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典妻

    林安心笑骂道：“你自个儿当然闻不到，可我闻着味儿很冲呢。”

    她说到这儿，又喊来听泉，让打发个婆子去灶屋烧上一锅子热水，供他等下洗漱用。

    “你才多大啊，就学人吃酒了，仔细吃多了会长不高，那就叫人笑话了，到时，你跟我说话，还得仰着头呢，要是惹我不高兴了，喷你一脸口水。”

    苏君扬脑补了一下：他仰头凝望自家小媳妇，然后，兜一脸的“毛毛细雨”，画面太美，他不敢往下想。

    “我也没吃多少，就是沾了点，那些人非要我喝，我要是不喝，又觉得扫了人家面子，心里老过意不去了。”三九

    林安心眼珠子转动，笑道：“我哥身边有家书、家明，听说家书做几首大油诗，家明的话，听说酒量不错，我哥说过，他觉得那酒真不好吃，太辣嗓子了，他不好那口，可又像你说的一样，总免不了这样那样的酒席，便特意把家明的酒量养得贼大了。”

    苏君扬觉得这法子不错：“我也不喜欢吃酒，不像吃茶那么舒坦，也不像吃甜酒那样甜滋滋的，辣嗓子呢，还很呛，不过，虎子他娘很好这口，没准儿他也有这爱好，回头我问问他。”

    他尚不知，自家未过门的媳妇，已经把他吃酒的苗头给扼杀在摇篮里了。

    “吃酒是避免不了的，不过，我可以少吃点。”

    他头一回吃醉酒，那叫一个难受啊，几天都没缓过劲儿来。

    “对了，我跟你说一件事儿。”

    苏君扬来这里，肯定不是真的为了蹭茶吃，而是为了旁的。

    “我这几日不是在县城么，收到一个叫人惊掉下巴的消息。”

    “啥消息还有比我娘家分家来得更叫人惊讶的消息。”在吃晚饭时，苏君扬已经晓得林安心娘家分家了。

    “嘿，就算瞒着爷，爷还能不知，你哥哥就是想快刀斩乱麻，他不想留着那一窝子小人过年。”苏君扬挥挥手，示意她不要打断。

    “我同你说的是另一件事，你还记得赵家”

    “你说的可是赵多财那一家子着实可怜呢！”林安心隐隐猜测，被逼得背井离乡，估摸着和邓家脱不了干系。

    “嗯，我昨儿跟人吃酒，正好县太爷也在，听他说了一嘴，府城那边出了个人命案，一家子被人给弄没了，一家三口，听说本是要去脱奔大儿子的，结果大儿子搬家了，三人在府城找了几日都没找着，不知怎地得罪了一帮地痞流氓，竟被人打死在了小巷里。”

    林安心莫名的觉得心寒，不知为何，她想起了那回摸到自个儿屋里偷东西的小贼，最后也是没了命，案子到现在都还没结。

    “可是那案子发到县里来了”

    “嗯，县太爷听说我就这里人，便叫我过去问了话，我哪知道旁的，不就全照实说了么，你猜怎么着，原来，县太爷和邓金鼓竟然是忘年交，一听说跟他家扯上关系，原本要查清案子的他，立马改口了，说这事儿他听邓金鼓提过，赵家人太不是东西了，欺负邓家的女子呢。”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苏君扬的心情很糟糕，因为，他觉得，自个就算有钱了，也还是不能作上天......

    两人这次的聊天，如同小船划过水面，水过无痕。

    终究跟这两家没一点干系，两人说完就扔一边去了。

    从年三十到正月十五，林安心忙得脚不沾地，除了初二那日去了娘家一趟之外，就一直跟着张玉兰在外头应酬。

    叫林安心烦闷不已的，是越来越多的人上门，说是给苏君扬扯一门子好亲。

    呸，啥子好亲

    不就是欺负她是典妻身份么真当外头的传言是真的呢。

    而邓金铃最近很烦，那位贵夫人又暗中使人寻来了下塘村，要邓金铃快些动手给林安心找麻烦。

    她不是没想过法子，就好比给苏君扬说亲的事，她就在里头掺和了一脚，事后，发现周家也掺和进去了，邓金铃这人本就是根懒骨头，直接把周家的功劳按到了自己身上，还得了那贵夫人的二两赏银。

    上元佳节这日，秤砣镇是不兴赏花灯的。

    苏阳江昨儿晚上就宣布了，今儿早饭后，带了一家子去镇上看龙灯会。

    林安心觉得自个儿才睡着，就被听泉给叫醒了，洗漱过后，她又催了听泉、爱睛给自己梳妆。

    “你俩快些，不用给我戴那些繁重的头饰，挑两朵绢花就好，想必，今儿看舞龙的人很多。”

    她催着两人快点。

    “姑娘，夫人先前交待下来，说今儿雪下得着实有点厚，让奴婢们给姑娘穿备了小绵羊皮靴。”

