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祝家大郎
便听旁边那人开口说道:殿下,这位许寺正,乃是新科的状元,了不得的文才。
夏翰闻言脚步一止,回头问了一语:许仕达?新科的状元?
许仕达连忙谦虚说道:殿下,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夏翰好似来的兴致,大手一挥,说道:好,新科状元,栋梁之才也,本王最是爱才,许寺正,随在本王身边,上楼一饮。
许仕达闻言大喜,丝毫也不客气,口中说道:多谢殿下厚爱。
待得夏翰上到六楼之时,那些早已等候多时的相公们,还是一副笑脸迎接。
寒暄几句,夏翰左右看了看,问道:这是六楼吧?缘何诸位都在六楼,七楼才是最高之处,今日合该登高,诸位相公随本王往七楼去。
所有人闻言都是一愣,互相看了看,唯有朱廷长上前说道:殿下,请!今日登高,殿下先请。
七楼是何人坐的?在场之人都知晓,甚至徐杰也知晓。徐杰来摘星楼的次数可不少,还从未上过七楼。朱廷长却好似忘了一般,直接迎着夏翰往七楼上。徐杰不免在想,这位朱国公如今失了权势,这失去的权势,大概是想在这位新皇帝身上再夺回来了。
夏翰在朱廷长作请的手势中往七楼而上,上去之后,一人当先坐了正席。
身后之人也只有跟着往楼上去,一个一个从楼梯口处走入左右,左右连桌案都不够,也有小厮在后准备往上搬着桌案。
夏翰坐在首座,朱廷长还不断给夏翰介绍着上来之人,这个是谁那个是谁,什么官职,甚至还有哪里人士。
人群之中的徐杰,本不显眼,却是刚刚上楼,就听得头前夏翰一语:国公,此人不用介绍,本王认识,大江徐文远,莫大的才名,莫大的势力。
朱廷长似乎在夏翰口中听出了什么,点头说道:嗯,徐文远乃朝廷栋梁之才,深得陛下信任。
夏翰微微一笑,喊道:徐文远,坐到头前来。
徐文远手轻轻一拱,并不如何恭敬,口中说道:殿下,微臣官职低微,辈分也小,不敢与诸位相公同座。
说完徐杰已然寻到靠口的窗户旁边,小厮刚刚端上来的桌案座椅,徐杰已然坐了下去。
夏翰面色一变,已然不爽,看了一眼朱廷长,说道:国公,此人一直如此不识好歹的吗?
朱廷长想了一想,答道:年轻人不免有些恃才傲物,殿下多担待。
一个故意去问,一个故意去答。两人心中显然都不待见徐杰。
也不知这般的人,父皇如何看得上。这一句话,夏翰声音有些大,当众如此去说,大概就是为了给徐杰难堪,也是为了表达一个态度,让徐杰受到孤立,让旁人不敢与徐杰交好。
徐杰看了看左右,当真有不少警惕的眼光看向自己,徐杰却自言自语一句:礼与上者长辈,却成了不识好歹,忠佞不辨啊。
这一语,声音极小,却又不知为何能传到所有人的耳中,好似有人在耳边轻声呢喃一般。但是独独夏翰与朱廷长未听到此语。
一语而出,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徐杰,惊骇的,认可的,觉得徐杰当真有些不识好歹的,或者觉得徐杰愚蠢的
不论众人怎么想,徐杰落座,也不与众人对视,酒菜早已备好,刚刚端上桌案,徐杰已然自己斟了一杯。
人群之中,却还有一人听得忠佞不辩之语,微微笑了一下。
也有人稍微犹豫之后,义愤填膺起来,指着徐杰喊了一句:徐文远,你好放肆!
