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萤光短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剪风声

    遗憾赵姝萍再没接起。

    闻萤心跳大乱,转着眼珠子拼命想该怎么办,想出辙前一遍遍徒劳地拨打无人接听的电话。

    “怎么不找林谨承?”包曼盈喝着水,轻佻地笑了,“他现在不是罩你吗?你们是不是上过床了?他那么有钱,多少付你一点吧?按月还是按日啊?”

    故意嚼重倒数第二个字,听得闻萤脑袋嗡地一响。

    她转过身,瞪着包曼盈嬉皮笑脸的样子,慢慢沉下脸。

    ——把我当什么了?

    ——被包养的女学生?

    心里无数次涌起朝她砸手机的冲动,可理智更快地告诉闻萤,这么做不过意气用事。

    再说包曼盈这种人,根本不怵来硬的。

    “不好意思,我尽快找钱给你。”

    竭力保持镇定的声音还有些微微颤抖,闻萤懒得掩饰了,一心只想把这个罗刹女赶紧送走。

    说到底赵姝萍欠钱这事,是实打实的。

    闻萤进进出出,翻箱倒箧搜了半个多小时,东拼西凑还差七十。

    “林谨承真是有意思,还叫我别动你,他可能不知道,小街这地方我想动谁就动谁。”包曼盈玩了会手机游戏,无聊得吹起风扇,同闻萤扯闲篇,“当然了,他的面子我会给。不过面子这东西是相互的,就说你妈,她也太不是东西了。明明是她洗坏我们家的衣服,非说没有,说把衣服拿给你之前仔细检查过了,没坏。这不是逼着我只能找你算账喽?”

    听她提起这事,闻萤不禁来气。

    那天是包曼盈上门收租的日子,赵姝萍在店里走不开,就让闻萤把衣服带回去,再找她要洗衣单。

    不想酿成灾难。

    那段时间她提心吊胆,邻近的车站不敢去,翻山越岭地天天踩点进教室。

    赵姝萍后来辩解,说那个洗坏的洞眼她处理得很好,自以为能瞒过去,哪晓得还是被包家发现了。

    那件皮衣几千块,她赔不起。

    离奇的是赵姝萍最终解决了,包家就此作罢,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

    “你水喝完了,我帮你再倒杯?冰盒里还有冰块,你要吗?”闻萤再走来,说话温声细语,已然没有刚才的愤怒。

    包曼盈态度也随之软和,冲她露齿一笑,杯子递去:“麻烦多加几块。”

    闻萤走到厨房,在饮水机下接了大半杯水,从冰箱冷冻室取出冰盒,往杯中添了几块冰。

    用筷子搅动的时候,她飞快朝里吐口水。

    没搅几下,白色的唾沫彻底溶解水中。

    “昨晚上才冻的冰块,我刚想起来。”手捧杯子返回,闻萤笑得拘谨,眼中流露一丝惧怕。

    这副小可怜的表情让包曼盈很是受用,她痛快地接过杯子豪饮。

    闻萤盯着杯里的水位一点点下降,语气透着快活:“钱我快凑齐了,放得乱,麻烦你再等下。”

    包曼盈以为她在拖时间,浑不在意地挥手:“再等十分钟,我还有两家要去。不过没关系,我不在,会换个人来等你凑齐。”

    *

    闻萤的钱断然不可能凑齐了,她只是在等包曼盈接电话。

    她不信包曼盈这样的人,一小时还接不到一通电话。

    果然,几分钟后手机铃声如愿响起。

    闻萤拿走三十块,把手里的钱点了两遍,算着还差整整一百。她深吸一口气,强行撑出从容的状态,笑着说“不好意思,忘了这里还有张”走出房间,信手捡起沙发扶手上的钱。

    闻萤将那张假币掖进中间,往包曼盈眼底一堆:“齐了,你数下。”

    包曼盈一边和别人讲电话,一边心不在焉地数钱。草草数了一遍,她似乎赶时间,连验钞笔都来不及拿,把钱往沉甸甸的皮夹一塞,就匆忙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走个重要剧情

    --

    谢谢yc夏末滢的地雷

    第13章 一千块

    闭上眼睛,灯光迎面冲刷。

    眼皮微热,覆盖混沌的红色,像冲激无序的火山岩浆。

    包曼盈走后一个小时,闻萤还躺在沙发上,内心的快意湍急流向四肢百骸。

    难以自抑的兴奋。

    脑海中不断回放刚才的影像,她反复确认:

    天时——包曼盈接到电话。

    地利——她被人叫走,赶往下一家。

    人和——没用验钞笔,皮夹那么厚,混进去几张哪还分得清。

    连银行都贴有“钱款当面点清,离柜概不负责”的标识,她还会好意思回来找?

