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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丁丁冬

    “据说那是上古名刀,乃是先帝之物。”柳真忙提醒道。

    温雅摆摆手:“先帝不过是挂着做装饰用,给镇国公吧,告诉薛明这会儿就去。”

    柳真答应着退下了,她忍不住拿出那个石雕,摆在面前脸对脸看着,轻声说道:

    “少帅荣麟,姓荣名麟,字伯麒,以赤乌刀为兵器,赤乌乃是上古名器,触手沉稳厚重,刀柄漆黑刀身赤红,其刃锋利,可削铁断玉。”

    说着话食指尖触上小人儿鼻头,低低问道:“我这么做是对的,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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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赤乌

    薛明带人到了镇国公府, 说是荣恪回来看了一趟就到军营里去了,一行人骑了快马追出城门,一直追到军营里去,秦义将他迎进荣恪的军帐,荣恪正和数名将士围坐着吃午饭,瞧见他起身向外,客气说道:“这儿人多,军帐外说话。”

    看到薛明递过来的宝刀,不置信接过去抽刀出鞘, 指尖轻抚过赤红的刀身,食指在刀刃上轻轻一抹,滋得一声, 鲜血喷溅而出。

    薛明吓一跳,秦义喊一声爷。

    “赤乌。”荣恪不顾滴血的食指, 怔怔看着手中的刀低声说道。

    “是赤乌。”他举起刀身向着太阳,刀身映着血色, 泛出刺目的红光。

    “真的是赤乌,哥哥的赤乌。”他的声音发沉,低低说一声牵马。

    秦义小跑步牵了马过来,他提着刀飞身上马,纵马疾驰而走。

    出了军营漫无目的策马飞奔, 胸臆间憋闷得难受。

    十八年前哥哥被抬回来后,已经不能说话,身上几处致命的伤口不停有鲜血涌出, 他的脸色越来越白,白得像纸,他一一看过围在身边的亲人,最后落在他脸上,他抬起手向他示意,他靠了过去,哥哥抓住他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朝他微笑,他的唇角刚刚翘起,手就垂落下去。

    哭声四起,他紧咬着唇从人群中挤了出去,疯跑着冲向战场,一寸一寸翻找着,寻找哥哥的赤乌刀,赤乌是哥哥的一部分,赤乌刀上留着哥哥的灵魂。

    他没有找到,他找了十八年,今日方失而复得。

    他松开扯着马缰的手,两手将赤乌紧紧抱在怀中,从疾驰的马背上跃下,重重摔在山道旁的荒草坡上,沿着山坡向下滚落,直到一丛荆棘将他拦住,他扯起唇角一笑,转身向坡顶上爬去,爬了几步停住了,翻个身直挺挺躺在冰冷的泥土里,仰望着湛蓝的天空,有泪珠顺着眼角一滴滴落了下来。

    镇国公领了太后赏赐后行为失常,手抖着声音也抖着,食指划过刀刃,也不顾指尖滴着血,骑上马就跑,薛明指指他纵马狂奔的身影,又低头看向地上血迹,讷讷对秦义说道:“镇国公还没谢恩呢。”

    “请中贵人到帐中稍候片刻。”秦义客气比手,请进帐中热情招待。

    薛明等啊等,等到军营里吃过晚饭,镇国公回来了。

    一瘸一拐牵着马,灰头土脸十分狼狈,脸上沾满了泥水,身上的衣裳破了好多处,低着头也不理人,秦义跑过去牵了马,他自顾抱着那把刀进了自己军帐。

    秦义指指军帐里面,对薛明陪个笑脸:“瞧这情形,中贵人还是别等了。”

    薛明拱拱手:“再晚些宫门可就下钥了,我只能回宫,照实禀报太后。”

    说着话刚要走,镇国公出来了,阴沉着脸看着他,声音低哑说道:“还请回禀太后,此次比武,我荣恪定要赢过卫国公。其余的,不必多说。

    薛明赶在宫门下钥前进宫,宝慈宫内亮着灯,柳真说太后一直在等他。瞧见他进来,有些急切问道:“怎么才回来?镇国公那儿出什么事了?”

