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珠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金无彩
“听说令师临终前曾经详尽问过舍弟病情。小神医这样着急,敢是令师有什么,什么推测么”儒衫男子急忙插话,七情上面,十分焦灼。
舍弟
这是——萧氏族人
余绽好奇地歪头看他。
怎么急得这么,明显像假的一样……
“是。先师是有猜测。在下也是急着要去印证这个猜测。若是先师猜得没错,小公子这个病只怕还有的折腾。”
钟幻嗟叹了一声,托了托肩上的药箱。
“师兄我来。”余绽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接药箱。
这里头瓶瓶罐罐的,有些沉呢。
钟幻的目光下意识地在萧敢和那个青年男子脸上一转,手一松,嗯了一声,便把药箱交了出去。
“如此,小神医这边请。”
管家寇伯知机,忙往前抢两步,陪笑引路。
萧敢微微笑着,不做声。那青年在他身后半步处,全程当透明人。
儒衫男子则不住口地表达着对钟幻的谢意、对小公子的担心和对萧家伤心的女眷们的关切。
拉拉杂杂,啰啰嗦嗦。
不过也好,从他的话里,余绽听明白了很多事:
此人乃是萧敢的长婿胡大郎,如今在府里帮着照管家务。而那个温润的青年男子,则是萧氏族里的二十二郎。听着胡大郎的醋劲,这位萧二十二似是很得萧敢宠信,年纪轻轻,竟已经开始帮着打理节度使的公务了。
至于自从那位名叫萧韵的小公子昏迷,胡大郎夫妻又是怎样忧心忡忡、又是怎样侍候伤心病倒的萧太夫人、又是怎样安慰日夜痛哭的使君夫人,这些杂七杂八的事,余绽就不往心里去了。
安置萧韵的地方是在萧府内宅最好的位置,后窗便是假山清池,梅林花圃,风景极好。
因知道进来的医生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小郎君,萧家的夫人娘子们都退避到了屏风后头。
室内安静,倒真让钟幻暗暗松了口气。
问诊听脉,最怕的就是妇人们哭泣吵嚷,乱人思绪。
余绽跟他的想法一样,进门见状便脸色大霁,啧啧赞叹:“还是萧氏这等世家大族,才这样规矩严谨!”
“休要废话,一边站着去。”钟幻瞪了她一眼。
我这不是夸人么怎么还挨骂!
余绽瘪瘪嘴,有些委屈。
不过还是规规矩矩地从药箱里掏了腕枕出来递给师兄,然后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一言不发地开始听脉。
床上的帐子密密实实。
伸出帐子的手腕纤细苍白。
余绽的目光落在那手指的指甲上。
半月痕细浅,还泛着淡淡的青色……
青色!
这是,中毒
余绽心中一跳,斜了一眼屏息站在另一侧的萧敢等人,自以为动作隐蔽地抬起手来,从衣袖里伸出食指,悄悄地戳了戳钟幻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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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人生到处知何似
“那是家丑。”
余绽硬邦邦地冷脸下了结论。
家丑不可外扬。
既然是家丑,就与你无关。
萧二十二郎莞尔,抬起眼来仔细看了看余绽,不由摇了摇头:“后来又听说,四小娘子跟随天下第一神医夜平离开了幽州,远涉江湖,游走天下。”
顿一顿,轻声喟叹,“四小娘子当年才七岁,这份魄力,令人肃然起敬。使君和在下,常常提起此事,颇为赞叹。”
意思是说你们是佩服我的人品,而不是关注我们家的八卦么
余绽心里略微舒服了一些,但还是忍不住撇了撇嘴:“谁人背后无人说,人谁背后不说人只是像阁下这样当着人的面大说特说的,我跟着师父师兄七年,见惯怪事,也觉得阁下格外与众不同。”
萧二十二郎将双手拢在一起,宽袖垂下,目视前方秋千,微微出神,口中却笑了笑,漫声道:“在下是萧家小十二房独子,父母俱亡。族中排行二十二。单名一个寒字,前年行冠礼。大堂伯赐表字子庐。”
嗯
交代履历
这人是什么意思
余绽睁大了眼睛,扭脸愣愣地看向萧寒。
“自四小娘子远行,使君对余家便起了兴致。毕竟,以常理论,能养育出四小娘子的父母,应当不凡。”
萧寒说到这里又顿了顿,侧过一张欺霜赛雪的白皙俊脸,弯着嘴角,看了余绽一眼,“谁知,四小娘子其人,竟在常理之外。”
咦呀!