    哈哈!

    闻萤开心得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一百块就叫人疯狂!

    光脚跑到厨房,她拿出冰好的橙味果珍,一气饮尽,只能藉此冷却过速的心跳。

    直至坐回书桌被一道推断题绊住,大脑突然运转迟缓,闻萤咬着笔帽,怎么都没法配平草稿纸上的化学方程式,不得不加倍专注,才渐渐平息了躁动。

    *

    赵姝萍九点多到家,骂骂咧咧地抱怨石磊赌性大,看到麻将桌就手痒,不让他摸两把口水都要掉下来。

    闻萤不想听,起身走去关门,被赵姝萍叫住:“钱呢?”

    “什么钱?”

    “一百块啊!不是一直放这的吗?”赵姝萍指了指沙发扶手,不满女儿两眼发直的傻样,径直走去拿晾衣杆在沙发底下掏。

    闻萤这时已冷静下来,心里有些后怕,刚才贪图一时爽快,都忘了那钱赵姝萍还盯着。

    事到如今,唯有咬牙硬扛。

    她梗着脖子说:“不知道,你问我干什么?”

    赵姝萍狐疑地看她一眼,由蹲着改为趴到地板上。手电的光照不进黑洞洞的沙发底,她念叨着“那就奇怪了”又是一阵摸索。

    “说不定……是石磊拿的。”闻萤迟疑地开口。

    “不可能。”赵姝萍倒是斩钉截铁,“石磊有那个胆量,他妈的早发达了。”

    眼见她站起身,准备挪动沙发,闻萤着急地叫嚷:“我垫的钱你还没给!”

    赵姝萍身形一顿,转过来的眼睛写满鄙夷,轻嗤:“你喊什么,我会赖你吗?”说着她从皮包翻出皱巴巴的十一块,“人家隔壁村根本不收这个,姓包的黑心钱赚疯了,我就等着他们全家暴毙……拿着啊!你不是要钱吗?”

    闻萤手指捏着十块钱一角摩挲,犹犹豫豫的,完全没有收进口袋的意思




分卷阅读18
    。

    她小心翼翼地放轻声音:“应、应该有五百六十八块。”

    “五百六十八?!”赵姝萍眼睛瞪圆,怀疑听错了,口水快喷到闻萤脸上,不可置信地重问,“你说五百六十八?”

    “包包包曼盈非要……她就坐沙发……”

    “说了不给就不能给!她就是坐到房顶上也不能给!”

    “可她说了今天晚上不把电费补齐,找人帮我们搬家!”

    赵姝萍一下噤声。

    她眉毛还竖着,眼神却霎那灰暗。

    闻萤趁势分析利弊:“他们家是地头蛇,惹不起的,我赶着复习只好这样了。”

    是啊,还能怎么办,只好这样了。

    闻萤听到她眼里的叹息。

    “我明天就去找人接线,还不信收拾不了一块破电表。”赵姝萍随即念头一转,气势重提,甩给女儿三百块,“拿去。”

    “五百六十八啊!”闻萤急得跳脚。

    “这么多钱你一下就能拿出来,可见我平时给你的不少。现在家里用钱紧张,你就当帮我忙了。这三百你要不要随意,顺便教你一句,人要学会见好就收。”

    赵姝萍扔下这句话,走进卫生间。

    闻萤手指把三张纸币捏出声响,对着她背影咬牙切齿,气冲冲地折回房间,猛地带上门。

    这钱全是我从三餐里省下的!

    闻萤气不打一处来,跑去阳台吹风。

    家里租的是套一居室,赵姝萍和石磊住卧房,闻萤的房间是从客厅隔出半边,为显面积大,特意连阳台都分给她。也因此那两人去阳台洗衣服或抽烟进进出出,从来不打招呼。

    所以把钱藏到云深不知处,连找出来都费劲。

    迄今为止的十七年,闻萤全部的秘密保存在随身携带的零钱包和手机里。

    如同过去每一次心潮难平的时刻,她悄声呼唤那个名字,尽管与他已不同于往日的陌路。

    可林谨承是那么难以捉摸,这样的距离让他的名字具有某种安定情绪的效果。

    胡思乱想间,闻萤听到楼下传来的喧哗。

    包曼盈带着五、六个人浩浩荡荡地穿过长巷,从不远处走来。一边走着,她高喊:“前面就是了!”

