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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无星辰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白小侃

    后来吃饭时蒋毅率先敬酒,一杯酒下肚,阿翔却不依:“你这个喝法不痛快,到了我们的地盘就该依我们的礼,我们欢迎贵客可不是这么喝酒的。”

    蒋毅问:“你们怎么喝?”

    阿翔倒了半碗酒,就近拽了个姑娘,二人头碰头、面贴面同饮一碗酒,桌上的人们随即欢呼起来。

    饮毕,他咂了口气:“这叫同心酒,我们的传统,不避男女老少,喜欢你才和你喝嘞!这酒啊一滴都不能洒,洒了不作数,要重来的,喝到不洒为止。我喝完了,该你了。”

    边说边倒满一碗。

    蒋毅拦:“太满了。”

    当然没拦住。

    “谁来和贵客喝第一杯酒啊?”

    便瞧先前雀跃的姑娘猛冲过来,脸红的像熟透的番茄。

    “好久不见,阿欢你长高了。”

    “是啊。”阿翔说,“小孩子长的快,你不经常来,阿欢怪想你呢。”

    阿欢不好意思:“哥你别胡说。”

    蒋毅不介意,和那姑娘面贴面共饮了。可满当当的一碗酒,怎能不往外洒。

    二人将喝完,便有好事者指着桌面泼洒的酒:“洒了洒了,重来重来!”

    他朋友便重新倒满一碗。

    傈僳族爱酒,不仅吃菜时喝,做菜也放,长年累月个个海量。蒋毅喝不过却也抵挡不住热情,只好又喝了一碗,这一碗下肚脖颈都涨红了。

    阿翔并未作罢,又去灌秦淮。秦淮也知礼,大大方方和他贴着面喝了半碗。

    “还有谁要欢迎美女啊?”

    便有小伙主动走来,在众人的欢呼下羞窘的和她共饮半碗。

    喝完他还张罗:“下一个!”

    “诶诶,女孩儿你照顾着点儿,哪有这么灌的。”

    “我们这的女孩儿都是这么喝的。”

    “她又不是这儿的人,喝不了那么多。”

    “你还护着。”阿翔笑着递给他酒,“就你了,你们俩共饮一碗,我就不劝酒了。”

    “就一碗?”

    “就一碗!”

    “来!”他端酒张罗秦淮,“怕了他不成。”

    那人笑:“我看出来了,你不是不想她喝酒,是不想她和别人喝酒。”

    蒋毅不语,歪了头往秦淮脸上凑。因先前沾了酒,他脸颊滚烫,瘦削的颧骨紧贴着她的脸。二人挨得极近,秦淮能听到他饮酒的吞咽,感受他的呼吸和温度,他穿着单面夹克,肩头浮有山风的味道。

    秦淮有些不适,这份不适让她别扭,可这般别扭却无法控制如擂鼓般的心跳。

    一小会儿功夫,酒喝完了,蒋毅撤了碗大喘气:“躲什么,要不是我追得紧,这酒全洒了。”

    他发尖沾着雾气,太阳穴肌肉随着敞快的口气轻微起伏,鼻挺眉深,牙齿洁白,大笑起来眼睛里像盛了星星。

    认识以来秦淮从未见他这么高兴过,那由衷的笑容似有太阳的温度。

    第9章

    后来秦淮喝得多了想去厕所,阿欢很热情的给她指了方向。那间房在主屋以西的拐角处,两分钟后她从拐角出来,将巧看见蒋毅和阿翔坐在屋檐下的石阶闲聊。

    三米外是挂满小彩旗的刀杆梯,夜风拂过,彩旗飘飘似灵动的鱼。

    蒋毅问阿翔:“你舅呢?”

    “在屋里。”

    “怎么样?”