说话之人,就是随着夏翰上楼来了的许仕达。
夏翰转头去看许仕达,眼神是询问,许仕达连忙上前耳语一句,夏翰怒从中来,起身喝问:徐文远,本王若是
夏翰大概又是要说本王若是登基,要如何如何的威胁之语。但是夏翰在这么多官员面前,还是忍住了,大概还是知道最后一点分寸。顿了顿之后,换了另外一句威胁:徐文远,本王若是你,必然会顾忌着一家老小,谋一条生路。
夏翰说到底,还是想看到徐杰如狗一般趴在面前惶恐不安。这种心态犹如孩童一般,就是为了解气。这也是夏翰心中,为皇帝该有的威严。这般的威严,夏翰在别的地方都提前感受到了,就是在徐杰面前,如何也感受不到。
有一句话很有道理,人越是没有什么,越是在意什么。越是没有感受过什么,越是想要感受过什么。这份皇家的威严,夏翰太过缺乏。自从李家之人成了皇后,夏翰的心就变得敏感起来,一次一次感受到的是别人表面的尊敬与内心的怠慢。这就是夏翰真正在意的,这也是夏翰一直要争夺的,更是夏翰不安全感的来源。
皇子皇孙或者皇家男儿千千万,皇帝只有一个,帝王的威严,永远只有一个人。
徐杰兴许有些意气之争,兴许也只是因为刀与笔,都是直的,刀与笔,都是宁折不弯。无论如何,徐杰这一辈子从未真正有过尊严上的卑躬屈膝。这种心态,已然成了习惯,也导致了徐杰此时的意气之争。
皇子这个身份,徐杰从来也没有过一点忌惮,从夏文到夏翰,都是如此。所以徐杰答了一语:微臣忠心在身,诸位可鉴,生死可以度外。
夏翰闻言有些语塞,徐杰所言之事,就是李启明之事。在场这么多人,人人皆知,何人能说徐杰不忠心?夏翰又还有什么理由再去威胁徐杰?身为皇家之人,去威胁一个忠心之臣,大庭广众之下,实在说不过去。
便看一脸铁青的夏翰,拿起酒杯,喊了一句:诸位,同饮此杯,多谢诸位捧场。
酒宴已起,夏翰得不到徐杰的卑躬屈膝,也还有其他事情要做,觥筹交错的目的众人皆知,也正合了大多数人的意,大多数人也有那攀附之心。
大家剑舞,自然必不可少,解冰场中舞剑,实在漂亮,这不是单纯的武艺,这是一种美感。
剑舞之后,琴音倒是没有多少人在听了,都在交际之间,杯盏不止,想方设法去靠近夏翰。
唯有徐杰端着酒杯,不时看着解冰,摇头晃脑,当真入神。文武百官,不如这悦耳琴音。
却有一人慢慢向徐杰走来,落座在徐杰身边。徐杰抬头一看,是刘汜,这个与徐杰几乎没有过交集的相公,还听得刘汜笑而一语: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啊。
这句话有些突兀,听得正在见礼的徐杰有些诧异。
便听刘汜又道:徐都督心中可有猛虎?
徐杰大概是听得懂话语之意,却摇摇头道:相公,下官浅薄,还请明示。
刘汜闻言大笑一语:不需明示,徐都督听得明白。猛虎在心,当节制。多嗅一嗅蔷薇,可定心神。切勿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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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皇帝
多谢刘相公教诲。徐杰答了一语。
刘汜依旧还是笑:年轻人啊,路还长,意气之争不可取,李启明一事,你居功至伟,前程似锦,家业可兴。人生难得一糊涂,一辈子平平安安比什么都重要。
徐杰有些疑惑,疑惑这位刘相公,刚才称呼自己为徐都督。此时又如一个长辈教导晚辈一般,称呼自己为年轻人。两人显然还没有熟到这般程度,官场之人也不是这样的说话方式。徐杰也没有自以为是到以为刘汜因为看重自己而出言劝诫。
所以徐杰又是恭敬一语:多谢刘相公。
刘汜还是一脸笑容,说道:好后生啊,欧阳公好福气,同饮!
徐杰连忙举杯。刘汜一饮之后,也不多谈,转身就坐了。
刘汜兴许看出了些什么,天下能谋事者有三,刘汜就是其中之一。刘汜看出了徐杰心中的猛虎也正常。
只是徐杰如何也想不明白刘汜为何要上来与他说这么一番话语。待得几日之后,刘汜辞官回乡的消息传来,徐杰才真的知道,这位刘相公真的只是看好徐杰而已,所以出言劝诫几句。
兴许刘汜才是那聪明人,身居高位,大权在握,却是急流勇退。大概刘汜更看到了这朝廷的一些未来,知道这个朝廷不是该继续待下去的地方。
刘汜是个聪明人,李启明权倾朝野之时,他依旧能在高位之上。他的人生经验,大概就在与徐杰说的几句话里了,意气之争不可取,人生难得一糊涂。
刘汜是好心好意的。
徐杰知晓了,但是大概做不到刘汜那般,因为刘汜的办法,并不适合此时的徐杰。风云际会,已经到得这一步,装糊涂是过不去这个坎了。
夏翰在那觥筹交错中,连美人都没有时间去看,如今对于夏翰而言,美人可没有登基重要。
美人的琴音,不过就是背景之音。这个时代的女子,实在有些可悲,冲冠一怒为红颜并不能得到人们的称赞,反而会让人觉得可笑。
历史上那些男人的争夺,许多时候,女人反倒成了替罪羔羊。从妲己到褒姒到杨玉环,男人的失败,女人在许多时候反倒成了罪魁祸首,可笑。
此时的解冰,那个冠绝京华的解冰,成了一个背景,唯有徐杰一人还有心思在欣赏琴音。解冰的目光,也在徐杰一人身上。
