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祝家大郎
欧阳文沁听得懂一些,答道:妾身小的时候,父亲也说过类似意思的话语,说生死不惧,但求有片瓦遮着妾身与文峰。
徐杰微微叹息,便是知道欧阳正临时之时,大概还是这么想的,否则欧阳正也不会死。死就死想下人们没有牵挂,远离是非,逍遥自在去生活。
想到这里,徐杰忽然说了一句:生个孩子吧!
欧阳文沁低下头,轻声嗯了一下。
徐杰开口:月明时节寒暑往,梦绕魂牵故人亡。安得太平无争日,不教思念沾衣裳。
欧阳文沁提起袖子擦了擦泪水,看了看早已被泪水湿透的衣裳,慢慢说道:月明时节寒暑往,梦绕魂牵觅归乡。只等太平无争日,策马扬鞭莫彷徨。
徐杰点点头,说道:策马扬鞭莫彷徨,我知晓了,此去千万里,定不彷徨。
欧阳文沁起身,微微一福,轻声说道:妾身沐浴熏香去了。
徐杰点点头,再去那名利场。
名利场里名利人,都在等着徐太师,徐太师却滴酒不沾,只是与一旁的谢昉不断说着话语,不喝酒的原因大概是想着晚上要生孩子的事情,徐杰极为注重这些。
本有许多要上前敬酒之人,见得徐杰与谢昉正在说话,皆知此时不是上前的时候,都在等待着两人谈话完毕。
说着此去边疆大战,一切拜托谢昉。
渭州大旱,江西可能大涝,还有那山东剿匪,中原摩诃。粮草饷银,军械后勤,都拜托得清清楚楚。
谢昉皱着眉,慢慢点头,说了一句:放心。
头前的夏文,侧着身子往前来听,听得两人交谈,用心在记,用心在想,还时不时点着头。
头前又有人来敬酒,徐杰抬手挥了挥,示意拒绝之意。
那人年纪不大,想来应该官职不是很高,有些酒意,看着徐杰的拒绝,却不离开,而是开口说道:下官对太师景仰已久,太师是那千年不出的绝世之才,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实在吾辈楷模,下官日日以太师为榜样,鞠躬尽瘁,只为国定民安,今日及冠之喜,下官心中不甚欣喜,特来与太师同饮此杯,祝太师万事皆顺,更要长寿无疆,如此才是天下大幸。太师请!
徐杰回头看了看站在身后之人,依旧摆摆手,示意他下去。因为徐杰与谢昉的话语还没有说完,稍后还要与刘汜多谈几句,这些话语徐杰也是要说给皇帝听的。
那人看得徐杰冷淡的回应,尴尬一笑,又道:太师兴许不知,下官也姓徐,乃淮东徐氏,与太师五百年前必然是一家人。下官只要一想到我徐氏出得太师这般冠绝古今之人,便喜从中来。下官再敬,还请太师一定要饮。
不想徐杰听得两番话语,面色竟然沉了下来。
场面瞬间有些尴尬起来。
夏文见得这般尴尬场面,连忙笑了笑说道:太师想来是思念老师,所以心中有悲。这位徐爱卿,来日再敬,来日再饮。
夏文是想打个圆场,夏文以往一贯如此处理人际关系,以往身边的往来无白丁,大多在于这么一种面面俱到的妥当。不想徐杰听得夏文这个圆场,竟然转头开口说话了:你是何官职啊?
那人脸上本是尴尬的笑,听得徐杰开口发问,连忙把尴尬去了,笑得极为真诚,答道:下官徐奉圣,乃是礼部右司谏。
徐杰又问:你想升官?
徐奉圣闻言,双眼一张,话语似乎噎住了。
你想升官,不必敬酒,不若说说你近来在礼部都做了一些什么差事,差事都做得怎么样。徐杰说完,看了一眼夏文。
徐奉圣的话语彻底噎住了,这种问题,实在不知如何回答,简单回答几句,怕说不到位,多说就成了汇报工作了,这种场合又不适合。更重要的是,徐奉圣也有些心虚。
徐杰见他沉默了片刻,又抬手挥了挥,说道:下去吧。
徐奉圣起步准备往回,却又觉得有些不甘心,还是说道:下官来日再到太师处详禀。
徐杰不置可否,已然转头。徐奉圣也有些懊恼着往下走去,心中还在思虑着刚才自己到底是哪句话没有说好,惹了这位太师不快。
徐杰准备再与谢昉继续刚才的话题,看了看头前面带疑惑的夏文,却与夏文说道:陛下有何不解?
