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前卒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枪手1号
吴岭笑了笑:两军交战,几百人的死伤算得了什么,只要事前设定的战略目标能够达到,这点损失,真算不得什么。
殿下只怕难以心安。
这样的事情,以后在殿下的生涯之中会碰上很多,他要学会习惯,学会在其中去计较得失。吴岭缓缓地道。只有他能冷静地做到这一切,才算是真正具有了王者之姿。
权云一仰脖子,将杯子中的酒一饮而尽。
1776:抚远营第二尉,集结!
樊昌躺在血泊当中,周围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他的战友,有的早就失去了生命气息,但有的,却只是与他一样,没有了一丝毫的力气,只剩下了躺在那里喘气的份儿
整个盘龙寨上,早前在这里鏖战的双方,都已经没有站着的人了齐军全军覆没,而剩下的明军,要么战死,要么累瘫在了地上
耳边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樊昌的手紧紧地握着断成了半截的刀,努力地睁开似乎有千斤重的眼皮,入眼的是一张门板一样的身躯,再向上看,是一张有些狰狞的脸庞,此刻,那张狰狞的脸,却显得很可爱了
大将军!他虚弱地叫了一声
野狗蹲了下来,伸手拍拍樊昌的脸庞,嘿嘿笑着:好小子,不错,命真大,还活着,运气很不错
大将军,请帮着看看,还有多少人活着?樊昌虚弱地道
该活得死不了,该死的活不了野狗抬眼看了看遍布城上城下的尸体,他见过的惨烈的战争多了,眼前这样的,也只能算是其中之一,还远远不能到他动容的地步从怀里掏出了一枚丹药,捏开樊昌的嘴巴,丢了进去
樊昌并不知道这药的珍贵,丹药一入嘴,立时便化为一股暖流,从咽喉之处先是向下,然后再流散向四肢百骸,几个呼吸之间,本来毫无知觉的身体,倒立时感觉到了疼痛樊昌是那种受伤受习惯了的人,知道这种疼痛并不是什么坏事,对他来说,反而是极好的事情
喘了几口大气,手在地上摸索了几下,摸到了一根矛杆,竟然撑着矛杆慢慢地爬了起来拄着矛,看着遍及视野的尸体,看着那一个个躺在地上的熟悉的甲胄,樊昌的眼睛通红
抚远营第二尉,集结!樊昌嘶哑的声音在盘龙山上回荡着
野狗缓缓地站直了身子,看着樊昌的眼神,欣赏的意味变得更多了一些作为一名纯粹的军人,他当然也喜欢樊昌这种人
听着樊昌的声音,遍地躺着的人中,有些人开始慢慢地蠕动着,一些人勉力地支撑起了自己的身体
抚远营第二尉,集结!樊昌再一次地大吼起来
有人慢慢地从死尸堆里爬了出来,有人还在地上挣扎着,站起来的人,伸出手去帮助着那些难以以自己的力量站起来的人,这些人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向着樊昌靠近每当看到地上还有人挣扎,他们都会将那个人从地上拖起来,回入到自己的队伍之中
樊昌的眼中开始充满了希翼
聚集在他身前的越来越多,十人一列,在站了五列之后,终于再也没有人再从那些死尸堆中爬起来
抚远营第二尉,集结!樊昌第三次吼叫起来:三鼓不至,军律当斩!
他几乎是带着哭音在吼叫
抚远营第二尉,集结!残余下来的五十余人,齐声吼了起来三鼓不至,军律当斩!
