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祝家大郎
常凯知晓自己身陷重围,更知道自己中计了。但是常凯身先士卒,依旧不断左右冲杀。
却是那宗庆,反倒藏着无数士卒身后,不敢露面。
因为常凯身边,竟然有先天高手,在这般血光见红的战阵之中,先天高手的威力实在不小。而且常凯身边的先天高手还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其中一个还是室韦人。
常凯此时想的不是如何突围而出,而是一次次大喊:宗庆呢,把他找出来,把宗庆给我找出来,老子要将他碎尸万段!
常凯如同救火队员一般,哪个方向压力大,便往哪个方向去,带着一众亲兵营与两个先天高手,四处奔忙,就是没有想过突围而去。兴许是知道难以突围,即便有两个先天高手,也难以突围。兴许常凯知道就算突围而出,也没有什么意义。此战若是不能胜,自己一人突围,还有何意义呢?
破釜沉舟,唯有破釜沉舟。
躲在山林里的宗庆,也是一遍一遍骂咧道:憋屈,真他娘的憋屈!
即便是如此骂咧,宗庆依旧躲在无数士卒身后的山林里,并不露面。因为徐杰早已有过千叮万嘱。宗庆能被王元朗器重,单单勇猛只是其一,还有一点就是宗庆是一个知道顾全大局之人,更知道身为主将的重要性。
大同城头的徐杰,看着一个一个从长梯上滚落下去的汉子,心疼不已,骑兵这种兵种,下马用来攻城,实在是暴殄天物,却又无可奈何。唯有手中的刀更加卖力几分,唯有口中喊道:八叔,快快下城去,去城门处!
徐老八闻言,不是飞身而下,而是寻着阶梯的方向不断往前。此时徐老八一人下城是没有意义的,唯有打开一条道路,带着无数军汉一起下城,那被堵得死死的城门才能快速被搬开。
弩炮巨箭从徐杰身前呼啸而来,守城的军将已然管不得敌我,竟然把床弩直接对准了人群之中的徐杰。
巨箭射倒徐杰身前的两人之后,依旧还有巨力往徐杰撞来。
若是平常里辗转腾挪之下,徐杰必然能躲得过这一箭,却是此时,已然容不得徐杰去躲,只见徐杰一手而出,紧紧抓住了空中飞驰而来的巨箭,人也随之往后栽倒。
远处山岗,卫二十三见得这一幕,忽然脚尖踮了起来,没来由心中一紧,口中问道:老九,快看看,徐杰是不是死了?
卫九闻言,一跃而起,已然上得一颗大树之上,担忧非常,随后又松了一口气说道:指挥使,他站起来了,没有死。
卫二十三好似也松了一口气,踮起的脚也落了下来。
树上的卫九,却不下来了,一直待在树上观望远方城头,连手中的面饼也忘了去啃。
许久之后,卫九忽然喜出望外喊道:指挥使,你快看,城门好像开了。
卫二十三点点头,答道:老九,下来吧。
卫九闻言飞身而下,刚刚还是喜出望外的神色,立马又严肃起来,眉宇拧在了一起,开口问道:指挥使,是不是?
一向行事果断决绝从不犹豫的卫二十三,此时却一反常态踱起了步子。卫二十三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在人前表现过丝毫的犹豫,从来都是那般铁面无私的作风,甚至不苟言笑,面色永远是板着的。
十几个金殿卫之人,见得自家指挥使忽然如此反常,皆是诧异的神色。唯有卫九脸上露出了一点点轻松。
便听卫九连忙又问:指挥使,是不是再把此事拖上一拖。战事胶着,徐文远这般舍命,不若等战事完结之后,再拿人入京,如此方才稳妥。
本来卫九头前问是不是,后面是想说是不是从长计议,想说徐杰身边有两个顶尖先天,若是拿人之时拼斗起来,怕是难以得胜。此时卫九再说的话语,已然就不再去说刚才想说的事情了,而是想尽量突出徐杰在这战阵上的表现以及贡献。毋庸置疑,卫九是想帮徐杰的,只是卫九不知道自家指挥使是个什么心思,不敢直白去说。
兴许这就是人常说的君子之交淡如水,徐杰与卫九的关系,大概就是如此了。两人从未真的有过什么深厚的情感交集,甚至两人互相说过的话语,也超不出二三十句。也不知为何,就这般成了一路人。
不想卫二十三答了一语:此事不拖!
卫九闻言一愣,还想再说。
却是卫二十三又道:走,往燕京方向去,寻宗庆!
卫九不明所以,答道:此事与宗将军无关啊。
卫二十三却答:寻宗庆交出徐文远!
