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珠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金无彩
两架马车轰然倒地!
“师父!师兄!”反应神速的余绽立即判断出箭雨的来向,不假思索地在马车倾倒前蹿了出去,脚尖一拧便躲到了马车的另一面。
夺夺声只稍稍一歇便再度响起。
“黑甲!盾牌!”马不平气急败坏的声音尖厉到几乎破音。
余绽眉梢轻动,这幽州节度使的手笔够大的,东宁关的一个小管事,身边竟然还带着精骑军士保护……
“阿绽,阿绽没事儿吧……”夜平的声音有些虚弱。
余绽心头一跳,糟了!师父受伤了!
他妈的!敢当着本公主的面伤我师父!这些杀才不用走了!
“西北!高六丈!长弓十二,手弩十六,雕羽三棱箭!”余绽高声报数,脚尖用力点地,往夜平发出声音的方向冲去。
箭啸声突然一顿。
马不平惊喜交加,立即高声大吼:“西北,六丈,强弩准备……”
命令未毕,手里已经被人轻轻地塞了一个小瓶子,还有少年钟幻平静的叮咛:“见血封喉的毒,抹在咱们的箭上,小心些。”
马不平只觉得眉骨乱跳,嘴里按捺不住地胡说八道起来:“太好了!这回定要杀他们个有来无回!小神医稍候,等小人去捉个活口来,咱们细细地审完,夜宵就特么的吃烤人肉了!”
“行啊。我包袱里还有辣椒孜然……”
“师兄!”余绽蹿过来,抱着钟幻一顿从头摸到脚,“你没事吧师父呢”
急急捉住小师妹在自己屁股大腿上玩命乱捏的爪子,钟幻声音平静:“我没事,师父受伤了。”说着,往旁边一匹倒毙的骏马后头一指。
夜平靠着马背软倒在地上,头歪在一边,胸脯剧烈起伏。
余绽的眼中顿时一热,哽咽着扑了过去:“师父!”
一支长长的雕翎箭深深刺入了夜平的肋下,几乎要从身体的另一侧洞穿过去——
这样的伤,夜黑风高,荒郊野外……
“我没救了……”夜平吐了一口血沫出来,惨然一笑。
余绽眼睛都红了,腾地跳了起来,咬牙切齿:“王八蛋!我今天一定要杀人!”
“阿绽,有幽州节度使的精骑……你过来,师父有话说……”夜平强撑着,抓住了余绽的袍角。
钟幻将夜平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师妹你去。那些人抓不到活口,得你来。师父,我先给你止血。别急。”
挣脱了夜平,余绽脚步一错,形如鬼魅,转眼便到了一个幽州精骑身边,满身煞气:“弓,刀!”
“嘶!”精骑被神出鬼没的少女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但刚才听见她报数,早就信服,二话不说一把弓、一壶箭、一柄刀都递了过去。
“反曲弓,三棱箭,环首横刀,够了!”
余绽伸手一掂,心下了然。长弓在手,胆气陡壮,从马车后立起,一支箭往弓弦上一搭,厉声喝道:“跟我射!”
弓如满月,箭似流星!
只听噗地一声,精钢入肉的闷响!
低低一声惨叫。
就这样,中了一个!
这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夜视能力这样厉害!
幽州精骑们大为惊讶,齐齐转头看向余绽的方向。
与此同时,对面的长弓短弩也都呼啸着奔余绽而去!
就地一滚,余绽躲开如蝗箭雨。
“用火箭。”扯了布条给夜平包扎,钟幻百忙之中还不忘回头给余绽出主意。
余绽眼睛一亮:“好!”
换了火箭的余绽,狞笑一声,射一箭换一个地方,对面顿时星星点点亮起了若干靶子!
“照着亮的地方射!”马不平精神大震,大吼着指挥。
 
第4章 空山不见人
东方微微发白之时,接到鹞鹰通知的嘉宁关总兵十分热情地派了一个小队来迎。
却不料,竟真的迎头看到了沉默行来、伤痕累累的马不平一行人。
“这,这!哪位是马管事”领队的校尉手都抖了,“这是遇上山贼了吗”
马不平一肚皮鸟气,听见这种蠢话,顿时爆发了出来:“你们家山贼能打劫得了我带的十五精骑,十五护卫,长弓强弩,雕翎羽箭!”
胖管事越说越怒,牙根紧咬,眼底几乎要喷出火来!