这是在说我比余家所有人都不凡么
余绽的心里空前舒坦起来,余下的气恼消散殆尽。
这个萧二十二郎,真会说话!
“那之后,使君常常庆幸,说如四小娘子一般人物,必要这样天空海阔,才得一展胸襟抱负。可世事难料。”
萧寒的话跌宕起伏,让余绽不知不觉跟着一起感慨万千,“就为着我们家小三十六,竟然害得夜神医命陨深山。而四小娘子,只怕也打算就此回去余府,暂时,蛰伏”
余绽听到这里,心神一震,脸上愤怒起来:“你是说,袭击我们的人,是为了不让我师父给萧韵治病你怎么知道!”
“四小娘子家学渊源,不是看出来那是西齐人用的弓箭么我萧家在幽州近百年,与北狄西齐连番作战,国仇家恨,血海一般。
“若是令师与西齐并无夙怨,那就只能是为了阻止他医治小三十六了……”
萧寒满面奇怪地看着余绽,“难道是因为别的”
“原来你也是推测。”余绽失望地摇了摇头,“我并不清楚……这种事情,师父只跟师兄说,从来都不告诉我的。”
“小娘子心思纯净。令师和令师兄不告诉你这些,是为了保护你。”
萧寒温声劝慰,温润到了温柔。
余绽跟着他的声音红了眼圈,低下头,闷闷地嗯了一声。却又忍不住倾诉:“师父和师兄都很疼我,有好吃的好玩的,都先尽着我。我不爱干什么,从来不勉强我。我闯祸,师父也从来不骂我……”
说着说着眼泪掉了下来,“可是师父没了……”
一方素丝白手帕递到了她的眼前:“夜神医既如此疼你,自然也会在天上保佑你。四小娘子是个聪明人,以后也要学会照料疼惜自己,别令夜神医和令师兄担忧才是。”
点着头,余绽顺手拿了帕子擦泪。
擦完了,刚要随手甩回去,忙又停住,有些尴尬地抬起头来:“抱歉啊,萧公子,我一时失礼,竟用了你的手帕。我,我洗干净了还你吧”
萧寒笑着摇头,双手继续拢进袖口:“市卖的,没标没记。或留或丢,你处置就是。”
不好意思地把帕子塞进怀里,余绽心里却在哇哇狂叫:
我怎么就这么傻!
我怎么能一转眼就收了外男的手帕!
我这是不是在找死!
师兄一定会杀了我的啊啊啊啊啊!
“那,那萧公子你不要告诉旁人……”余绽的脸红红的。
萧寒就似没这回事一般,扭头看了看那三间悄无声息的大屋,口中轻声道:“府里人都叫我二十二郎。外头的人叫我子庐公子。四小娘子也可以这样叫。”
余绽跟着他回头看,嗯了一声,知道“萧公子”三个字,只怕是萧韵专用
第8章 静言思之
涌泉穴的金针是最后刺进去的,却是最先抽出来的。
钟幻的指尖微微发着颤,甚至手指微曲,在针尾轻轻一弹,“嗡”地一声轻响。
那根长逾半尺的金针一边嗡鸣,一边在钟幻似触非触的手指控制下,从瘦弱孩子的脚底,缓缓地退了出来。
随着最后锋利的针尖离开皮肤,孩子的身子陡然一震!
脚底涌泉的位置,一滴又浓又腥的黑血,溢了出来,掉落,滚在雪白的床单上,凝而不散。
胡大郎的惊叫,便是看见黑血珠时没忍住的失声。
再看钟幻,已是力尽神危,捏在手上的金针都拿不住,双目一闭,往后便倒!
余绽连忙一把抱住他,却急急抬头看向萧敢:“此时须得立即拔针!可有参汤!”
“有有有!”
寇伯忙不迭亲手端了参汤过来。
撬开钟幻紧咬的牙关,一小碗浓浓的热参汤便硬给他灌进了肚。
悠悠醒转的钟幻强撑着再度坐好。
一字不发,余绽默契地将双掌再度贴上他的背心。
深吸一口气,钟幻双目沉着,表情严肃,双手伸出,快如闪电!