五十余人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声音在盘龙山上回荡,可终是,没有人再从地上爬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野狗的身边又多了几个人,贺人屠扛着桨刀,胡不归赤着一只胳膊,提着他的长剑,石书生那把断了扇骨的扇子插在脖子后面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野狗和贺人屠两人红了眼眶,胡不归则用力地眨巴着眼睛,想竭力地忍住眼泪不让他流下来,可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而石书生,则更是将头偏向了一边,不忍再看
拄着长枪的樊昌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上,抱着长枪,呜咽着哭了出来这一次出来,第二尉一共出来了两百五十个人,除去赵二带着二十个人护卫着受伤的人回去之余,再加上现在残余下来的五十余个,其它的人,全都折损在这里
野狗大步向前,一脚将樊昌踹翻在地上,看到这一幕,胡不归便愈向前,却被贺人屠一把将他拉住,低声道:别管,这个时候要用猛药,别看野狗粗鲁,这时候这办法最有用这是他们军人之间的事情
够了,哭能让他们活回来啊!野狗吼道:为国征战,为国捐躯,是我大明军人的本分,活着吃大明的粮,死了受大明的供活着的人不是在这里像个娘们似的哭哭啼啼,而是要擦干脸上的眼泪,洗去身上的血迹,掩埋了战友的遗体,然后继承他们的遗志,继续大踏步地向前前进给我滚起来,你这个死样子,老子看不得再不爬起来,信不信老子干脆一拳把你也送去陪他们
樊昌呜咽着爬了起来
大将军,我求你了,能不能把兄弟们的遗体带回去,我不想让他们留在这里,我要带他们回家樊昌竭力想要忍住眼泪,肩头不住地抽动
野狗皱了皱眉头,看看地上的死尸,再看看樊昌和他身边那一帮个个伤痕累累的士兵,青山何处不葬忠骨,死在哪里,就葬在哪里吧?
大将军,大明军律,一定要带兄弟们回家的哪怕是骨灰,也要带回去的樊昌梗着脖子道
野狗还没有带得及说话,一边的贺人屠大已是飞掠到一边的林子跟前,巨大的桨刀一挥,一根碗口粗细的树轰然倒了下来看到他出手,胡不归也是手一抬,长剑飞掠而出,绕树一匝,便是一根树倒下石书生瞅了瞅两人的砍树速度,估摸着自己怎么也是赶不上他们的,干脆走过去,屏掌刀刀,手掌过处,树上的枝枝叉叉,顿时顺手而落
看着这些人的动作,野狗瞪着樊昌道:还楞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互相包扎包扎,别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回来,回头又因为救治不及时死了
樊昌连连点头,转头看向队伍之中断了一条胳膊此刻被两个士兵架着的闵齐,从腰上的布袋里掏出一个瓶子,一些绷带,走到了他的面前,看着这张变得有些陌生的脸庞,他低声问道: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闵齐呵呵笑了一声,我叫周波
那个贵公子到底是谁?为什么最后弄成了这样大的阵仗?樊昌一边替他包扎着,一边追问道
闵齐,也就是周波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道:樊将军,其实到了这个时候,也用不着瞒着你了,闵齐的真实身份是我们大明的齐王殿下,也就是皇帝陛下的长子
樊昌手一抖,手中的瓶子当然落地楞怔怔地看了周波半晌,才动作有些僵硬地弯下腰去,拾起了瓶子,继续给周波上药
具体的情况,回去之后,会有人跟你说清楚的周波看着樊昌,还是没有告诉他齐王殿下的身份泄露出去,其实樊昌也是脱不了关系的,回去之后,只怕国安部还是会找樊昌的不管樊昌出于什么想法和目的,从他的嘴里,的确是泄露了不少的军情给孔连顺知道,而这些泄露出去的情报,又通过一些其它的情况,被国安部所知晓
樊昌此刻自然无法知道这些
残余下来的五十余人互相包扎着伤口,而另一边,四大宗师却开始分工合作,一个时辰过后,一根根圆木底部被削得平滑之后钉在了一起,一具具的遗体被安放在上面,然后牢牢地捆缚住,四个大爬车上,安装了一百七八十具遗体,另外一些小的爬车,便让那些根本已经走不了的伤兵坐在了上面
