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洲异事录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若风95
此时的神王令已然飞回了徐恪的怀中,只听怀里的神王令的不耐烦地说道:
“快点出剑呀,跟他废什么话!”
徐恪乍见另一个全然一样的自己,初时心中还有些发懵,此时凝神一想,这世间哪有两个一模一样之人就算是同卵双生,此际猝然相逢,也不可能连穿着打扮都是一样,那么,眼前那个假徐恪自然非妖即邪。当下,徐恪掣出背上长剑,口中大喝了一声:“破金势!”剑气扬起罡风阵阵,直朝对面那人斫去。
未料,对面那位假徐恪也是自背上拔出了长剑,口中同时大喝了一声:“破金势!”,两把长剑顿时击打在一处,徐恪只觉罡风扑面而来,对方的一股剑气也是如自己一般霸道凌厉。
徐恪急忙后跃一步,长剑斜而上撩,复又往前,剑气潇潇若雨,漫天似雪,正是那一招“荡火势!”而对面的假徐恪依然也是一招“荡火势!”,两把长剑再次激荡在一起,只见剑气漫天飞洒,剑光如火花四溅,两人非但所使的招势一模一样,连内力真元也是旗鼓相当。
“裂土势!”“开木势!”“断水势!”……只是须臾之前,徐恪便一气使出了自己平素惯用的五势剑法,可无论他使出哪一招,对手的剑招都与他一模一样。真假徐恪就这般反反复复将那“一气混元剑”不断地使出,直斗了几百个回合,兀自难分胜负。
“似这般打法,何时是个了局”徐恪不禁暗暗有些焦躁,他见对方非但身形举止与自己一模一样,连剑招内力也无半点不同,心想若照这样打下去,就算斗上个三天三夜,恐怕也分不出输赢胜败。
他心念电闪,忽然有了一个主意。当他举剑上撩,一招“开木势”之后,竟然回剑往自己腰间切了下去。
这一剑若实实在在地切了下去,自己非得被拦腰切成两截不可,那个假“徐恪”见徐恪竟而挥剑自戕,他剑举当空,不由愣在了当场……
徐恪趁着那个假“徐恪”略略一呆之际,左掌前推,右手持剑向前平平刺出,剑至中途,又斜而往下,剑尖左右晃动,犹如大海波涛一般延绵不休,恰正是昔日少山大弟子落阳所使的一招“夜雨闻涛声”。
这一招“夜雨闻涛声”乃是落阳暮雨剑法中的一招起首式,招式原本并无多大威力,出招之时,长剑平平而出,左右轻颤,用意乃是向对手示以尊崇,一般都是晚辈向长辈过招之时,表达礼数之用。只因剑招平平无奇,是以徐恪自那一晚太湖捉妖大会上见过之后,便一直记在心中。
不料,徐恪此时这平淡无奇的一剑,却“噗”地一声,如刺革囊一般,直直地戳进了假徐恪的前胸。
假徐恪望着自己胸前那把直没至柄的长剑,似乎还不太相信,自己竟这么容易就被对方一剑刺杀。徐恪拔剑而回之后,只见那个假徐恪的胸口,鲜血已如水柱一般狂喷而出……
连徐恪自己也没想到,他先前用自己精妙的一气混元剑,与对方斗了三百余招仍然不分胜负,最后却只用了落阳的一招起手式,竟能将对手一剑穿胸。
奇怪的是,眼前那个站立着的“徐恪”,虽然胸口已被长剑刺穿,然而身子兀自不倒,并且,前胸破洞中的鲜血不断地喷涌而出,好似江河之水一般,竟而滔滔不绝。
徐恪退开了几步,他见此时拇指山的山巅之上,已然淌满了假徐恪的鲜血,鲜血仍在不断地涌出,到最后,竟仿佛要将整座雪山染红……
徐恪又再次后退了几十步方才站定,他依然遥遥望见“自己”,身上的鲜血在朝天狂喷而出,而那个“自己”的脸上竟然还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
