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典妻

    苏婉屏道了句晓得了，转身进院子叫婆子们帮忙把东西拿进屋里。

    林安心放下车窗帘，苏君扬踢了踢车厢一边，外头的婆子忙赶着牛车往下塘村方向行去。

    在路上时，苏君扬并没有问林安心发生了什么事，林安心曾偷偷瞄过他数眼，从他脸上并不曾看出什么，歪着小脑瓜子想了想，莫非这厮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她正蹙眉轻颦，苏君扬曲指轻弹她脑门，嘴角微勾，笑道：“又在胡思乱想啥呢，车到山前必有路，想那些干啥，有爷在，自会不叫你烦恼。”

    林安心伸手抚额，笑骂道：“再被你弹下去，我会蠢笨如猪的。”518

    “当猪有啥不好的，能吃能睡，心宽体胖，万事不愁。”苏君扬没觉得猪生不如意。

    林安心......

    这厮的毒舌功越发见长。

    何家婶子在一旁瞧了，暗笑，这两小孩当真有趣得紧：“嘿嘿，安心，你跟苏少爷还真是前世修来的姻缘，正如那戏文里说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此好的感情，不知胜过盲婚哑嫁多少呢。”

    林安心没来由的觉得耳根子发烫，扭过身子，拿后背对着苏君扬，小手下意识地绞着小手帕子。

    好在下塘村和顺水村不远，两人拌拌嘴的功夫，就已到了林家门口。

    听到牛叫声，林玉竹最先从屋里跑出来，见到熟愁的牛车，忙冲屋里人喊：“是安心回来了呢。”

    何家婶子是第一个下车的，笑着对林玉竹道：“我在镇上正好碰到了安心，好命的坐了一趟顺风车。”

    “何奶奶请快些进屋坐，吃杯茶再走。”林安心尾随苏君扬从车里钻出来。

    何家婶子连连摆手，又冲屋里喊了句：“三娘，你家小闺女回来了。”

    她这才匆匆离去。

    柳三娘听到喊她的声音，出来一瞧，见是自家小闺女和未来女婿回来了，忙喜上眉梢的迎出来。

    “什么风儿把你俩给吹回来了”

    苏君扬笑答：“听何奶奶说，这边有点扯皮，怕闹到家里来，我便陪了安心回来看看。”

    柳三娘深叹一口气，道：“左右已经分家了，再如何，也无法折腾到另两家来。”

    林青松跟在其身后出来，面有不愉，道：“管那家的死活，左右跟咱家没关系了，还想扒着吸血哼，想得到挺美。”

    林安心拉了苏君扬边往堂屋行去，边问林青松到底怎么了

    林青松笑答：“你咋忘了今日呢”

    林安心不解，答：“正月十六啊，咋地了。”

    “我年前跟你说过的，正月十六，是大伯借了印子钱足足一个月了。”

    林安心愰然大悟，问：“莫不是那些个要债的来了”

    “正是呢，之前一直在大伯家闹腾。”林青松又压低了嗓门告诉两人：“爷跟奶这回是真的被气病了，没瞧见咱爹不在家么，正在那边端汤送水的伺候着呢。”

    他后一句是对林安心说的。

    林安心觉得心里很堵，怒道：“大伯一家子那十来口人，没人伺候爷跟奶就嘴上说得很孝顺，呸。”

    苏君扬不由问道：“你爹莫非这里有问题，这么些年了，咋就没瞧明白那边的为人呢”

    林青松闻言冷笑道：“我爹那脑子......啧，算了，不说他，反正，啥都是那边好，自家崽女都不如那边的侄儿侄女靠得住呢，我也不晓得他咋想的。”

    “娘由着咱爹去”林安心小心瞄了一眼正准备进灶屋的柳三娘一眼，瞅着，脸色到还平静。

    “娘都不把他放眼里了，哪里还会在意，由着他去罢了，左右找她要钱，那是不可能的，娘不会给的，我们都晓得，娘手头上的那点微沫银子，都是自己挣的。”林青松说这话时一脸的讽刺。