    “老样子。”

    秦淮抬腿准备离开。

    “上回的量不够?”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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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猛的站住,往挂了玉米串的木板门后躲了去。

    “我也不知道够不够,好像好了点儿,又好像没什么用。”

    “带我去看看。”

    她唰的完全躲进屋里,几秒种后又扒住门缝偷偷往外挤。那二人相继绕过阶梯走去房屋背面,背影将消失在转角她便轻步跟了过去。

    原来正屋身后还有间房,竹板搭的墙,草席盖的顶,并不严密的墙身隐隐透出暖黄的光。

    秦淮贴墙凑近虚掩的门,瞧见一人病恹恹的卧在床上,枕边的旧木桌亮着一盏台灯,灯下有半杯热水。那人萎靡不振,只余清亮的眼睛不灵活的注视,看上去迟缓麻木,瘦成皮包骨。

    青年伏在他耳边:“毅哥来了!”

    那人毫无反应。

    “又认不得人了。”青年叹了口气,“这次你带了吗,我再从你这买点儿。”

    蒋毅没出声。

    他却哀求:“毅哥你再给点儿吧,我给你加钱。”

    蒋毅顿了顿,从怀里掏了东西递给他,他接过后连道了几声谢。

    “姐姐你找到了吗?”

    许是阿欢太热情,担心她找不到厕所,竟一路跟了来。

    “找到了。”她转头淡定的笑,“我第一次见这种房子,到处转了转。”

    阿欢上来挽她的胳膊:“这里不要去,里面有病人。”

    “什么病人?”

    “我三舅……”

    将说到这儿却见阿翔走出来:“阿欢有事吗?”

    “姐姐找不到厕所,我正要带她过去。”

    阿翔朝秦淮点了点头打照面,转身又进了屋。

    “三舅得了不好的病。”阿欢悄声道,“哥哥不喜欢让外人知道。”

    她比了个“嘘”。

    秦淮已经没有兴致问她三舅得了什么不好的病,看刚才阿翔和蒋毅的架势,还能是什么病。

    不忍的痛感逐渐遍布她的全身,那感觉就像苦难者信奉神明,却发现一切困苦都是神明所造。她早该想到的,他不过身披侠肝义胆的外壳,怀揣的却是毫无血性的内心。

    当天夜里,她躺在席上久久不眠,后来半梦半醒间被一阵惊呼吵醒。

    那会儿天蒙蒙亮,屋外的草叶还沾着露水。

    秦淮闻声赶去屋外时,昨夜频频向蒋毅邀酒的姑娘已吓的摔倒在地。离她两米远的地方趴着一个男人,其姿势僵硬别扭,一只胳膊折在怀里,脑袋却古怪的朝向另一边。那人穿着运动裤,裤腿沾着草叶和泥点,上身一件半袖衫,揉成一团的深色外套落在旁边的花丛里。

    姑娘的惊叫引来一拨人,冲在最前面的是披了外套的蒋毅。

    他俯身往那男人跟前探了探:“什么时候发现的?”

    姑娘哆嗦着说:“我起床去井里打水,从这路过就看见他了。”

    蒋毅又看了看,觉得眼熟,遂将人翻了过来。这一翻便引来不小动静,原来村里的人都认识他。

    其中抽着叶子烟的大爷开口:“这小子,前阵子刚来我们村,每天偷偷摸摸不干好事,还教唆我家大孙子和他一起吃那害人的东西,我们几兄弟好不容易把他撵走,没想到他又回来了,还死在这里,真是造孽。”

    大伙一阵唏嘘。

    更为唏嘘的还有站在人堆中的秦淮,因为躺在地上的人她不仅认识,还颇打过一阵交道,此人正是曾想方设法白抽她的烟的二赖子。

    因是无关紧要的人,她一直不曾惦记,现在一见才记起他已消失很久,又想起那个雨夜陶西平曾砍了他的手指威胁她。她便留意他的手,却见其左手小指果然包着沾满污垢的布。

    好端端的人竟就这样死了。

    村里的人张罗着报警,蒋毅拎起那团皱巴巴的衣服盖住尸体,之后便借故带着秦淮离开。

    秦淮猜他是为了躲警察,但她问不出口,只看向窗外雾茫茫的天。早晨天凉,她的耳朵通红,手指也是红的。

    “你冷吗?”