那校尉腿一软,大冬天的,豆大的汗珠子冒了出来:“什,什么……我嘉宁关三天内并无一兵一卒的调动,除我等之外,关上守军并无一人北行!”
“不是你们。是西齐人。”余绽闷闷开口,“夏、齐两国弓箭不同。那是齐弓。”
在她身后,钟幻低下头,眉心微微一蹙。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校尉愕然,挑了挑眉看向马不平:“这位小娘子是……”
马不平不耐烦地摆手:“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们急着回幽州,别耽误了,马呢”
早先的车散架了,马都被射死了,如今一行二十来人,只得步行。这一个多时辰走下来,别说只有粗浅功夫的钟幻,便是马不平自己,也有些吃不消了。
把夜平的尸身搭上一匹骏马,余绽也跟着上去,小心地扶着师父,回头不放心地看着钟幻:“师兄,你还顶得住么”
钟幻点了点头,没作声。
眉眼挑通的马不平哪里还不明白忙命一个没有负伤的精骑与钟幻同乘一骑,仔细照看。
待一行人进了嘉宁关,关上的总兵大惊失色:“这是怎么回事”
对着他,马不平勉强客气了三分:“西齐,冲着我们来的。那些弓弩手都是埋伏好的死士。抓了三个活口,都服了毒。但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也说不清。”
特意寻了来给萧家小公子救命的神医夜平死在了西齐死士的箭下。这还能是为了什么这不就是冲着萧家来的!
总兵不敢再多问,忙命人准备了热水热汤:“马管事舒缓一下,怕是还要赶紧回去吧”
“正是。”
马不平也不多说,起身去梳洗解乏,吃了顿热饭。一转眼,却看见已经换了孝衣的钟幻和余绽,不由呆住。
这要想俏、一身孝啊!真真好一对金童玉女!
可是,余家现在有两个病人在,这样穿起孝来,这位四小娘子真不怕忌讳!
何况自家还有一位已经被阎君踩住了衣角的小公子……
“四小娘子,你这……”马不平想提醒余绽,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余绽的鼻子眼睛都红着,根本就没往别处想:“等给我师父寻的棺木到了,再出发。”
“马管事。”钟幻礼数周全地拱了拱手,“恩师于我师兄妹二人,情同慈父,恩比再造。若是此刻丢下他的尸身,请恕我师兄妹二人做不出如此禽兽之举。至于这身孝衣,进了幽州城,我会让我师妹脱下来。现在,我也劝不动的。”
啧。
这位钟小哥实在是个聪明人。
里外里解决了自己多大的难题
马不平连忙侧身,深深地长揖到地:“这是至理,小人敢不从命”
这一回嘉宁关总兵不敢再大意。点起兵将,特意指了一位最骁勇善战的参将,带了五百精锐,配齐了双马、腰弩,甚至一箱子绑好了火药的火箭;沿途护送余绽和钟幻。
后头这两天的行程却是平平安安。
幽州城近在眼前,马不平过来探问:“四小娘子是先回余家,还是”
“先去看小公子吧。病情不等人。”
虽然话是从余绽嘴里出来,但马不平觉得这像是钟幻的用词。
第5章 近乡情更怯
第5章近乡情更怯
幽州府是河北道最繁华的地方,没有之一。
昨夜的零星雪粒尚未完全被晨风吹散,青石板街上便已有早餐铺子揭开了热气腾腾的蒸笼,牛羊肉混着葱香从白白胖胖的包子皮缝里飘进了行人们的鼻腔。
“师兄……”余绽被那味道刺激得口舌生津,低低叫着钟幻撒娇,偷偷地揭开马车的窗帘,示意他往外看。
入城之前,换下孝服,师兄妹二人被马不平做贼一般安排进了同一辆马车。
五百兵士前后左右团团围住,马不平自己则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警惕地四下观察。
——如今他们两个,就是被藏起来的宝,见不得光。
钟幻哼了一声,喉结悄悄动了一动,道:“小公子是萧家独苗。他命在旦夕,就意味着萧家风雨飘摇。咱们一路遮掩行迹,九十九步都拜过来了,如今只差一条门槛,你别给我惹祸!”
嗤!
