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萤光短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剪风声

    掠夺式的吻。

    闻萤没有任何经验,全然不知该如何回应,仅仅因为呼吸不畅而挣扎着,反倒被他搂紧了。

    他身体热烘烘的,像燃烧的火。

    手指游走之处,燎起让人心悸的高温。

    闻萤其实还有很多疑问,林谨承刚才那话再清楚不过了,他把矛头对准赵姝萍,这让她想要质疑,又害怕听到更恐怖的答案。

    恍惚间,她猛然想到曾经在赵姝萍包里见过的那瓶阿普唑伦片。#

    随后感到t恤被掀起。

    闻萤正被疯狂连绵的吻支配着,要是把脸转开,林谨承会立即追上来。但脑子仍留有一线理智,知道这是殡仪馆,慌乱阻止他。

    他嘴角勾过笑,凑到她耳边,灼热的呼吸快烫伤她耳朵:“说了我会教你,听话。”

    *

    直至深夜十一点多,闻萤才回到家。

    她慌慌张张地冲进卫生间洗手,哪怕刚才已经洗过好几遍,那股腥味似乎还没消散。

    心跳超载,要靠冰凉水流覆盖双手,冷却过热的头脑。

    闻萤想起刚才的林谨承,粗暴强势,举止完全不讲道理和分寸,像是一场彻底的宣泄。

    到底是生父去世,他快承受不住了吧。

    但她更在意的,是他将林肇言的死因归咎到赵姝萍的头上。

    闻萤打湿毛巾擦了把脸,出来的时候被对面黑暗里,一个囫囵的人影吓了一跳,匆忙开灯。

    赵姝萍在沙发不知坐了多久,肘弯垫在腿上,双手抱着头,长发乱七八糟地披散。

    “……妈妈?”闻萤怯怯地喊。

    赵姝萍片刻抬头,有些失神地看来。

    她眼圈乌青,双颊凹陷,模样可怕地憔悴。

    随后咧开嘴,朝闻萤伸手,小孩子撒娇一般嚷叫:“你能让妈妈抱吗?”

    闻萤迟疑地走过去,被她一把揽入怀里,念念有词地揉头顶,说什么这样刺激穴位,能更聪明。

    闻萤觉得她不太对劲,便说:“我先前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我们闻萤是大姑娘了,要去读大学。”

    “妈妈……”

    “谢师宴办一个吧?把小街的人都请了。”

    “妈妈?你听到我说话了吗?”闻萤忍无可忍地挣脱她的怀抱,瞪着她手足无措的可怜相,“你到底怎么了?”

    赵姝萍嘴一瘪,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不停摇头,两只手拼命敲打自己脑袋。

    闻萤见状赶紧拉住。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她悲号着,眼泪汹涌地往外冒,“他从来没有说过他有病,我只是不想被他折腾了,希望他快点睡着。”

    “我磨的都是安全剂量内,真的只是想让他睡着而已,我不想害死他。”

    赵姝萍痛苦地揪扯头发,显然到了崩溃边缘。

    闻萤听呆了。

    林谨承所言竟是真的。

    赵姝萍和林肇言的关系始于一件皮衣。

    自从洗坏了包家那件皮衣,赵姝萍被隔三差五地骚扰,但她一下子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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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年她省吃俭用,幸运躲过大病小灾,攒下几万块,算着刚凑够闻萤读大学的费用,谁知半途让一件皮衣拦住。