鲜血和着白雪,不断地往四面流淌,在漫天的皑皑白雪中,中间的一点殷红正在缓缓向四周蔓延与放散,徐恪伫立在这一大片血色中,实不知这一幕景象,究竟该称之为残酷还是艳美。
不知何时,那位屹立不倒的假徐恪已悄然化作了一颗樱花树,那一株樱树不断地往上生长,竟渐渐地变成了一颗参天巨木。那颗巨大的樱树上,长满了鲜红如雪的樱花,此时,瓣瓣樱花也如雪花一般,漫天飘洒、无声坠地。
雪已停,樱花却如雪而坠……
徐恪见那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之人,竟忽然化作了一颗樱花巨树,心下不觉甚奇。原本那人胸前喷涌而出的鲜血,此时也化作了纷纷扬扬的花瓣,花瓣落地之后,原先满地的血水也尽皆化作了殷红的花瓣。
徐恪不由得望向脚下,蓦地觉自己已然立身于一片花海之中,眼前所见,脚下所踩,都是嫣红如血的樱花。
他见原先只是一片雪白的山原中,竟然出现这大片的花瓣,在些许惊诧之外,更多的却是欢欣与愉悦之感。这满地的嫣红与无边的雪白交相辉映,不禁让他望之心醉,神思悠然……
“走吧!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徐恪怀里的神王令忽然提醒道。
“去哪儿”徐恪随即问。
“当然是带你上去啦”神王令没好气道。
“你是说,我能更上一层了”徐恪不禁欣喜道。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赶紧给我走出这片花海再说!”神王令吩咐道。
徐恪闻听神王令这样说,心知这大片花瓣中必有机关,当下不敢久留,急忙朝着山下飞奔而去,以期尽量远离这些血色花瓣。
此刻,山顶上已到处积满了各色花瓣,有嫣红的、粉红的、淡红的,花瓣越积越多,仿佛还在往山腰蔓延。徐恪忙提一口真气,踩着花瓣疾速往山下俯冲,他堪堪已冲出花海之时,蓦地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阵风起,满地的樱花随风飞舞,已团团将他包围。
“只管往前冲,别去看那些花儿!”徐恪怀里的神王令再次提醒道。
徐恪凝住心神,努力不去在意身边那些漫天飞舞的各色花瓣,只管往前奔行,可那些花瓣却随风漫卷,似乎长了眼睛一般,紧紧地跟随着徐恪。
花瓣随风而舞,忽然在徐恪面前幻化出了一个女子的人形。
只见那位女子,眉带春山、目含秋水,粉面如花、桃腮似玉,纤腰楚楚、艳体袅袅,长着一副绝世的姿容,妍丽之状,无可比拟。
“胡姐姐!”徐恪见那花瓣组成的人形竟是他一直念念不忘的胡依依,不由得稍稍放缓脚步,但转念一想,这必是花瓣的迷惑之术,便也不做停留,只管飞身而过。
他继续往前飞奔,忽见眼前依次闪现出慕容嫣、姚子贝、怡清甚至是赵昱的模样,都是由花瓣组合而成。他料定那些身形必是花海弄人之术,便都不做理会,依然一往而前。
徐恪奔行了半响,不料眼前的花瓣又组合出了一位女子的身形,他一见之下,却立时停住了脚步。
“香梅!怎地是你”徐恪不由得惊呼道。
先前那些花瓣所幻化组合之人,徐恪心知都是活在世上之人,便认定了那些必是花瓣的幻术而已。可眼前的这位“香梅”,徐恪却清清楚楚的知道,她早已香消玉殒多时了……
第一百十九章、十三层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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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眼前的那位“花瓣女子”,年约十八,身形瘦削,仪容不俗,正是年少时与他为伴的杭州女子王香梅。
