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记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杀猪刀的温柔
德王妃轻飘飘地把这事情说了出来,皇后讶异至极,随即她很快反应过来,来不及掩饰她就略觉荒谬地笑了一声。
小王婶是不是变傻了?她是易家女,她有两个皇子,争夺皇权的时候让她娘家置身事外?
不过她现在答应了,以后会不会变,小王婶还活不活着,又是另一回事了罢?
皇后脑子飞快动了起来,权衡着这当中的利弊,末了,她摇头,跟德王妃实话实话:“世事难料,王婶此话本宫就是点了这个头,本宫也不能保证后人会如何,更别论圣上那边是何想法了。”
退一万步说,就是易家愿意,圣上愿意吗?就是王婶有手段逼得他暂时答应,可天家也是最擅长翻脸无情的。
太多不可控的变数了,皇后对她的话心动至极,但心动过后,每一条皆是不可取。
她不想拿好不容易才聚起点气势的易家作赌,他们易家已经跌落过好几次了,再身陷漩涡的话,不知道还能不能爬出来。
宋小五也想过皇后不会答应,也没意外,而且谈判这种事,哪有一次就谈得拢的。再来,她想抬易家是易家正好合适,但易家要没那个勇气也不能强求,毕竟已有个皇后之位已经让易家耗费了。
只是她要再找另一个更合适更有利德王府的就难了,最后可能得从皇帝自己的人那边选,但这种选法简直就是给皇帝添底气,替自己送命。
所以,还是让皇帝自个儿瞎琢磨去?但这事情,皇帝等得起,这世上就是有无数人有饱腹之忧也轮不到他,死再多人也死不到他的头上。
等德王出来,一家三口出了宫回到府里,宋小五挽着抱着世子的小鬼回到安福殿后,跟小鬼道:“董太傅老家好像是安郑的?”
董家出自前战国郑国郑地,乃战国时间的郑国丞相之后,这位郑国丞相董家的祖先当时还创立了一门学派,当时门下弟子无数。
德王对她知之甚深,他王妃瞥个眼他都能揣摩出她的意思来,听罢跟她摇头道:“董家就出了他一个,他家的人皇兄在的时候我见过一次,资质愚钝不可救也,当时因皇兄看重他,董家举族搬至都城,但他们在都城没呆几个月就都回去了,说来当时要是没董大人带他们回去,他们在老家的世家地位现今难保。”
“怎么说?”
德王妃看向他,小世子也看向了他父王。
德王回想当年:“董大人之兄当时毒死了他的原配,在百日里娶了都城一门望族中的女儿,成亲当天董大人酒喝多了,在一众宾客当中自行坦露了真相,被原配夫人的家弟推到在地一脑袋撞死了……”
事情之后,董大人带着家族中的人灰溜溜地回去了,这也是董大人多年羞愧于进都城之因,一家子把他坑害得不浅,也就是十多快二十年过去了,当年的事很少有人记得,他才在大侄子的盛邀下进都补功赎罪。
作者有话要说:刚才检查错字才发现文未因为我少写了两字造成了失误,杀了原配的是董之恒的兄长,世家没落跟富不过三代一样,享福的人多,能用的人少。
第160章
“原配夫人的家弟?”
“就是被害死的那个原配亲弟弟。”
“是董大人的亲兄?”
“亲兄。”
那董家不能用,看来还是得再仔细挑挑了,宋小五跟小鬼道:“都城除了宗室,有不跟你侄儿亲近的人没有?”
