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里的军人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非拆
“他会帮我?那小子刚刚还想杀我。”周觉山转头看赵骏。
赵骏叹气, 多说了两句替他解释的话,“高汉这孩子品性不坏,只是年纪小,性格冲动。在他父亲没出事之前,他一直安心读书,每年寒暑假都会乐颠颠地参加北掸各地的义工活动。只是后来,他爸突然死在了南掸, 原因不明,这件事对他打击太大。他妈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几次试图自杀,虽然好在每一次都被高汉成功地阻拦了下来,但她也因此变得疯疯癫癫。”
赵骏跟高汉,就是在一次义工活动里认识的。那时候的高汉,阳光、乐观,一来二去,他跟赵骏混熟了,便跟他畅谈理想,他说他以后的职业规划就是学土木工程,当一个建筑师,给北掸建桥修路,盖高楼大厦。
然而,世事难料,他爸死了,他就选择了辍学。
“血债血偿。这事儿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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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谁,谁都不可能就这么让这事儿过去。”赵骏走过来,感慨地拍了拍周觉山的肩膀,“但你是无辜的,我得去跟他说清楚,他要杀也得换个人不是,你那时候还没在南掸当团长呢,他老爸的死跟你可没有半点儿关系。”
……周觉山和在思对视一眼,略略地点头。赵骏快步到客厅里面,凑到高汉的耳边,跟他低声说了些什么。
在思抿唇,慢慢地往床边挪动一点儿,挽住了周觉山的手臂。
她眼见着那个高汉渐渐地不再挣扎,目光也愈来愈平和……
“你先把他嘴里的布条抽出来吧。”
有她爸在现场,高汉应该不会再大喊大叫的。
周觉山认同,下床挽袖子,在思跟着他一起穿鞋,他侧头看她一眼,“你也要过去吗?”
他担心,那家伙刚才还伤到了她。
“你们都在,我不怕的。”
在思微笑,将长发拢到一侧,她挽着周觉山的手臂,一起走出了卧室。
为了以防万一,周觉山将她挡在了身后,他跟赵骏示意了一下,随手抽出高汉嘴里的白布。
高汉气喘吁吁,立即开口问他,“你是周觉山?”
周觉山笑了,一脸的匪夷所思,他几乎有小半辈子没回答过这么愚蠢的问题了。“等等,你小子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你就想杀我?”
“你先回答我是不是!”
“我是。”
高汉一脸的懊恼,“对不起,我道歉,我只是知道有一批南掸邦的军队来到了腊戌,是我冲动,没问清楚,我并不知道带头的人就刚好是你!还有刚才踢这位小姐肩膀的那一脚,对不起,我混蛋王八蛋我不是人,小姐你如果还气不过,那你也踢我一脚,啊不对,踢两脚三脚,踢哪儿都行!就除了裤-裆那里……”
高汉真诚地道歉,磨磨唧唧,没完没了。
周觉山挑挑眉毛,懒得听完,一把搂过赵骏的脖颈,低声地道,“说吧,这怎么回事儿啊?”
翻脸比翻书都快,这家伙怎么这么突然就改过自新了呢?
在思也凑了过来,“爸,他是不是有精神分裂呀……”
刚刚明明那么嚣张跋扈,瞪着眼睛,恨不得把他俩吃了似的。
“不是,你们还记得两个月前掸邦与克钦邦的那次救援谈判吗?”那次谈判里,周觉山带回了两个南掸的士兵,还顺手救了两个北掸的百姓。“……其中一个,就是高汉的家里人。所以他恨遍了南掸邦的军队,只偏偏对周觉山感激涕零。”
在思眼波微动,懂了。
她上前一步,看着高汉道,“你踢我一脚的事就算了,我既往不咎。但你刚刚意图谋杀南掸邦上校军官,这是死罪,我们身处在你北掸的地界,你的行为足以被控告到军事法庭,按照绞刑处理。而如果我今天放你一马,就相当于你欠我们一条命,我接下来可能要问你几个非常严肃的问题,你能做到毫无保留、如实回答吗?”
“我能!”
