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娘子是神仙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南柯郡主
许是沾了雨水的缘故,小姑娘的手心有些黏腻,让人只觉不舒服。
“我本山野羁旅之人,哪有什么富贵可言,妹子莫不是在说笑——府上何处,离这还有多远?”
她有心快些结束这趟出诊的差事,小姑娘却不接她的话茬。她端详着她:“妹子说的却不是俗世中的富贵,而是凌驾于九天之上、超乎凡尘的尊贵。只可惜姐姐所遇非人,若是遇着明主,升神飞仙指日可待。”
“你说的我听不懂。”薛默皱了皱眉:“你若家中真有病人,我们就速速赶去;你若家中没有病人而只是想找人闲聊看相,可就恕姐姐没法奉陪了。”
她把话说到这田地,小姑娘却拉住她依旧没往前走的意思,于是薛默不客气地把手一抽;可没想到却抽不出来,小姑娘的手像是死死黏在她手上。她有些恼了,把那小姑娘一推,小姑娘整个暴露在伞外。雨滴落在她身上,墨黑的水从她身上流下来,她的乌发瞬间变得雪白。
“你……”薛默不禁愕然。小姑娘微微一笑:“但姐姐现在,可是回不去了呢。”
随着她的说话,数缕墨痕从她脸上淌下,她的眼睛眉毛竟然被雨水冲掉啦,只剩一张嘴在动着。这幅景象实在可怖,薛默顿时目瞪口呆。很快小姑娘的五官都被雨浇的没有,脸上显现纸似的扁平苍白。
墨变!
真是见鬼!
当初宣德坊中的墨变一脉,竟然变成个鬼孩子来吓她!独孤家的画师在哪里!
单手被困住挣脱不得,薛默持伞向那白纸人形劈去。纸人咕得一笑,哗啦破了。而背后却有东西破空而来,一下子打在薛默肩上。她身子一僵,只觉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了,待好不容易梗着脖子转过去看,才看到那小姑娘好端端地站在栏杆上,手持一只小小的青竹筒子。看到薛默回头,她举起竹筒稳稳一吹,又一枚小东西朝薛默飞来。
针?
薛默顿时想起那夜里失踪的三个民夫,他们被细小的武器射中,身子消融、化为蓝蝶,原来是这个孩子做的。她看起来如此娇小无害,以至于自己今日都疏忽大意。用尽最后一丝神智,她将空间调到防护状态,才砰的一声倒了下去。眼前最后浮现的是宋沅的脸——
——师父!
☆、23 失踪
哒。
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上。
郁竹声仔细看那棋局,瞅瞅宋沅嗤的一笑,一枚黑子落下,不客气地哗哗将白棋围住了一大片。
少庄主这才反应过来,哎哟一声要去阻止,郁竹声早摁住了他的手:“不可悔棋。怎么,这么大人了还想耍赖?”
宋沅笑了一笑,撒开了手:“从来只有你耍赖的,我何曾赖过?”
自顾自地吃掉白子,郁竹声漫不经心地说道:“想做什么就做去吧,这样心不在焉扭扭捏捏,勉强坐着也无趣味。”
宋沅看他一眼,笑笑,回头唤个侍者:“到城南文杏馆看看一切可好,问问九姑娘可否什么吩咐?”随即转过身来:“你这次到绿柳山庄已快半月,接下来有何安排?”
“怎么,我不能在这儿多呆,你要向我下逐客令?”郁竹声眼睛一翻,阴阳怪气地反问。宋沅连忙摆手,微微一哂:“我只是听说你正在议亲,唯恐你玩得过头,耽误正事。”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郁竹声随手端起茶喝了一口,龇牙咧嘴地抱怨:“寡淡,太寡淡了,宋沅你成天就喝这些个东西。”拈起一枚椒盐桃片抛进嘴里,他才又说:“他是想给我议下辅国公的长女,可那女人整天又哭又闹地说他偏心还四处找我的茬,我懒得应对,正好出来躲个清静。”
宋沅只觉无语:“她如今仍是这般跋扈?”
“这么多年她位分一直未正,始终耿耿于怀。而辅国公如今气焰正盛,她自然想把国公嫡女配自己儿子。”郁竹声嗤之以鼻,悠悠转动案上茶盏:“其实我并不想见那国公小姐——我既非长子,又非正出,若叫人先开口嫌弃,岂不无趣?”
