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典妻

    他看了一眼林顺河，见他正低头弯腰拿拐杖，便悄悄从大钱袋里摸出几文钱，又把钱袋塞回怀里，把银板子塞进了腰带里。

    不是他不想多买些东西孝敬自己的爹娘，而是，他给的再多，转过头，林方氏老两口准会把大半的银钱都给林顺风拿出去败了。

    “老三啊，你这腿得找好一点的大夫瞧瞧，可不能废了。”

    林顺河不在意地笑了笑：“当渔民的，哪一个不得老寒腿的，便是你上船的日子不如我多，也还是有点吧，听玉竹说，天一变，你的腿也有点痛。”

    “嗯，因为这个，我把酒都戒了，来，我扶你走。”林顺水扶着他去林顺风家，又跟朱草儿说了一声。

    朱草儿追出来问：“回来吃午饭么”

    “不晓得！”林顺水寻思着自己拎了东西上门，自家大哥不会那么过份，连口饭都不想给他吃吧。

    林顺河已经先回答了：“回来吃呢，娘那里没好菜，大哥身子骨又不好，光靠我们上交的银钱，娘也舍不得叫他给败光了，由着他吃糠咽菜。”

    朱草儿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笑得也很不自然。




第三百二十八章 背后议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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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安心不知何时走到了堂屋门边，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捏着手帕子，似笑非笑的道：“爹，大伯家好生奇怪，咱们这一大家子不是没分家么咋就不能在那处吃了，您又没吃大伯家的，吃的是爷奶的饭菜呢。”

    林顺水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小丫头精明着呢。

    可惜，林顺河沉浸在自己对娘亲的愧疚中，不曾发现眼前的一幕。

    “哎，三弟，你家小闺女问你话呢，在想啥”

    林顺水轻轻推了推失神的林顺河。

    “哦，在呢，说啥了”

    “嘿嘿，我到觉得我家侄女说得有理，咱俩虽说是去大哥家，可咱们也不是吃他家的，不是么”林顺水笑眯眯地催他快些走，又跟家里人招呼了一声，若午饭边没回来，就不用等他俩。

    林顺河被林顺水夹着不由自住地往外走，林安心笑盈盈地看着两人出了篱笆门，这才回转身又走去火桶旁烤火取暖。

    “哎，大冷天的，起个身都觉得冷风往身子里钻，还是坐在火桶上烤得暖暖的才舒服。”

    邓金钗笑道：“以前连这都不敢想呢，若着凉了，胡乱烧一大把稻草烤一下散散寒。”

    柳三娘这时从灶屋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包雪花枣糕：“来，这个给你们吃，别给迎喜和鱼儿吃太多，不然等下又该吃不下饭了。”

    “娘，您几时买了这个”

    “上回去看我小闺女，她在村头小店买的。”柳三娘招呼家中的晚辈多吃点。

    林安心瞧见柳三娘今儿换上了她给新做的棉袄，笑道：“娘，今年做的这身可还合身我给放大了些尺寸，想着你里面还得穿上夹袄。”

    “刚刚好，不大不小，尤其是下雪天，穿着一点都不觉得冻，哎，如今的日子可比往年好过太多了。”

    柳三娘说起这事，眼眶儿瞬间红了。

    朱草儿正好从外头进来，她最晓得柳三娘曾经经历过什么，忙劝道：“这好好的日子不享受着，你干啥还难过起来了呢，你呀，是先苦后甜，我瞧着，你后半辈子，比我们另两个妯娌要好过太多了。”

    “娘啊，待这边的事了结了，我给你买小丫头伺候着。”

    林青松正好经过堂屋，快步奔至她跟前，曲指轻弹她前额：“瞎说啥话呢，有哥哥们在，还用得着你操这闲心，没事儿就跟玉竹、婉屏两个去镇上耍，想买啥就买啥，还怕君扬不给你银子花。”

    林安心娇娇软软地喊了声哥哥。

    咱能不能别这么嚣张，哈哈！

    “我哪里是难过，我这是高兴，对了，三儿啊，也来火桶边坐吧，正好说一下，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总说有法子分家，你又不曾透露过一丝半点。”

    林安心接话道：“哥哥，我今儿特意回来，就是想晓得你想咋分家，咱大伯那就是属狗的，逮谁咬住谁，见不得谁口袋里有铜板子蹦跶得欢快。”

    林青松伸手摸摸她的小脑瓜子，笑问朱草儿：“想来二伯娘对于奶逼玉竹跳河一事，很是闹心吧。”

    “我如今瞧见她就觉得老膈应了。”朱草儿又道：“说来也不怕你们这些小辈儿笑话，你娘的娘家最穷，我娘家也好不到哪儿去，当初，你奶请媒人说亲时，说得比唱的都好听，那会子，她又和邻里的关系不错，甚会来事儿，谁又晓得她是这样的人，即恨不得没有娶回来媳妇，又恨不得把媳妇们当牲口使唤。”