高汉的大仇还没报,他不能就这么死了,他相信赵骏是个好人,他也知道周觉山是个好军官。“你们如果遇到了什么麻烦,或者有什么想知道的东西,都可以问我。”
以前他读书当义工的时候,赵骏对他很照顾的,他虽然不算聪明,但他知恩图报。
周觉山和赵骏一同上前,替他松绑。
时间紧迫,在思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你如果稍微关心一下当地的军事新闻就会知道,我们这次是代表南掸邦军队来与北掸邦武装谋求经济合作的,客观地说,南掸提出的条件已经足够有诚意,但是北掸似乎对我们还持有一些保留的态度。通过这一天的观察,我们怀疑这是不是跟你父亲当年在南掸的经历有关,所以此时此刻你需要回答我,你所知道的,你父亲当年在南掸都经历过些什么。”
高汉垂了垂眼睫,他揉揉手腕的勒痕,思索间,坐到了错层的台阶上。
两年前的事情,他当时也没有在现场,“我只知道,我父亲当时是被北掸派去跟南掸邦军谈南北之间的铁路建设问题,本来项目都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只是在计划的铁路之间算漏了一座寨子,如果想要让双方铁路建设正常进行,就需要立即跟当地的百姓进行交涉和协商,让他们尽快移居到别处……”
那一年,缅甸难得下了一场冰雹,乌云翻滚,一片漆黑,大如网球的冰块从天而降,他父亲撑着伞,一边给家里打着报平安的电话,一边带着一小支军队进入了寨子。
……结果,那便是最后一通电话。
据北掸的后续部队所说,那座寨子里发生了枪战事件,他父亲失踪,整整一个星期后,才在那座寨子附近的山谷里面找到了他的尸体。
“当时,尸体都已经腐烂了,脸被打成了肉泥,我们是通过他那一身军装和佩戴的戒指判断,应该是我父亲没错。”
在思走到他身边,“那你是怎么认定是南掸邦军所做的呢?缅甸这么乱,能够偷渡到掸邦境内,或者私藏枪支的团伙、组织,大有人在。”
高汉摸兜,“因为子弹。”
他父亲死后,他一直带着那颗致使他丧命的那颗子弹,“射中我父亲心脏的这颗子弹型号是模仿美军的装备。而这种装备,整个掸邦,只有南掸邦军才配备得起。”
铅芯钢壳的子弹,前尖后圆,在思不太懂这个,周觉山接过来看看。
“手枪子弹,正常的9mm规格,美式的子弹全弹长会比东南亚的子弹偏长一点,像是南掸的东西,只不过这个子弹的花纹还挺特别的。”
弹壳的最中央刻着一圈浅浅的十字架,这应该是自制或者订制款,市面上大批量生产的手枪子弹绝没有这种款式。
高汉点头,“反正就是南掸的东西。”
他父亲是个副旅长,比周觉山军衔都高,同样的事儿,如果放在任何其他地方,高级将领在异地被杀害,北掸邦军肯定都会公然开战。
然而,偏偏,对方是南掸,双方都是掸族人,身上流着同样的血……
再加上,原本确实是他父亲工作疏忽,遗漏了那座不起眼的村寨,而且他当时带兵进入村寨时,并没有第一时间联系上当地南掸邦军的首长,他父亲又心急,便退而求其次,只打电话通知了首长的下属。
军队里制度严格,官大一级压死人。南掸的军队当时为了瞒住这件事,不让事情发酵,便直接把那个与高汉父亲联系过的下属将士叉了出去,一枪爆头,一命偿一命。
南掸给出的说法是,这是一场误伤,寨子里本身就有驻兵,而驻兵并没有接收到上级传递来的高副旅长要带兵进寨的指令,所以才兵戎相见,产生了那一次意外的交火。
但高汉才不信那一套,他觉得这里面就是有蹊跷,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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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那村寨极为隐蔽,都不准许他们外人出入,依他猜想,他父亲死得那么惨,估计是无意间撞破了南掸邦军的什么秘密之类的。
“北掸的军队是傻,再加上确实是自己有错在先,所以他们认了,事后也没有跟南掸闹得太僵。但副旅长都死了,尸骨未寒,你们这次过来,他们又可能给你们好脸色看呢。”
高汉心里明镜儿时的,抬手,捋了捋被汗水黏在眉骨上的斜长刘海。
在思点头,原来如此……“谢谢,这回我彻底明白了。”
夜深了,赵骏和高汉不能待得太久,两个人脚前脚后,溜出了房间。
周觉山关上门,捞了一把实木的椅子,他敞开腿坐着,将在思拉了过来。
“有什么主意?”
“没主意。当初南掸已经给出了解决方案,不管合理与否,北掸也已经默认。”
时隔两年,才来跟他们翻一些陈年的旧账,他们是以为她们这一批人是软柿子好捏好欺负吗?
周觉山搓了搓手指。“我个人有不少的存款,我打算多给他们点钱。”
在思摇头,“任何一个人的财产相比于军队的开销来说都是九牛一毛。”
“那你说怎么办?”
