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光短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剪风声
闻萤笑不出来,伸手指向店内:“林谨承说他用的笔墨透纸,让我推荐笔和本子。我可是看到你才出来……”
“原来心里还是有我的呀?真的好感动哦。”郁素挑动眉毛揶揄她,看闻萤一脸快哭的样子,忍不住笑,“好了好了,不开你的玩笑。”
“你不是和邝蕾她们吃饭吗?”
“哦!对!我就是听她们说了,想赶快回来告诉你!”郁素想起什么,脸色陡然一变,“原来方沐海出水痘只是借口,他家里在帮他办退学,好像准备转到别的学校。”
“不是吧?这都期末了……”闻萤目瞪口呆。
“主要电视台打电话找学校问是不是有这件事了,本来这种没坐实的师生恋不算什么新闻,可学校觉得连电视台都知道,影响实在不好。况且方沐海的妈妈是教务主任,听说还想往上调,这种时候肯定也有压力吧。”
“你们在说什么?”林谨承买了两支笔出来,站到闻萤身边,唇角轻扬。
闻萤支吾着:“就……方沐海那个事……”
各班门外都贴了照片,林谨承想必也知道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那不是很好吗?”
很好?
闻萤愕然看去。
“你之前还说他妨碍你,现在人不在了,可以更加专注目标,为什么不好?”林谨承敛眸,英气的面孔冷下几分,唇角弧度仍在,“难道你留恋他?”
“这和留恋有什么关系?”闻萤不禁激动起来,可话到嘴边又噎住。
该怎么解释方沐海和她成立的暗恋阵线联盟?
林谨承这种向来只被别人暗恋的能够理解吗?
要是他不能理解,那么方沐海平日对她的帮助,比如在闻萤早读经常迟到的那段时间,把学校突击检查对她通风报信,以及陪她夜跑和帮她拍照。
事无巨细落入林谨承眼中,恐怕都将被扣上居心叵测的帽子。
何况这人三番五次提醒她,他对方沐海并无好感。
闻萤不想为此和他争执。
“方沐海在班上人缘不错,他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好受。”
“你也不好受吗?”
“我?”
黄昏的天光、路灯都是暗的,在林谨承眼中聚起阴戾。闻萤怔了怔,说:“他平时乐于助人,包括我这样的后进生……他被别人这样陷害,我很气愤。”
林谨承露出一抹疏淡的笑,感叹:“算是飞来横祸了,不要影响你就行。”
*
全班约好考完试一起看望方沐海,闻萤的心安定下来。
转天考语文,她起了个大早去学校,经过办公楼的时候看到段老师和另外几人行色匆匆。
应该是为方沐海那事吧?
目送他们走上楼梯,闻萤多希望这只是一场误会。
她和郁素不在一个考场,两天的考试像打仗,日子是单调的重复。
直至考完英语,闻萤才终于张开手臂,伸了个懒腰。
脚还没跨出考场,等在门外的郁素一把抓住她,眉间透着焦急:“闻萤!原来那张照片不是段老师!”
“……啊?”
她还没转过弯。
“就是到处张贴的那些照片呀!人家段老师看了,说根本不是她!”
闻萤傻了眼,敢情这么久以来,一直被方沐海骗了。
竟然真的是一场误会!
错愕片刻,她问:“那是谁?”
“不知道是谁,段老师当场就斩钉截铁地否认了,还说她上三个班的课,对方沐海没什么特别的印象,那些告白强吻全都胡说八道。”
“那……那方沐海还要退学吗?”
“手续都办好了。”
“啊?!”
“说是家里人下午就去教室搬他的东西。”
“可、可段老师不是说了误会吗?”
郁素捏了捏下巴,说:“方沐海妈妈看了事发前一天晚上的学校监控视频,发现贴照片的人全是些街边小混混,戴着面具凌晨钻进来。她可能害怕儿子继续留在这,不安全吧。”
街边小混混?
可任凭闻萤搜肠刮肚,也找不到方沐海会得罪小混混的理由。
莫非真如郁素所说,方沐海不过是拿张照片接近她?
真傻。
她垂下头,鼻子泛起酸涩。
郁素安慰:“没事没事,我们不是明天就去看他吗?有什么话到时说清楚。”
“嗯。”闻萤勉强振作,“你陪我回趟教室吧,我还有几本书没带。”
*
结束考试的学生陆续收拾书包离开,她们回到教室的时候,里面还有零星几个人。
闻萤满腹心事地从桌箱抽出那几本书,转头看往方沐海的方向。
像他们这样性格相反的人,原本不会有交集。
第一次打交道,是高一下学期某次全班调座位。
闻萤换到了方沐海那,意外在桌箱翻到一张女人背面的上半身照。照片光线暧昧,女人只穿了一件内衣,手里还在系扣子。
闻萤把照片夹在草稿本里,下课后还给方沐海,他当时就笑了,眯着眼问:“就没啦?”
她面红耳赤:“你、你还想要什么?”
他坐在位子上,抬头看她:“没有也行,那我问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闻萤嘟囔:“我怎么会知道。”
“来来……”方沐海让她低下头,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这可是段老师,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不能透露出去喔。”
闻萤信以为真。
直到今天,段老师亲口否认。
一遍遍回想方沐海当时的话,闻萤终于起了疑心。
什么叫就没了?
什么叫没有也行?
从高一到高三,班上换了三次教室。
尽管知道这么做实属徒劳,闻萤依旧走到方沐海的座位,循着记忆伸出手,在桌箱顶部摸索着……
等等!
随着指腹划过一道锋利的触感,她用指甲剐蹭着,居然又抽出一张照片!