    “算了，好在没闹到咱家来。”林安心挥挥手，对于林顺风家的破事，浑然不放心上。

    苏君扬眉心微动，道：“我瞧你并不轻松的样子，那边可是把祸水又引到这里了放心，你只管抬出我苏家的名号，在这十里八乡，我家无论在哪条道上，都能说上些话。”

    林青松摆摆手道：“也不能说是祸水东引吧，总之，一言难尽。”

    原来今日，到了林顺风该交所欠印子钱的约定日期，可惜林顺风因为分家一事，手中并没有弄到啥银子，再加之，林方氏自分家后，把银钱越发看得紧了，轻易不肯再拿银子出来贴补家中。

    他也没少跟林方氏磨着要钱，可林方氏总是十文、八文的打发他。

    凑不到这一月息钱的林顺风躲了出去，家中只留了林老爷子和林方氏两老在，其余人也不晓得去哪儿了。

    估摸着心里门儿清，全都怕惹债上身，一个接一个溜出去躲开来。

    唯有不知情的老两口正在家中。

    不时便有那放印子钱的管事带了打手们匆匆上门来，林老爷子一看形势不对，忙拦住要闯进来的那些打手，一问之下才晓得，林顺风在外头借了印子钱去赌牌，谁知输得一塌糊涂。




第三百五十章 威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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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人一问之下，才晓得林顺风那一家子都不在家中，气得那管事大手一挥，叫那些打手冲进林顺风家中翻箱倒柜，又打砸了一阵，把林方氏养的几只肥母鸡给抓了，并且，还从林方氏的屋里翻了四两多散碎银子抵息。

    林老爷子好说歹说，那管事这才叫人住了手。

    那管事说了，林顺风欠了三十多两，一月的息是六两多，今儿还了四两多息，剩下二两到下个月十六来取。

    林安心惊呼：“莫不是要利滚利吧再不想法子还清，那大伯家得还到猴年马月去。”

    林青松又答：“那边闹得挺凶的，奶当时就被吓晕过去了，爷待那些人走后，也是脸色灰白，出气儿多，进气儿少，我跟爹去瞧时，他老人家也倒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天造孽犹可活，人造孽不可活，大伯那人可不就是使劲在作么。”林安心撇撇嘴。

    “我和爹把爷、奶扶上床，好容易把两人给掐醒了，你猜，咱奶醒来的第一句话是说什么”林青松说这话时，一脸的讥笑，他都不晓得林方氏是怎么开得了那个口的。

    “不会是叫咱爹想法子帮忙堵上那窟窿吧”林安心觉得，以林方氏的尿性，极有这可能。

    林青松怒道：“可不，算盘打得老精了，大伯在外头赌牌欠下的印子钱，她不叫大伯想法子还清，眼一睁，就想把这债往咱爹身上压呢。”

    “那怎么成往咱爹身上压，还不是要我们做崽女的帮忙还，我们做崽女的真能眼睁睁地瞧着他被奶逼得走投无路不管怎样，就算我们心里再憋气，再不心甘情愿，总归是自己的亲爹，到时，还不得捏着鼻子认下，这事儿，可万万不能答应。”林安心气得直跺脚。

    林青松冷冷一笑：“有我在一旁盯着呢，岂能叫她称心如意再说了，这家都分了，那边的事可不关我们的事，哪怕大伯跟咱们爹是亲兄弟，真要说起来，爹也没这个责任去帮他，他自个儿几斤几两会瞧不明白，我便直接问奶，两边都分家了呢，甭再要求咱爹做这做那的，想来你也猜得到，咱奶又来她那套一哭二闹三上吊，我见了就心烦。”

    “我不管，爹若是答应那边，由着他自己去作，我是不会拿银子出来帮大伯还这债的，先不说以前是怎么窜拙奶来哄骗咱爹的，就他那脾性，我们帮他还了头一回，往后定有第二回、第三回......再说了，他又不是我亲哥，我干啥要惯着他”