    薛明在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了,镇国公让回禀的话要说,其余的,也得说。

    听他绘声绘色一说,温雅皱了眉头,他怎么会受伤?从马身上摔下来了?没想到他反应如此激烈,自己将赤乌刀给他,是不是错了?

    可他充满斗志,说是定要赢过卫国公,也许没有错?

    隔日见过四位辅臣,冯茂留了下来,说是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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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过了军营,温雅忙问镇国公伤势如何,冯茂摇头:“脚腕扭了一下,倒是没有大碍,军医说贴几日膏药就好,手指头划破出血给冻住了,郎中说再回来晚些,就得截去了。”

    温雅松一口气。

    冯茂疑惑道:“问过他是怎么回事,说是纵马太快,从马背上摔下来了,笑说只是些皮肉伤,不用大惊小怪。可臣就是奇怪,他的骑术相当精湛,他的马又是千里挑一的良驹,就算在马上睡着了都不会摔下来,除非他自己找死。”

    温雅捏一下手指:“驸马可听说过赤乌刀?”

    “听过,是荣麟的兵器。荣恪一直在找,找了十八年也没找到。”冯茂说道。

    “一直在宫里,前日我为了激励他,赏给了他。”温雅抿唇看向冯茂。

    冯茂恍然大悟,“他帐中书案后墙上挂着一把刀,刀上罩了云锦做的罩子,臣想拿下来瞧瞧,他拦住臣虎着脸说许看不许动,臣还琢磨呢,荣二也不是那么小器的人,原来那是赤乌刀。对了,他声音嘶哑,一定是哭过了。也是,魂牵梦萦十八年,终于找回来了,不痛哭一场才怪。”

    温雅心里缩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只对冯茂摆了摆手。

    冯茂躬身退出,出了殿门瞧着翟冲窃笑,心想荣恪寻回赤乌刀,校场比武一定能赢,太后一定会赏他个宫里的差事,你小子就等着吧。

    翟冲面无表情,没搭理他。

    十月祭拜皇陵,十一月冬至祭天,太后很忙,没有召见过荣恪,荣恪老老实实呆在军营,没进过城,没有回过家中,也没有求见太后。

    只冯茂不时前来军营探望,然后再去宫中给太后传递消息。

    这日说:“镇国公担忧己方将士与他方将士同在禁军多为故人,甚至为亲朋好友,待到对阵时,看到熟脸下不了手。”

    太后沉吟道:“古有傩戏,傩面具粗犷雄伟,不如双方戴上傩面,只以盔甲颜□□分敌我。”

    他日又说:“镇国公说两相佯装对阵,不如真刀真枪来得痛快。”

    “同为禁军并非敌我,只可切磋不可伤人,点到为止。”太后微笑,“不如让工部赶制未开刃的刀枪,兵刃上涂红漆,要害处染上红漆就算阵亡,非要害处算受伤,伤亡者多的一方,自然就是败了。”

    “镇国公说他与太后想得一样,只是慢些,太后当时就能想出,他得琢磨上一天半日才能有主意。”改日冯茂又来,笑对太后说道。

    温雅笑而不语,手轻轻捏一下袖子里的熏球。

    冯茂又说:“镇国公还说,这次来不及了,日后军中演练,就分成两拨对攻,不用傩面也不用未开刃的刀枪,更不用红漆,只需胜者重奖,败者重罚。”

    太后笑道:“如此甚好,就这么做。”

    眼看着快到十一月底,太后问冯茂:“镇国公那儿,如何了?”

    “成竹在胸。”冯茂笑道,“届时太后可会亲临?”

    温雅说会,说着话拿过案头一只琉璃盅给冯茂看,冯茂隔着琉璃瞧得清楚,笑说道:“好喜气的小姑娘,可是要给镇国公讨个好彩头?”

    温雅摇头:“你只要告诉镇国公,在我这儿看到了这个。”

    冯茂不明就里,依然忠实传话,荣恪一听喜上眉梢:“你是说那个石雕被太后用琉璃盅罩着搁在案头?”

