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珠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金无彩
韩枢的怒气缓缓下去,却仍旧板着脸,告诉余绾“我宁可瘸一辈子,也不会让她给我治腿。此事,你今后休要再提!”
欲言又止的余绾只得愁眉不展地答应下来。
小夫妻的争持自然迅速传进了韩震的耳朵里,连韩橘都听得哭笑不得“三弟妹这真是病急乱投医了!那离珠先跟着萧家,后头又站在沈太后和皇帝那边,怎么会给三郎治腿她不趁机要了三郎的性命就不错了!”
韩震却听得心中一动,抬头问韩橘“余四是哪天进的京城”
韩橘愣了一会儿,却说不上来,忙命人去查,结果却让他眉心乱跳,狐疑不已“阿爹,余四进京的日子,恰是三郎惊马那天。而且,照着她后来的行程推算,说不好竟曾与三郎擦身而过!”
“再去查。”韩震面沉似水,极少离手的书卷重重地丢在了桌案上“彻查!”
韩橘的脸色也狰狞起来“是!此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转身立即命人把当日管理马匹的人叫了来,又让去查那匹当即就被韩震一怒杀了的马事后如何处置了,又让再度将当时给韩枢看伤的所有大夫都带了来,一一细审。
外院再度大动干戈地查起了韩枢受伤时候的事情,余绾惊诧莫名,叫来小厮查问究竟“怎么又查难道不是惊马是有人陷害不成”
小厮眼睛看着地上,声音飘忽“这是外院的事,且是大郎君手里的事。三少娘子还是少打听。”
“那查的是我丈夫的事!我怎么就不能问了你当的好差,竟这般回你主子的话。很好。我自己去问大嫂。”余绾脸上涨红,怒气冲冲地当时便要出门。
好在被贴身服侍的婆子侍女们作好作歹地劝住,骂了那小厮一顿,又提了提马姨娘。
小厮冒着汗,终于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安静答话“是有不妥。那日余家四小娘子入京,三郎君惊马时,似乎她就在旁边。而且,马匹被挖出来,发现蹄铁松了。”
“蹄铁松了这跟我四姐有什么关系她总不能事先来韩家撬松了蹄铁吧更何况,蹄铁松了也不一定会惊马啊!”
余绾诧异到结巴。
小厮的头更深地低了下去“松了的蹄铁下头,似乎曾经进过一枚石子。”
若是进了石子……
余绾只觉得后背心上瞬间冒了一层汗出来。
韩三惊马,竟真的是被人害,而非意外!
“大郎君查问,从哪里问起的家里还是外头”余绾忽然冒了一句话出来。
众人一愣。
当然是家里啊!
这种撬松蹄铁的事情,自然是事先做、家里人下手,最容易。
若是外头,哪个能有那种本事在小厮护卫环绕下,公然靠近三郎君的马而不被察觉的!
余绾垂下了头,轻声道“我四姐是弓箭高手。”
众人一凝。
小厮惊讶地抬头看着她,无比震惊。
。
第 324 章 隐秘踪由自古今
就在韩家再度大张旗鼓地查问起韩三惊马的前后细节时,一张帖子悄悄地送进了韩震的书房。
韩震看着那张帖子,深深地皱起了眉。
帖子是悠远淡雅的浅灰色,里头只有一个地名。
百花巷。
那种地方,他这辈子只去过两次。
两次都是为了见这一个人。
而上次见面时,两个人曾经郑重约定大事成就之前,再不相见!
