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珠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金无彩
“寇管家,烦您看着我师兄。他一醒,不论早晚,您一定使人去余家告诉我一声。我得先回去一趟。”
余绽拔脚便往外走,口中急急交待,“还有,请您替我转告使君,我不及面辞了……”
她的速度奇快,寇伯跟着她一溜小跑,上气不接下气:“四小娘子你莫急!使君还有话说!”
余绽挑了挑眉,脚步慢下来:“使君有话说给我”
“正是。”寇伯苦笑着拍拍胸口,喘匀了气,道:“外头已经给小娘子备好了马。还有一个丫头,是家中护院的女儿,自幼也练过些粗浅功夫的。陪着小娘子一同回去。若有用得着咱们萧家的,不妨让那丫头过来说一声。”
送了自己一个,丫头
倒是知道自己瞌睡,立即便递了个舒服的枕头来。
只是这枕头的芯子却不知是金玉还是麦皮了……
“啊呀!竟让使君费这样的心!这可太好了!多谢多谢!我收下了!”余绽面上惊喜交加着一口答应,接一声“告辞”,一阵风似的跑了。
寇伯只一眨眼,小娘子已经踪迹全无,他却只来得及哎了一声,叹口气,自己咕哝:“这个丫头可是二十二郎亲自挑选的……”
红巾黑发,长街驰马,余家四小娘子归心似箭。
直到余府门前跳下马来,跟着的丫头才得了空儿急着禀报:“余家大娘子被禁足家庙五年有余。前年府上二太爷病重,大娘子才回来侍疾。
“大小娘子前年嫁了外省一个小官,前日听说似是在陕南,就是七年前地动的那一处。
“三小娘子已经说定了人家,是个读书人,家里穷得管了吃管不了穿。余家大娘子不乐意,前些日子跟大郎君大闹了一场。那读书人要退亲,余大郎君亲自登门赔罪,好说歹说才没退了。
“府上您三位堂兄已经娶妻生子,娘子们出身都是平常人家,性情温顺。唯有您兄长……”
余绽脚步一顿,回头看她:“我兄长怎么了”
“四小郎君的性子与二娘子相仿,都绵软。二郎君又常年不在府里。几次说亲,到了最后,对方都反悔了。后来听说,是余家大娘子记恨您坏了她的名声,所以也要坏了四小郎君的名声。
“昨日二郎君回来,再度提出要替您兄长相看亲事。外头立马就有了是要给二娘子冲喜的流言。”
利落丫头嘴皮子也溜,三言两语便把前因后果里里外外说了个一清二楚。
真是神烦这些拿鸡毛蒜皮的宅斗小手段当成人生大事业的家庭妇女!
余绽暗暗用钟幻的口头禅腹诽,哼了一声,扬手把缰绳扔给那丫头:“叫阿镝是吧跟上!”
阿镝眉开眼笑,脆脆地高声答应:“是!四小娘子!”
余府门房正莫名对视:如何这两个骑着高头大马疯跑过来的丫头在自家府门前嘀嘀咕咕起来还没完了
接着就听见阿镝的称呼,各自脸色都是一变!
“谁四小娘子!”
“老刘,锤子。我回来了。去跟叔祖、大郎君、二郎君说一声,我先去看我娘一眼……”
余绽只冲着一老一小两个门房略一点头,脚步不停,往里便闯!
“哎哎!小娘子稍等!”
老门房急得额上冒汗去拦她,小门房也满头火星地跳脚:“四小娘子当心!”