    赵姝萍一拖再拖,好不容易等到进入鸿海饭店工作,入职第一天包家就找来,说不能再等,必须照原价赔偿。

    那家人软硬不吃,赵姝萍被逼上绝境。

    林肇言恰好路过,和包家打过招呼,问清缘由,当即开了张支票。

    等他们走后,他告诉赵姝萍,这钱可以从工资慢慢扣,让她别担心。

    赵姝萍对林肇言顿时心生感激,她过去只在电视上见过支票,觉得他签字的样子很迷人。

    后来在一次部门聚餐上,赵姝萍多喝了几杯,和大家去ktv唱歌的时候睡着。再醒过来,枕边躺着林肇言。

    那以后,林肇言常常找她。

    有时在办公室,有时在楼顶天台,有时在地下停车场,更多的时候则带她去自己家里。

    并非包养关系,可林肇言要求她随传随到,事后赠她价值不菲的礼物,包括那些首饰、皮包和衣服,并破格在赵姝萍转正时提升为领班。

    林肇言说,等他腻了就会放走她。

    但赵姝萍等不了了,他每一次的花样都让她害怕,这才想出把磨成粉的安眠药下到酒里,盼他快点睡着。

    为了不让林肇言起疑,赵姝萍每次都极力迎合,并装出乐在其中的假象。

    上周林肇言没再找她,赵姝萍还开心地以为从此摆脱了,没想到等来他的死讯。

    获悉这个消息时,她仿佛挨了当头一棍,心里七上八下的,想来不知道和她的安眠药有没有关系。饭店随即传出林肇言患有哮喘病,大家纷纷吃了一惊。

    谁能想到那样一个挺拔潇洒的男人,平日呼风唤雨的从未露过半点疲态,竟然藏有顽疾。

    同事们都不理解,哮喘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病症,为什么不早点说,便猜测是他对外想要塑造全能的形象,才隐瞒了下来。

    他的自负让他以为一两杯酒无伤大雅,却没想到里面还加了安眠药。

    据说病发当时,林肇言随身携带的药刚好用完,最终缺氧窒息而亡。

    *

    一连数天赵姝萍提心吊胆的,门外偶尔响起的脚步声都能吓得她魂飞魄散,以为警察来抓人了。

    她连电视机都不敢开,那么热的夏天,用毛毯裹紧自己,蜷在沙发上时睡时醒。

    闻萤陪着她,料理三餐,从惊恐中慢慢平定下来,见赵姝萍的精神状况越来越差,开始忧虑以后怎么办。

    同时她想起一件事。

    林谨承发现尸体就报了警,公安局尸检后经过调查,没有发现异常,让家属领回。

    这个过程中,林谨承势必接受过警方的询问,但从目前的情况看,他并没有将那天对她说的一番话和盘托出。

    闻萤困惑不已,却又多少安心,起码暂时还扯不到赵姝萍头上。

    这天中午吃过饭,闻萤打扫厨余,用冷盐水泡上樱桃,走到客厅打开风扇。

    坐到赵姝萍身边,闻萤握住她一只手,温声问:“妈妈,林谨承爸爸只和你来往吗?”

    “没有,还有好几个其他地方的……”

    “那就对了,不一定是你呀!兴许别人也这么做了。”

    “真的吗?”赵姝萍看着她,眼睛凄惶地转动,嗓子喑哑,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

    这模样叫闻萤很不落忍。

    自打记事起,赵姝萍就是强势的,揍闻萤从不手软,同时充满了小街居民的共同特点——贪婪且滑头,胆小也伪善,容易情绪化,还十分的懒散。

    和同学的妈妈比较起来,赵姝萍一度让闻萤羞耻、厌恶,想要逃离。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的人,带着女儿磕磕绊绊走到今天,还能存下一笔钱?

    闻萤不再犹豫,说出思虑多日的想法:“妈妈,你回家吧,回那个很久没去过的家乡。现在已经碰到最坏的情况了。”

    赵姝萍先是一愣,随后呜咽着,终于控制不住地大哭。

    她哭得肝肠寸断,好像目睹一把火,将她苦心经营的生活全烧干净。

    闻萤眼眶通红,哽咽着安慰:“等我找到你的永无岛,就接你回来。”

    不确定赵姝萍是否听懂,也不确定自己能否做到。

    闻萤甚至不知道,她擎起火把,该走向何方。

    但从这一刻起,她的愿望不再只是朴实的“平安活下去”。

    *

    六月下旬,闻萤送走了赵姝萍。

    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中,开门卷进一袭燠热的空气。

    前所未有的疲惫兜头浇下,闻萤锁好门,四仰八叉地倒在凉席上昏睡一整天。

    清晨起床洗个澡,煮开一锅汤,准备下面的时候,她想起林谨承。

    马上要回学校填报志愿了,他会去吗?

