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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无星辰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白小侃
    他霎时点头如捣蒜。

    秦淮又止不住的血气上涌。他们锁定陶西平已久,可这人异常狡猾,做事半点痕迹不留。但没想到,转眼却出现眉目。

    蒋毅掠过她看着哑巴:“前几天陶西平的人做买卖,听说生意还没谈拢就被人搅了局,那人是你?”

    他点了点头。

    蒋毅叹了口气:“早知道这样就不该救你。”说罢像个没事儿人似的看着秦淮,“吃早饭了么?”

    “吃了。”

    “我还没吃,给我弄点吃的吧。”

    秦淮心不在此:“我这没吃的。”

    “你吃的什么?”

    “饵丝。”

    “那就给我来碗饵丝。”

    “……”

    她探出半颗脑袋瞧了瞧,缩回来:“没了,卖早餐的阿婆走了。”

    他随即指挥哑巴:“你去找找看。”

    那哑巴马不停蹄就出去了。

    秦淮拿了抹布擦擦酒柜做样子:“你不是也想赶他走吗,怎么还使唤上了。”

    “我今天来就是要带他走,有件要紧事一时半会儿找不着人办,用他正好。”

    她还擦着酒柜,眼风极速扫过他的脸:“能用吗,你不是说他把陶西平的事搅黄了吗,又能帮你什么忙。”

    “陶西平可没救过他的命。”又说,“据我所知,他并不是成心搅局,是因为给陶西平干活时得罪了人被诬陷的搅局,他们说他偷东西,也只是找个噱头干掉他而已,卖粉这事见不得光,谁会明目张胆挂在嘴上。”

    她拾掇着抹布:“你不就挂在嘴上了吗,也不怕我告发你。”

    他说:“你那么讨厌陶西平都没告他,我还帮过你,你怎么会告我。”

    他捞了条矮凳挨着烟柜坐下,等哑巴买回早餐时还夸他干得不错。哑巴咧嘴一笑,憨实像成熟的柿子。

    他就那么捧着碗吃起来,约莫两分钟后,店里来了一位顾客。

    “来包红河,要红的。”

    秦淮闻言猛抬头。

    面前的人穿着半袖和西裤,衣摆扎进裤腰带,腆着发福的肚子。他发际线很高,眼角有皱纹,鬓间有银丝。

    “没有红的,蓝的要吗?”

    他埋头看着烟柜:“还有别的吗?”

    “都在这了,你看看。”

    她说着伏腰,把手伸进烟柜,食指往十点钟方向的芙蓉王敲了敲。

    “抽这个吗?”

    “贵了。”那人指了指红山茶,“来包这个吧。”

    她指头一搭摸着烟,直腰站起来递给他:“五块。”

    那人付了钱拿着烟走了,眼风掠过十点钟方向的蒋毅时放缓大概两三秒。

    蒋毅还在闷头吃,边吃边说:“你不会做生意,抽小红河的人怎么舍得买芙蓉王,你应该推荐比红山茶贵几块的烟,他肯定买。”

    “你眼神真好,吃着饭还能看见我推荐他买芙蓉王。”

    他努着下巴朝柜台示意:“这么敞亮谁看不见。”边说边放下碗,“哑巴我带走了,陶西平再来你怎么办?”

    “躲呗。”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下起手来是真狠。”

    她没说话。

    蒋毅笑:“不如你答应他,嫁给他不愁吃穿,也没人敢欺负你。”

    “滚滚滚,现在也没人敢欺负我。”

    他便笑着走了。

    二人就此变得熟稔。

    蒋毅走后,她站在柜台里回想老郭方才来买烟,料想着因为刚才透露的线索,老郭定会追踪蒋毅,也不知蒋毅会不会露出马脚,什么时候露出马脚。

    又于心不忍,且不说这线索虚实未定,单说自那晚他出手相救便一直对她颇为照顾,她便滋生犹疑,总觉得向老郭透露的是不是太早了些。

    第4章

    195县道附近有家翡翠加工厂,加工厂往南有所马站中学,靠东是座火山地质公园,游客常来此乘坐热气球俯瞰长满杂草的火山口。

    蒋毅领着小哑巴去了工厂附近的鱼塘,近亩宽的水塘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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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不少鱼,增氧机在水里运作,翻腾的锦鲤簇成一团,人声靠近时哗的一声四下散开。