    林安心有时脾气很冲，她不愿意时，谁都别想把她劝得回转心意。

    苏君扬的嘴角微微往上翘起，笑道：“这话我赞成，林家早已分家，你们这一房是你们这一房，没理由那房自己作天作地，到头来，叫你们这一房拿钱去填补那房的道理，这事儿，搁哪儿都说不过去，上回你家分家，我听我爹说过，你们大伯的小算盘打得极好，样样都是你家和你二伯家出，你大伯家啥也不出，这到也罢了，若是真心照顾你们爷奶，在银钱上吃点亏，那也是应该的，可他就是打着照顾你们爷奶的幌子，成日只在牌桌子上鬼混，但凡你们爷奶有个啥痛痒，哪回不是打发人来喊你们爹，又或是叫你们大哥去跑腿的”

    林安心又道：“哥哥，你可得跟娘好生说说这事，你如今已是秀才，大伯那边还是要少往来的好，我听叔叔曾提过，但凡科考，都要把平日里的名声算着考核的一部分，莫要叫那边拖累了你才好。”

    “这事儿，我早已有打算，你莫要为此担忧，我要等开春后才离家去念书呢。”林青松伸手摸摸她的脑瓜子，笑道：“小姑娘家家老皱眉可不好，好运会被挤掉的，要常笑，老话说得好，笑口常开，好运自然来。”

    林安心笑弯了眉眼，点头应答。

    “哥哥也要记得找时间跟娘提一提你中秀才的事，可不能叫她从旁人嘴里晓得，不然，娘会生气的哦。”

    林青松笑答：“晓得了。”

    两兄妹是完全拒绝帮林顺风收拾烂摊子，但林方氏却不这么想。

    她此时正靠在床边拿帕子抹眼泪。

    林顺河熬好草药汤端进来，见她这般伤心，慌里慌张放下手中的药碗，忙劝道：“娘，您这又是做甚呢，您千万莫要太难过，大哥的事，总归是会解决的。”

    “我三儿啊，我这是给气的啊，咋就这般手气不顺呢，手气不顺输了点钱，咱们也就认了，他干啥要去借印子钱呢，想叫我过那人上人的生活，我听着高兴高兴就行了，谁成想，他竟然真的这般去做了，呜呜，黄土都埋到脖子了，叫我这般年纪还要去外头寻工做不成又有哪家肯要我这样的老婆子，多半会嫌我做事不麻利，还怕我身子骨不好，一不小心给累出病来，谁家敢请啊。”电子书屋

    林方氏越说越伤心，又道：“我的棺材本啊，我省吃俭用，好容易才攒下的那点养老钱，又叫这不争气的给败光了啊，家里这点银子哪里经得起他的那些折腾，呜呜，老三啊，你可得替我想个妥当的法子，你大哥要是没了，怎不能叫我跟你爹去外头讨吃的吧，就老二和你家那婆娘，我动弹得时还好点，我万一年纪太大动弹不得了，还不得天天看那两婆娘的脸色过日子”

    林顺河急道：“娘，三娘不是那般不讲理的，她肯定会很孝顺的。”

    “我呸，会孝顺你哄鬼吧，我跟你爹现如今还是住在你大哥家呢，你瞧瞧，我但凡去你家走动走动，她哪回瞧我，不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林方氏选择性的忘记了，她自个儿哪回不是听到林顺河家有好菜吃，就拖家带口十几号人去林顺河家蹭吃蹭喝，吃了也就算了，还要兜回来不少，换谁都会不高兴吧。

    事实是，林方氏并不认为林顺风找人借印子钱翻本是做了件大错事，她相信，她大儿子之所以这么干，完全是为了想赚更多的钱孝敬爹娘。

    在她的认知里，自家最小的儿子太过老实，柳三娘又是个不安分的，二儿子和二儿媳妇那更是靠不住，三个儿子一对比，她觉得唯有大儿子最孝顺、最靠得住，更何况，楚州一带的习俗都是让大儿子养老送终。

