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有时间谈恋爱

    自从回到博纳尔星球之后，秦宁和徐孟珩就同居了。

    发展快到秦宁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这个时代，虽然有很多人都这样的作风，但秦宁从来都是一股清流。

    秦宁处理着手中的工作，瞥了一眼正窝在旁边小沙发上睡觉的徐孟珩。

    他穿着宽松的淡蓝色睡衣，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像只高傲的天鹅般，也终会有栖息的时候。蓬乱的黑色卷发细细碎碎的，微微遮住了眼睛，呼吸清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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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的徐孟珩，比平时仿佛卸下了无限的伪装、面具、盔甲，仿佛是一个刚来到人世间的孩子，纯真、灵动、无邪。

    秦宁放下手中的工作，静静地思考着他们的情况。

    怎么定义呢？

    不是情人——秦宁自以为对感情还是很尊重的，也不是恋人——至少没有人说过喜幻，肯定不是陌生人——秦宁知道徐孟珩的背部有一颗痣。

    他们同居了，偶尔睡在一张床上，偶尔的偶尔，会互相亲吻爱抚，那种完全投入进去的。昏暗的空间。明亮在黑夜中的眼睛，低沉的喘息。

    但没有人做到最后一步。

    秦宁只知道徐孟珩是徐家人，不过是私生子，母亲是三等星球的□□；只知道面对其他贵族的侮辱，徐孟珩一向是示弱忍过去；只知道他喜欢看机甲设计类的书；只知道他的作息很是混乱；只知道他很聪明，至少懂得基本相处的分寸。

    其他的，徐孟珩更多时候，就像是一个秘密。

    这种感觉很棒。

    在黑暗中，在浓雾中，抚摸过身体，交换过呼吸，却没有人试图看清对方的眼睛。

    “三点了。你不是要起来的吗？”秦宁放柔了声音，轻轻拍了拍徐孟珩的肩。

    徐孟珩哼了声，伸了一个懒腰，露出了精瘦的腰腹。他尚且睡眼朦胧，就拿起了一旁的书——秦宁的书架上的。

    虽然秦宁是学的是如何使用机甲、实战，但机甲的基本知识，甚至更深一层次的她都必须要了解，不说精通，至少要过了基础关。

    家里也有不少这种纸质书——是帝国学院特有的，复古风尚嘛。

    秦宁记忆力不说过目不忘，但也是人中翘楚。

    徐孟珩挺喜欢看这些书的，秦宁好为人师，就讲给他听。看到他眼里藏着的惊叹，秦宁就有些庆幸于自己还记得老师课上讲的。

    不得不说，徐孟珩是有天赋的。

    秦宁问过他关于上学的事，他只说在一个三等星球读完了基本教育。

    如果出生在二等或三等星球，甚至是更偏僻的四等星球，那么，几乎是上不到稍微好一些的大学的，而好的大学几乎都集中于一等星球。

    比如秦宁，一个二等星球几十亿人，最后考上帝国大学的只有三个。一个是秦宁，另外两个是一对男双胞胎，他们的父亲是那个二等星球的教育总部负责人。

    一等星球和二等星球的差距，远远不止这一字之异。那天差地别、深不可测的沟壑，是普通人倾其一生、竭力求之，也少有能弥补的。

    生活在二等星球的育婴院时，秦宁总是听到其他孩子的抱怨，为什么自己不在一等星球的育婴院里。连刚小学的孩子都沾染上世故，兴许只是大人的投影。

    “你去忙吧。我一个人看就好。”徐孟珩眼睛从书中抬起来，淡淡地看着秦宁。

    秦宁应了一声，就继续处理自己的事了。

    这个时代，机甲部的军人，特别是军官，是最轻松不过的了。

    机甲部队一向是帝国的王牌，哪怕是最外围、最普通的机甲驾驶员，也有着远超其他部队的待遇。他们可以在军方网站上模拟作战，自选模式，一些报告是由专门的助理写好、再递上去的。

    ☆、第 9 章

    同居的生活，并不是秦宁想象中的尴尬。

    她的性情变得快。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待着，别人叫她一声，都觉得烦躁无比，有时候情感上来了，就喜欢缠着一个人，要不紧紧地拥抱、接触、抚摸，要不说个不停，看到一朵花落了，都能迁出一大片感慨。

    但徐孟珩和她很像，而且奇异地，两人在同一个频率上。每一次的变化，都是如此的契合。

    偶尔的一个瞬间——就像是工作中突然抬眼，就像是光影斑驳间动情的抚摸、清明而迷醉的眸光，就像是夜晚将睡时朦胧模糊的身——秦宁总会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已经坠入爱河。