卫二十三,心中已然有了自己的定夺。
卫九闻言大喜,口中连忙说道:对对对,寻宗庆交出徐文远,宗庆必然知道徐文远身在何处,此事与宗庆脱不了干系!
卫二十三又回到了平常的作风,言语不多,翻身就上马,往东南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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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王爷,何必如此!
大同,早已乱作了一锅粥。
山林里的常凯,更是心急如焚,小道处的崇山峻岭,如何也寻不到宗庆,漫山遍野,打眼望去,闪闪烁烁的人影与刀光剑影,还有那四面八方传来的喊杀哀嚎,已然连敌我都分不清楚。
早已筋疲力尽的常凯,在一处山坳里短暂停留休息着,转身看着身边这些人,几百亲卫营,两个先天高手,一个个面如枯槁,又累又饿,日夜不眠,早已疲惫不堪。
英雄到了末路,常凯似乎隐隐也有这种感觉。仗打成这样,常凯忽然悲从中来,不是心腹不效死,不是常凯无智慧,天命如此!
常凯把刀插在地上犹如拐杖,忽然慢慢低下了头,又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好像有些意志消沉,强打起精神,把头抬了起来,还左右喊道:弟兄们,今日犯险,全仰赖弟兄们用命厮杀,待得脱了险境,我一定重赏诸位兄弟恩情!
便听有人开口:王爷,小的这条命都是王爷给的,还给王爷又何妨!
到得这般时候,在这里,已然没有什么对错。能为常凯效死之人,自然也承过常凯足够恩情。人多是这般,可以贪生怕死,也可以从容赴死。只为一个值得与否,能有这般效死的心腹,可见常凯昔日对待他人,并非刻薄寡恩之辈。常凯的野心,更不是空中楼阁,而是有足够的现实支撑,比如这些麾下效死的心腹。
只奈何,奈何今日还是落得这般地步。
却也有人用蹩脚的汉语开口说道:赵王爷,我先走了,出关去搬救兵。
常凯转头看着说话之人,目光复杂,倒不是对这个室韦先天的话语有什么看法,只是他自己内心复杂而已。常凯何尝又真正想过要与室韦人里应外合?这一切不过都是政治操作而已,不到万不得已,常凯岂能去做那般的事情?
但是真到了如今这般万不得已的事情,常凯其实也不愿意去做,常凯有几万大军的时候,室韦人还会把他当人看,真到了一败涂地的时候,室韦人又岂会还把常凯当人看?
常凯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口说道:你走吧,但愿你走得出去。
那室韦人头也不回,转身就去。去寻那逃出生天的路。
忽然不知哪个山头有人大喊:在这里,常凯在这里!
随即呼喊大作,到处吵杂不已。
常凯再次抄起长刀,牙关一咬,指着大同的方向,大喊:弟兄们,随我走!回大同!
走,随王爷回大同!
回大同!
一声回大同,似乎就又让这几百军汉精神奕奕。
只是那山岭之间出现的闪烁身影,早已漫山遍野而来。
那大同城头,一个手握暗红色宝刀的年轻人,早已不再厮杀,只是在城头上,迎风而立,任由高处的风拂过脸颊,脸颊上的血迹早已风干,夕阳在侧,照在铁甲之上,也散发出暗红色的光。
若是细看,还能看到年轻人持刀的手,正在不住颤抖,年轻人似乎想忍住手臂的颤抖,却又如何也忍不住。
一旁还有一袭红衣,红衣迎风招展飘荡,这件红衣,其实本是白衣。红衣上搭着的长发,被干透的鲜血结成了团,风不小,却不见青丝飘舞。
尸山血海,再也不仅仅是一个词,而是面前所有的一切,看到的,闻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
人,娘生爹养,一日饭食,日复一日,长十几年成人,可以娶妻生子,可以下田劳作,可以拿刀保家卫国,十几年何其漫长,长大成人何其艰难。
只是死得太过轻易。
文远!红衣女子轻轻开口。
文远?红衣女子加大一点点音量再开口。
嗯?年轻人反应过来,转头:霁月,怎么了?