    午后天阴下来,闻萤临出门时往包里塞进一把折叠伞,手里提着垃圾袋,回头再看一眼摆放客厅里的几个大纸箱。

    既然再有两个多月,女儿就要去大学读书,赵姝萍整理出一些大件,打算转卖二手。

    本来想卖妥了再离开,但闻萤怕她以目前的状态撑不下去,便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可以搞定。

    其实心里并没有谱。

    可好歹试一试。

    拿定主意后,闻萤轻松了一些,按郁素给的地址去找林谨承。

    这才发现原来他就住南湖旁边,难怪上次看焰火提早到了。

    确切说来,林谨承住南湖的别墅,那里是本市最早建立的富人区。

    保安看闻萤单枪匹马,目光鬼祟,便拦下她。问清是找林谨承后,对方朝身后的同事使眼色,称要给业主电话确认才能放行。

    闻萤不做声地拿出手机拨号,保安面色诡异地笑:“小姑娘,那房子死过人哎,你一个人去不怕吗?”

    她不理会,接通后把手机递去。

    保安恭敬地应两声,挂了线,讪讪地给闻萤指路。

    小区把树种成了植物园,只有房屋的尖角隐隐可见。

    凉风卷起裙摆,闻萤用手压平。树冠的枝叶相拂,沙沙声缱绻入耳。

    天空淡墨色,云海翻涌,清冽的植物气味混入呼吸,大雨将至的潮湿困住皮肤。

    林肇言暴毙家中的消息大约传开了,从大门到房门竟全部虚掩着,像是不担心有人敢靠近。

    闻萤没听说林谨承还有别的亲戚,一路不停想着今后怎么办,越想越揪心。

    她喊着“林谨承”冲进去,冷得抱住手臂。

    四面窗户大敞着,劲风满屋乱窜。

    闻萤束起的头发全吹乱了,赶紧把窗户逐一关上,来不及仔细打量,只匆匆扫了眼窗台前的钢琴。

    沉沉的黑色,像保守秘密的神兽,忠实地沉默不语。

    刚才林谨承在电话里叫闻萤直接上楼,他声音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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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倦怠,没什么气力。

    闻萤打开一楼的大灯,径自往上冲,抬眼撞见坐靠楼梯转弯处的人影,脚下一顿。

    林谨承比上次见到明显消瘦了,衣裤宽裕许多。压缩饼干和面包的包装袋散落一地,他脚边还堆放不少喝空的牛奶盒。

    这么多天他不会就靠这些打发?

    “你怎么了?”看他一动不动,好像昏过去,闻萤心急如焚地挨着他蹲下,用手探了探额头,没发烧。

    林谨承的脸像凝固的蜡像,精致却没有表情,连眼珠子都不转。

    不过至少人没事。

    闻萤松一口气,问:“你想喝水吗?家里有没有吃的?不然我去做点什么?”

    正要走,小臂被他拉住。

    林谨承嗓音干涩:“我以为你会跟你妈一起走。”

    闻萤脸色大变,唇哆嗦着:“你……你胡说什……”

    “别说你不知道,她肯定逃得远远的。”

    闻萤愕然瞪着他,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全猜到了。

    本以为林谨承会趁机要挟,他总是擅长这么做,钳制别人的软肋,要对方听命服从。但他随即把头一低,全身颤抖起来,就像那天在殡仪馆抱住闻萤的样子。

    “他不可以就这么走了。”林谨承一开口,音准被哭声带偏,“我还没有证明给他看,他不能就这么……”

    闻萤吓了一跳,半边身子刚倾过去,就被他抱住。

    他把脸埋入她的胸前,哭得极为克制,只从鼻子哼出细微的一两声,泪水很快洇湿了那层衣料。

    闻萤黯然,除了陪他难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似乎说什么都不妥,赵姝萍确实犯了错。

    她心神不定,没注意林谨承什么时候止住动静,直至怀中传来闷闷的“真没想到你还会来”。

    闻萤心中升起些异样的感觉,但一时又说不出,干巴巴地回答:“我、我想来看看你。”

    “就那么喜欢我啊?”

    尾音暧昧地上挑,像钢笔写到最后,划过轻细的勾。

    可眼神却是冷的,如冷血爬行动物的眼睛,他直直地盯着她。

    感到有什么注定要发生,跑也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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