    林顺河夹在中间很为难，当年那些事真要说起来，是林家愧对了柳三娘，所认，当林方氏劝说他时，他的确防备着柳三娘，就算崽女们大了，他依然不放心。

    但他心里双很明白，自己家当年不可能说到更好的亲，柳三娘已经是从中挑选出的最好的一个。

    “娘，三娘不会的。”

    “呸，不会，你说不会就不会她会听你的，你管得住她吗”林方氏越想越气，又道：“反正，你挣得的钱，不能交给她一个铜板子，还有，你大哥原也是一分好心，不想我跟你爹继续过苦哈哈的日子，才出此下策，对了，老三，你回去后，必须拿出三十两银子来，剩下的由我们老两口补上，你大哥欠下的钱给还上。”

    “娘，您叫儿子去哪里弄这三十两”林顺河急了，他是真的没法子啊。

    林方氏气得伸手打他，边打边骂：“我就知道你们全都是些小没良心的，老头子啊，我们不活了，还没到走不动的那一日了，你瞧瞧，咱们的儿子又嫌弃上了，不就是叫他拿几十两银子吗多大的事儿跟要了他的命似的，你跟我还不如找根裤腰带悬梁自尽得了。”

    说着，她就要掀开被子作势要起来。

    “娘，您干啥呢”

    林顺河一把拦住她。

    林方氏板着老脸，答：“我去自寻短见，不碍你们的眼了。”

    “娘，儿子就是一打鱼的，咋有法子一下子拿出三十两来，我哪回挣的钱，不都交到娘手上了。”林顺河拿林方氏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咋就没法子了，你的崽女们，除了二丫和那该死的小叫化子，其余的哪个手上不阔绰了”林方氏紧咬住这一条不放，又道：“你大儿子一月总能找得点铜板子，这么点银子，去了苏家的那死丫头，只要指缝儿稍微松散点，就能够她大伯把这债给还清的。”

    她的小算盘打得极好，林顺风这边的日子过得不如林顺河家的好，最小的还没讨婆娘呢，如今又借下这高债，越发显得林顺风家不如另两个弟弟财旺。

    “娘，安心那孩子不听我的话，她只听她娘老子的。”林顺河十分无奈。

    林方氏怒道：“蠢货，你是她老子，一个顶孝帽压下去，她敢不给，还有，柳三娘那破鞋，你必须给休了，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是要你亲娘老子，还是打算胳膊肘往外翻，有了媳妇忘了娘，你媳女一没养你，二没照顾你，我可是含辛茹苦把你养大，又挣下银钱给你讨房媳妇的。”

    “老三，你娘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柳三娘看着脾气温吞，其实，老不安分了，当年，哼......不提那茬，总之，你得想法子去管你的崽女们要钱，帮你大哥还债，是你们手足情深，旁人只会赞你们的，万万不能听你家婆娘的枕边风。”

    林老爷子阴沉着脸，语气咄咄逼人。



第三百五十一章 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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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就跟你说了，休了她不就屁事都没有，你大哥也不会被逼得有家不能回，这大冷天的，一大家子都不知躲哪儿去了，要吃没吃，要喝没喝的，还不晓得躲谁家屋檐下，冷得直发抖呢，你要是认我这个亲爹，就不要再说什么兜里没钱的话，放着一个大金袋子不开口，在我这里哭穷，我看你是压根儿不想帮你大哥，想当年，你还小的时候，你大哥但凡在外头得了什么好吃的，自己都舍不得吃呢，全兜回来给你俩吃了。”

    林老爷子说的这些个事，林顺河压根儿就没印象，他问过自家老娘，林方氏说他那会子年纪还小，哪里记得这许多。

    不管怎样，两老人的态度很明确，那就是林顺河无论想什么法子，都得帮林顺风把这钱给还了。

    “哼，当初要不是你那叫化子儿子拖后腿，我们好好的一家子，能分开吗，对了，年前，不是说那起子恶人已经寻到镇上了么，怎地这都过去半月了，那边还没寻过来呢”林方氏说到这儿，看了自家老三一眼，又道：“我到不是旁的意思，只是心中觉得颇为奇怪，镇上离我们下塘村能有几脚路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