还是江湖好。女子说了一语。
嗯,你说得对,还是江湖好。年轻人答道。
文远,过不得多久,你要及冠了。女子记得,记得徐杰是那一年夏季发大水的时候生的。那一年这个女子三岁,对那场大水依稀也有一些记忆。
哦,及冠了,二十了,该戴冠了。徐杰话语之间有些木讷。
大喜事呢,当大宴宾客,长辈们都要参加仪式。女子在这城头尸山血海中,闲聊这般事情,却又毫不违和。
文人及冠,相当重要的人生大事。当然,大多时候,也只有士人才及冠。一般百姓,人生中也没有这一道程序,更不可能戴着冠冒下地干农活。也如很多说古代事情的规矩,后人见之,下意识以为这些规矩是所有人的,其实不然,能成文留下来的规矩,绝大多数是士人阶层的规矩,与那些连字都不认识的大众百姓关系并不多。
嗯,打完仗就回去。徐杰答了一句,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刀,刃口已然没有一处是完好的了,刀柄的护手与夹木,也早已崩裂,甚至不能再称之为刀了。徐杰忽然有一种把刀扔下城头的冲动,却又忍住了,刀鞘是进不去了,唯有就这么拿在手中。
大同已破,所有军将士卒毫不停留,又往得胜口奔去,去把守那座长城关口,不让室韦人有丝毫可乘之机。
后面张立率领的大军也在往大同来的路上。
徐杰带着何霁月与徐老八,却往长青城而去,那里战事还在继续,那里还有常凯。
常凯不死,徐杰与常家的恩怨,就没完没了。
官道之上的军汉,源源不断往北赶去,半道上也碰上了张立,两人不过匆匆一面,徐杰往南,张立往北,就这么错了过去。
只是徐杰如何也没有想到在长青城外,竟然会遇见欧阳文峰。
徐杰南去快马呼啸而过,便听得身后往北的马车里一人探出头来大喊:文远,文远啊!
回头的徐杰,自然是看到了欧阳文峰,打马停步。
欧阳文峰却不等马车停稳,已然跳下车厢,飞奔往后,口中还在大呼:文远,文远,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徐杰也下马来,看得欧阳文峰跑得踉踉跄跄,一跃就去,把欧阳文峰扶住,口中急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兵荒马乱的,也没个护卫,教人杀了去该如何是好?
上气不接下气的欧阳文峰面色坚毅,口中答道:死便罢了。
到底怎么了?徐杰又问。
我父亲,我父亲被拿下大狱了,关在缉事厂里。欧阳文峰似乎忽然就长大了一般,说话的口气也不同以往,举手投足也带有一种成熟的气质。
徐杰闻言,吞了一下口水,并未答话,而是目光如狼一般环顾左右,上眼皮微微眯了下来,脑中似乎也在思索着什么。
人,有时候会退让,有时候会狠厉。
就如徐杰,面对登基之后的夏锐,往往有一种退让的态度,甚至躲着避着,不忍他,不理他。
就如此时的徐杰,面色目光,狠厉非常,似在做着什么决定。就如要做恶事之人在做事之前的心理建设与自我说服。
恶向胆边生的过程。
欧阳文峰以往看到的徐杰,大多都是笑眯眯的模样,春风和煦,春暖照人。欧阳文峰第一次看到这般的徐杰,似乎也吓到了一般,支吾说道:我临来之时在牢里见过父亲。
老师说了什么?徐杰声音有些沙哑低沉。
父亲说叫我随着你走,带着一家老小与所有人,远走他乡。欧阳文峰答道。
徐杰又沉默了,眉宇之间,皱松几次,脸上颌骨处的肌肉,抖动几番。
欧阳文峰心虚试探再问:咱们远走吗?
徐杰,此时就是欧阳文峰的主心骨。
远走?徐杰自问一语,立马又答:不走,待我杀了一人之后,回京!
徐杰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欧阳文峰听得连连点头:嗯,回京,回京救父亲。
徐杰抬头喊道:八叔,你带文峰先去太原等我!
徐老八似乎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的徐杰,能清楚感受到徐杰心中有一股莫大的怒火,却又能清楚感受到徐杰此时正在压抑着这股滔天的怒意。
好,你自己小心。徐老八答道。
徐杰只点头,回头翻身上马,健马飞驰就走,还有红衣跟随。
那林子里,到处散落着军械,到处是人的尸首,时不时还能看到林中的猛兽与天上的飞鸟正在啃食着人肉。
徐杰游走在林子里,并不难找到战场所在。
层层叠叠的军汉,慢慢紧密在一处,路边捆绑在树上的俘虏,也是漫山遍野。
宗庆直到徐杰找来,才露面,开口第一句就是:你终于来了,可把我憋屈死了。
宗庆面容带笑,本以为徐杰在这胜利之时,也该是一脸笑意回应,却见徐杰沉着脸,只问道:常凯在何处?
宗庆愣了愣,收回了笑意,答道:北边的山坳里,被困住了,只是他身边之人战力非凡,一时之间还杀之不得。
徐杰闻言起身就往北边走。
宗庆连忙又说一语:金殿卫的人来了,要我把你交出去。
徐杰停住脚步,转头看向宗庆,面色狠厉非常,目光如狼看向宗庆。
宗庆见得徐杰这般目光看向自己,以为徐杰是误会自己了,立马说道:徐杰,你把老子当什么人了?老子岂能把你交出去,老子自然是说寻不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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