余绽好笑地看着钟幻,悄声道:“师兄,要说聪明,你是真比我聪明不知道几万倍。可要说起人间事,你竟还不如我这个傻子。
“萧氏盘踞河北道近百年,历经四朝屹立不倒。不算旁支远支,光在幽州附近,族人就有十六房。萧小公子这一辈儿的男丁加起来,少说也有上百口子。
“我在余家时听人说起过:萧使君的节度使府里,光是帮忙处置家务的近支子侄,有七八个呢!上到娶过妻生过子的,下到刚刚垂髫的,各色齐全啊啧啧。
“就算是那位小公子真怎么着了,这自幼在节度使府里长大的孩子里,萧使君过继哪个不成
“世家大族自有它们的生存之道。除非是家主本人发生意外,否则,区区一个人的生死荣辱,对整个家族来说,不过是汪洋大海里的一滴水罢了……”
余绽喋喋唠叨,手上却放肆地偷偷把窗帘掀了起来,兴致勃勃地看着街道两边越来越多的铺子下板,开门,清扫。
钟幻正被她长篇大论的说得发愣,忽然见她一甩手,唰地把窗帘拉了下来,密密地遮住了马车里的情形,脸上更是如临大敌。
“怎么了”钟幻踢她一脚,目露询问。
余绽瞬间蔫了下来,臊眉耷眼,满脸苦相:“余简。”
余简余二郎余绽的父亲
钟幻看着无精打采的师妹,斟酌了一会儿用词,道:“当年他远在北狄,并不知情……可若是你实在不想回去,师兄肯定帮你想办法……”
“不是。师兄,我没怨他。”
余绽无奈地摇头摆手不想让钟幻往下说。
她换体重生后就没见过余简。
借着那件事离开余家七年,如今自己变成什么样子倒都不怕余家诸人的盘查。然而此人毕竟是余二郎啊,原身的亲爹啊,见了面自己是要叫人的啊……
可除了父皇先帝,自己对着旁人,哪里喊得出来那个“爹”字!
啊啊啊,还有那个恨不得把命都给了女儿的余家二娘子白氏!
当年闹那一场事,自己可以假作气愤失望一言不发,但现在不行了啊……
可自己果然对别人叫了娘,那母后娘娘不要气炸了!说不定能直接拆平了小蓬莱!
余绽打了个寒战。
“师妹!”钟幻看着她神游太虚,忽愁忽惧的样子,就知道这丫头强大的脑补能力又不知道联想去了哪里。
余绽回过神,却仍旧叹着气,一脸的纠结苦恼不耐烦。
“你这是典型的玩野了心了,所以不乐意回家去装乖乖女!”钟幻改换策略,修长的食指狠狠地在余绽的额角戳了一下。
余绽哭丧着脸点头:“我一想到回去会被二娘子唠叨着学琴棋书画女红茶道,我就觉得活着特没劲……”
钟幻嗤嗤地笑,翻个白眼:“供着你绫罗绸缎吃喝玩乐,就让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还没有考试,你还想怎么着骑龙上天啊!”
“谁说没有考试!余家向来每月一考,男女都考!”余绽都快哭出声来了,“家里六个姐妹,次次我都考倒数第一,每回都被追着数落。从这次考完到下次开考,每天至少被数落半个时辰!”
说到这个话题,钟幻无辜地摊开手,满面春风地表示完全无法理解这种感觉:“我从没掉过前三名……
第6章 陌上人如玉
所以自己面前这个相貌普通、平平无奇、两鬓微见星霜的男子,就是萧敢!
余绽瞪圆了一双杏眼。
这个人她实在是太知道了!
到今日为止,萧家掌管幽州已近三十年。其中有近二十年的时间,都是萧敢说了算。
老萧使君去世时萧敢不过弱冠,却能凭自己的本事让整个萧氏把宝都押在他身上。然后亲赴京城,说服了自家父皇让他子承父业也做了幽州节度使。
就连他连生七个女儿,十年无子,萧家都没有半个人敢说半个字的闲话。
不仅如此,日后他还会顶替如今在京城享清福的那位挂名儿的镇北侯,成为镇北都督府的大都督,掌管整个河北道,跟北狄那群狼崽子正面硬刚!
这是大英雄大豪杰啊!
就是下场,惨了点儿……
一念及此,余绽带着些歉意,恭恭敬敬地屈膝敛衽,行了一个最标准的女子福礼:“萧使君之名,如雷贯耳。民女余氏四娘给您见礼。使君万福。”
萧敢含笑点头,当做回礼。
看着自家师妹似乎又在闹妖,钟幻眯了眯眼,转向葛衣老者:“寇管家,小公子现在何处先师嘱我尽快看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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