眼早被

    人看透了,王廷相身为科道清流对他这狭隘之举尚能劝诫,可见是真心结交,

    不由笑道:「子衡兄多虑了,小弟方才并无他意。」

    手拍边墙,丁寿向远处指去,「兄长所见,这关墙之外是什幺?」

    王廷相疑惑地看向远处,「还能有什幺,蛮荒苦寒之地,诸夷杂处之所。」

    「不然,」丁寿回身道:「辽东边墙之外是我大明的奴儿干都司,长城九

    边以北是太宗皇帝纵马奔驰狩猎之所,嘉峪关之西是大明塞外四卫,是吐鲁番

    、撒马尔罕等藩属之国,身为男儿当持戈试马,开疆拓土,而非缩在边墙之内

    饮酒赋诗,辛苦耕作,担心那不知何日又来的鞑虏杀掠。」

    「万里长城万里空,百世英雄百世梦。九边屯重兵,修边墙,关口林立,

    壁垒森严,又何尝挡住了异族侵扰,子衡兄推崇文必秦汉,诗必盛唐,当也知

    晓古事:始皇帝虽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可也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

    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汉武帝每筑新城,无一不随大捷而始,漠南

    之战,河西之役,深入漠北,封狼居胥,遂使匈奴远遁,漠南无王庭;盛唐之

    时,又何时修过什幺长城。大丈夫应建功立业,纵使战死沙场,不过马革裹尸

    ,岂能老死于床笫之间。」

    一番话不只王廷相,刘晖等武人也是热血奔涌,王廷相击墙而歌:「男儿

    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丁寿高声应和:「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一万年来谁着史,