夏文摇摇头,答道:没什么,没什么。
徐杰却还是说道:陛下,臣若为小官,刚才必然恭敬有礼而起,寒暄三五,满饮一杯,是为人情。臣如今为首相,朝廷权柄皆握在手,定然不饮此杯。
夏文听得徐杰主动解释,便也轻松了一些,说道:太师多少有些不近人情。
徐杰摆摆手,说道:陛下,兴许当真不近人情,但此乃正风之举,若是此人上前阿谀奉承一通,臣便起身与之谈笑畅饮。便是助长了阿谀之风,百官便以为臣是那浮夸之辈,是那好打发之人。往后人人皆以阿谀敷衍对待于臣,小人以此走近,君子见此远离。于政于政皆无益。
夏文闻言恍然大悟,说道:太师一语,醍醐灌顶。太师尚且如此,朕更知道往后该如何待人,受教了!
徐杰答了四个字:孤家寡人。
夏文连连点头:称孤道寡,原道就是这么个孤家寡人。不苟言笑,不近人情,大公也!多谢太师。
谢昉闻言拱手一语:陛下圣明!
刘汜也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谢昉与刘汜,目光也都在徐杰身上,有一种欣慰与肯定。
两个刚刚再次入朝的老头,似乎已经有一种感觉,感觉朝廷君臣,应该就是这个模样。这种感觉对于两个读书人来说,是极为舒服的。
徐杰不再多言,继续与谢昉刘汜谈论着,直到宴会将散,方才谈论完毕。其实也就是所有人等着他们谈完话语。
徐杰送皇帝夏文出门,一直送到车架之上。众人拜别。
谢昉却主动开口说道:太师,可愿送老夫走两步?
谢昉主动邀请,徐杰自然不会回绝,抬手作请,说道:先生,唤文远即可。
文远?不可。如今你为太师,要立着威严,太师便是太师。谢昉答道。
徐杰笑了笑,也不强求,两人同上马车,马车起步慢走。
谢昉开口:太师心中觉得天子如何?
就这一语,徐杰其实已经就知道了谢昉让自己送他几步是为何了。这天下之人,不论远近亲疏,其实都还是担忧一件事,也是徐杰上位的手段太过凌厉狠辣,让人不得不担忧。
既然知道了谢昉问话的含义,徐杰答得快速:天子纯良,经了风雨,性子更是成熟稳重许多。再过些时日,可成明君。
谢昉点点头也道:天子敏而好学,礼贤下士。将来可担重任。太师要多教诲之。
徐杰笑了笑:先生,你便直白说,我也直白答。
谢昉闻言也笑了笑:你当真是与众不同啊,与这世间所有人都不同。本以为是台面下的机锋,你生生要放在台面上来说。
徐杰嘿嘿一笑:机锋来机锋去,你累我也累,你我这般的交情,省了那些云山雾罩,方才舒服。
谢昉笑着,手摆了摆手,说道:罢了,那就不说了,老夫这双眼,看人向来是准的。既来之,则安之。这朝廷,老夫帮你守着。
这么一语,让徐杰有一种被信任的感觉,这种感觉很让人舒服,笑道:谈一手如何?
谢昉闻言,已然转头,在车厢里借着微弱的灯光摸来摸去,棋盘棋子也就摸出来了。
只是棋盘刚刚摆好,马车却到了门口,谢昉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
黑白之间,徐杰抓耳挠腮。
谢昉倒是喝了不少酒,笑得格外开心。
不久之后,徐杰把手中的棋子往棋盘一扔,掀起车帘就下,口中还道:忘记了一件大事,家中还等着生孩子呢。走了走了。
谢昉看着火急火燎下车走人的徐杰,笑道:年轻人,就是不一样啊,羡慕啊。
说完谢昉也下马车,笑得格外开心,昂首阔步,哼着小曲。
回到家中,伊人倚着床榻,还在等候。见得徐杰这么晚才回来,并不埋怨。
徐杰却主动解释一语:谢先生非要留着我下棋。
夫君赢了吗?欧阳文沁问道。
徐杰略有尴尬,笑骂一语:老而不死是为贼,又老又贼。
欧阳文沁听得噗嗤一笑,好似短暂忘记了一些伤心事:夫君如此骂谢先生,谢先生听到了,定不与你甘休。
徐杰见得欧阳文沁笑了出来,心情极好,取了头冠,脱衣扔鞋,便往被子里钻。
欧阳文沁已然不是初为人妇了,却还娇羞不已,早早躲在了被窝之内。
徐杰伸手去抱,只说一句:想煞为夫。
一个紧张得绷起来的身体,已然全身一软,柔弱似水。
不得多时,却见她把锦被的一角拉了过来,咬在了嘴上,便是女子的含蓄。
兴许真到了该生孩子的时候了,许多人都盼着,欧阳正早早就盼着了,盼到死也没有看到。
徐杰其实有些后悔,欧阳正不是一次两次当面说过徐杰生子的事情。
**初停,还有体己私话。
直到那白皙的脸睡在那自小练武的宽大臂膀与胸前,气息轻微。徐杰还没有睡着,只是低头时不时看上几眼,还有几声叹息。
如此日子,却过不得几天,终究是个聚少离多,人生无奈。
第三百六十三章 干还是不干?