四位大宗师将山藤的一头拴在了爬车之上,另一头套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一声招呼,拖着大爬车便开始在雪地之上开始向前走那些小爬车则由稍稍恢复了些力气的那些伤势较轻的士兵们拖着走,樊昌一人拖了一具小爬车,身子前弓,沉默而又坚定地向前走着
在他们的身后,盘龙山渐渐的变小,渐渐地被其它的大山遮住,彻底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厚厚的雪地上,留下了深深的印痕,印痕之中,不时能看到一片片的凝结的紫黑色的血迹
这样的行进速度,自然快不了一天时间也走不了多远,进山他们走了近五天,按着这样的速度,走出去只怕要花上一倍的时间也不止但没有一个人为此抱怨一句
先前最凶的野狗,此时却沉默地拖着一具最大的爬车走在最前面,有他开路,后面的人再跟着前行,便要轻松许多雪地之上,先是留下一深一浅的两行脚印,接着又被爬车的印痕所掩盖
周波的伤势也渐渐的大好了,这要得益于野狗和贺人屠身上的那两瓶丹药,里面剩下的药,全都被二人拿了出来喂给了那些伤势较重的人服食,这些人算是因祸得福,舒畅的药对于野狗和贺人屠来说,最多能起个疗伤的作用,但对于这些武道并不高的人来说,却是给他们搭起了一道通向更高武道的通衢大道
而对于野狗和贺人屠来说,这么做,目的很单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们不想再看到一个死人,药,回去之后还可以压榨舒畅再给他们炼制,但人要是没了,可就真的没了
1777:兄弟们,回家了
自从接到飞鹰传讯之后,齐王秦武便如同热锅之上的蚂蚁,再也坐不住了,每天一大早便会跑到飞虎口那个两山之间的豁口里,眺望着那漫漫的雪原,期盼着出征的人回来。可惜人并不是鹰,不可能在空中直线归来,人也没有鹰的那个速度,更何况他们还拖着一百余具战死者的遗体,速度也就更慢了。
天气又变得恶劣起来,负责联络双方的鹞鹰也一去不复返,这让秦武更加的焦燥不安。一连等了数天,天气也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每天秦武早上来,晚上回,原本就因为几个月的苦炼而显得有些粗糙的脸,更是出现了皲裂的口子。
殿下,回去吧,既然一切都顺利,他们此时肯定也在归来的途中,只不过是因为天气的问题,回来的速度有些慢而已,他们的队伍之中四位宗师级的高手,应当能护得他们平安。王筠看着头发眉梢都有了冰凌子的秦武,劝道:只要风雪一停,鹞鹰自然便会带回来具体的消息。
我知道。秦武点了点头:我只不过是想第一时间看到他们而已。
他情绪有些低沉。王筠自然知道那是因为秦武心中那浓浓的负疚感,很显然,如果不是秦武来到武陵,来到昌渚,那么这一些事情便不会发生。这一支队伍的历练,也会跟以往的无数一次,波澜不惊的结束。
但现在,这一次的出征之路,便变成了死亡之旅。大获全胜四个简单的字后面,隐藏着多么血淋淋的现实,王筠只怕比经验浅薄的秦武知道的更清楚。
乌正廷的情报里清楚地显示了,齐人在大山里除了两位宗师之外,还潜藏着一支超过五百人的绝对精锐的军队。
两支军队人数上的悬殊,战斗力上的差距,都注定了樊昌他们这一支队伍必然会损失惨重,能不能有人回来都还是未知数。
这些可都是他的部下。想到这里,王筠只觉得心都在滴血,特别是樊昌,可是他一向都极其看好的新秀将领。这一次回来的机率就更小了,像这样的战斗之中,将领的死亡率,甚至要远远地高于普通的士兵。
正想再度劝说秦武回去,一直眺望着远方的秦武突然欢呼起来。他们回来了,回来了。
王筠心头大震,猛然转过头去,远处山道的尽头处,一些小黑点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不用他吩咐,他们身后的卫兵已是飞奔着迎了上去。
一柱香功夫过后,赵二带着二十名疲惫之极的士兵,拖着一辆辆的爬车,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爬车之上,装着伤兵还有那些战死士兵的遗体。
看到王筠,赵二还没有说话,却已是先放声大哭起来。
王将军,樊头儿他
王筠竭力压下了心中的惶急,大胡子怎么啦?
樊头将我赶回来了。他带着三十个兄弟去追闵齐他们了。赵二号淘道: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樊头那样,只怕,只怕他这一次,回不来了。
大哭着的赵二突然看到了王筠身边的闵齐,顿时像见了鬼一般的跳了起来,指着闵齐,怪叫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去盘龙山了吗?
