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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灵兮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凉蝉

    “应春,有吃的么?”程鸣羽问,“穆笑不是去找吃的东西?怎么还不来?”

    应春让她抱紧自己胳膊:“好说,我带你去找他。”

    两人找到穆笑的时候,他还没想起自己究竟忘了什么。

    反倒是金枝和玉叶认出程鸣羽,笑嘻嘻地冲她笑。程鸣羽只见过两只兔子,没见过两个笑得跟兔子似的人,被他俩的亲热劲吓得不轻,以为又是什么怪里怪气的神灵,连忙缩到应春身后。

    杨砚池先是被身边嘭地现身的两个姑娘吓了一跳,随后看到长桑冲俩姑娘恭敬念了句“山神”才明白,是新上任的山神莅临。

    “山神大人。”他冲面前那位满身仙气的好看姑娘作揖,“请山神救救……”

    应春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是山神。”

    她把程鸣羽从身后拉出来:“这位才是。”

    杨砚池直起身。他这回喊不出“山神大人”这句话了。

    眼前的姑娘身上不止毫无仙气,甚至有些落魄,怎么看怎么不像样。

    “没有弄错?”杨砚池问他最信任的长桑。

    面对他的质疑,程鸣羽尴尬起来:“刚刚才当上的山神,还不太懂。大哥你是人还是神仙?”

    ……连他是人还是神都分不出来,杨砚池惊了片刻,没有出声。

    他素来脸上都是懒洋洋的神态,此时内心震愕,面上也显不出分毫。

    穆笑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顺手在道旁梨树树干上拍了两下,很快从树冠里掉下两个梨。

    程鸣羽接过梨子,不大满意:“没有肉吗?”

    杨砚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他看到这位完全不像样的山神就很想奚落。

    “神仙是不沾荤腥的,你不知道吗?”他对程鸣羽说。

    程鸣羽大吃一惊:“什么?!”

    但很快她回过神来:“你骗人吧?拜神的时候也用烧猪或者烧鸡的呀。”

    杨砚池骗人不成,闭上了嘴。

    程鸣羽对他投来怀疑神情,一边啃梨,一边跟在穆笑和应春身后往前走。她察觉到了杨砚池的不快,但不知道这位刚刚才初见面的人从哪里来的不快。

    应春和穆笑正在讨论如何寻找鬼师,长桑凑过去好声好气地说:“鬼师也要喝水吧?他不与别人来往,家中必定有井,或者住所附近就有河川。我们找观帮忙就行了。”

    此言一出,穆笑脸色顿时沉重起来。

    程鸣羽吃完了一个梨,精神多了:“观是什么?”

    “井渊之精。”应春给她解释,“能通所有井渊,凡是有水的地方,观都能到。”

    程鸣羽:“那找观帮忙呀?”

    应春忍不住笑了,但很快捂着嘴,小声道:“因为穆笑和观的关系很糟糕。”

    在杨砚池家中,小米正在水井边上打水。

    水缸已经清洗干净,小米将最后一桶水倒进去之后,忍不住伸展手脚,长舒一口气。

    他忽然听见身后有一阵低笑声。

    回头立刻看见,有人坐在水井边上。

    那姑娘一身长裙似在散发幽光,裙摆长而软,一直拖到地上。她手里拿一支箫,冲小米笑了笑,声音又甜又干净:“哎,你家将军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观故井故渊之精,美人,好吹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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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14、冷杉、llll、唐僧骑马咚了个咚的雷,么么哒

    第7章 鬼师(7)

    小米呆了片刻,结结巴巴开口:“出、出门了……”

    “出门?”井边的姑娘神情惆怅,“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她身段窈窕,一头黑发垂在井沿上,泛着水亮丰润的光泽。小米有些站不稳了,倒也不是怕,而是这姑娘几乎可算他生平所见之人中最美的那一位。他被姑娘的眼睛一看,感觉整个人就要飘起来了。

    “不、不知道。”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变温柔了,“你想见他?那你进去等等?将军回来了我来叫你。”

    “我只能坐在这儿。”姑娘指了指井边,“别的地方去不了的。”

    可怜。小米万分同情:看来是含冤跳井死的。

    “小兄弟陪我说说话?”那姑娘笑了两声,将长箫在纤长指尖转了几下,“比如,你家将军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爱去哪儿,不爱去哪儿。”