可是,这张帖子竟然再度出现在了自己的书房里。
“帖子是怎么来的”韩震淡淡地问。
小厮只觉得后背冷飕飕的,深深弯着腰,低声答道“晨起小人的父亲送来的。说是昨夜有人投到他枕边,拿了刀子逼在他脖子上,让他今晨府门一开,立即送到小人手里。”
没有进府。
还算识相。
韩震点了点头,手指扣在帖子上“赏你个前程。去账房拿二百两银子给你父母安家,拿上腰牌,去莱州找二郎吧。海上剿匪,注意安全。”
这就是,要自己的命了。
小厮额上密密地冒了一层汗出来,却一个字多话都不敢申辩,只管双膝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向上磕了三个头,然后弓着背退了出去。
“百花巷。”
韩震喃喃一声,愣神了许久,方命人“叫大郎换了鲜艳的衣服来,跟我出去一趟。”
这个命令下得好生奇特,可无人敢问。
——君不见国公爷用了三年的贴身小厮,说发配东海,就立即出发了连家都没敢回!那一包细软和赏银都是托了大管家送回去的。瞧这架势,怕是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韩橘也觉得奇怪,但还是迅速换了一身浅金色绣淡紫梅花的袍子,横了一条绛红色的腰带,插了一柄洒金的大折扇,来到了书房“阿爹,我这样装扮合适么”
韩震奇特地看了他一会儿,笑了出来“骚气的很,合适。”
父子两个坐了一辆不打眼的马车,从韩府侧门悄悄地出来,绕了两圈路,才直奔殖业坊。
韩府因占地广大,所以先帝赐的宅院在洛河以南的恭安坊,如今要跨过洛河,绕过北市,才能抵达殖业坊。
韩震安闲地坐在马车里,一字不发。
韩橘心头颇有些惴惴,过洛河时,实在忍不住,方低声问道“阿爹,我们去哪里”
“去见一个人。”韩震倒是有问有答,只是语焉不详,“你去替我,见一个人。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不要反驳,也不要答应。告诉他,你会回家禀报给我。”
“是什么人,竟然还需要父亲掩藏行迹”韩橘情不自禁,将心底的话问了出来。
韩震的目光从他脸上掠过,连停顿都没有,口中安闲问道“余六说的话,你信不信”
余六
哦,是在说三郎那个小媳妇……
韩橘深吸了一口气,嗤笑着挠了挠自己高高挑起的眉毛“再怎样的弓箭高手,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出来一枚石子,撬松了三郎的蹄铁吧”
“我能。”
韩震淡淡地说道。
韩橘顿时尴尬了起来,嗫嚅一时,方强笑道“那个余四,不过是个二八年纪的小小女子,怎么能跟阿爹比”
“可她能使得出九箭连珠。”韩震看了他一眼“比你和二郎,都强。甚至,比这世上所有人,都强。我便在十六岁时,也是没这个本事的。”
“……那我回去查一查。”韩橘颇有些悻悻。
自从戴震传信回家,说幽州出了一个弓箭奇才,阿爹就三番五次地拿着那个小娘子跟自己相比。
难道没有天生神力、夜视奇能,还是自己的错了
虽然自己谈不上勤奋练习,可家里那个勤奋练习的二郎,也一样比不过那人啊!
真闹不懂阿爹,到底时时刻刻把那个小娘子放在心上,是个什么意思!
韩震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叹道“等回去,挑个你和三郎都闲着的时候,到演武厅等我。”
一提到演武厅,韩橘就觉得头皮发麻。
看来回去得马上让王氏去弄些个贴筋骨拉伤的膏药来。
但还是恭恭敬敬地答“是。”
马车颠簸,终于进了一个窄窄的小巷子。
莺声燕语的女娘说笑声扑面而来!
这是——这是什么地方!
韩橘愣怔地睁大了眼睛。
“此处叫百花巷,买笑之处。那人身份不能外泄,此处隐秘,正好说话。”
韩震轻声解释。
车子走到最里头。车夫轻声吆喝着马儿,拐了个弯,车身摇晃,直接赶进了一个小小的院落。
“你进去吧。直接去梦居。我从后头进去,就在隔壁。”韩震闪开身子,令韩橘先下去。
虽然懵懂,韩橘心头脸上,却闪过喜色。
看来,这是阿爹最机密的事情了!而这样的事情,他要开始慢慢地转交给自己了!
这是什么意思
这还能是什么意思!
自己这——世子之位,稳稳当当了!
韩橘低着头,扬着嘴角,无比矜持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潇洒地掸了掸袍襟,看着满面堆笑迎上来的大茶壶,哼了一声“梦居。”
便立即被更加谦卑的点头哈腰,引进了重重院落之中。
透出车帘的缝隙,韩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背影,牙缝里无法控制地逸出了两个字“蠢货!”