“应该有一些,”德王想想道:“但也未必跟我们亲近。”
有些独善其身的,哪边都不沾。
“不亲近也无妨,能用就成。”宋小五不太在乎这个,哪边都不亲近更好,有实力相当的第三立场,彼此更有约束力。
有竞争,才有进步。
宋小五有私心,但私心不大,尚还容得下有能耐之士的壮大。
“行,那我叫清明查查。”
“好。”
这一查,宋小五倒是没看到有什么能与符家相提并论,能进皇帝眼的世家,倒在这些消息里看出一些可造之材,她把这些人分列了出来,她爹那边能用的交给了她爹,皇帝那边的就送到了皇帝手里。
应芙的嫡亲大哥应杰就在其中,他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都城,偏居一隅坐镇峡南应家祖籍之地,幕后掌管应家所有田地和大部份的族务,他给朝廷修了一条从峡南到燕南近千里的官道,应家万顷良田因他之故水利发达,在灾年当中每年还能收取一季粮食,他掌管应家做的事不少,但他不良行走,年少断了一腿,性格阴晴不定,他隐居老家从不出来与外人走动,有妾从未娶妻,膝下只有一子,宋小五派了铁卫亲自去峡南查了他一遍,之后把此人的丰功伟绩送到了宋爹手里,宋韧来回跑了两趟,给皇帝上书请应杰出山,就任户部空缺的左侍郎之位。
这消息一出,不说朝廷如何议论,万万没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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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有此事的应家那边是又惊又喜,因着圣上的人又派了人过来过问应大爷此人,这事怕是能成,因此应家派出了好几波人马暗中上宋家道谢,宋鸿湛也是被应家的老爷派人堵着请去了应家喝了两次酒。
应芙因此眉目舒展,胸腔舒畅,连着好一阵神彩飞扬。
这时,应杰应芙之母在地方连日赶往都城,连同应杰在都城会和后,上门见了宋太君和宋张氏这位宋老夫人。
应芙在见过母亲后才知道她大哥是德王府送到公爹面前的,此时她惊讶的不止是小姑子的举动,而是惊讶于大郎跟她的只字不提。
应母是她的生母,女儿是她一手宠大的,对她知之甚详,见女儿忐忑问她女婿此举是何意,老夫人疲道:“告诉你,你听了吗?我不知劝过你几何,写的信都能垒成小山高了。”
劝得听吗?
“这人心呐就是这般隔开来的,娘跟你说过,想要你敬你三尺,你就得先敬人一丈,你老觉得你于大郎有恩,他是因我们应家高升,好好好,就当如此,那你只跟他讲恩,让他怎么跟你讲情?”应老夫人对女儿是又急又怒,“你就是在应家都当不了凤首,你怎么就觉得你在宋家能?你公爹从下面爬上来,能耐会比咱们这些人家出来的人差吗?你到底是凭的是什么觉得高他们家一等让一家子供着你,唯你是尊?”
应芙讷讷,“女儿没这般想。”
她一向对他们恭敬孝顺,她一个当儿媳的怎么可能越过公婆去?
“你婆婆和善是个老实人,换成你大伯娘她们这种的,”应老夫人摇摇头,“把你天天搓磨得以泪洗面,你就知足了,你当你出自高门,可嫁了人,你就是个公主又如何?”
应老夫人急赶回都城,一是为出世的长子,另一个就是为的她这个掌上明珠。
她苦口婆心劝着从小就喜欢与人争一头的女儿不是为的怕得罪德王妃,德王妃是什么人都比不过她的亲女儿,她是怕如此下去,女婿迟早会跟女儿离心,现在他们这些老的还在,还能劝两句,可她的娇儿还如此任性下去,等他们这些老的不在了,大郎无所顾忌,到时候他三妻四妾,总会有温香软玉的解语花常随在侧,可按她女儿的脾气,她下半辈子就得和满肚子的怨气和不满一起过了。
“你老怪别人不向你低头,可你低过头没有?现在闹到没人跟你说心事了,你是不是要教守仁他们恨他爹了啊?”应老夫人问她。
应芙飞快看了她一眼,低下了头。
她没在孩子们面前说他们爹的坏话,但跟大郎吵过一架后,她已暗中开始拿孩子拖着大郎不许去德王府了。
她想的是小姑子觉得她落了她的脸,那他们家不找上门去就是。
应芙做此举也心虚过,但那只是妹妹,还是嫁出去了的妹妹,她与孩儿加起来难道还不如一个出嫁女来得重要?