“香梅,你不是死了么难道这是你魂魄”
徐恪猛然间记起,他十四岁那年来到杭州城,十六岁便认识了王香梅。那王香梅的父亲便是杭州城瞎子胡同里卖烧饼的王老汉。王老汉中年丧妻,父女两一直相依为命。徐恪自进入分水堂后,得到二堂主方树虎的照应,十六岁时住进了瞎子胡同里的一间窄房,从此他与王老汉一家便成了近邻。王老汉对徐恪也一向颇为关照,每次见他总要送他两个烧饼。徐恪也每每利用他干活的便利,偷偷地取一些盐粒送给王老汉。
在徐恪十九岁那年,杭州城里的杨员外看中了王香梅的姿色,便将香梅抢入杨府,逼着她作了自己的一个妾侍。王老汉气不过,便到知府大堂外击鼓鸣冤,状告杨员外强抢民女。孰料,那杨员外仗着京城里有一个当官的远亲,一向在杭州城里作威作福,几无人敢惹,杭州知府又得了杨员外的好处,当堂就判了王老汉一个诬告之罪,还将他双腿打断,扔到了大街之上。当晚,王老汉便重伤不治、一命归西,杨府里的王香梅得知此事之后,随即愤而投井,只两日之间,这王家父女两人便双双殒命……
徐恪闻知此事之后,悲愤填膺,当时就想找那杨员外算账,然而他毕竟年少体弱,见杨员外出入府中都有大批家丁护送,只得强压心头怒火,伺机而动。不想,这一晃便是两年,如今,他竟在这神王阁内,见到了少时的伙伴王香梅,徐恪心中这一份意外与激动,当真是难以言表。
此刻,那花瓣组合而成的“王香梅”盈盈伫立在那里,虽然一言不发,但眼眉之间,似也有千言万语……
“香梅……你想同我说什么吗”徐恪又向眼前的“女子”呼唤了一声,脚步一转,已情不自禁地向她走去。
徐恪之前在中指山、环指山、拇指山上都见过李重盛已然逝去的魂魄,此时,他乍见“王香梅”的模样,便也将她同样当作了是自己少时伙伴的魂魄。
“香梅,我对不住你!已经过了两年,我还未帮你报仇,不过,你放心,待我出阁之后,我定当找到那杨员外,将他乱刃分尸!……”
“香梅……你在那边还好么”徐恪走到“王香梅”的身边,恍恍惚惚地向她伸出双手,不料,脚下一空,整个人又突然坠落了下去……
“咳!又着了你的道!”徐恪暗叹了一声,只觉眼前一黑,又掉落到了先前那个一团漆黑的地洞之中。
徐恪在黑暗的地洞中默然良久,他猜想那些花瓣必是以幻术干扰他,待他分神之际,便趁隙将他推入了地洞之中。
不过,令徐恪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些花瓣又怎会幻化出“王香梅”的形状呢香梅是他少时的伙伴,也算得上他年少时唯一知心的女孩。自香梅投井自尽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徐恪内心都是郁郁寡欢,这一份经历他来到长安后,也未曾与任何人说起,不想,此时他竟在十二层阁中,见到了“王香梅”的模样。
过了许久之后,徐恪在地洞中依旧是茫无所见,他只得取出怀里的神王令,再次向“小气鬼”好言求恳。
初时,“小气鬼”并未理会,然禁不住徐恪一再苦求,这才生气道:
“让你不要去看那些花瓣,你偏要去看,这下好了吧,又被困进了五指山洞!”
“对不住!对不住!下一次我再也不去看那些花瓣了……”徐恪有些难为情道。
过了一会,徐恪忍不住又问:“不过,小气鬼,你知道那些花瓣究竟是何物所化么花瓣中怎会出现‘香梅’的模样呢”
“管她‘香梅’还是‘香桃’!总之你不能再看!花瓣就是花瓣,你不知道我又怎么知道!”