车夫赶着马车往后头马厩处走。
韩震的声音低低地从车帘后传来“二郎如何了”
“回阿郎,二郎君极好。莱州军已经全部收服。阿郎所说通往倭国的航道,刚刚查清楚了。二郎君让问阿郎,他能不能不等了,自己出海”
车夫恭敬偏头,轻声答话。
韩震沉声急道“不可!没有舵手,汪洋大海之上,他会尸骨无存!你放下我之后,立即出城,飞鸽传书,告诉他他父亲可不是目光短浅、心慈手软的蠢货。他得给我好好地活着,韩家,是他的。”
得了这句话,连车夫的声音都多了三分振奋“是!阿郎!小人这就去!”
马车被利落精确地停在了一个小小房室的后窗处。车帘微动,马车晃了一晃。然后慢慢悠悠地离开,再过一道门,进了马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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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5 章 家私莫隐
“我儿的乳母死在了十里堡……”宁王坐在主位上,脸色和声音一样阴沉。
他的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头,轻轻地搁在跪坐的膝盖上,让人很难分辨,他到底是真的愤怒,还是假的。
跪坐在他左手边,双手捧着茶盏,低头饮茶的韩橘,心里掀起了狂风巨浪!
自家父亲,竟然很久以前就跟宁王有默契!
曾经自己命人查到的无数消息,二郎令人送去的那间柴火铺子,竟都是跟宁王的!
而自己从许多不可思议的莫名渠道得来的情报,竟是宁王千方百计令人有意暗示的!
父亲从很久以前就知道宁王有个私生儿子,苦苦追查了几乎有十年,上个月才把那个人弄到了手!
可就是因为那些杀才做事不慎,惊动了几个猎户,只得放弃了那乳母的尸身……
“三天前,息王‘偶遇’了洛阳县尉,‘无意’中详细询问了我儿乳母的死因,发现尸体的人,以及有否目击者。”
宁王沉声续道,“此事竟然传进了息王的耳朵里,可见,只怕是已经人尽皆知了。”
韩橘放下了杯子,好整以暇“我在家中,却不曾听父亲提起过。”
宁王看了他一眼,垂下了眼帘“此事是本王的私事,即便不告诉国公爷,也没什么了不起。”
顿一顿,嗤笑一声,瞥了韩橘一眼,轻声道,“那个‘韩驸马’乃是国公爷的私生子,这件事,似乎国公爷也没打算告诉本王啊”
什么!
韩橘一瞬间几乎要跳将起来!
那个沦为全京城笑柄的绣花枕头,比自己还要大上两岁的“韩驸马”,竟然是阿爹的私生子——还是长子!
看着韩橘僵硬成一块石头的样子,宁王嘲讽之色愈浓“而且,当年他说要做驸马,其实是真心话。你父亲想替他求娶小蓬莱上的那位公主殿下。只可惜,先帝没有答应。”
韩橘猛地端起了茶盏,一饮而尽,冷冷截断“宁王殿下今天请我父亲过来,想必是有事相求吧您这样挑拨我与家父的关系,就不担心我回去在父亲面前进谗言,不仅不帮您,反而陪着那些杀手,一起追杀您那唯一的世子”
“这件事,我仰仗着你父亲。而其他事,你父亲未必不要仰仗着我。大公子这些威胁的话,对本王来说,连隔靴搔痒,都谈不上。”
宁王冷笑一声,不客气地直接说道“替我找到我的儿子。必须抢在皇帝陛下和息王等人之前。否则,我多了一重掣肘,你父亲也便就多了一重危险。”
说着,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冷漠地看着韩橘“我知道,京城多了一个余家,又多了一个钱家,你父亲又开始畏首畏尾。但是他早在十年前就上了我这条船,就不要想着再跳下去了。
“他不想见我正好,我也并没有那么想见他。
“替我找到我的世子,好生地照看他。大事成就之日,你们这些人,还得管他叫主子呢!”
言毕,竟然就这么扬长而去。
韩橘只觉得从喉咙到小腹,一把烈火烧得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父亲有私生子,还是长子。
父亲竟认了宁王为主。
如今在永熹帝跟前活得比狗还不如的宁王,竟然敢这样蔑视自己!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那儿子,可是就在小爷的手心里!捏圆搓扁,随我的意思!
韩橘的脸上流落出一丝残忍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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