    他们走在五米宽的水泥路上,左边是围了栏杆的鱼塘,右边两座石灰色瓦房,旁边是顶上铺满茅草的长廊,廊下摆了十来张茶水桌,再旁边是容量可观的车库。

    因是早晨,来客不多,正三三两两围坐在廊下喝茶。塘内的人见他回来,纷纷侧目和他打招呼。他走近靠边的桌子,抽出藤椅坐下,便有人拎壶泡茶。

    其实那桌边早已坐了一人,唇线下撇,法令纹较深,穿着宽腿半截裤,面上挂着窄框墨镜,腕上戴着凤眼菩提。

    “杜哥。”

    蒋毅叫他。

    “厂里怎么样?”

    他说的是不远处的翡翠加工厂。

    “一切正常,差不多再两个月就能完工。”

    他应了一声,抬眉隔着眼镜看蒋毅身后的人。

    “忘了介绍,这是我新收的人。”蒋毅示意小哑巴,“这是杜哥。”

    小哑巴随即朝他弯腰行礼。

    “他是哑巴,不会说话。”蒋毅笑:“杜哥不要介意。”

    “收一哑巴干什么。”

    “本来我也嫌他碍事,后来想了想,不会说话比会说话可靠。”

    老杜笑,又看了看表:“小涛怎么还没到?”

    旁边的人说:“刚和肥四联系过,正在来的路上,今天周五,接孩子的家长多,路上很堵。”

    蒋毅拿起杯子喝了口茶:“陶西平丢了两次货,已经引起别人注意,我们在暗处,别人也在暗处,杜哥最近要小心些。”

    “搞好加工厂吧,别的不用你操心。”

    “是。”

    他反应极快,态度诚恳。

    老杜提壶斟茶,清澈的涓流顺着壶嘴倾出一道弧线。

    “我知道你想做事,但时机还不成熟。”

    他面色平静:“全听杜哥安排。”

    说话间一辆丰田驶进鱼塘,熄火的瞬间后排蹿出个小男孩儿,穿着球衣球鞋戴着棒球帽,手里还拿着支冰淇淋。男孩儿四处观望,接着向老杜飞奔。

    老杜摘了眼镜,笑容满面伸手接住他。

    “怎么又吃上冰淇淋了,谁买的?”

    “肥四叔叔。”

    小孩儿缺了颗门牙,说话还露着漏风。他爬在老杜腿上,抬头看见蒋毅。

    “蒋叔叔好。”

    蒋毅冲他一笑:“你好。”说罢站起来,“杜哥你先忙,我去厂里看看。”

    “不吃饭了?”

    “下次吧。”

    他听着身后小涛的嬉闹,心里很不是滋味。

    上个月老杜在附近买了块地,圈起来盖了间厂,准备搞翡翠原料加工。工厂建修任务全交给他,他效率很高,目前只剩尾期项目和购买设备。

    但老杜虽信任他却不重用他,厚利全让陶西平赚了,只分给他吃力不赚钱的活,他难免愤慨。

    据说陶西平和老杜是生死兄弟,一起蹲过大牢、干过买卖,陶西平还曾替老杜挡过刀子。蒋毅先前不太相信这个传言,他总觉得像陶西平那种唯利是图的人,不大可能和谁是什么生死之交,但刚才这一幕又让他不得不信。

    小涛和老杜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他是陶西平的亲儿子,可老杜和小涛却走得极近,不明所以的人都以为这小孩儿是老杜的儿子。

    就陶杜二人目前这关系,蒋毅自然抵不过陶西平。

    出了鱼塘是新修的马路,单黄线的漆水还未干透,远处是低矮的白云。

    他将脚下的石子踹进路边的荒草地,脸上透着不快。

    五百米后他转弯进入岔道,又直行大约五分钟,便到了新盖的工厂。厂里的人正在劳作,见了他纷纷抬头打招呼。

    他去工作间巡视,伏在切割机上的工人见他来了,随手关了器械。

    “毅哥,这批设备真不好使。”

    他围绕机器看了一圈:“不好使吗?”