    *

    如果“慌张”是一条甬道,今晚之前,闻萤还没体会过走到尽头的感受。

    无数个想法在大脑冲撞,拼凑不出有条理的句子。思维的齿轮全停摆了,如同都市高峰期道路最为繁忙的时刻,所有交通信号灯一齐失灵。

    闻萤牙齿磕碰着,哆哆嗦嗦地给林谨承拨电话,可惜那边迟迟没接。

    所谓“迟迟”也不过几秒,却足够磨光她的耐心。

    闻萤放下手机,跑出房门才发觉自己腿软到根本站不直。

    “妈妈,妈妈!”她双手用力拍打卫生间的门,声嘶力竭,“你快出来好吗?妈妈!”

    喊到最后,带上了哭腔。

    没有一丁点办法,自己是如此渺小,仅仅说着话,眼泪就不受控制地外涌。

    那点“离柜概不负责”的底气早就烟消云散,才察觉她怀中紧紧抱着的,只剩零星侥幸。

    而赵姝萍以为闻萤仍在纠缠那三百块,对一遍遍的叫声充耳不闻。给马桶冲过水,洗了手又对着镜子整理头发,一番动作后,她慢条斯理地开门,入目是女儿一脸的涕泪。

    闻萤仿佛抓住救命稻草,死命揪紧赵姝萍的衣袖,眼珠子惶惶转动着没有焦点。

    来不及了。

    震天的敲门声响起。

    包曼盈的吼声穿云裂帛:“老子收那么多年租,当我白混的?看我赶时间就想浑水摸鱼?我钱放哪个位置心里清楚,敢打我的主意,你闻萤还是小街第一个!”

    语毕,动静换成了砸门。

    赵姝萍气急败坏地瞪着她,拔尖的嗓子有些破音:“那张一百你给她了?”

    闻萤双眼哭成核桃,一劲地点头,“妈妈……救……”

    还没说完,赵姝萍几乎不经考虑地把她往外拖,“你他妈有本事闯祸,别让老子给你擦屁股!”

    “妈妈!求你!我再也不敢了!”闻萤手臂被拽扯,双脚死死蹬地,讨饶声杀猪一样凄厉。

    赵姝萍看来的眼中也蒙上泪,想必大脑同样混乱,不能理解女儿为什么要找这种麻烦,换上哀戚的调子:“你怎么敢招惹她啊,我的天!”

    “我错了……呜呜呜……”

    “他们包家六姊妹谁敢真的去惹?当年小街那么多硬骨头,后来到哪里去了?我没给你说过?”

    “我真的知道错了……”

    “那你知不知道她当年怎么进的少管所?那家人都不要命的啊!”

    僵持中,铁栅门上栏杆的断裂声清脆可闻。

    赵姝萍双眼陡然冷厉起来,双手一齐使力,“这些年我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今天不让你感受一下,你永远不知道这个社会是什么样子。”

    闻萤哪里拽得过她,转眼就被拖到门边。

    眼见赵姝萍伸手握住门把,绝望潮水一般淹没了闻萤。她徒劳地摇头,口中喃喃:“妈妈……妈妈……”

    ——他们会打断我的腿吧。

    ——我会死吗?

    然而不知为什么,响彻楼道的噪音骤然静止。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闻萤还在哭嚎,她下意识转头,视线被泪水糊住,只隐约看到昏暗灯光下晃动的人影。

    一道冷冽的声音不疾不徐:

    “一百块而已,何必大动肝火。不要吵到街坊邻居休息,这是一千块,请大家吃点宵夜。”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差不多进入都市了

    第14章 鸿海饭店

    林谨承把折成一卷的钞票塞到包曼盈手里,没什么表情地拉开被砸坏的铁栅门。

    其余人围在身后,有不忿的想上前阻拦,被包曼盈用眼神喝止。打砸只能出气,比起还要上交家里的房租,这一千块全部落进她的口袋,哪种更划算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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