    “我瞧着是个泥人。”冯茂乜斜着眼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是个石雕?对了,你有石雕的手艺,那熏球就是你一刀一刀刻出来的,难不成,你刻了一个小姑娘送给了太后?”

    荣恪不理他的话茬,只眯着眼笑:“她喜欢就好。”

    “难道说,你刻的是太后小时候?”冯茂探究盯着他。

    “你少废话。”荣恪不耐烦道,“你只管传话就是。”

    “只管传话?”冯茂撸了撸袖子:“把爷当成什么了?传信的青鸟?还是报信的红娘?”

    红娘二字一出,两个人都愣住了。

    冯茂先回过神来,拍一下嘴说道:“我是张破嘴,说的都是浑话。”又指着荣恪,“那可是当朝太后,你可万万不能有任何不恭敬的想法。”

    “我若是有呢?”荣恪挑眉看着他。

    冯茂摆摆手:“以后再细说,先练兵去,比武输了,再有任何想法都白搭。”

    十一月二十八这日,太后和皇上驾临禁军军营,校场边搭起一座彩楼,太后皇上三位辅臣内阁各位大学士各部堂官并十几位兵部官员,按座次高高坐着,翟冲骑马绕着彩楼来去巡视,内禁卫或明或暗各守其位,森严戒备。

    校场上一片欢腾,鼓声隆隆号角轰鸣人喊马嘶,温雅于千万人中一眼瞧见荣恪,头戴银盔身穿银甲,腰跨赤乌刀,黑色刀柄银色刀鞘,脚蹬战靴,骑着一匹黑色骏马在自己的队伍旁边逡巡。

    荣恪逡巡一圈,纵马来到队伍前方,端坐在马背上抬目朝彩楼上望去,居中御座上的人影青纱遮面,深衣青裳外罩黑色狐裘,头戴两博鬓和花钗十二树,高高在上,尊贵威严。

    他笑了起来,抽刀出鞘,将赤乌高高举在空中,赤红的刀身映照着初升的冬阳,似乎耀着血光。

    红光划过天空,校场迅速安静下来,静默中响起呜呜呜的号角之声,徐泰高踞点将台,亲自擂响战鼓,校场外大炮齐发,校场内三军雷动。

    校场比武对阵,正式开始。

    第43章 校场

    炮声刚歇, 两队少年郎骑马从烟雾中出场,都是两边精心挑选出的人马,战马威风神骏,少年郎个个英武昂扬,黑衣金甲银枪,队形排列整齐,齐唱军歌《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 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歌声威武雄壮,小皇帝听得高兴,站起身跟着大声唱了起来, 其余大臣一瞧,也忙起身跟着齐唱, 只太后端坐着,看看这个瞧瞧那个, 冯茂不用说,音色音准都很到位,方太师板着脸一本正经,嘴唇一开一合,却没声音, 孙智周似乎不识音律,总是合不上节拍,再看几位大学士和各部堂官, 平日里朝堂上衣冠楚楚庄重刻板,这会儿各各不一,有跑调的有抻着脖子的有瞪着眼睛的有唱得高兴得也有勉为其难的,嗤得一声不由失笑。

    唱罢军歌本该进入比武,因有冯茂提前交待,徐泰特意吩咐下去,模仿立春时诸君呈百戏给皇上观瞧。

    一位彪形大汉抱着大铜锣绕场口吐烟火,一队少年戴着青绿面具,脚尖点地而立,手持刀斧表演捉鬼,然后一人手持小铜锣引导钟馗进场,钟馗一声呼喝,出来几名光着脊梁的白面骷髅,系了肚兜动作滑稽,一出捉鬼的哑杂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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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演过,爆仗冲天而起。

    烟火中捉鬼之人消失,上来七位散发少年,身刺文绣,穿着青纱小衣头戴金花小帽,互相格斗击刺,破面剖心,因动作逼真,小皇帝咚一声坐下,埋头在温雅怀中,温雅忙搂住笑道:“害怕了?那就从手指缝里看。”