视线触到的一瞬,闻萤捂住了嘴。
照片上的人分明就是她。
她甚至想起,这是高一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因为立定跳远不达标,不想留下糟糕的分数,和老师约好了补考时间,趁下午放学练习。
练柔韧、练摆臂、练下肢力量。
闻萤在无人知晓处暗中努力,不想被人瞧不起。休息时坐在一旁的台阶上喝水,她眼睛还盯着练习的空地,嘴角固执地撅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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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还是有人看到了,并用相机永远地定格。
镜头里她迎向稀薄的霞光,斜风吹拂耳边的发丝,嘴角撅起的弧度像微笑。
明明那么美。
原来在闻萤不停否定自己,因为自卑想藏起来时,方沐海就发现了她的美丽。
如果当时她不是一看到那张女人照片就吓得着急脱手。
如果她好奇心不熄,在桌箱顶部多摸索几下。
说不定就发现了第二张——方沐海真正的秘密。
可他为什么一直带在身边,即使换了教室仍保留在相同的位置?
是等待被人发现吗?
*
全班去看望方沐海的那天,他家里人态度温和地拒绝了,说他真的出了水痘,需要隔离。
一星期后,方沐海转入省城的学校。
他妈妈不愿透露是哪个学校,只说感谢大家的好意,恳求不要再打扰他。
而关于照片的秘密,闻萤不会知道。
也再没有机会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件事谁做的,之后会揭开。
所有不明白的地方我都记得,到了该说的时候,会说清楚。
方沐海在后文还会再出现一次,交代他的结局,闻萤那时有机会问他。
第19章 焰火表演
长大是不停栽跟头,感受失去,像伤口结起的痂自然脱落那样,戒掉一些习惯。
闻萤忽然沉静下来,不嫌家里窒息了,常常坐在书桌前埋头就是一整天。她对赵姝萍不再那么冷淡,恢复一贯平和的颜色,虽然也谈不上亲昵。
那张坐在台阶上的照片,她锁进角落的抽屉,如同所有澎湃的心绪终将止息,收拢于一句平平淡淡的“从那以后”。
从那以后,换算出新的时间点。
几年。
十几年。
闻萤眨眨眼,找笔芯的时候走神片刻,这才听到赵姝萍问她第三遍,明天去不去逛街。
赵姝萍轻敲房门,小心推开一条缝,忐忑又期待地看到女儿点头,开心得放亮嗓门:“好,妈妈给你削个苹果!”
还有三天就是除夕了,她想把家里好好归置一番,从前许诺给闻萤买几身好衣服也必须践行。
闻萤翻日程本查进度,算着足够腾出一天,便答应了。
自从和石磊分手,赵姝萍消沉许多,哪怕试用期结束后提升为领班,在家也没精打采的。
闻萤开始体恤她,对她骤然充实的钱袋不闻不问。
她从方沐海这事学会了珍惜眼前人,不管怎么样,自己妈妈是没法选择的,不如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让步,别那么咄咄相逼,彼此都好过。
阳台上满地浅金色的阳光,像融化后流淌的蜂蜜。
随着大批人马返乡过年,小街即将迎来一年中最为平静的时候。
闻萤曾经问赵姝萍,她从哪里来,还有其他亲戚吗?
赵姝萍对此总避而不答,笑着抚摸她的脸,说自己当初是大着肚子跑出来,除非碰到最坏的情况,轻易不能回家。她以前上初中,听老师讲彼得潘的故事,对里面那个永远安宁,永远没烦恼的永无岛充满了向往,以为外面的世界也是这样。
闻萤大吃一惊,没想到赵姝萍这样的老江湖,也有过如此天真的时候。
可惜没几年她就坠入爱河,十八岁怀上闻萤,那个男生坐船去了美国,再也没回来。
赵姝萍没有多难过,甚至拿来当笑话讲,说闻萤爸爸吃喝拉撒全在集装箱里,要在大海上漂很多天,多半死在路上了。
以前闻萤总怪赵姝萍心肠硬,但现在想想,她有些伤感。
“长大”对于赵姝萍太矫情,她走到今天,大约蜕过几层皮。
*
大年初三这晚,本市将举行盛大的焰火表演。
闻萤打电话约林谨承去南湖公园,他答应了。打开衣柜挑围巾,她后悔前几天和赵姝萍逛商场时太矜持。
翻出棕色和咖啡色各一条,闻萤对着镜子依次绕在颈间,想起赵姝萍那句“小姑娘总穿得老气横秋”的评价,怎么这么客观。
不得已,她去找赵姝萍借一条。
赵姝萍这时在外面打电话,和小姐妹商量休假的地方,为到底叫“度假山庄”还是“农家乐”争论得不可开交。
中途短暂地放下电话,她听闻萤道明来意,指了指沙发上的提包。
黑色的真皮提包里叠好一条橙白相间的格纹围巾,柔软亲肤,十足英伦腔。还有一条粉色的真丝披巾,闻萤看一眼就决定淘汰它,碰都没碰。
正要起身,她看到缩在角落里的白色药瓶。
好奇拿起来,瓶面赫然一行“阿普唑伦片”。
适应症中注明了主要用于焦虑、紧张、激动,也可用于催眠或焦虑的辅助用药。
焦虑?
催眠?
回头看着赵姝萍开怀大笑的模样,闻萤震惊原来和石磊分手这事对她打击这么大,还真当她没心没肺。
于是悄悄放回去,保持原状。
*
闻萤晚上乘公交车提前抵达。
下车后,观看烟火的人群规模超乎她的想象。
目及之处一色兴奋的面孔,在夜色掩映下成片的模糊,由维护秩序的警察引导前行的方向。
闻萤剪短了刘海,眼睛露出兴奋后的平静,随人潮缓步涌向指定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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