    直接跳过羞涩期、蜜恋期，到达最舒适、最自由的成熟之时。

    秦宁是有些心高气傲的，有时候，她感觉对徐孟珩而言，自己可有可无，很快她又能反应过来，对秦宁而言，徐孟珩不也是可有可无吗？

    也许找不到这样一个贴心的陪伴，但缺了这个位置，也能活下去，而且有别样的精彩。

    ☆、第 10 章

    秦宁来部队里，主要是来看看自己的机甲毕方，上次对战叛军时有些毁坏。

    毕方于她而言，已经超越了一个机甲的存在。这是她亲手设计的唯一一个机甲，完全是按自己的偏好、特点设计的。当时设计出来，帝国大学机甲设计系教授大为惊艳，竟是感叹为什么秦宁不是设计系的学生。

    最特别的是，毕方只有秦宁才能驾驭。

    这个取自旧时代古书的名字，倒不是秦宁多么知识渊博，只是恰好在古历史课上，秦宁突然有一个机甲的创意，而老师正说出毕方的名字罢了。

    毕方可以化作一个小戒指，需要时召唤即可。

    不过这次要维修，秦宁难得与毕方分离了一个多月。

    到了维修部门，却感到一些不对劲。

    毕方修是修好了，却被放在七级维修室——按照毕方的等级，应该是十级。在等级森严的帝国，这样的事情，不应该发生。

    负责修护的人见到秦宁，恭敬地问好，状似与平时没什么不同。

    秦宁却从他面上平静的眼里，看出来些许遗憾，甚至是同情。

    接走毕方后，秦宁回到家，徐孟珩坐在大厅里，看着手中的光屏，眼中闪烁着不明的色彩。

    秦宁感到有些奇怪。

    “我想，你应该看看这个。”徐孟珩将手中的光屏递给秦宁。

    上面正在采访一个男人，温文尔雅，有着岁月沉淀的魅力，腹有诗书气自华。

    秦宁一眼看去，却霎时愣住了。

    徐孟珩察觉到她一闪而逝的僵硬和苍白。

    那个男子是穆澄。

    秦宁一个二等星球的孤儿，纵使再怎样天赋卓绝，也不可能考上帝国大学，而且还是最热门、最难考的机甲系。

    而这一切，都在于穆澄。

    穆澄是当年帝国大学的考官之一，负责所有二等星球考生的面试工作。

    当年秦宁十八，他三十二。不说掌握着无数学生命运的权力，清雅温润的面容，就单单是那个“穆”姓，就足以让人心思翩跹——那可是帝国七大家族之一啊。

    秦宁的笔试成绩，足以上机甲系。可是因为她的身份，连帝国大学都上不了。

    所有的二等星球的考生，成绩达到全帝国前十万分之一的人，会由当地政府出资，统一送到一等星球——多兰，那里有专门的安置点，有不同大学的考官前来进行面试。

    成绩达到标准的人大多是一等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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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二等星球加起来，仅仅只有零零散散几万人。而三等星球、四等星球，几乎没有人。

    秦宁和一个女生一个房间。

    面试第一轮结束之后，秦宁就坐在房里休息，准备第二天的考验。

    天色渐晚，那个女生才回来。

    她画着浓妆，与这个年纪不符的那种妖艳诱惑的，以至于反而自取其辱。暴露的短裙，隐约可以看到少女洁白的大腿根，半透明的材质，只有仔细注意，就可以看到黑色的内衣。

    显然，她不久前大哭了一场，脸上的妆都花了，黑色的睫毛膏融化，在两颊留下难看的痕迹，狼狈不堪。还有一种浓浓的酒味。她的衣服也有些地方是潮湿的。在朱红色的裙装下，倒不是很明显。

    一进屋，那个女孩就疯了一样地脱掉所有的衣服，动作很粗鲁，红裙被撕坏了，自己的身上也扯出了几道红痕。

    她□□着跑进洗手间。

    传来哗哗的水流声，和东西落地的碰撞声。

    大概一个小时，她才出来。

    面色苍白，双眼红肿，但却显得很平静。说不上开心。有一种破茧之后、没有成为蝴蝶的那种感觉，她拥有了自由，却仿佛失去了本该拥有的颜色。

    因为她们都是黑发黑眸，就有着莫名的亲近感。

    秦宁给她倒了一杯水。

    那个女孩接过，看着秦宁清秀的脸，竟轻声笑了出来。

    她说：“你这样是上不了帝国大学的，连多兰大学都上不了。”