在思眼睛转转,灵机一动。她趴到了周觉山的耳边,窸窸窣窣,嘀咕嘀咕……
第四十九章
夜晚, 温泉度假村的地下一层人头攒动, 摩肩接踵。刺鼻的烟味、香水味被隔离在中低档赌区。赌场的最中央, 极目绚烂的水晶灯下,一张硕大的椭圆形绿色赌桌横正摆在一面金黄色的大理石地砖上。
这是全赌场最贵的一张桌台,没有工作人员坐庄, 玩家自分庄闲,每位玩家本金需达到两亿缅币以上才能参与下注,两千万缅币只可以兑换一个金色筹码,开局后, 每局押注则不得少于一个金色筹码。
在北掸, 能够到度假村游玩享乐的人, 基本上都非富即贵。这些人爱玩, 也舍得花钱, 但哪怕是放在这些有钱人堆里, 也很少有人能光顾得起这张桌子。
——今天, 倒是个稀奇的日子。水晶灯流光溢彩,赌桌两侧各坐着一男一女。
荷官穿着一身标准的西装制服, 戴着一双白手套,给双方发牌。不一会儿,有好事儿的凑过来看看,伸长了脖子,很快,这张赌桌四周便聚集了几十个观众,人们里三层外三层, 将赌桌围了个水泄不通。
游戏的规则十分简单,21点——参加者尽量使手中牌的总点数达到21点,或是接近21点,但不能超过,再和对方比较总点数的大小以定输赢。
第九局。
周觉山先收到两张底牌,一张10,一张8,合计共18点。
桌对面,是今天带他在腊戌闲逛了整整一天的朱多助营长。那家伙是个赌徒,没事儿就爱在温泉度假村里泡着。朱多助自认赌术不错,这些年也净赚了不少。这么晚了,他本以为周觉山已经休息,便自己偷溜到了底下赌场……
没想到,周觉山也过来了。他领着俞在思,找到了朱多助,声称自己从没有玩过赌牌,一窍不通,问朱多助有没有兴趣,跟他当回对手,对练几把。
朱多助面露难色,犹犹豫豫,假装为难地答应。
心里面却是忍不住偷乐,他周觉山可是南掸的团长,不消多说,那就是块油滋滋的大肥肉,他又不傻,像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他怎么可能拒绝?!
朱多助掀起自己的牌面一角,悄悄地看了一眼。一张5,一张6,总共才11点。
荷官询问双方,“还加吗?”
朱多助搂住身边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加。”
周觉山侧头征求在思的意见,在思点头,双眸亮晶晶的,“加。”
荷官颔首,向双方各发一张牌,周觉山的为5,朱多助的为6。
荷官伸手向周觉山示意,“先生,爆了。”
周觉山轻笑,将手边仅剩的五个筹码扔了过去。
身后的观众交头接耳,一片唏嘘……
“都18点了怎么还敢要啊?”
“只要不要就赢了。”
“这俩人到底会不会玩牌啊,十几分钟,连输九局。”
……周觉山和在思完全听得一清二楚,他和她对视一眼,唇角微扬,没说什么。
朱多助站起来,一脸春风得意,他翻出个小布袋,收拾起从周觉山那里赢来的筹码。
“看来周团长今天运气不好啊。”
“是,我也不太会。”
“说到赌牌这种事情,输赢都是常事,没有人会一直输一直赢的,我都见多了,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整整一袋子的筹码,少说也有三四十个,朱多助暗搓搓地数着,心里面激动不已。
周觉山看他一眼,“你还玩吗?”
“不了,时间不早,我先休息去了。”朱多助刚在赌场里找了个妞儿,眼看着这深更半夜,他还没尝着味儿呢。
他牵着女人,抱着钱袋子往人群外挤。
周觉山眯眼,若有所思,“那就换个人跟我玩吧。”
说着,在思递给他一个更大的钱袋,袋口没封,袋子被周觉山顺势甩出,金灿灿的筹码倾泻而出,铺满了大半个椭圆形桌面。
这筹码少说也有上百个,价值二十亿缅币。
人们一拥而上,争先恐后。
“先生,我跟你玩!”
“别别别,选我选我!”
……
朱多助定在原地,惊得目瞪口呆。
周觉山并不着急,他漫不经心地招招手,示意保安来维持秩序。
人群渐渐地被重新隔离开来,在思长舒一口气,她转头跟周觉山沟通,有意无意,提高了一些音量,“时间不早,我都困了,你这筹码这么多,你要玩到什么时候。”
“那就一局定胜负吧。”
朱多助听出了猫腻,连忙抱着钱袋跑回来,“你要玩?我陪你玩。”
“呦,朱营长不是正赶着回去休息吗。”
周觉山指尖捏着一片筹码,来回地翻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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