他说得自嘲,宋沅听得默然无语。他轻轻撇去盏中浮沫:“要这样说宋湔也不是嫡出,身份不过与你一般,那女人凭什么与你吵闹?”
“就凭她父亲是宁王。”郁竹声笑着摇摇脑袋:“单这一点,朝堂之上百官之间,我就比不上宋湔——算了,我本不打算涉足朝廷的那滩子浑水。”
郁竹声长长伸个懒腰,身子向后一仰,吊儿郎哒地把腿翘在膝上,懒洋洋地说着:“我也不要什么国公嫡女,我也不要什么相府千金,我甘愿做个纨绔子弟,得一真心爱慕的女子,夫唱妇和的了此一生。”
他向窗外望着,雨后初霁,天空浮着几朵白云。几个女子远远地谈笑走过,她们的声音既清且亮,在映雪湖的氤氲中带着淡淡青草气息。郁竹声目不转睛望着其中一个,她的衣裙在阳光下白得发亮,她的肌肤泛着雪似柔光。她像是从远远的天边走来又隐没在岸边柳荫,只在他心中留下久久惆怅。直到那女子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郁竹声才收回恋恋的目光。
“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他看着少庄主似笑非笑:“为什么她们都选择了你呢,宋沅?”
宋沅没有听到。
他一直都在走神。
早在午后雨下得最大时,他就听到极轻极细的一个声音。
——师父!
小九?他手一抖,差点把棋子跌在地上。可再听时那声音却又没有了。她在叫我?他暗暗纳罕。可她分明在文杏馆中。棋是再下不去了,郁竹声看出他的失神,让他一下午连输七局。直到日落时分那侍者才回来,带回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禀少庄主:文杏馆中乱成一团,九姑娘失踪了!”
“什么!”
宋沅大吃一惊:“她怎会失踪?究竟出了什么事?”
“据说今日有人请九姑娘出诊,九姑娘随之去了,之后一直没回来。我们四处寻找打探也没看到九姑娘,她就像突然消失了,只得先报回庄来。”
“突然消失?是谁请她出去?”
“没有人知道。整个文杏馆只记得九姑娘被请走了,而那人究竟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什么声音相貌,竟无一人记得。出去问也没街坊邻居见过九姑娘——大家都说,只怕是中了邪了。”
“中邪?”少庄主心中咯噔一下。郁竹声水光潋滟的眸子暼过来,漫不经心地在掌中把玩几枚棋子:“或许她其实不过是去寻访什么朋友,又或许只是出城玩耍,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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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一早就回来了呢?”
“不会。她在城中没什么朋友,也不可能孤身到城外过夜。”宋沅稍一沉吟,立即说道:“你先在庄中歇息,我自去看看。”
他走得匆忙,郁竹声抬头时只看到一片衣角。微微勾起唇角,郁竹声无声地笑了。哒的将一粒黑子落在盘上,他低声自语:“可眼下已打闭门鼓,你能到哪里去呢?”
暮鼓声声。天空变作深深的苍紫色,群鸟归巢。绿柳城中的坊门已一一关了,一盏盏灯在各家各户中亮起来。绿柳山庄名下有很多个文杏馆,薛默常驻的那个靠近城南,由城中泉水聚成的小河从门前流过,弯弯石桥耸立河上,在水面落下一道墨影。从医馆出入的人都要经过石桥,没人看到薛默去了何处。宋沅来到桥边,从怀中取出一只银盒。盒盖镶有透明琉璃,透过琉璃看去,一只甲虫藏身盒内。它鲜红莹润,艳若朱砂,小小身子抱成一团。应是感受到了水气风声,虫儿小小的身子一扭,纤细的脚爪舒展开来,两个触角也兴奋地晃动。它展开双翅一下下扑在琉璃盖上,像是急不可耐地想要出去。宋沅站在水边观察它动作,半晌解开拴在岸边的一艘小船,跳进去顺水而下。他已认定薛默就是沿这条小河离开的医馆,她甚至没有踏上桥对面的土地。下午春雨连绵,在户外行走的人稀少,河道又在视线以下,因此没人发现薛默的踪迹。可薛默怎会自己跳进小河呢?无疑她是被劫持了。劫持者好大胆,不但敢潜进绿柳城,甚至公然把爪子伸到他眼皮底下。
真是来撩虎须!