    一人一精聊得畅快,此时金枝和玉叶先跑了回来,两只兔子在抵达小院门前的时候就地一滚,化作人形立起来。

    小米最受不得看他俩变形。兔子是杨砚池养的,就在杨砚池来长平镇那天,经过凤凰岭山脚的时候在道旁捡到。但杨砚池实际上也不大管,就平时蹲在梨树下摸摸耳朵背脊,平时全是小米在照顾。

    小米拍着胸口:“别在我面前变形好么?吓坏我了。”

    玉叶缩在金枝身后,畏畏缩缩地看着观。观手中拿着长箫,遥遥朝她一点。箫管中跃出几串水滴,水滴里头又幻化各色奇景,看得玉叶目瞪口呆。

    金枝挥动双手把水滴扰散:“我知道你是谁。别迷惑我妹妹。”

    观悻悻收好长箫:“一点儿小戏法罢了。”

    她忽的坐直身,朝着院门外露出微笑。

    杨砚池等人已经走了回来。长桑和穆笑等人到妇人家中去看她情况,杨砚池在院中无事可做,忽然发现自家井边坐着一位不速之客,连忙跨回这边。

    “将军有事想请你帮忙。”金枝正对观说起鬼师之事。

    观用手指缠着自己头发,没说帮忙,也没说不帮忙,只是冲着杨砚池笑。

    杨砚池:“看我作甚?”

    观:“凤凰岭上好久没见过你这样标致的汉子,我多看两眼。”

    杨砚池走到她身边,语带怀疑:“是么?”

    “普通的小精怪我瞧不上,但长桑和伯奇都是神籍,他们也瞧不上我。”观拿着长箫在杨砚池脸上一点一点,“我挺中意你的,人。”

    杨砚池把她的箫管拨开:“不要动手动脚。那穆笑呢?”

    观笑嘻嘻地收起了长箫:“别瞧穆笑一副好脾气的样子,那是他皮囊天生的模样,可不是他的真性情。他人特别凶。我不过是在杏人谷里偷瞧他洗澡几次,他竟然真的生气了。”

    杨砚池心中生出十二万分的警惕,心想自己以后洗澡必须要小心了。

    但他很快又被另一个问题拉走了注意力:“等等,穆笑这样的精怪,还要洗澡?”

    “他洗澡跟你们人洗澡不一样,他是要洗身上的……”观捂住了嘴巴,小声说,“不能说,说了我便不能在凤凰岭生存。”

    杨砚池总觉得她这样一截截地讲话,是故意的。

    “洗不掉的,那根本不是凡俗水流可以祛除的东西。”观对这个话题兴趣不大,讲完后又晃着箫管,“这个将军,我给你吹个曲儿吧?论起吹奏箫管,这凤凰岭上没有任何一位精怪甚至神灵能及我。”

    杨砚池蹲在井边,比坐在井沿的观要低,他必须抬头仰视着观。

    他知道井边的东西是什么,也知道她无心害人。井渊之精依赖故井故渊生存,本身没有任何攻击性,只是喜欢逗弄长相好看的男人说笑几句而已。她永远不可能离开井渊,有时候夜间在深山行走,若是听到隐约的箫声,便知道是观在吹奏箫曲。

    为她新喜欢上的某个少年郎。

    “你中意我,那你能帮我一个忙么?”杨砚池温声询问。

    观低下头,一双圆润黑眼睛带着调皮笑意:“你呢?你中意我么?”

    “你若帮我这个忙,我就告诉你。”

    观伸手指碰了碰杨砚池的脸。她的手指是冰凉的,带着令人畏惧的寒气。

    “帮我寻找那个在凤凰岭上出没的鬼师。”

    话音一落,观立刻把手收了回去。

    她脸上方才那俏皮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警惕与害怕:“为何要找他?”

    “他已经害了人,以后还会害许多人。”杨砚池耐心与她说明,“而且我惹恼了他,估摸他很快就会找上我了。”

    鬼师显然让观恐惧。但她犹豫片刻,还是点了头:“找他不难,我知道他躲在哪儿,那地方有一口井,但我不喜欢去。里头太黑太臭了。”

    杨砚池:“那在哪儿呢?”

