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珠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金无彩
“放心,有用。”钟幻笑得越发招人恨,“咱们家大长公主应该已经得到我在南征大军参赞的消息了。以她的性子,若是没连夜杀过来找我算账,我都算她沉稳了。萧寒阴暗处的这些破事儿,肯定是能多瞒她一个时辰,便不会让她早知道一炷香。”
“……郎君,您连大长公主都算在里头了”寇连的表情极度怪异。
钟幻笑容一僵,全身木木地半晌,方咬牙道:“你敢把刚才我说的这话跟二傻子说一个字,我保证把你毒成一摊水!”
此刻的钟幻,终于让郝娉婷松下了肩膀,抿嘴一笑。
两个人一起走到院门口,郝娉婷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打开着窗户的房间,轻声道:“还好这世间有个牵绊他的大长公主。”
“你被他现在的样子骗了。”寇连失笑,“他就是嘴上狠,其实心慈手软得要命。”
“你怎么知道”郝娉婷好奇地看着他,“他是做了什么,能让你这个看谁都像坏人的家伙这么信任”
“他是个大夫啊。为了救病人的性命,他可是几乎丢了自己的。”寇连笑一笑,“何况,他可是我们大长公主的命根子,错不了。”
第647章 所在即丘壑
来打探消息顺便倾诉苦恼的玉簪直坐到红日西斜才离去。
钟幻背着手从屋里踱了出来,仰头看着原本深绿的柳叶被镶了一层金边,微微眯了眯眼,轻轻摇了摇头。
“郎君,太阳下去了就要冷了。”寇连体贴地拽了件长衫出来给他披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钟幻回头白了他一眼,哼道:“有话就说!”
寇连摸着鼻子讪讪地笑:“我这不是想问问嘛——朱蛮朱是和大长公主见了面,您觉得他们下一步会怎么做”
“朱蛮已经登基为帝,算得上是御驾亲征了。那战线就不能拉得太长。”
钟幻说到这里,又不禁摇了摇头,甚至叹了口气,回头看向傻傻听着的寇连和郝娉婷,轻声道:
“很快就要兵临城下了。南越的老皇帝,没机会翻盘的。”
郝娉婷愣住:“难道他不是要派洪辞去求和吗”
“怎么求和他一个女儿害死了大夏的先帝,一个外孙女害死了西齐的先帝。野心、胃口、手段都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即便我那师妹能忍一忍,割地赔款便放过他。西齐新帝呢
“当年西齐元后的娘家忽然被清算,满门贬谪,接着元后便病逝。还没三个月西齐老皇帝便立了林氏为后,又三个月凤太子便失踪。这明摆着是林氏唆摆,甚至有可能是南越帮着她构陷。
“在朱蛮心里,杀母之仇,窃国之恨,背井离乡之苦,哪一条哪一款,不够他把林氏千刀万剐的可毕竟中间还干碍着他亲爹在史书上千秋万载的名声。他这一肚子火没处撒啊。
“大夏赶在这个时候南征,本来就是看准了朱蛮也想灭了南越。所以,求和没可能的……”
钟幻看着夕阳,整个人都怔怔的。
这两个人看着他发呆的样子,心头都有些诧异,彼此对视一眼,郝娉婷使了个眼色。
寇连会意,张口又问:“那您觉得,夏齐联军会怎么来咱们接到的消息,南征军三天前离这里可还有六座城呢!”
“这个嘛……”钟幻瞥了他们一眼,一句“闪电战”噎在了喉咙里。
他觉得,不想说。
万一说了,漏出去,南越守城军有了准备,其实反而会死更多的人……
“我也想不出来。”钟幻抬手把长衫披好,转了话题:“你们在谈相府里,有没有什么人”
郝娉婷犹豫了一下。
训练死士奸细是谈相最喜欢做的事情,谈府是她最不敢往里伸手的地方。否则,一个不慎,她就可能把这十几年的努力都搭进去。
所以迄今为止,她也只是三年前趁着某次谈安之疏忽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塞了一个人进去。而且,每年只联系一次,报平安而已。
不过,现在应该已经是最紧要、最后的关头了罢
“只有一个。且,我不知道她现在在谈府做什么。”郝娉婷想了想,道,“不过我能找到她。您想让她做什么”
“传一个谣言给谈相。”钟幻笑了笑,“让她告诉谈相,老皇帝打算把一切罪名都推到他头上,拿他和谈氏满门,换南越的平安。”
郝娉婷的眉梢一挑:“这个可算不得谣言。”
说不准老皇帝就是这么想的呢!