    当年，朱草儿生林青叶时，是在屋后的菜园子里生下他，而生他时地上就是垫的大菜叶子，所以，才会取名林青叶。

    “你奶明明就隔着几块菜地，她都懒得搭把手，更不愿去喊你二伯回来，还是相熟的姐妹帮忙接生的我家青叶。”

    这话挑起了柳三娘被压制在心底的记忆，她家青山可不也是，虽说秤砣镇没有山，可她是在船上生下的大儿子，那一次，林顺河并不在船上，是她自己一个人在船上生下林青山的，要不是拼命喊救命，被附近的船家听见，没准儿母子俩个都送了命。

    “生你们大哥时，你们爹被你们奶给打发去镇上卖鱼了，我又没生产经验，不晓得那会儿肚子疼是要生产了，你奶叫我去洗衣，我就照实说了，她便叫我去船上放鱼网，说不用下水又不需费多大力气，我便信了她的话，差一点点，差一点点我们母子就没了命。”

    林方氏不是一般的狠。

    林青松见不得自家娘亲如此难过，他张了张嘴，想把自己考上秀才的事告诉柳三娘。

    她生下的崽女个个都很不错，个个都很能耐。

    “娘，莫要难过，娘不是生下了我么，您瞧瞧，现在我的小丫头可不就称你作夫人了么”

    林安心很会哄人，柳三娘又吃她这一套。

    不由破小涕而笑，伸手把自家小闺女搂怀里：“是呢，我是享了我闺女的福。”信风文学网

    “嗯，娘甭管以前的事，大不了，闺女我给您养老送终。”林安心立把又撒把甜糖。

    柳三娘忙反对：“那怎行，没有哪个出嫁的闺女还得管着给娘养老送终的事，还不得被人背后吐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淹不死，淹不死，我自己挣钱自己花，君扬哥肯定不会管的，婶婶和叔叔才懒得管这事儿呢。”林安心答得很肯定，苏君扬已经在她的计划之下，一步一个脚印的朝忠犬之路逛奔而去，而且是拉都拉不住。

    如果用一种犬类形容，林安心肯定答：属二哈的！

    至于苏阳江和张玉兰，苏阳江只要谁都不碍着他跟自己婆娘恩爱，他才懒得管这么多，张玉兰是典型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唱妇随！

    “哎，搞了半天，娘亲眼里只有妹妹啊！”林青松突然没来由的喷酸醋。

    惹得柳三娘笑得合不拢嘴。

    “娘也疼你的，娘也疼你的，对了，你到时说说，那事儿到底是个咋分法啊”

    柳三娘甚至很期盼着早点分家。

    林青松突然正色道：“娘，您还不晓得呢，大伯在外头赌钱，欠下了不少印子钱。”

    “啥是印子钱好使么他干啥去找人借，兜里没钱了，不晓得不打牌么”

    柳三娘是头一回听见，不晓得这又是什么钱。

    “娘，有句俗话说得好，印子钱，一还三，利滚利，息生息，年年往上翻，一年借，十年还，爷辈借，孙辈背，是几辈子都还不清的债，但凡是个明白人，都晓得沾不得。”

    “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竟如此没人性，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吗”柳三娘一听，慌了神。

    “放印子钱的人眼里，那幕后东家就是王法，咱们不过是平头小老百姓，能奈他何大伯是这月十五欠下的，印子钱收帐也是分期的，第一次收欠债，应该是正月十五，如果那一期的还不清，就滚到下一期，就如同滚雪球一样，到时，越滚越大，再也还不清了。”

    朱草儿忙问：“那要是分家了的话，还会牵扯到我们吗”

    “自然不会，若牵扯这般大，那会出大事，闹出的人命官司多了，那幕后东家也会兜不住的。”林青松又道：“这些放印子钱的也是有一些规矩要讲，即已分家，自然不关这些分家单过的人的事。”

    柳三娘点头道：“那就好，只是我们若主动提出来分家，以我对你们大伯的了解，只怕他又会疑心咱们在背后谋啥好处，所以，这个分家的事，不能由咱们开口，而且，你奶若发耍起蛮来，谁也不可能真的违背她的意思。”

    林顺风这人不但懒惰而且很多疑，这也是为什么林顺水和林青山都不曾主动提出分家。

    “如何让大伯主动开口，我早已有了想法，这事儿，还得需二伯娘跟二伯说说，让他配合一下。”林青松小声的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又问柳三娘：“娘，您真的拿定主意要跟爹和离么”

    “不跟他和离，难不成还想一直捎着他进坟里啊，光想想就心堵。”柳三娘崭铁截铁的回答。

    “你离家在外的日子，你爹越发变本加利，拿回来的鱼一年少过一年，到后头，我闺女去了苏家，借着这层关系，让你大哥也离了那水边上了岸，能挣得些钱糊口，扛起了养家的重任，你道你们爹会惦记着婆娘崽女是不是还饿着肚子哼，他呀，只图自己尽孝了就行。”