    小皇帝就靠着她,手捂了脸从手指缝里观瞧,爆仗响起换了名目,又觉没有看够,遗憾着叹一口气低下了头,温雅说声快看,他抬起头,就见绚烂的烟火腾空而起。烟火未散,几十名少年排列着,扮作神鬼雕塑上场而来,一曲鬼神舞后,上百名远古武士登场,分别两两出阵进行格斗表演。

    最后表演的是马术,一队少年身穿杂色金丝窄袍,宝镫金鞍,一双一双出阵催动战马,或转体射箭或倒立或拖马,个个身手矫健英姿勃发,精彩纷呈惊险刺激。

    百戏收场,进行比武。

    刀枪剑戟射箭骑马,每一名目双方各出三人,一场一场比下来,双方竟然平局。

    荣恪一方欢声雷动,徐泰一方则士气低落。

    皇帝疑惑问温雅:“明明是平局,为何双方反应如此不同?”

    温雅笑道:“因双方人马均属卫国公麾下,镇国公一方以为必败无疑,打成平局于他们而言既是胜利,而卫国公一方本以为胜券在握,平局于他们而言则是败局。”

    小皇帝点头,表示明白了。

    比武结束,双方对阵。

    校场中间用大幕隔开,双方统帅将士确定阵型,然后排兵布阵,大幕撤去,两军对垒。

    徐泰因己方在比武场上气怯,特意摆出冲锋阵法锥形阵,自己则在点将台上纵观全局,亲自擂鼓鼓舞士气,荣恪则摆出可攻可守的方阵与之对抗。

    徐泰一擂鼓,徐家军阵前方三员虎将带人往前猛冲,荣家军的方阵竟不防守,反而后退,徐家军穿玄色盔甲,荣家军是银色盔甲,花楼上的人们从高处清晰可见,黑色将士如尖刀,直插入银色方阵,银色则有溃败之势。

    小皇帝说一声这也太快了,紧张得站了起来,温雅拉他坐下,小声道:“莫急,再仔细看。”

    就见银色方阵起了变化,迅速向两翼散开,如大鹏展翅,反向锥形阵薄弱的中后方包抄冲击而来。

    徐泰的鼓声起了变化,阵前猛将闻听迅疾回身支援,双方短兵相接,一时间喊杀声震天。

    因带着傩面,又知道手中刀枪没有开刃,都拼命一般猛攻眼前的敌人,看到对方要害处染了红漆便大喝一声:“你阵亡了。”

    对方也就乖乖撤出战场,有要耍赖的,想要回馈对方红漆,就会有场边逡巡的兵部武官虎着脸过来给拉出去。

    徐泰在点将台上看己方反被敌方合围,狠命擂着战鼓振奋士气,荣恪瞧着合围之势已成,交待旁边中军将士几句,纵身跳下点将台跃在马背上,戴了傩面持着□□冲入场中,策马直奔徐泰麾下最勇猛的将军甘雄。

    甘雄高大强壮,较常人高出一头,即便戴了傩面,依然能一眼认出,他已杀死荣家军三名勇将,冯骏也连带着阵亡,正咬牙切齿站在场外,瞧见己方一名银甲将军,头戴狰狞的魁星傩面,纵马扑向甘雄。

    二人缠斗在一起,甘雄勇猛进攻,荣恪灵巧闪避,出其不意攻其软肋,打了上百个回合,甘雄力竭,荣恪手中长刀猛击在甘雄肋下,红漆点点,犹如血花,甘雄拱手说声承让,黯然策马退出。

    徐泰瞧见甘雄落败,手中鼓槌一顿,荣恪一方中军在点将台上见此情形,挥舞着旗帜擂响了战鼓,角号手也凑热闹,号角声长鸣,此消彼长,徐家军现了颓势。

    徐泰醒过神再次擂响了战鼓,彩楼上方太师问兵部尚书武成:“《左转》中的曹刿论战,说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卫国公这方可是要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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