“不然,谈相怎么会相信呢”钟幻呵呵轻笑。
……
南沉从未想到能见到减肥后还穿着龙袍的朱蛮。
不过,当她真的看到了,她却只想笑。
“民间有句讽刺人的俗语,叫做: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南沉冲着朱蛮挤眼。
一帐篷的人都有点儿发懵。
好在只有一个童杰不知道他们曾经相处的样子。
萧寒下意识地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
的确,穿着龙袍的朱蛮怎么看怎么别扭,不过,既然人家已经是西齐皇帝了……
念头才一转到这里,萧寒几乎是瞬间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很开心的笑容。
朱是摸了摸鼻子,偷偷笑着去看童杰。
童杰回看了他一眼,除此以外,面无表情。
“你想要什么”朱蛮假装没听见南沉的调侃,跳过寒暄,直奔主题。
南沉了然一点头:“我要南越失去长江天险。”
“我要陈家失去皇位,变为庶民,迁往北狄,永世不得翻身!”朱蛮的眼睛里闪着恨到极致的神光。
萧寒微微笑着看着他二人,拍拍手站了起来,道:“我也知道你们二位都不是那种嗜杀之人。但咱们这样一城一城地慢慢打过去过去,两三个月是最起码的。
“就算大夏这边没那么着急,陛下你才登基便御驾亲征,委实不能太久。不如这样吧,我和童将军朱将军留下,带着大军慢慢地打过去。
“你们二位带上军中轻骑精兵,直接去打南越的京城吧”
这个提议让南沉和朱蛮都是微微一震。
对视一眼,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奇袭啊
这个好!
“二位都是善骑射的。陛下的亲卫,我的几个小厮,还有钟郎留下的几个人,用在这个时候,想来是正好的。”
萧寒笑得云淡风轻,忽地轻轻拍手,啊了一声,晃了晃头,笑道,“钟郎如今正在那边,还有帮忙的。不如,我飞鸽传书,让他帮你们打开城门”
“你的意思是,让我师兄那个旧伤未愈、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带着一个寇连,加上一个收留了他们二人的弱女子,拼着性命不要,帮我们打开如今草木皆兵的南越都城的城门”
南沉满面是微笑,眼底却一片冰寒,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手里握着竹制茶杯,清脆一响。
朱蛮和朱是君臣此时已经知道大夏南征军中出谋划策的乃是萧寒,而非对外宣扬的钟幻。再听他二人对话,终于都明白过来。
朱是看向萧寒的目光顿时不善。而朱蛮则皱了眉头去打量面前的温润男子,忽然想起来,转头去看童杰。却见这位大夏征南大军的主帅大将军,只管低着头坐在桌案之后,一言不发。
朱蛮若有所思。
萧寒勾了嘴角微微一笑:“大长公主说的也是。虽然在南越都城内外留了些人,但钟郎毕竟不熟悉,用起来想必不顺手。不如这样吧我和大长公主一起去。”
第648章 一丘藏曲折
“你这葫芦里,肯定没好药。”南沉上一眼下一眼打量着萧寒,想了半天,回头问朱蛮,“不然我带着朱是去偷袭吧你留下。我现在不大信得过这个人了。”
看着她毫不客气指向自己的纤纤玉指,一向温润如玉的寒公子,眼中闪过一丝落寞,面上却仍旧笑眯眯的:“全凭陛下和大长公主做主便是。”
“我必去。”朱蛮满身杀气,牙齿咬得格格响。
朱是悄悄挪到南沉身侧,侧身附耳轻声道:“牡丹郡主已有五个月身孕,他得赶在孩子降生之前回去……”
呃!