    三千里外觅封侯。」

    「哈哈哈……」先是王廷相与丁寿,随后刘晖,李春美,乃至三十名大汉

    将军,最后所有的辽东将士皆放声大笑,男儿豪情,响彻云霄……。

    第四十三章建州女真。

    鸦鹘关,关隘险要如同猛禽鸦鹘俯视,有关卡三道,故又名三道关,同为

    成化年间韩斌所建,建关本为限制建州女真的出入并防止朝鲜使臣窥视辽东虚

    实,这里既是通往建州卫的主要通道,亦为朝鲜使臣入贡的必经之路。

    刘晖恐关外女真部落冒充匪帮劫掠使团,欲带大军护送丁寿等人至鸭绿江

    畔,丁寿婉言拒绝:「多谢将军美意,若是带的人多怕吓得没人敢来。」

    刘晖闻言错愕,难不成这位还盼着被劫,丁寿洒然一笑,「丁某另有事相

    托。」随即与刘晖耳语了几句,刘晖点头应是。

    一行人出关不久,天空中纷纷扬扬开始飘起雪来,塞外春日更增了几分寒

    意。

    王廷相却不知何故欣喜不已,口中一边吟着「飞雪带春风,徘徊乱绕空」

    ,一边不时展袖承接雪花,仔细观看。

    丁寿看得奇怪,开口问道:「子衡兄又做的什幺古怪?」

    甩袖将雪花掸掉,王廷相笑道:「常人都道冬天雪花六出,春天雪花五出

    ,愚兄不以为然,故每逢春雪,必细细观看。」

    没想到这王子衡还有这份实践出真知的情怀,丁寿笑道:「结果呢?」

    「辽东之地雪花与关内并无不同,结果皆是六出。」王廷相摇头道。

    丁寿呵呵一笑:「雪花落地,化而为水,蒸腾成气,介于云端,飘忽不定

    ,遇冷重又集结,甘霖瑞雪皆由此而来,谈何六出五出。」话刚出口,又暗自

    后悔,与明朝人讲自然科学是不是超前了点。

    不料王廷相闻言大喜,「贤弟也认为天地万物皆由元气聚合而成?」

    「啊?」丁寿有些发懵。

    「万物为阴阳一气所聚,气聚则生,气散则亡,虚空之中,气无处不在,

    元气之上无物无道无理。」

    丁寿隐隐觉得王廷相所言已不限于物态,似乎和原子论有些相似。

    「是故气有聚散,从无灭息。譬如冰之于海,寒而为冰,聚也;融澌而为

    水,散也。其聚其散,冰固然在有无间变化,而海之水则无损焉。」难得碰到

    同道中人,王廷相兴奋的讲个不停:「造化自有入无,自无为有,此气常在,

    未尝澌灭。」

    擦,质量守恒定律,明朝到底都是些什幺人啊,二爷彻底不淡定了。

    王廷相还在口若悬河,丁寿忽然眉头一皱,王廷相也有所感,向西北方望

    去。

    随着大地震动,西北方烟尘滚滚,战马嘶鸣,越来越近。

    李春美拨马上前,「大人,约有数百骑军,如何是好?」

    丁寿不见惊慌,「来的可是建州女真?」

    「此地只能是他们,如此兵势,来的怕是三卫奴酋。」李春美回道。

    转向王廷相,丁寿道:「子衡兄可愿与我一同会会这建州三卫?」

    「固所愿尔。」王廷相脚尖一点马腹,率先而出,丁寿紧随其后。

    骑兵越冲越近,马上骑士容貌已然依稀可见,大多身着皮袍,光着脑袋,

    眯眯眼中露出凶光,脑后的金钱鼠尾随风摆动。

    一声冷笑,丁寿从旁边李春美处接过长枪,向着对面骑兵掷去。

    枪如流星,数十丈距离转瞬即至,正插在迎面马速最快的骑兵前,枪头深

    深没入黑色大地,枪杆颤动不已。

    当先的骑兵眼前突有拦阻,拨马避之不及,只得极力紧勒马缰,战马前蹄

    高高扬起,犹如人立,马上骑士坐立不住,翻身坠马。

    随后而来的骑兵为了躲避纷纷原地勒马,一时间一往无前的气势为之一滞。

    丁寿气运丹田,高声喝出:「大明钦差在此,来人还不下马拜见。」

    声音用天魔真气送出,激荡心神,对面马匹纷纷躁动,骑士极力安抚,相

    互眼神之间皆有不知如何是好的迷茫之色。

    若真是开战倒好,数百骑兵一拥而上,什幺人也给踏成肉泥,偏偏主子交

    代对面人只能威吓,不能伤人,如今自方气势已堕,威吓不成,下一步如何做

    倒让这些平日只知渔猎的女真汉子头疼。

    忽然后面骑兵如同潮水般分开两边,一行五六骑当先而来。

    马上之人到了丁寿几人对面便纷纷下马,还有两三丈的距离纷纷跪倒,齐

    声报名:「建州卫都督佥事完者秃(建州左卫都督佥事脱罗)(建州右卫都指

    挥使卜花秃)参见钦差大人。」

    丁寿心中冷笑,果然建州三卫都到了,倒省了麻烦,眼神示意王廷相下马

    ,他走上前去一一搀扶,满脸堆笑道:「大家同朝为官,几位大人何必客气。」

    三人袭职已三十多年,按明廷规定降等袭职,满二十五年可升迁一级,如

    今基本都恢复到父祖职位,三卫之中完者秃为长,开口笑道:「本想列队迎接

    几位大人,奈何这帮阿哈(奴才)们没见过世面,毛躁了些,若有冒犯还请钦差大人恕罪。」

    丁寿连说无妨,完者秃等人说已摆下酒宴款待钦差,众人遂移步完者秃的

    建州卫城。

    说是卫城,其实就是在富尔江野猪沟的老砬子沟山上建了个城寨,建州女

    真已受封数十年,农耕与渔猎结合,山上到处都垦有荒地,看来经过多年修养

    生息,女真势力又渐渐恢复。

    虽说女真日子不好过,大碗酒大块肉的招待还是有的,犴达罕、鹿肉、狍

    子、野猪、山兔、飞龙等山珍野味也是不缺。

    王廷相喝了几杯就道不胜酒力,退席而去,此番丁寿倒是放下架子,与这

    些浑身散发腥膻味的女真蛮子搂肩搭背,酒到杯干。

    女真众酋长早打听出这位是京城贵人,对他也刻意讨好,敬酒不断,丁寿

    的酒品让他们觉得这人比以往遇到的那些汉人好交往。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凑了过来,身后跟着脱罗之子脱原保,大汉瓮声

    道:「大人,我锡宝齐篇古敬您一碗酒。」

    丁寿拿起酒碗一口干掉,酒水洒到衣襟也不去擦,看着虎背熊腰的锡宝齐

    篇古,赞道:「是条好汉子,不知将军如今是何职位?」

    锡宝齐篇古脸色尴尬,脱原保解围道:「大人,石豹奇额其克(叔叔)是

    董重羊玛法(爷爷)的儿子,因成化十五年的事没有袭得父职。」

    原来这就是那个被拘死在南边的倒霉蛋的儿子,丁寿惋惜道:「这岂不是

    让将才流于荒野,待某回京就奏请圣上,虽不敢说能袭得原职,一个都指挥佥

    事还是跑不了的。」

    锡宝齐篇古闻言喜不自禁,明朝官职虽说都是不给俸禄的虚衔,但有了官

    身便可入京朝贡,官职越大能夹带的货物就越多,能得到更多的赏赐,部族也

    可以此壮大,这些年脱罗也没少帮着上奏朝廷,为他恳请袭父职,可皇帝就是

    不应,没想到今日有了转机,把这女真大汉高兴地差点跳起来,啥也不说了,

    都在酒里,端起酒碗连干了三个。

    打了个酒嗝,丁寿摇摇晃晃地走到众人中间,清了清嗓子,醉眼惺忪道:

    「诸位听某一言,今日丁某与诸位一见如故,特备下薄礼一份,还望诸位笑纳。」随即拍了拍手,常九端上一个红绸覆盖的朱漆托盘。

    三卫酋长互相看了看,都不说话,历来钦差路过,都是只吃不吐,今天太

    阳从西边出来了,完者秃与汉人打的交道多,暗道莫不是想索贿,明着不好说

    ,让我们把这托盘装满再还给他,不对呀,这幺个小盘子装回礼也装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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