酒宴过半,却是这唯一一个欣赏琴音的人,也下楼去了,再也不见他上来。独留一双幽怨的眼睛,不断去看楼梯入口,期盼那个欣赏琴音的人还能上来。
徐杰微微有些酒意,走在回家的路上,转过一个巷口,却被一辆马车拦住了去路。
徐杰本欲从夹缝之中走过去,去听得马车上有人开口说了一句:徐都督。
女子的声音,徐杰抬头看了一眼,一个女子身影从车厢里下来了,站在徐杰面前微微一福,面色苍白。
徐杰拱手:见过荣国公主。
荣国公主夏小容,是那广阳王夏文的妹妹,同为皇后所出。
夏小荣双眼泛泪,口中急切一语:徐都督,求你救救皇兄,只有你能救皇兄一命了。
徐杰闻言十足的错愕,看着夏小容,不假思索答了一语:在下救不得广阳王,还请公主殿下恕罪。
徐杰一语之后,夏小容竟然跪在了地上,泪水滚落,口中说道:求求徐都督,一定要救救皇兄,求求你了。
徐杰连忙去扶,口中连道:使不得使不得,公主殿下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徐杰当真有些焦头烂额,面前这位公主殿下暴雨梨花一般的泪水,瘫软不起,徐杰使劲去扶,扶起的也是个瘫软的身体,徐杰想松手,因为男女授受不亲,却又松不得手。左右去看,巷子里空无一人。
公主殿下,有话好好说。
求求徐都督救救皇兄,如今父皇最是信任都督,还请徐都督为我皇兄求情。可见夏小容与这位兄长的感情实在是好,不然也不会如此。好人坏人,永远都没有完全的分界线。
徐杰架着这么一个公主殿下,眼神不断左右去看,两人这般的模样,若是给别人看到,麻烦可小不了。徐杰唯有慢慢把公主殿下放了下去,让这位公主殿下坐在了地面之上。
夏文抬头看了看远方摘星楼的飞檐,看了看地上的公主。还是说了一语:广阳王所做之事,实在没有回旋的余地。还请公主殿下不要为难在下,在下实在无能为力。
徐杰心思有些硬,这位公主不可谓不美,气质也是极佳。梨花带雨的模样,但凡是个正常男人,也不免会心生怜惜。
徐杰却还是语气生冷的拒绝了。
不仅拒绝了,还起身就走,通过车厢与墙壁的缝隙,快步走出了小巷。夏小容的这个要求,对于徐杰而言,有些无理。
夏小容看着快步走出小巷的徐杰,依旧还坐在地面之上,哭泣不止。
徐杰心情也有些沉重,人心毕竟是肉长的,只是男人的事情,当真不是女人能参与的。
徐杰刚刚回到缉事厂,夏锐就匆匆上门来了。
此时的夏锐,面色有些慌张,见到徐杰开口就问:文远,听说你今日去那摘星楼参加了吴王的宴会?
徐杰点点头:去了,半路就回来了。
夏锐连忙又问:文远,快快与我说说,都有哪些人去了,都说了什么话语。
夏锐慌张了,这段时间,夏锐不知上门拜访了多少京中的官员,忙得连徐杰的面都没有见过。夏锐担心许多,担心那些官员表面对自己客气,其实心中还是向着夏翰的。甚至忽然也担心起了徐杰的态度,担心徐杰是不是也
徐杰大概是知道夏锐的担心,也不说多余的话语:京中的官员,几乎都到了,连五品六品的官员也到了许多,话语自然都是攀附交好之语,以朱廷长最为突出,这位朱国公,大概是想着东山再起。
夏锐脸上已然不是慌张,而是慌乱。有些手足无措,有些六神无主。口中喃喃说道:这这该如何是好啊?
夏锐已然踱起了步子,踱了片刻,陡然一止,看着徐杰,几步上前,拉住徐杰的双手,说道:文远,你最是多谋,你一定要帮我,一定要帮我。
徐杰沉默着。
夏锐急忙又道:文远,你一定要帮我啊,否则我怕是活都活不了了,一家老小都活不得了。文远,你多谋,更勇武,你一定能帮我的。
徐杰说了一语:唉,觉敏兄,若是这段时间你不这么到处走动,一心想要得到那些,此时也不必如此慌乱,也不必多担心身家性命。
有些事情就是如此,夏翰何曾把夏锐放在眼里过?若是夏锐不这般到处拉拢,把自己心中所想都做出来。夏翰又岂会想起还有这么一个夏锐?夏锐又岂会有危险?
此时夏锐做了那些事情,夏翰必然也知道夏锐有争夺之心。此时的夏锐,方才知道皇帝的态度,老皇帝在朝中把夏翰带在身边议事,这就是态度。夏翰的酒宴,京中但凡有些权力的官员,几乎人人到场。这就是人心。
夏锐这个时候才知道慌张。
夏锐听得徐杰之语,慌乱是慌乱,却没有后悔之意,口中说道:事已至此,文远,你一定要帮帮我,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死?那吴王登基了,一定不会放过我的,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徐杰看着夏锐,又沉默了片刻。
夏锐拉着徐杰的手,眼神紧盯着徐杰。
许久之后,徐杰终于开口问了一语:你当真这么想要那个东西?
徐杰的语气有些冷。
夏锐下意识点点头:那个东西,关乎身家性命。
徐杰轻轻一语:你回去吧,在家里不要出门了。
徐杰没头没脑的话语,夏锐如何会走,拉着徐杰的手并不放开,好似徐杰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口中又道:文远,若是我死了,你一定要护得我两个儿子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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