杨三胖来了,徐小刀也来了,种师道也来了。
没有什么寒暄,一顿老酒,也来不及有什么寒暄。
众人随着徐杰北上了,再一次往大同而去。
大同这个地名,大概是来自天下大同这个词汇,寓意极好,这个寓意,终究有一日是能成真的。
百十骑,奔在往大同去的路上。
欧阳文沁坐在家中,期盼着,期盼着徐杰早日归来,更期盼着肚子里能有一点动静。欧阳文沁身边,还有一个云书桓,他并未随徐杰北上,被徐杰留在了京城之中。
欧阳府的院子里还有一个小姑娘,活泼好动,时不时在后院花园里抚琴浅笑,围在欧阳文沁身边姐姐长姐姐短,少女不知愁滋味,一个人也开开心心,有人一起也高高兴兴,不懂情爱,不懂世情。
欧阳府外的巷弄里,时不时有路人驻足,听着院内传出来的琴音,惊为天人。
不得几日,京城里也就传起了小道消息,说徐太师金屋藏娇,藏了一个世间少有的琴音大家。年方十八,如何美丽无双。
若是不信啊,半晌来到墙外等候着,每日里总能等到琴起的时候,便也就相信了。
这内城里住的多是有身份之人,欣赏得来琴音,墙外听琴的人自然也就越来越多,甚至欧阳府的墙壁上都被人题了诗词,什么玉京天上乐,绕耳三日绝碧落藏仙音,不见云中人。
虽然说着谈着叹着,倒也没有人敢真的去搅扰院内之人,大概也是知道这是谁人府邸,搅扰不得。
江西的大水,还是发起来了。没有真正能蓄巨量大水的水坝来调节这条大江,年年有小涝,几年一大涝,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欧阳文沁今日早起,感觉吃什么都不对劲,总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待得真正干呕起来的时候,便是喜上眉梢,云书桓飞奔出门去寻大夫。
大夫来了之后,也就证实了欧阳文沁心中的猜想,更是喜不自禁,泪水连连。
徐杰,终于有后了。
有后的徐杰,已然站在了大同,一直到了得胜口的城墙之上,看着室韦人的游骑就在视线之内来来去去。
大战一直在拖。显然是室韦人与拓跋人的会盟问题,来去会谈,双方应该也约定了一起进攻的日子。这个时代,军事会盟,总是这么复杂,信息不畅,双方甚至也会防着对方一手。
室韦人怕拓跋人言而无信,从中渔利。拓跋人怕室韦人也是如此。
双方接壤,一旦大军陷入南边的战争,另外一边的边境,几乎就等于不设防了。连真正的城池都没有,皆是一马平川之地。
在得胜口远望草原的徐杰,想着这些事情,脑中不断转动着。
从城墙上下来的徐杰,提笔写着密信,密信不断往长安那边发去。因为徐杰心中,多少有了一些计较。
想要破局,必须要有计较在其中。
袁青山与宗庆备了酒,徐杰喝了些许,并不多喝。
两个老将也并不是真的要劝徐杰喝酒,袁青山已经开口禀报:太师,游骑查探,室韦人的大军已然过了十万之数,比二十年前多出了两万不止。下官与老宗这段时间不断整编调动边镇之军,真正上阵能战之卒,也不过十万出头,如此实在有些被动。
长城太长,到处都需要人驻守。二十年没有真正的战事,能真正打仗的兵,能凑出十万来,已然就是不简单。边镇州府,并非真的就只有十万能调动的兵马,但是有太多不堪一用,做做后勤之事倒是勉勉强强。
十万能战之兵,其中万余骑兵。袁青山所说的被动,便是战略上的被动,只能防守,进攻几乎是不可能的。
两位将军辛苦了。徐杰答了一语,又道:被动虽是被动,但也不能真的就被动了。
袁青山闻言一愣,问道:太师所言何意?
不是还有万余骑兵吗?大华三百年,可有人纵马入过草原?徐杰问道。
袁青山想了想,摇摇头:不曾。骑兵太少,入草原太过冒险。
宗庆却是双眼一亮,也问:太师之意莫不是主动出击?
徐杰答道:主动出击不至于,稳则多胜,不稳则多败。但是出其不意之事,做上一两次,不仅涨士气,也能让室韦人更多些忌惮。
宗庆闻言连连点头:好,好,太师所言甚是,窝着尽受鸟气,出去吓唬吓唬室韦人再好不过。
袁青山起身,从一旁搬来了几卷地图,直接摊开了桌前的地上。口中却道:太师,一定要从长计议,切不可仓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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