    柳三娘也并非不是孝顺之人，可凡事得有个度，一但越过那条界线，任谁都受不了。

    “行，娘，只要您打定了主意，那就没谁能拦得住这事。”林青松突然把腰挺直了，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不可违逆的气势。

    林安心瞧了一眼，微微一怔，随即又安下心来，她哥哥果然很强大！

    这是他用一种不言而喻的态度在告之众人，他可以帮柳三娘达成心愿。

    谁也无法阻挡他的脚步。

    “娘亲，您放心吧，闺女是您的另一个后盾，就算爹爹啥也不给您，闺女我一个人都能养活呢，买两个小丫头，把您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哎哟，我的乖闺女，娘亲又不是老得不能动弹了，作甚花那冤枉银子。”

    柳三娘的想法同季春花的想法简直一模一样。

    而另一边，林顺水和林顺河路过林顺风家时，他家的门还没打开。

    林顺水随口说了一句：“这都多晚了，大哥一家子还没起来”

    “不晓得啊，我腿方便时，早出晚归的也不知情，不是出门太早，就是回家太晚，基本上除非娘在门边守着，一般情况下，大哥就的门那会儿都是关着的。”

    林顺河压根儿就没多想。



第三百二十九章 失去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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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吧，娘肯定在家，咱们快些去村口买些豆干回来。”

    林顺水扶着他去村口买了两板豆干拎着，和林顺河慢悠悠地回林顺风家。

    他鲜少出现在村民面前，很多长辈都是瞧着他长大，还有许多同龄人，见了面总要聊上几句，但凡有人问他咋买这么多豆干，他肯定会说昨儿才回来，还没上自家大哥家瞧瞧，昨儿已经带了礼给他们一家子，所以，今儿只是顺手买了两板豆干。

    大家一边夸他好孝心，一边又说他很重兄弟情谊。

    不管林顺风如何不愿意，林顺水的好名声在下塘村以铺天盖地的形势传开来。

    先且不说这些，只说两兄弟买了两板豆干一起去了林顺风家。

    两人去的时候，院门已经开了，林老爷子蹲在院门口，正低着头吧哒吧哒地抽着老烟叶子，烟一头的火星时亮时暗，吐出来的烟雾掩去了他额前深深的老皱纹，听到脚步声，抬头瞧去，见是自己的另两个儿子来了。

    林顺水喊道：“爹，大冷天的，您咋坐在这里吃冷风呢”

    林老爷子抬头没好气地答：“反正冻不死。”

    “那咋成爹，咱们进屋说话去。”林顺水陪着笑，很小意地请他进去。

    林老爷子哼了一声，站起来背着手随了两人进屋，低头瞧见林顺水手上的东西。

    “买了啥呢”

    “买了两板豆干，儿子想着这大冷天的，您和娘坐在火盆边，吃个咸鱼豆干锅子，不是也很舒服么”

    林老爷子点头，走了两步，后又转头问林顺水：“咋今年的年礼比去年少了不少”

    “爹，这不是回来得早点么再说了，今年外头的钱不好挣，我那东家也没有准备太多东西赏给我们这些下人。”林顺水答得很顺溜。

    林老爷子见他不像是说假话，这才脸色好看了些：“你好歹也要多尽尽孝心，我跟你娘还能吃几口那样的好东西，都是大半身子埋泥里的人了。”

    “爹，您和娘想吃啥，只管拿银钱去买，用光了没关系，待开春能捕鱼后，儿子多多努力再挣就是了。”这是林顺河在表态了。

    林顺水笑道：“爹，您晓得，我开春后就不在东家那里做事了，年纪越发大了，东家嫌我们手脚太慢呢，我之前的银子都交给娘了，爹，您瞧，能不能年后开春了，给我点银子，也不要多了，估摸着半两银子够了，把我家那东倒西歪的茅草屋修一修。”

    说到这儿，他又打量了一下四周，道：“还是大哥命好，捡了现成的泥砖屋，都不用太费心思修葺，哪像我跟三弟的屋子，年年坏，年年修。”

    林老爷子听他开口要钱，便含糊其词，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

    “你娘还病着呢，今儿早上起来一直嚷嚷着头痛得利害，又说心窝窝处像是被人拿针在扎。”

    “可请郭郎中来瞧过了”林顺水无奈，又开口询问。

    林顺河更是急了：“那可咋好，眼看着要过年了呢！”

    古人很在意过年不能生病，总觉得若是过年期间生病，来年一年都会身体不好，手不能离了药罐子。

    林老爷子白了他一眼：“没出息的东西，连自己的婆娘都压不住。”

    “爹，您咋又骂我呢，昨儿我不是帮娘在管三娘要东西么”林顺河觉得自己挺冤的。

    林老爷子啐了一口，又骂他：“你是真蠢还是假蠢，哦，她不同意，你不晓得偷偷抓了鸡、鸭送过来她便是事后晓得了，又能怎样还能吃了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