    那人点头:“刚开始还行,现在不灵敏。”

    他想了想,大手一挥:“抬上车,我去会会老板。”

    于是几人合力把设备搬上车,他钻进驾驶室时砰的一声合上门,却闻副驾驶也砰的一声响,转头一看,小哑巴已端坐在侧。蒋毅笑了笑,没说什么。

    接着,二人去了市场交涉设备事宜,返程时蒋毅买了几样小菜,后来开着车往观音塘附近的烟酒铺一停,拎着小菜就下车了。

    那会儿秦淮正坐在椅子上打游戏,听见动静一抬头,正瞧见他朝她走近,身后的时代轻卡一半搁在路面,另一半搭着路基,还歪了半个轮子。

    蒋毅熟门熟路掀开柜台的翻板门钻了进去,秦淮喂了几声都无法阻止,他抻开靠墙的折叠桌,往小木桌上放了凉拌藕、茶叶豆和卤鸡翅,末了还搁下一瓶小锅酒。

    小哑巴眼尖,已从酒柜后抱出几把折叠凳,一把把抻开围着小桌放着。

    蒋毅泰然自若坐下,一边拧开酒瓶盖一边招呼秦淮:“过来吃饭。”

    不等秦淮回答,他又问:“有杯子吗?”

    秦淮看他一副把别人地盘当自己家的阵势,咋舌道:“没有。”

    “纸杯也行。”

    小哑巴立即从敞开的柜门里拿出几只,蒋毅一一斟了半杯,接着二人抬手碰杯,就这么吃起饭来。

    秦淮虽然对二人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但架不住食物的诱惑,也收了手机跑去桌前坐着。

    那地方本来就小,三个人围在一块儿胳膊肘都能互相打架。

    “你办完事了?”

    蒋毅嗯了一声,又说:“这几天你放心待着吧,陶西平很忙,没空找你。”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他了?”

    “他不就那么点儿事,据说明天去保山,下星期才回来。”

    秦淮耳朵一震,面色平静吃着菜。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你应该想想怎么办。”

    她有些走神,即刻又恢复:“还能有什么办法。”

    “你总是一个人,他才惦记,找个人嫁了他就不会再缠着你。”

    秦淮听了这话还没什么反应,小哑巴的两只眼睛却在二人之间飘来飘去。

    秦淮说他:“看什么看,吃你的饭。”

    他便收了眼神,埋头老老实实啃鸡翅。

    蒋毅咂了口酒,“吃不太饱,想吃馄饨,这附近有卖的么?”

    “前面就有,不知道关门了没,我去看看。”

    她出了门,走了近百米,掏出手机给老郭发信息:平,明天,保山。发完即删除。

    十分钟后,她带着馄饨返回烟铺,蒋毅和哑巴还喝着酒。

    蒋毅似乎喝得多了,指着她对哑巴说:“最近我要出趟远门,厂里不忙你就过来帮帮她。”

    “不用,我这没什么事,忙你自己的吧。”

    “等哪天陶西平不再找你麻烦,你求我我也懒得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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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却见一旁的哑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第5章

    玉佛寺靠东有条河,河对岸有间废弃工厂,原厂是做钢化玻璃的,老板经营不善倒闭了,至今没有买主接手,近几年一直闲置着。

    工厂四面嵌了宽格玻璃,大部分已经空缺,只剩锈迹斑驳的架子,尚且残存的几块被阳光一照,透出雾蒙的灰蓝色。内里房梁极高,空荡荡的水泥地弥漫着灰土,临窗的电源接着长线,另一端是具切割宝石的机器,正发出嗡嗡的轰鸣。

    这天恰逢周五,距陶西平从保山返回已过去近一个月。

    残破的厂房里蜷着一人,蓬头垢面浑身是伤,那人伏跪在地久久未动,不知死了还是活着。对面还站着一人,前额饱满眉毛浓黑,鼻头略微肥硕,唇线明显下撇,脸颊还留有密集浅坑,这人是老杜。老杜旁边站着神色淡漠的陶西平。

    一个月前老杜让陶西平派人运货去保山,不料在农贸市场交易时被警方抓了现行。此刻浑身是伤趴在地上的人正是陶西平派去保山的马仔,当天他因为赌博临时把任务交给别人,这才逃过一劫,打草惊蛇后便四处躲藏,直到今天才被陶西平找着。

    老杜并不面善的样貌总是令人心寒,他看着地上的人:“还是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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