南沉好容易才忍住没笑出声来。
不过,听起来还是挺让人高兴的,尤其是替南惜高兴。
“大长公主请不要担心,我会安排好大军的行进速度。”童杰忽然出声,恭恭敬敬地给南沉行礼,长揖到地。
所以,这是再一次的糊弄,还是诚心诚意的悔过
南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勉强地哼了一声算作回答,再次看向朱蛮:“既然如此,咱们四更出发”
“好。”朱蛮简单干脆地答应了,安排朱是去跟童杰做各种交接,又找个明显的借口把萧寒支走,这才笑嘻嘻地招手让南沉坐近些,两个人闲聊。
“你这大长公主的身份,来得够蹊跷的啊!惜惜听说了,惊得下巴险些不保。”朱蛮眼看着南沉懒洋洋地瘫在了矮榻上,整个人都侧趴在面前的桌案上,只觉得无比舒服,索性自己也双手托腮趴在了桌上。
南沉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呵欠,翻他的白眼:“这些没营养的哈拉就算了。你只跟我说,你都已经是西齐的皇帝了,有没有查到有关萧寒的什么东西”
“你怎么知道我会查他”朱蛮挑了挑眉。
“我只知道我们这些从没跟你打过照面的人,你一个都不会放过,必定都从头到脚查了个底儿掉。快说吧。”南沉揉了揉肩膀。
昨天出战,被对面一员悍将的枪杆在这里狠狠抽了一记,不是她卸力地及时,怕是整条膀子都会被废掉。如今也是青紫了一大块,一动便疼。
朱蛮的目光落到她的肩上,又移开,口中说道:“反正他不姓萧就是了。”
“不姓萧”南沉坐直了身体。
“说是他名义上的母亲,生下来一个死胎,恰好当时萧敢在他家跟他父亲说话,立即便命人回府去请了个医生来,治过来了。”
朱蛮说着,嗤笑了一声,“结果到了满月摆酒时抱出来,跟三个月的孩子一般大。不过一两年,那父亲早早地便被萧敢使去了外地做事,然后便说在那边死了。那母亲没过一年也说病逝了。”
南沉听得直发愣:“那后来呢谁照看他长大的”
“说是吃百家饭。其实他四岁便启蒙,是萧家族学的先生把他一手带大的。那个号称时常接济他的邻居,实际上却是教他武功的师父。隔三差五,萧敢还打着陪自家长女的玩耍的名义,把他和几个孩子一起叫到府里,单独给他开小灶。”
朱蛮啧啧摇头,调侃道:“若不是萧敢这人实在太正人君子,我都要怀疑他是萧敢的私生子了!”
“那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萧敢的私生子呢万一就是呢”南沉下意识地反驳。
“萧敢每年都让他去拜一个衣冠冢。就在他那对名义上的父母坟墓的附近。”朱蛮似乎很不情愿把最后这个证据说出来。
果然,南沉眯着眼追问:“你怎么知道那是衣冠冢你挖开人家的坟看了”
“咳咳咳!”朱蛮连忙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然后若无其事地接着说道:“后来,他十五岁就被萧敢正式带进府中亲自教导,甚至拿了幽州的军政大事让他练手。
“那萧寒倒也十分争气,做事有条不紊一板一眼的。所以,他十六岁那年,寒亭雅集那一代的东道主人忽然宣布精神不支,将这偌大的江湖组织,双手捧给了这个毛都没长齐的毛头小子。”
说到这里,朱蛮一声冷笑。
南沉微微低下了头去。
所以那个集会,那个聚集了天下各地俊杰的集会,叫寒亭雅集萧寒是主人。那萧敢呢还有萧韵……
萧韵也是知道的吧
但却没有一个人告诉自己。
“哦,你该知道,在钱大省收养钟郎之前,钱家的大部分金银,可是都进了寒亭雅集的口袋。不过自从有了钟郎,钱大省跟寒亭的关系就渐行渐远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朱蛮仔细观察着南沉的表情。
南沉翻了个白眼,俏丽生动,满面嫌弃:“你就直接问么!此事我并不知道。”
“你们师徒几乎年年去北狄,年年过东宁关,难道竟没察觉”朱蛮十分不信。
南沉别开了脸:“谁说我们年年过东宁关我们出的关口多了去了。再说,那种神神鬼鬼的东西,谁稀罕去查”
每次过东宁关,师父和师兄都会去找地方“洗个痛快澡”,把自己撇下……
想到这里,南沉仰起脸来,皱眉问道:“这个什么寒亭雅集,究竟是做什么的”
“这也正是我最疑惑的。”朱蛮苦笑了一下,摇摇头,“这一趟我来,也正要问问寒公子,他这些年费尽心力维持着北地的平安昌盛,究竟是为了什么他难道真的竟没有半分野心不成”
想到当年萧寒耗尽心神帮着镇北军抵御西齐的样子,南沉心里微微放松了一些,笑一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调侃道:“若是这样,说不准他是我南氏的嫡系后人呢!竭尽全力保家卫国,不是应当应分的吗”
朱蛮一愣,呵呵轻笑,微微侧头,思索片刻,竟点了点头,道:“你还别说,若果如此,还真能解释了这些事呢!”
顿一顿,打趣道:“那贵国新帝那个宝座,可就没那么稳当了!等这南越打下来,他军功盖世,拿了他祖宗的信物班师回朝,取而代之岂不易如反掌”
南沉脸一沉,转头一口啐过去:“当了皇帝更不像好人了!仗还没打你先拆台。看我直接扣下你,让西齐乱成一锅粥!”
朱蛮呵呵大笑。
“若果然萧寒竟是我南氏后裔,我还真敢劝着皇帝禅位给他。以他的本事,平南越灭西齐,说不准天下一统就在他手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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