宋沅冷笑一声,心中腾起一股杀气。水声哗哗。这小河是汇芳源的上游支流,城中多的是这样由泉水汇成的小河,它们一路向东流入城外的汇芳源,再浩浩荡荡涌入隐泽。藏身船中正好避开往来巡逻的禁夜官兵,宋沅握着银盒子,里面微弱的一团红光。两岸树影重重,晚风拂过枝头发出咯啦啦的声音。耳中突然传来极细微的一点异响,他低喝声“谁”,一枚铜钱朝船外激射而去。
岸上低低哎哟一声,树后闪出一人,没再躲避反而径直跳到小船上去。他的动作声音都极为熟悉,宋沅不由扶额:“怎么是你?”一把拉下蒙着面的黑巾,跳进船这人赫然是郁竹声。他话语中带着促狭的笑意:“我看你一刻都等不得,心急火燎地连夜出城,不禁起了好奇心,来看看少庄主究竟要做什么大事。”
宋沅哭笑不得:“可是你也不必穿得贼一样吧,你是打算马上就去飞檐走壁么?”只见郁竹声一身夸张的夜行衣,好像生怕别人不知他犯夜出行似的。郁竹声压低声音:“先别说我,宋沅。你是打算从这条河就此出城去么?我是真没想到,你在她身上居然下了这个。”
他将手指了指银盒子,少庄主立即一把攥紧了。郁竹声探过身子来,语气暧昧地又问:“所以宋沅,那个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呢?你这样看重她,仅仅因为她是你新收的弟子么?”
“你为什么这么问,她是谁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宋沅微微冷笑:“说起来你这次到绿柳山庄停留的日子比过去长得多,又是为了什么?”
“我到绿柳山庄可不是为你。”郁竹声反唇相讥,面上浮出几丝阴戾:“她是从苍木村出来的吧?嘿嘿,你是不是也听说了那个谶言:诸魔堕天,食之即可长生?”
“你从哪听说的这个?”宋沅猛转头盯向郁竹声,一时间声色俱厉。郁竹声嘿嘿一笑:“其实你也早就听说过的吧,宋沅?所以你才孤身去往苍木村,冒险把她带了出来。嘿嘿,要是你的小徒儿知道她的好师父原来是存的这份心,嘿嘿。”
他冷冷地笑了又笑。宋沅的双手攥着拳,恨不得一把揍在他脸上。这人还是如此可恶,仍像儿时那样什么话都往刻薄处说。忍了又忍,少庄主终究是把拳头放下来,摇头叹道:“你是大家公子,怎么也会信这种妖言?小九来历是有些离奇,但绝不会是什么妖魔。我担心她会落进恶人手里,才把她带到绿柳山庄加以保护。没想到谣言传得那么快,眼下她失踪,十有七八和这谣言有关。”
宋沅的语气低沉,脸上神情仿佛在面对个不懂事的孩子,满满的都是无可奈何。见他一时服软,郁竹声坐直身子,神色也平静下来。
“只怕你保护不了她。那图谶也未必就是谣言。你自以为做得隐秘,但在你把她带回来的那天起,祸事就已找上了绿柳山庄。”他说:“所以你若有什么线索,在我跟前不要隐瞒,带我一同去找回她吧。”
“因为绿柳,”郁竹声加重了语气:“并不是你一
☆、24 小船
一盏灯被桑枝挑起来。
灯是琉璃所制,八瓣菡萏托起灯盏,上面用银叶子笼着灯火。金色的光从银叶的脉络中透出,照亮了薛默熟睡的脸。
“公子,她就是魔么?看起来可真没什么出奇的。”
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单手托腮,赫然就是把薛默从文杏馆中诳出去的那一个。她脸上已褪去白昼里可怜兮兮的神色,一双眼睛看起来很是慧黠。把灯举起来,她回头望向她家公子。白衣画师凭几而坐,身裹一领狐裘。他提笔在纸上钩点数下,一只墨虫从纸上飞了起来。它飞得并不算好,踉踉跄跄仿佛刚学步的婴儿,可很快就变得又轻盈又灵动,扇动着双翅飞了出去。
“翎儿,人不可貌相。”独孤缓缓说道,徐徐朝小姑娘看过来:“这名女子并不寻常。她身上或许就藏着建木的关结。”
“可我真没看出她真什么特别的呀。”翎儿不服气地撇撇嘴:“她认不出公子给我的幻影,也没法从我手下逃脱,我稍稍在她面前现出墨变形态就吓得像见了鬼一样——就这样的还烦劳公子亲自来拿她?早知如此就让公子好好在家中歇着,我把她逮回去就可以啦。”
“你在她面前显现了墨变?”独孤微微皱眉:“胡闹。”
翎儿吐了吐舌头:“我只想试试她。”
“雨盖住了幻术痕迹,你又是个孩子样貌让她不加防备,因此才会被你得手。眼下绿柳山庄一定已经得到了风声,就让我们看看那位少庄主会做何行动吧。”
翎儿点了点头。她发放灯,端过一只水盆来。盆中已是半满,独孤提笔往水中微微一润,涟漪一圈圈漾开。当它终于平静下来时,水面呈现绿柳城中的景象:远低于地面的城中小河上飘着一只船,船中有两个人影。独孤轻轻晃动水面,人影近了,他们的脸清晰可辨。翎儿禁不住捂嘴轻呼:“那一个是宋沅。而这一个……不是三公子吗?”