第10章 老来旧事无人说
院子还是七年前的样子,草木又茂盛了些,但墙壁门扇却显得旧了些。
“那年新梅初绽,我就是在那里,才要折了最美的一枝给二娘子插瓶,就被人捉了去大娘子跟前,说我故意烧了大伯父才制好的新弓。”
余绽指了指院子西南角。
那里,几株红梅正在怒放,幽香浮动,令人感觉满心清甜。
阿镝跟着余绽站住了脚,顺着她的手指看了,又扫过院子,轻声道:“二娘子每年此时都会病一场。
“我们府里,若是夫人娘子们病了,请大夫、熬药、人参鸡汤,哪一回不是人仰马翻……”
可这个院子,却安静得像是没有住人一般。难道是因为病得多了,大家都不当回事了
寂寞空庭。
“二娘子早年间冻伤过心肺,所以一到冬日便怕冷怕得难受。日日都是四兄亲自去厨下给她端红糖姜水。偏那天四兄的功课没做完,被先生打了手板,我看他捧着两只手的样子好可怜,便替他跑了一趟……”
余绽回忆起前身的言行,心情格外复杂。
“嗯,二十二郎亲自跟婢子交待过这件事。说那时新弓被毁,余主事被使君狠狠地训斥了一顿。余主事当时便说是家中侄女不懂事,想帮忙烘烤,却因年小力薄没拿住,才不小心烧了……”
阿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西路。
这是明摆着的陷害,可余家大郎君余笙却将错就错,把罪过推到了侄女儿头上!
“我被罚去了庄子上思过。二娘子哭着喊冤枉。四兄傻乎乎的,还说人证俱在。”
余绽嘲讽地一笑。
任凭白氏怎么哭闹哀求,查找她被冤枉的证据,她还是去了离着幽州三十多里外的山间庄子里,一住便是半个多月无人理睬。
某天夜里,第一场雪突兀而至。
原身贪看雪景,睡得迟了。
然后,她就从窗户看到了一身泥水,偷偷摸进来的余家大小娘子:余绫。
原身吓了一跳,连忙让乳母悄悄地把长姐接进屋里来,泡了热水澡、吃了热茶热饭,姐妹俩躲进一个被子里说私房话。
余绫拿被子堵着嘴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她是被一个穷书生蛊惑着,跟人家私奔了!
结果,碰上这场大雪。两个人走岔了路,错过了宿头。书生左思右想觉得不划算,便直接将她丢下,自己骑了唯一的马匹,往回走了。
这就是笃定这种天气余绫一个弱女子是活不下来,无法怎样他!
可偏偏余家的孩子们,不论男女,都必得要自幼练武。余绫没天分,练到十一二岁就丢下了,但身体的底子却比一般小娘子要强很多。
一路挣扎着,竟然被她撞到了自家的庄子里来,也算是天无绝人之路了。
余绽听了这个话,气得几乎要立即命人去捉了那个书生来活活打死!可是顾忌着余绫的名声,也只能忍气吞声。
姐妹两个计较着,翌日一早立即给家里去消息,让父母长辈们想办法。
这才累极睡去。
可就在四更将尽时,那院子起了一把大火。
“二娘子终究还是撬开了一个证人的嘴巴。原来是我那好二姐,大房庶出的余绮,被我们家大娘子撺掇着,想要害我四兄。为的是我四兄太用功了,只怕早早晚晚会给他考上举人进士。
“万一有那一天,依着余家的门风,怕是家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四兄一个人的了。大娘子可是有两个儿子呢!她怎么甘心
“二娘子顺藤摸瓜,开始查三房的遗腹子小六郎那年总是生病的缘故。大娘子慌了,又撺掇了余绮,让她斩草除根。”
余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她就是那天夜里,穿过了时光如水、关山万重,由大夏国的妖星长公主,变成了余家二房的小小女娘。
醒来时,她一身鲜红刺目的睡衣,浑身湿透,被贴身丫鬟紧紧地护在怀里……
“我乳娘和侍女,一人护着一个,拿命换回了我和大姐姐的生机。”
第11章 林暗草惊风
怎么先关心的不是夜平之死对亲生女儿的影响,反而是杀害夜平的凶手,更加重要
余绽看到余简的反应,有些懵。
“绽儿!你师父出事了,那你呢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吓到!”
白氏听了这个消息,却慌了神,捏着宝贝女儿的胳膊肩膀,上看下看。
余绽忙宽慰她:“我没事。师父说我根骨好,老早便给我洗了髓。我学了七年功夫,厉害得很。您放心,现在等闲人不是我的对手。”
白氏和余缜有些发呆。
当年那个娇气的小娘子,现在,功夫厉害得很!