她是拦住了大郎两次,可也好像自此之后,大郎与她说的话越来越少了。
她还想过她的兄长被重用,是大郎想跟她示好,因此欣喜若狂。
应老夫人一看女儿的神情就知道女儿在想什么,她垂下头无力叹道:“娘当媳妇那时候也以为自己比什么兄弟姐妹重要,只有我真心为他好,你们和我才是你爹真正的亲人,可是不是好谁知道,闹得兄弟失和这是仇啊,你要是真能帮他一辈子,一辈子以他为重就算了,可但凡你有一点私心,一旦有一点不如他的意他都会当是你害了他,你做的这些事就是罪,他会记你一辈子,总有一天会找到法子治你。”
家里老爷是跟她和好如初了,她把人弥补回来了,可她再弥补,当初被她用去逼丈夫就范,从而失去腿的长子的那只腿也无法弥补回来。
有些错误就是后来悔恨也无法弥补回的,应老夫人看着她与丈夫中年重修旧好后生下来的小女儿,怎么想都没想明白,为何她万般避免,女儿还是开始走起了她的老路来了?
难道必须要走到那一步,无法弥补的时候方知悔悟?
**
这一年的天气到六月底才热起来,这日易国舅夫人过来说过话走后,宋小五喝了一杯水也没止住呕吐之感,就叫了府医过来把了脉。
脉太浅,大夫也不敢断定她是不是有了身子。
等德王回来知道她可能有身孕了,一连几天都不出门,谁来请都没用,宋小五干脆把那些拜访他的人请到了府里,让他应酬。
如此过了五六天,她葵水还是没来,这下有五十个日子没见葵水,她身体变化也大,又有了身孕之事是跑不脱了。
德王因此不知如何是好,一天大半天都站在德王纪的面前看着她的肚子,跟傻了似的。
宋张氏知道女儿有孕后就在德王府小住了下来,夫人不在家,宋韧隔两三天就往德王府跑,比以前还来得勤快。
这日宋大人傍晚从宫里出来,带着来接他的四郎去闹市买了点南方过来的精致点心,打算提去德王府看女儿,看夫人。
路经茶楼的时候,已点亮烛灯的茶楼里众声鼎沸,依稀间听到里头传来称颂皇帝的话,宋大人眉梢微微一跳,背着手微笑着往内城走去。
四郎跟着父亲走了一路,到了内城路人稀少时,一路若有所思的四郎问了他爹一句:“爹,你说功过谁定才算数?是史书,还是老百姓?”
有一个是真的吗,还是哪个都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抱歉前面一章末尾有落打写错的地方,当年董太傅上都城,本来是要被先帝重用的,但他的兄长因为急于董家在都城落地生根,急于求成的董兄杀了原配取了都城的望族家中的女儿,因为此引发了一系列丑闻,之后以董家离开为终结。
第161章
“由你,由他,由我,”宋韧略懂小儿子的心思,笑道:“由以后像你,像他,像我这样的人来评说。”
他侧头看着儿子,眼角笑纹刻着沧桑,但眼里皆是豁达,“儿,做好自己,莫让后人无路可寻,你走的道对,总会有后来人追随你。”
他们并不孤单,何必愤忧?
四郎闻言轻轻一叹,父亲的心境,他可能还些很多年才能了会罢?
这日傍晚宋大人跟宋四郎到了德王府不久,三郎也过来了,一家人围在摆成四方的桌前用膳间隙,德王不停地看德王妃的肚子,他一下若有所思,一下嘿嘿傻笑,一下愁眉苦脸,一下又欣喜若狂,癫狂得坐在他身侧的小世子漠然地拿了自己的那只碗底印了他小名的小碗,坐到了外祖父与外祖母的那方,不愿意与傻爹为伍。
女婿傻好几天了,宋张氏看他还没变好,低头忧虑地与宋大人小声道:“儿也不管管。”
怎地就由着女婿傻呢?