    爱晴拿了年前新做的皮靴出来，说是皮靴，其实，上半截是用金丝勾勒的宝相花酱色锦棉，下半部分才是绵羊皮做的靴面，鞋底是钉了铜鞋掌的。

    “不是要穿木屐吗”林安心微微皱眉。

    “姑娘，今儿镇上人多，夫人说穿了木屐反而不方便行走。”爱晴笑答。

    “行，就这样吧，我的手炉呢，可有放好了碳”林安心坐在绣墩上，任由爱晴给她把靴子换上，又指挥着听泉给她取来一个杏色折枝桃花暖手炉。

    爱晴给她穿好靴子，听泉把装备好的手炉给林安心，又为她披上了一件折枝粉梅镶黑兔毛长斗篷。

    才收拾妥当，便听到苏婉屏的声音从月洞门处传来。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上元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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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出来了。”林安心在屋内应声，再次催了听泉、爱晴手脚快点。

    苏婉屏今儿一声杏底镶黑兔毛斗篷，又在上头绣了折枝浅蓝梅花，手里头捧着个同色同花的小手炉。

    “安心，快点，快点，我已经等不及了。”

    “来了，来了。”林安心快步迎上去。

    两人相携去了主院，张玉兰对两人的打扮很满意，就是有点嫌林安心头上戴得素净了点，好在她戴了一个银莲如意项圈，到也显得周身有些贵气。

    “走吧，我跟你们大姐姐约好了在旺福楼见面。”

    三人正说着话儿，前头响起了炮竹声，不时，便见到苏君扬头系浅紫藤学子巾，身着同色素锦袍，外披猩猩红镶毛长斗篷，脚上同样蹬着双绵羊皮靴子。

    “哎，我说你们仨能不能快点，咱们村的布龙已经进前院了，我来时，已经在进门了。”

    楚州一带有爱舞龙的习俗，正月初四开始出灯，至正月十五送灯，有富裕点的村，自个儿出一条布龙，有穷点的几个村，合伙出一条草龙，又或是做板凳龙，板凳龙可长可短，有一人的，也有多人的。

    布龙多是以黄布为身，红布做鳞，前头有牌灯引路，

    而草龙就没那么多讲究了，以柳枝，枣树枝，又或稻草为龙身，以红布蒙上为鳞，只在草龙扎的龙头处，以大红绒球为冠，前只一少年手执大铜串杆，摇得嘎嘣脆响，由少年在前头引路。

    顺水村的富裕在这十里八乡都排得上号，据林安心所知，今年的舞龙，因苏家盖了新院子，他到是出了大部分银钱资助这次舞龙。

    她心生好奇，去岁因为才来苏家，又加之苏家当时手头的钱都拿去买田、买地，不如今年手头松泛，因此，去年村里的布龙很普通，也不过是来苏家走了一下过场。

    今年却又很大不同，苏君扬告诉她：“咱们爹拿了不少银钱出来呢，上回被人笑话，说咱们顺水村的布龙太寒碜了，我爹不服，特意出了大价钱，让村里闲着的小哥们都掺和进来了。”

    “你们快些走，咱村今年送灯，是从咱们家开始呢。”

    苏君扬一边走，一边同林安心道：“这舞龙有许多讲究，最最要紧的就是，进门时，不能踩了户主家的大门坎，这叫踩财门，一但踩了门坎，会被人拿了扁担打杀出去的，这是结死仇，但凡舞龙的都晓得这行的规矩，进了人家家里耍龙时，龙尾不能掉，称之为掉运，会走一年的霉运，一般只有草龙容易掉龙尾，布龙不会，还有一点要特别注意，一般是不留这些耍龙的在家吃饭，龙靠墙而立，若倒下了，叫靠山倒，主家不死几口人都要大伤元气。”

    林安心闻听，惊呼道：“这么邪门不可能吧”她是根正苗红，在红旗下长大的，压根儿就不信这个邪。

    “我也没亲眼见过，大家都传言呗，大正月里的，谁都不愿出闹心的事，不是么讨个吉利，图个心舒也没啥。”

    林安心觉得他这话甚有理，大过年的不就是图个开门大吉么。

    “放心吧，今年叔叔那么大方，没准年末时，叔叔得拿担子挑金银回家呢。”

    “哎哟，让婶婶瞧瞧，我家安心的嘴儿今天抹蜜了么”林安心的这话，很得张玉兰的心思。

    谁家会稀罕挣的钱多

    “婶婶，我可是说的大实话。”林安心觉得，以苏阳江的面子，还有苏君扬跟开了外挂似的能耐，苏家想发大财真心不要太容易。

    苏君扬笑眯眯地看着她，心情十分好：“娘，她一惯嘴甜，会哄人的紧，你仔细看紧荷包了，莫又要叫她哄了红包到手。”

    “哈哈，没关系，来，安心，婶子再给你个大红包。”张玉兰直接从怀里摸出两个，苏婉屏，林安心各一个。

    苏君扬没有，林安心暗戳戳的想，莫不是这厮是捡来的。

    总感觉张玉兰更喜欢闺女多些。

    秤砣镇一带地处平原，因此舞龙，没有啥“逆水”一说，直接就从苏家开始耍起了。

    四人来到前头，林安心放眼瞧去，果真是红黄一片，连小哥哥们身上都罩着红领黄布衣、裤。

    “咦，那背着个壳壳的，可不是龟丞相么”