只不过瞬息间,孩子身上三十六根金针全抄在了他的手中!
床上的孩子身子再度一震!
接着便是喉咙里咯咯作响!
余绽顾不上软倒在一边说不出话来的钟幻,一个箭步上前,一只手搬住孩子的脖子,另一只手在他后背用力一击,啪地一声响!
孩子顿时手脚乱动,哇地一口,吐了出来!
余绽一伸手,一方素丝白手帕便接在了孩子嘴边,黄白相间的腥臭苦水瞬间将手帕染了个透湿!
“好了……”
被寇伯扶起来靠在床边的钟幻欣慰地微微笑了笑,双目一闭,再度晕了过去。
轻手轻脚地放好孩子,随手扯过被子盖上果体,余绽也松了口气,回头笑对众人宣布:
“好了。接下来小公子还需要十二个时辰安睡养息。每隔一个时辰,以清水沾唇。十二个时辰之后醒来,就可以用药慢慢调理了。”
顿一顿,最后总结:“小公子已无大碍,使君和诸位可以放心。”
“还要十二个时辰才能醒”
“令师兄这可该如何是好”
胡大郎和萧寒同时开口,又同时闭住了嘴,对视一眼。
余绽淡淡地瞟过胡大郎,对萧寒露了一丝微笑出来:“这门金针功夫乃是我师门绝技,如今唯有我师兄会用。只是他气力修炼上却不到家,这门功夫轻易使不得。他如今这是脱力了,得饱饱地先睡一觉。”
说着,随手把手里沾满污秽的帕子递向旁边屏息侍立的丫鬟,“这东西尚有些许余毒,不要随意乱放,拿去烧了。”
说完,像是刚反应过来,情不自禁抬头看向萧寒,张了张嘴,尴尬一笑。
啊呀呀这怎么好意思,你的手帕毁了,而且毁得不能再彻底了!
抱歉啦对不起呀人家不是故意的哪!
萧寒含笑点点头,算是接受了她的“歉意”。
丫鬟心惊胆战地拿了一个小巧的木托盘将手帕接了过去,小心翼翼地疾步走开。
萧敢这才微微欠身,和声道:“多谢钟小神医和四小娘子了。”
“不妨不妨。我先扶我师兄去休息。小公子的病情以及后续调养之事,都得等我师兄醒来。”
余绽丝毫不以为耻,笑道,“我在医道上没天分。师兄说我是个二把刀。还请萧使君休怪我帮不上其他的忙了。”
此刻确认宝贝儿子已经没了性命之忧,萧敢的心情也格外好起来,捻须笑道:“若无四小娘子这同门功夫相助,钟小神医无力施展金针神功,犬子还不知道会怎样。四小娘子不必过谦,你已经帮了大忙了。”
余绽嘻嘻一笑,毫不费力地背起仍在晕着的钟幻,在寇伯的引领下,出门而去。
屏风后已经安静了大半个时辰的太夫人、夫人、大小娘子们呼啦啦都涌了出来,刚要放声哭泣,又被萧寒一声轻咳堵了回去:
“小三十六还需安睡养息十二个时辰。之后醒来,才算是真正无碍了
第9章 弓如霹雳弦惊
萧府的客房布置得十分舒服。
眼看着钟幻渐渐安稳下来沉沉睡去,余绽放了心,转脚去找自己的房间。
“四小娘子是留在我们这里,还是这就回余家”寇伯跟在旁边,笑眯眯。
余绽皱起了眉:“你们这是在,轰我走”
“不不不!”寇伯忙不迭摆手解释,“将才外头传了消息过来,说令堂余家二娘子病得不轻。令尊余二郎今天一大早就在外头找大夫,所以您才在这条街上瞧见了。”
原来如此。
这条街街尾有一家寿善堂,坐堂的大夫单老爷子医术精湛。不过因他诊金收得贵,等闲人家不敢往他那里去问。
看来白氏还真是……病危了!
余绽顿时坐不住了。
当年自己临走。白氏哭得死去活来,后来听说大病了一场。难道当时伤了底里,没能将养回来!
余绽越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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