“好吧!”徐恪挠了挠额头。
接下去,神王令的日月孔洞中又散射出一线紫光,徐恪在紫光的引领下,左转右绕,直行了大半天,终于再次走出了地洞,回到了雪原之上。
此刻,那一片雪原中已不再是光秃秃的山原,到处都长满了高大的樱花树,各色花瓣随风起舞,漫天飞洒,与白雪交相辉映,天地间仿佛都变成了银白与嫣红的世界。
徐恪忽然置身于这一片浩大的花海之中,忍不住便有些心驰神往,但他记着神王令的吩咐,急忙低下头不敢细看那些花瓣,只管往前直走。他手中的神王令也在不断地指点着他,让他依照相应的路径奋力奔行,并且,千万不要回头。
“徐哥哥,救我!”徐恪身旁忽然传来了姚子贝的声音,只见花瓣所化的“姚子贝”好似被一群地痞流氓围在一起,正被欺负地嘤嘤落泪……
徐恪施展轻功,脚下不停,瞬息便已掠过。
“病木头,快来!这里有好多红蕈呢!”眼前的花瓣又组合出了怡清的模样,只见那位“怡清”奔跑跳跃着,向徐恪不断挥手,脸上挂着灿然的笑容。
徐恪急忙凝住心神,不敢细看,飞快地从“怡清”身边行过。
“小无病……你见到白老阁主了么我托付你的事,你办好了么小无病……姐姐好想你呀!”徐恪身后竟又传来了胡依依的声音,那声音带着殷切地渴望,又藏着许多的哀愁,令徐恪不由得驻足,他忍不住就想回头。
他好想回头跟胡依依道一声:“胡姐姐,无病惭愧啊!至今尚未见到白老阁主,不过你放心,无病只消再上一层就能见到他了,姐姐的托付,无病定当尽力完成!”然而,他转念一想,这必定还是花瓣的弄人之术。终于他还是一咬牙,强忍住回头一看的冲动,兀自发足狂奔……
“无病哥哥,你为何抛下我独自离去你不要我了吗”忽然间,徐恪身前的花瓣又聚合成了慕容嫣的模样,只见那位“慕容嫣”茕茕而立,脸上仿佛淌满了眼泪,她宛若百鸟鸣唱一般的声音,此际听来,却是那般地凄苦……
徐恪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他伸出手,朝向眼前的“慕容嫣”,神情苦痛地说道:“嫣儿,我对不住你!我不该抛下你,只管自己离开……我……我这就去找你吧!”
徐恪悲不自胜,双脚已情不自禁地向身前的“慕容嫣”挪动,这时,他手中的那块神王令忽然飞身而起,朝他头顶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下,直把徐恪打得眼前一黑、晕头转向,茫然而不辩西东。
“你这傻大个,真是又傻又痴!本仙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叫你不要看不要看!”只听那块飞在空中的神王令,怒气冲冲地说道。
徐恪挠了挠自己的前额,那里正是神王令揍他的地方,刚才这“啪”地一下委实打得不轻,他低着头挠了半天,虽觉额头还有些疼痛,但总算清醒了过来。
当下,徐恪索性闭住双眼,不去看眼前那些花瓣的形状,也不去听身边那些奇怪的声响,不管这些花瓣幻化出谁的模样,发出谁的声音,他都权当眼前空无一物一般,只管奋力前行。
尽管他闭住了双眼,可各种奇奇怪怪的身音还是从四面八方传来,有时,那些声音仿佛就在他的耳边:
“徐公子,徐公子,我是小玉呀!你等等我,等等我!你别跑得这么急,我跟不上啦!”
“喂!病哥哥,你能不能为我留下来,不要走!我还有许多话要同你说呢!”
“徐哥哥,你若能留下来,那可真是太好啦!”
“小无病……你要是愿意,就留下来吧!”
“无病哥哥,留下来……好么”
……
到后来,那些声音便犹如大海波涛一般,一阵一阵、纷至沓来,直听得徐恪心乱如麻,好几次差点停下脚步,就此留于此中。可他还是咬紧牙关,努力控制住心神不乱,依旧是勉力前行。
就这样,在神王令的指点下,徐恪发力狂奔,终于穿越出了这一大片无穷的花海,来到了一座大门边。
“到了!睁眼吧!”神王令说道。
徐恪睁开双眼,忽见前方耸立着一扇朱漆大门,先前那些迷乱人眼的各色花瓣,早已逝去无踪。
“进去吧!那里就是你要去的地方!”
徐恪指着门后,心中兀自有些不信道:“那里就是十三层阁也就是神王阁的顶层么”他望了望四周,却未见一架木梯。
“要不然呢!”他手中的神王令好似极不耐烦道:“你这傻大个,可真够笨的!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你怎么老是分不清哪一个是实,哪一个是虚, 你怎么总是辨不明要不是有本仙帮忙,我看你此生都休想走出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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