    ——多兰大学是所有一等星球上的大学中，要求最低的大学。据说，多兰大学的面试最宽松。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说一个简单的事实，只是一个过来人给后生晚辈的忠实建议。

    “我考了三次了。第二次考了全国第一千九百名，还是没上到帝国大学，连要求最低的历史系都没有。上到帝国大学，就有资格证，可以在一等星球安家了。所以我努力地考啊。恨不得把所有资料都背下来。我真的做题目做到吐。”

    “第一次失败了，我就更认真。我反思是不是我的其他能力有所欠缺。我父母还花了一大笔钱，帮我找了一等星球的老师，让我接受一下那里的教育。不过因为没有补贴，那个老师只上了一个月。”

    “第二次失败后，我的一个同学告诉我，她父亲是一个老师。说没有一定的背景，是上不了的。以我的成绩，还不如找一个二流大学上一下，相对于其他二等星球的学生，已经是特别特别好的大学了。可是我不甘心。”

    说到这里，那个女孩整个人开始颤抖，洗干净后露出一张平庸的脸，惟有那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灵动而有活力。此时却透露出一种强烈的情绪，怨恨、愤怒，无数种负面的感情交织在一起，燃烧成一团虚无的火焰。

    “那个同学说，只要讨好了考官，就可以了。讨好是什么意思呢？我当然知道。”她突然抓住秦宁，另一只手摩挲着秦宁那张耐看、清秀的脸，仿佛着了魔，“我不行。你去吧。”

    她像一只困兽，囿于狭窄的牢笼之中，空有一腔热血，却只能暗自忍下。明明已经耗尽所有力量，可仍不得出逃。

    很难说她的意图是什么。

    究竟是想让秦宁上到帝国大学，还是想把别人拉入深渊，体会到自己的感受。

    后来，秦宁才知道她的名字——韩隶。

    第二天的面试，秦宁自以为表现得很完美，现场答题都是正确的，面对考官，也是落落大方——她一向不喜欢与陌生人接触，除非是感兴趣的，回答的问题也体现了自己的优秀、风度，和足够的敬意。

    可那个考官却一脸冷漠，态度漫不经心，结束后，他都没有思考、没有犹豫，就说：“您足够优秀，只是不适合我们大学。谢谢您的参与。”

    回到住的地方，那个女孩看到秦宁的表情，丝毫没有意外。

    当天晚上，秦宁去了主考官的房间。

    ☆、第 11 章

    而此时，那个光屏中风度翩翩的穆澄正在发表关于女性参军的想法。

    最近流行的复古风尚，已经不仅仅限于模仿那时的建筑、纸质书和各种千奇百怪的习惯了，而是转到了思想的阵营。

    “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这是古人崇尚的规则。而今，却又不少女性完全违背了……”穆澄的声音很好听，和他的外表极其搭配，让人忍不住想要继续听下去。

    但他的话，却令人胆寒。

    什么时候帝国最权威的网站竟然能够置顶发布这样一条新闻？

    这个网站的背后负责人一向是皇室的成员，而这样传达出来的信息，实在是不能不令人深思。

    经过言论最激烈的三个月，秦宁被免职了，得到了一笔不菲的赔偿金。

    从首都星回到博纳尔星，秦宁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

    你为之奋斗、牺牲的事业，只因一个莫须有的借口，被剥夺殆尽。

    幼时，她想要逃脱那个育婴院，那只是展示政府、展示皇室仁慈之心的地方罢了。没有了记者、高官的拜访，他们连饭都吃不饱。

    她不是个勤奋刻苦的料子，累了就划自己一刀，渐渐地就不需要了。一碰到学习，她精神特别清醒。她没日没夜地读书、背书、写资料。

    考上帝国大学，就可以获得在一等星球安家的资格——这成了支撑秦宁的最大动力。

    她要离开这里，不仅要光明正大地，还要风风光光地。

    至于上机甲系，一是因为兴趣，二是因为机甲系最容易就业，且绝大多数毕业生都混得人模狗样的。

    后来军队来收人，她以级部第三的成绩被选上了。

    一个女性，一个黑发黑眸的女性，还出生在二等星球，向来是社会中最被人鄙视的角色。她却当上了机甲部的少校。

    而且，受人尊敬。

    秦宁的付出，超越了种族，超越了性别，超越了家世，超越了社会最难跨越的沟壑，到达了彼岸。

    但现在，一切化为乌有。

    从云端坠落地底。

    秦宁都不想看到别人是怎样看自己的——一个笑话？

    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