宋大人酸溜溜地道:“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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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眼呢。”
他这老父要是傻点,她兄弟傻点,她嘴巴就可毒了,一张嘴就没好话,满眼都是嘲讽,可她丈夫傻得他都没脸看,她就跟瞎了似的跟没看见一样,偏心眼偏得没边儿了。
宋夫人可不是跟他说的这事,白了他一眼,“还说她,你不也小心眼?”
宋韧被她一顿斥,突然想起女儿的偏心眼是遗传自何人了,顿时闭嘴不愿意张口了。
怎么样都是他错。
这几天小鬼是乐懵了,宋小五赶了他两次没把人赶走,就由着他去了。
有了新生命,她又得重新盘算着以后的日子,也没什么心思说他,由着他懵,纵容着他慢慢缓过来。
这头因着她的孕事,家里人往她这边跑的次数多,他们的处境也允许他们往德王府跑,拳头硬了,说闲话的少了不说,就是想说也得背着说,说来这是宋小五回都城后最为喜欢的变化了。
张氏来了德王府陪着女儿,这睡的也要比在家里沉了些,说来也是无奈,儿媳妇们回来后她担的心反而多了,顾忌的也多了,心里事多,哪有安稳觉睡?来了女儿处,说来是照顾女儿,但多数还是女儿在照顾她的情绪的时候多,女儿也乐意做些事情顺着她让她开心,担忧少了,这觉自然就要安稳许多了。
宋韧也趁机让夫人住在德王府照顾女儿,顺便也让女儿好好替她娘调理一翻身体,家里那边他则叫来长子长媳他们,让他们在这段时日里各家管各家,他的话长子这房就不用管了,在他夫人没回来之前,他跟着家里老师祖和老师伯那院过。
老师祖和老师伯一直跟着宋韧,但已自成一院,肖师伯名下弟子众多,宋韧偶尔也会去给师侄们讲课,那边的大院是对外开放的,与宋家内宅没有什么干系,宋家内宅为避嫌,往往送东西过去都是由着外院管事的派人送。
宋韧与他先生师徒情深,住过去也是合情合理,这一通安排下去,应氏隐隐觉得不对劲,但大郎身为孝子没有说话,她也觉得暂时不用侍候公婆,公婆不在更利于他们这个小家,很快就把把那点警觉的不对劲抛在了脑后。
这头宋韧也跟长子说了,在小五生之前的这段时日里就趁机把各家分得更清楚更远一点,以后他们俩老在二郎没回来之前就跟着师祖过,二郎回来后,他们就与二郎过。
这段时间够长,足够一家子潜移默化地各过各的,如此也不伤感情。
宋鸿湛皆答应了下来,只是在离开与父亲谈话的书房后,他按捺不住心中悲痛,叫退了下人,躲在屋角的阴角处捂着眼睛流了一阵泪。
他年少的时候,不想父亲奔忙,不想母亲节衣缩食,他只想出人头地为他们分忧,没想真出人头地了,他最为想做事情,一件也没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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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夏日,宋小五这次怀孕的反应很严重,缺粮缺钱的朝廷的火药味也很严重,燕都的百姓在炎炎夏日里每日都削尖脑袋打听着朝廷里今日哪位大人又跟哪位大人吵架了,哪位大人又被气得昏过去了。
大周如今国库空虚,就跟被掏空了奶的母牛一样,再使劲挤也挤不出一滴奶,燕帝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他想征劳役去挖矿开荒,但连征劳役的粮钱都掏不出来,朝廷诸多大臣也怕燕帝又打他们身后世家的主意,叫他们掏钱征劳役,也是纷纷制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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