王筠一把揪过赵二,低声斥道:闭嘴。你根本就不知道樊昌与你分手之后的情况是吧?
赵二点了点头,樊头将我们赶回来了,我不回来,他就要军法办我。
一边说着话,他一边仍然瞟着秦武,满眼都是不解之色。
好了,我知道了,先带着兄弟们回去吧,去洗一个热水澡,喝一口热汤,再好好地睡一觉,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王筠道。
王将军,樊头他们可好吗?赵二问道。
飞鹰传讯,大获全胜。王筠简单地道。
赵二顿时破涕为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樊头一向运气好,这一次果然也是如此。
看到赵二压根不知道后面的情况,秦武黯然垂下了头,转身向着飞虎口要塞行去,看着秦武的背影,心情转好的赵二扯了扯王筠的衣角,指了指秦武的背影,无声地张了张嘴,想要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却被王筠凶狠地瞪了一眼,顿时便缩了头,将疑惑压在了心里,老老实实地指挥着手下拖着爬车跟在王筠身后向军营而去。
深山之中,一支小小的队伍扎下的营盘之中,火光熊熊。有四位宗师压阵,一切便都变得简单起来。
野狗一拳下去,树上厚厚的积雪便轰然落下,一顿老拳过后,便将好几树给硬生生地拗弯靠到了一起,胡不归跳到树上,一阵摸索之后,那些手臂粗的枝条便纠缠到了一起,连绳索都不用,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一个树屋。石书生站在这个树屋的中间,以自己为中心,也不见他有多少动作,地上的积雪便飞舞了起来,涌向四周,形成了一堵堵的雪墙。
这样的扎营手段,看得樊昌是大开眼界。虽然雪墙并未封顶,但却足以为他们遮风挡雪了。等这三位搞好这一切,贺人屠已经拖着小山一般的柴禾归来了。
说是柴禾,其实便是贺人屠操起他杀人的桨刀用来当了柴刀而已,一根根的柴禾劈得长短粗细大小一致,让士兵们无不啧啧称奇。
周波在吃了一颗贺人屠拿出来的药丸之后,恢复的速度快得惊人,他受伤要比樊昌更重,但武道修为却也比樊昌更高,本来就已经是七级巅峰修为的他,此时已经隐隐地感觉到了突破到八级的迹象。
与樊昌两人坐在火堆边,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从盘龙城中搜罗来的酒水。与周波一样,樊昌的内伤,也好得七七八八,倒是那些外伤,恐怕还要很长的时间才能荃愈。
这酒一点儿劲也没有,比起我们大明的烧刀子差多了。将酒壶扔给了樊昌,周波摇摇头:不过聊胜于无了。
接过酒壶,樊昌仰头喝了一口,看着雪屋之外,那些巨大的雪爬之上一具具早就冻得**的遗体,悲怆了低下了头。将酒壶扔还给了周波,站了起来,走出木屋,来到那些木爬子跟前,伸手清理着那些落到雪爬子上面的遗体。
看到这一幕,周波也走了出来,用自己那只还完好的手帮着樊昌。
一具具地清理着,樊昌看到了一件披风的领口处绣着振武校尉标致的遗体,在这一次的队伍之中,只有两个人是振武校尉,便是他的后勤官和书记官。
他轻轻地拉开了合拢在一起的披风的排扣,书记官那张苍白的脸孔出现在他的面前。
和他一起相处了几个月,我都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樊昌看着身边的周波:他用的应当不是他的真名吧?
周波点了点头:他是齐王殿下的贴身护卫,他叫高建华,后勤官叫李其望。他们本身都是军人,副将衔。武道修为也要比我高,只是这一战,咱们两人倒是活下来了,他们却没了。
原来你叫高建华啊!樊昌慢慢地将披风合拢盖好,两行眼泪缓缓地流了出来:他是替我挡了一次致命的攻击才死的。死的那个人原本该是我。周波,你可能不知道,这几个月来,我从来就没有给过他们一个好脸色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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