“她们是顺着这条水路出的城吗?”
小船已经进入汇芳源。藏身船中,绿柳城夜禁的官兵并没有发现他们,宋沅和郁竹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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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利地出了城。银盒中的胭脂虫已经放了出来,嗡嗡地飞在船前,小船正尾随在它后面。
“没错。水能掩盖气息,若是换我来挟持小九,也会选择水路。更何况胭脂不会出错。”自出城后宋沅的神情轻松不少。他们两人都没有划船,船却一直向前徐徐行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推着船似的。郁竹声低头一想就明白其中关节,语气瞬时变得有点酸溜溜的:“原来你早已学会了这些术法,她可真是偏心,把这些本事教给了你。我若早知你有这么大本事,就不为你操那么多心了。”
虽对郁竹声这样态度早已习惯,宋沅仍不禁皱了皱眉,半不耐烦半无奈地回道:“我说三公子,这一向被世人视为巫蛊术,见不得光的隐秘东西。若不是急着寻小九,你当我会使吗?”
“那是你不使,不是你不会。”郁竹声依旧气哼哼的:“我就知道。她,她一直都这么偏心……”
“噤声!”宋沅忽打断了他,警觉地举灯朝舱外照:“小心,有东西来了。”
除了风和憧憧的树影,船外并看不见什么。郁竹声正要发话,宋沅微微冷笑抬指一弹。仿佛有无形的弹子激射而出,空中有什么东西被打中了,颤了一颤落下来,溅在船上化作几滴墨点。
“这是什么?”郁竹声惊疑发问。宋沅的脸沉下来,嘿嘿冷笑:“又是墨变。有趣,有趣,那独孤家的画师当真有备而来。没想到他竟在绿柳城内外留下这么多好东西。那我就看看他究竟有多大本事!”
少庄主说着蓦然起身,飞舞在船前的胭脂虫顿时光芒大盛。寂夜中仿佛点起冲天火把,将小船方圆照得亮如白昼。耀眼的红光中魑魅魍魉都显现出来。那是一群墨黑的小虫,形体模糊,在夜风中盘旋扭动。它们的形状不同于任何一种已知的昆虫,因为它们其实就是用墨画的,郁竹声甚至可以看到它们身上纤细的狼毫拖出的痕迹。
“这这这……”郁竹声跳起来拔出了剑。宋沅立即按住他胳膊,目光仍注视着那些墨虫:“剑对它们没用。”
他低声默念,喝声:“去!”墨虫身上立时起火,噼噼啪啪全从空中落了下来。
数十里外,盆中水面忽的变作浑浊,似乎有浓墨漾开。汇芳源上小船的影像隐没在墨色里,再看不见了。
“公子。”翎儿扶着水盆抬起头,目光吃惊不小:“墨变居然被破了。”
“不奇怪。”独孤的神情倒很平静:“宋沅毕竟是郁婉晴的儿子,绿柳夫人的术法天下独步,又怎会没有传人?但世人皆以为少庄主只精通剑术,原来他是深藏不露。把我的笔墨拿来。他既已用术法应战,我就再试一试。”
“是。可是公子……”翎儿迟疑地说:“三公子也在船上。若是误伤了他,二公子面前会不会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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