    林安心不由大笑，不知是哪家的小破孩，背上被着个用筲箕做的龟壳，上头糊了以金纸为线，由绿绸做壳的乌龟壳，头上还戴了顶不知谁家巧手做的乌**做的棉帽，白净的小脸上涂了两大坨红胭脂，呆呆萌萌，喜感十足。

    “这是谁家的小孩啊”她估摸着，那小孩不过四、五岁的样子。

    “村长家的一个远房侄儿，听说咱们村缺一个小孩扮龟丞相，便把他叫来了。”

    苏君扬又给她解释：“对了，林迎喜被邓家请去了，做了上塘村的送财童子，听说每天给他十文钱，喜得他成日屁颠屁颠地跟在邓金鼓后头呢。”

    林安心怎么听起来觉得这话酸溜溜的。

    白了他一眼：“哪个小孩子不贪玩，即便再贪玩，他也不至于不认你了，也就这十来天的功夫罢了，听堂嫂说，开春后，要让他跟小鱼儿一块儿去上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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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君扬撇撇嘴，能一样吗换个人的话，他才不会心里不舒坦，关键得看让林迎喜去的是谁！

    “哎，安心，快瞧，那两个河蚌姑娘，不是树根哥的两堂弟么”苏婉屏诧异地伸手指着在布龙两侧，藏在浅绿绸蚌壳中的两娇俏“小姑娘”。

    林安心举目望去，道：“君扬，还真是年树宽和年树厚呢！对了，树根哥他们几时回府城”

    “出了正月就去，这会子商人们还不会离家远行，得过了整个正月，再说了，两人去岁攒了点钱，想着再添些良田呢，自然要买好地了再出门的。”

    苏君扬对他的拜把子们那叫一个掏心掏肺，也亏得几人打小一块儿长大，都很服苏君扬的管束。

    因为苏家是头一家舞龙的，所以这布龙在苏家耍得久点，还表演了二龙戏珠，蛟龙出海的戏码，更是叩首作揖，送上画了财神爷的画，领头人更是抱了轩哥儿，让龙头在他身上转了三转，说是驱邪利吉，求得龙神保佑其平安健康长大。

    一直待这条龙在整个大小院的屋里走了一圈，张玉兰这才封了一个一吊铜板子做红包，又让人取了两封鞭炮，两盒子点心，一并给了专门负责收红包的那人。

    林安心不晓得这叫什么，问苏君扬，他也答不上来。

    只晓得那个专门负责收钱的，专门背着个系了红绸的大竹篓子，有富裕的人会多给些点心，没有的穷人，会给把盐菜，又或是一两个鸡蛋啥的。

    像张玉兰这么大少笔的，在这十里八乡都少见。

    待那布龙出去后，林安心问：“婶婶，上回出灯，不是也给了这么多么，怎地送灯还要给这么多”

    “这叫有头有尾，哈，图个吉利。”张玉兰对于拿多了给那些舞龙的，并不放在心上。

    送走布龙后不久，苏阳江坐着牛车从别处回来。

    “我去村长家了，听说布龙从咱家先耍。”

    他低头看着门前大片的红纸屑，笑道：“看样子耍得还不错，我刚在路上碰到了他们去第三户人家呢，对了，安心，我跟村长说了，让他出了正月后，帮忙喊些人直接去那片地里开桑塘，你到时只管安排人做饭菜，把一些琐事打理好就行。”

    “哎，晓得了，叔叔，多谢了。”林安心笑眯眯的应下。

    一个正月下来，她收了不少红包，她娘给了她一个百文红包，她大哥包了一百文，她三哥给得最多，直接百两银票，哈，林安心收红包收到手发软。

    不过，她也是个会来事儿的，跟着张玉兰从外头收的红包，她都如数交给张玉兰了。

    人家给了她红包，张玉兰哪有不包还回去的道理，不过是客气下，走下过场罢了。

    只不过显得更亲近些而已。

    林安心晓得自己不是真的被典当后，尽量在一些方面做得不招人闲话。

    她又寻思着，也不晓得自己啥时候能搬回娘家住，她想跟自己娘亲住一块儿。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众人已经坐上牛车，苏阳江带着苏君扬一辆车，张玉兰抱着轩哥儿带着两小姑娘一辆车，后头一辆车是丫头婆子们挤一块儿坐着。

    由苏阳江领着众人一起坐牛车去了镇上。

    上元佳节这一日，大抵是秤砣镇一年中最热闹的一日。

    苏家和林青松等人约好了在镇上碰面，两家都喜气洋洋的过上元节。

    而此时的京城......

    满街彩灯集，老树玉绒妆。

    整个京城各处皆是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可这些，都与微生府毫无关系，就好似火盆子里多出来的那块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