    “不冷。”

    话音将落便打了个喷嚏。

    蒋毅淡淡的笑了,伸手开了空调。

    “昨晚的酒虽然是他们自己酿的,酒劲还不小,我一晚上都没睡好,你呢?”

    “我睡的挺好。”

    她说着打了个悠长的哈欠。

    蒋毅看她一眼:“你要是困就在车里睡会儿。”

    “我不困。”她顿了顿道,“二赖子以前总是赖账,我还以为会被人打死,没想到是这么死的。”

    蒋毅没接话。

    她又说:“昨天我听阿欢说她三舅病了?”

    “有些年头了,一直不见好。”

    “什么病?”

    他开着车,慢吞吞道:“问这干什么,你还会治病吗?”

    “昨天你和阿翔在他三舅屋里……我都看见了。”

    他没接话。

    “那种害人命的钱不能赚,看着他们病的病死的死,你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

    “这世上每天都有人生病死亡,我每个都需要去感觉一下吗?那是菩萨做的事,我可没那么多时间。”

    他满不在乎,甚至带着笑意。

    “你就别管这事了,我不想再和你吵架。”

    她沉甸甸的心像压了块石头。

    蒋毅送她去了烟铺,她草草收拾完铺面去烧开水,水还未烧开却忽然收到一条短信:面。

    于是当天下午四点,翡翠路小面馆,秦淮和老郭见了面。

    “芙蓉王好抽吗?”

    老郭和她面对面坐着,木桌上放有醋瓶和辣酱,靠里便是灶台,敞口的铁锅滚着开水,老板正往里拨切好的面条。

    “还行,说不上好不好,就那样。”

    “我也抽了一段时间,确实没什么好抽的。”老郭手握筷子,无意识敲着桌面:“你的推荐有误啊。”

    她说:“好不好抽得抽过才知道,不好抽就不抽了么,换个品种。”

    “有新推荐?”

    “没有。”

    她回复极速,毫不犹豫。老郭看了看她,没说什么。

    恰逢老板端来面,热气腾腾的往二人面前搁下,他二人便挑着面吃起来。

    “二赖子死了。”

    “早上派人去了,量过致死……这么不要命的吃法,正常人都得死,何况他。”又问,“钓上鱼了?”

    “没。”她说,“知道的太晚,线已经断了,钓不上鱼。”

    老郭点点头:“他还追你?”

    她捉筷的手顿了顿,没接话。

    “可惜你不愿意,不然早结案了。这人太狡猾,上次人都到了保山,却不出面,只抓了收货方的一个马仔,也没供出有价值的线索。”他看了看她,“其实你是条捷径,只要你愿意,他肯定什么都跟你说,这案子就不愁办。”

    她依然没接话。

    “……当然我们也不勉强,毕竟他不是什么好人,你有顾虑也能理解。”

    后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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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面老郭先行离开,秦淮坐在长凳上发了会儿呆,神色恹恹像漏气的皮球。她发誓她想一五一十汇报来着,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觉得自己变了,变得匪夷所思。

    第10章

    转眼又过去半月,天气愈渐寒冷。

    楚大高速上有辆威霆在疾驰,车上坐着陶西平一行人。

    “都准备好了?”

    四六从副驾驶转头:“都好了,平哥放心。”

    “这一单香港那边等太久,我们必须万无一失,你让兄弟们都盯紧了,事成每人一辆车。”说着看一眼活动手腕的四六,“又开始疼了?”

    “小事。”

    四六垂眼看了看腕上骇人的疤,自那晚蒋毅用刀划断神经,他这只手到现在都不能拿重物。

    “别着急,失去的总会还回来。”陶西平顿了顿,问身旁的蛤蚧,“虾皮还没消息?”

    “听说前几天去了成都,我已经派人找去了,一有消息就抓他回来。”

    他又问:“耗子呢?”

    这耗子正是上回在废弃工厂被他砍掉一只手的马仔。

    “挺好。带他去了医院回了家,还给了他一笔钱,他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怕我们搞她,不敢声张。”

    “医生怎么说?”

    “我说是工厂干活被机器缴的,他什么也没说,老老实实做了手术。”

    陶西平手指无意识敲了敲膝盖,放松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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