    金枝玉叶和小米在一旁面面相觑。他们很熟悉杨砚池这种说话的腔调:平日杨砚池在梨树下揉兔子毛的时候,就是这样跟金枝玉叶说话的——吃了没呢?又肥了,兔子有耳屎么……等等等等。

    这是对小孩或者小兽讲话的调调。

    观又点了点他的脸:“你让我亲你一下,我就告诉你。”

    杨砚池:“……不行。”

    观却已经拉着他衣领朝他俯身。

    杨砚池无声叹气,张口清晰地说:“观。”

    观发出惊叫,满脸通红,竟一下钻回了井里。

    小米和金枝玉叶松了一口气。

    而刚从妇人家走出来,兴致勃勃看戏的程鸣羽遗憾极了。

    她绕过石墙进入杨砚池的院子:“她怎么跑了?”

    “人一旦呼唤她的名字,她就会立刻缩回井里。”杨砚池看着黑乎乎的深井,“她很害羞。”

    说完才意识到不对劲,杨砚池回头看她:“你怎么出来了?”

    “长桑正在救那位阿妈。穆笑和应春正帮忙,他们说我没什么用处,让我先出来。”

    杨砚池很冷静地点破她:“虽然他们承认你是山神,但也不认为你有用。”

    程鸣羽尴尬一瞬,很快坦然:“我确实没什么用。”

    她告诉杨砚池自己是怎么来到凤凰岭的。絮絮叨叨地说完,转头发现杨砚池和小米看她的神情都很古怪。

    “假扮宋小姐成亲?”小米怪叫道,“你就是——”

    在杨砚池眼神示意下,金枝玉叶捂住了小米的嘴,把他拖回屋内。

    程鸣羽莫名其妙:“他怎么了?”

    “小米胆子小,被你吓着了。”杨砚池平静地说,随即立刻转换话题,“观刚刚告诉我,她知道鬼师所在之处。我们只能等她现身。”

    程鸣羽乖乖听他说话。她一直只听过鬼师如何可怕,但刚刚真的看到那垂危妇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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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已经死去的两个孩子之后,才真正理解鬼师之恶。长桑等人是神灵或修为高深的精怪,而鬼师只是巫者,他们自然可以与之抗衡,可她只是一个什么都还未学、还未懂的山神,她能做什么?

    程鸣羽害怕了。

    她更加不明白的,是这位养着两个兔子精的男人,为什么也要这样尽心尽力。

    因为妇人和那孩子就在他家旁边?因为长桑说,自己曾教过这男人一些法术?

    程鸣羽对他初始的印象不太好,现在反倒觉得这人有种说不清楚的善良了。

    “你叫什么?”她自报姓名后好奇地问。

    杨砚池看她一眼,没有回答:“你快走吧,我在这儿等观就行。人多了,她不会出来的。”

    程鸣羽只好走了。

    杨砚池盯着她背影,心头尽是古怪的感觉。

    阴差阳错,自己可能就会娶了这个姑娘。她倒是什么都不怕,好像因为差点死过一次,胆子反而更大了。杨砚池心想,当然不难看,虽然比不上观,但也是个伶俐秀气的女孩子。可他总觉得哪儿不对劲,想来想去,最后找到了能说服自己的原因。

    她那样平凡,居然是一位山神。

    杨砚池在自家井边守了好几天,有事没事就在井沿上跟观说话,不管她是否能听到。

    长桑每日都来看妇人的情况,那被夺走的寿命他无法补还,但妇人的命是保住了。

    长桑也常来找杨砚池,看这位他最终没能留下的徒弟。

    “应该是你来当山神才是。”杨砚池说,“现在那位……不够资格。”

    “穆笑也认为他才是山神,毕竟他最了解凤凰岭。”长桑笑道,“可是不行啊,芒泽和凤凰岭只认程鸣羽,其余人都不行。”

    送走长桑,杨砚池又坐在了井边。

    他搜肠刮肚地找话来讲,这回终于听见了井里窸窸窣窣的声音。

    观从井里跃出来,轻飘飘地立在石头砌就的井沿上。

    “你可算来了。”杨砚池叹道,“小米每天都想你。”

    在屋内探头探脑的小米骂了他一句,捂着脸躲回去。

    观把双手背在身后,低头笑道:“可我想你。”

    杨砚池很不理解:“说你脸皮薄吧,可见人第一面就说中意,还说要亲我。可怎么一喊你名字你就跑了?”

    “我名字不好听。”观脸皮微红,“别喊名字,否则我又跑了。”

    她坐在井沿边上,和杨砚池肩并肩:“这几天听你说了许多话,原来你这样不喜欢凤凰岭的新山神。”

    杨砚池心想,她怎么知道?这几日提起程鸣羽的次数确实多了些,因为程鸣羽每日都来找金枝玉叶,杨砚池也不得不每天都与她说上一两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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