“可是听说,你师父师兄的武功,都很一般啊。”余简咳了一声,若有若无地给余绽递眼神。
“我师兄年幼时曾大病一场,所以才无法修炼上乘武功……”
余绽顺口解释着,忽地一怔,转向余简,双眼亮晶晶的,歪了头,压低声音,“二郎君,师父让我照着修习的册子,是您拿给我的”
还是二郎君,不是爹爹。
余简微微失望,沉了脸:“胡说。我怎么知道你那时在哪里如何给你什么册子……”
“可是九箭连珠这种功夫,还有如何辨木料、制弓、绕弦、削箭、铸镝头……”余绽越说眼睛越亮!
余简瞪眼、板脸:“夜神医救治了天下多少奇人异士便有这些技艺秘籍在手,又有什么稀奇都拿出来给你学,是你师父疼惜你,你要知道感恩!”
咦喂!
这不就是师兄口中的那个“口嫌体正直”
余绽真正放松了下来。
既然白氏是个好娘,余简也不是个渣爹,那余家她就可以呆上一呆。
撒娇一般抱了白氏的胳膊,余绽吐吐舌头:“我还以为是大伯听说我根骨绝佳,心甘情愿将余家绝技倾囊相授呢!”
“怎么还这么傻!”白氏伸手搂着女儿,尽情地教她,“人家自己有儿有女,凭什么给你何况余家一共这么点儿家底,人家自己还不够分呢……这么多年走南闯北,都白搭了!”
“不是你跟我说的绽儿天性纯厚这些事,做娘的不教,她永远不知道。”
余简总结一句,又问余绽:“刚才我在外头看见一个眼生的丫鬟。哪里来的”
“哦。是我一时忘了禀报。萧家不是找我师父来给他家小公子看病师父没了,是我和师兄联手在医治。将才到了半程。
“因我担心二娘子,就先回来瞧一眼。萧使君怕彼此联络着不方便,便借了个丫鬟给我用。”
说着,余绽站了起来,正色道,“我看二娘子这病症暂时算不得打紧。我还是先回萧府吧。”
“绽儿!”白氏一把没抓住余绽,噙着泪又要放声。
一直充当布景的余缜这才上前扶住母亲,开口劝道:“您别急,妹妹就在幽州城,过两天办完了正事也就回来了。”
余简也连连点头:“你叔祖和大伯听说你回来,都想见你。但你哥哥说得对,节度使府的事情是正事。你先去吧。等……”
话还未完,外头有人高声禀报:
“二太爷和大郎君在厅上专等,还请四小娘子过去一趟。”
余简皱起了眉头。
余绽轻蔑一笑。总归,余家还是有很多很多幺蛾子的。
“刚才你大伯还特意使人来说,萧家未必喜欢你这时候乱走。所以让你看了你娘就直接回萧家……”
余简看着她的笑容,忍不住出声解释。
余绽心里轻轻一跳,立即转身出屋,看向院子里阶下传话的小厮:“大伯父找我何事”
“小人见过四小娘子!
“回四小娘子的话,刚才萧家给家里女眷们送了两匣子桂花糕两匣子梅花糕。
“恰逢五小娘子去跟大郎君认错,哭诉自己以为家里进了坏人,一时不慎弄坏了大郎君新制的箭。
“萧家来人立即表示想知道四小娘子如今情形,大郎君只得请您过去一趟。”
清清楚楚,是有人要把自己拖在余家。
余绽的眼睛眯了起来。
那个骄横的余绯去告状,这是意料之内。
但是萧家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地给余家女眷送东西,说好听的是为了给自己挣面子。可若是往另外一方面想,未尝不是在余家内部给自己树敌……
甚至有可能……
余绽浑身忽然一抖!
师兄!
 
第12章 我辈岂是蓬蒿人
余绽的手往头上一拽,裹头的厚缎红巾被抽了下来,同时身子一侧,手臂狠狠一扬,手腕用力一抖!
嘶地一声!
红巾生生地卷住了那支利箭!
余绽咬紧牙关,拼了命一般,整条右臂啪地往上一甩!
那支利箭终于被带偏了方向,嘶啦一声扯断了红巾,狠狠地扎进了床边的墙上!
嗡!
箭尾兀自剧烈颤动!
余绽大口喘着粗气,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支箭:
连箭杆都是精钢打造!
这个人那晚若是也在对阵……
余绽只觉得不寒而栗!
“抓刺客!”
外头忽地爆出一片声的高喊!
“别让那个弓手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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