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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洲异事录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若风95

    “卑职遵令!”那陈百户领了千户之命,便会同其余三名百户,各自率领兵马,分从四面开始搜寻人犯……

    “本司还不信了……难道你们还真能长了翅膀,飞上天去不成!”裴才保恨恨了一声,提缰打马,顾自往青衣卫而去。

    ……

    半个时辰之后,在长安城南郊五里之外的一座龙王庙前。落阳、落羽、落云、落星与孙习文尽皆向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跪倒在地。众人磕头之后,仍要出言道谢。那白发老者只是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

    “你们快走吧!”

    “老人家,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务请告知尊姓大名,我等今后当结草衔环、永记大德!”落阳恳求道。

    白发老人叹道:“老朽无名无姓、渺如尘埃啊!这点小事就别记了”

    落阳固请道:“老人家大恩不留名,如此高风亮节,晚辈感佩之至!只是我等若回到少山,家师一旦问起,晚辈连恩人名姓都不知,可要被家师见责了……”

    白发老人见落阳仍不肯离去,只好说道:“了空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是你们老祖的一位故人……说起来,我家宫主也是念着和你们老祖曾有过一段交情,是以不忍见少山绝后罢了。”

    见老人始终不愿吐露姓名,此时自己五人也并未远离险地。落阳只得起身,领了三位师弟还有小文,拜别老者,径自往南……

    临别之际,落阳率其余四人,又复向老者躬身跪拜,眼中含泪道:“老人家,我师弟落霜,就拜托您了……”

    白发老人挥了挥手,只说了两字。

    “放心吧!”

    ……

    半个时辰之后,在长安城崇仁坊内的一间屋子里,那白发老者神色恭谨地肃立在旁,向一位弹琴的少女回禀道:

    “宫主交代的事,无尘业已办妥,那少山门下的几个后生,如今我已让他们全部回去了……”

    只见那少女年约十七,身姿窈窕、气质超然。她脸上蒙着一层薄纱,虽看不清面上的五官,但隐约仍能感觉到她一副绝世的姿容。此时她正全神贯注于手里的一张七弦古琴,双手抚弦、轻拢慢捻,听了老者的话,只是“嗯”了一声,并未作答。

    “宫主,有一个少山弟子,胸口中刀,命不过一日,敢问宫主,此人是否要救”那自称“无尘”的白发老者又问道。

    少女停住琴声,略作思忖,便轻启朱唇道:“无尘,你先把他救了,我这天音宫里,如今也冷清了点,今后,就让他给你打个下手吧……”

    “是!”无尘躬身施礼道。

    ……

    此时,这房子里若出现徐恪、朱无能、李重盛、高良士,甚至于那南安平司的佐领张可达等人,他们都不免要大吃一惊。只因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四个月前,在得月楼中卖场的一老一少“父女俩”。

    自然,以老者与少女说话的神情口吻来看,他也绝非少女的父亲,而更多的象是少女的一名手下抑或仆人。

    老者名唤“无尘”,在长安城外,他对落阳说了“无名无姓、渺如尘埃”八个字,其实已然是将自己的姓名相告。只是,落阳等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老者的姓名已隐在了那八字之内。

    半个时辰前,也正是无尘在崇仁坊前的小道上,略施祛风唤云之术,便吓得裴才保与一众手下,尽皆抱头匍匐于地。他便趁机救了落阳等人,将他们送至长安城外。如今,落阳师兄弟四人带着孙习文,早已在长安城南十几里之外了。

    既然宫主有令,无尘再不犹豫,他躬身退出了屋外之后,便转身绕过一处大院,又往后一路穿堂过廊,走过了许多的小湖、假山、院落……终于走进了一座小小的偏房之中。房中间摆放一张长条形的木桌,桌子上直挺挺地躺着的,正是少山掌门的三弟子落霜。

    这一座巨大的宅子,便恍如宫殿一般,里面屋宇楼台,重重叠叠,围墙院落,无穷无尽。然而,整座宅子里,除了无尘与那位宫主之外,却再无他人……




第一百十六章、大局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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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乾康元七十一年元月二十八、酉初时分、魏王府大门口】

    徐恪正与魏王府总管马华成不住地争吵推搡。那马总管奉魏王之令,不允徐恪入内参见,怎奈徐恪牛脾气上来,偏要冲进王府。

    今日午时,徐恪忙完了手头之事,急匆匆地出门,本拟去魏王府恳求魏王李缜至御前为李君羡脱罪。不想,他刚走到了青衣卫的大门外,恰巧撞上了南宫不语押解着落阳回诏狱。徐恪不忍见落阳公子受诏狱酷刑,是以便跟着南宫不语入内,后来更是将南宫热情相邀至得月楼“灌醉”。他自己则趁隙回到青衣卫,救出了落阳……

    徐恪将落阳送走之后,脚下更不停留,便又赶到了魏王府。他与门房说明来意,守门的阍侍急忙入内禀告了总管马华成。马华成到书房请示魏王。魏王一听是徐恪来见,本心自然是求之不得。不过,他今晨朝会之时,刚刚听闻秋明礼谆谆告诫,这几日莫要接见无病。李缜只得摆了摆手,只说自己身子疲乏,让马华成将徐恪拒之门外。

    此时,徐恪与马华成吵嚷了半刻,他见无法入内,心中蓦地冲上来一股狂劲,两手一分,推倒了两个阍侍,连带着马华成也扑跌在地上。他便大踏步地闯进了王府。

    徐恪认得魏王府书房的位置,他便一路穿廊过院,径自来到了书房门外。他身后的马华成一边跑,一边喊:“我的小祖宗哎!擅闯王府,这可是要杀头的……”

    “无病参见殿下!”徐恪走进王府的书房内,见李缜身披一件深黑色貂皮大袄,就着火盆边,一边取暖,一边翻阅书卷,忙躬身行礼道。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闯王府!”李缜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愠色道。

    “回禀殿下,无病数日不见薛大哥,甚是想念,今日特来探望,适才一时情急,还望殿下恕罪!”徐恪再次拱手行礼道。

    李缜朝徐恪身后气喘吁吁的马华成摆了摆手,让他退下,朝徐恪温言道:

    “薛涛在本府休养了数日,伤势已然大好,昨日就回他自己家中去了……你坐吧!”李缜用手指了指旁边放着的两个杌子。

    “谢殿下!”徐恪走至旁边,坦然落座。

    “无病啊!孤王知道,你是为李君羡而来的吧……”李缜却不等徐恪发话,率先打开了话题。

    徐恪于座前向李缜行礼道:“魏王殿下,卑职在诏狱中已问明了李将军。他与太子,向无来往。只因那一日,他贪杯失语,一时口出妄言,以致于被那王琛卫听到……李将军对皇上忠心耿耿,其心日月可鉴,这‘谋逆’二字又从何说起……”

    李缜摆手阻断了徐恪的话头,摇头道:“谁让他整好撞在了太子的案子里呢如今,太子已然被废黜为平民,迁往庐州府圈禁,他李君羡又如何还能脱罪”

    徐恪急道:“太子只是被废,至少还能留得性命。皇上为何不能也饶李大哥一死呢卑职恳请殿下,进宫为李大哥……”

    李缜怒道:“住口!我二哥的命能跟他李君羡相提并论么自古以来,谋逆都是大罪,父皇能饶他全家不死、免受株连,已然是对他法外开恩了。你还想让本王去求父皇,免了他李君羡的死罪……你这是在做梦吧!”

    徐恪霍然起身,不卑不亢道:“既然皇上定的是谋逆之罪,那么所犯之人,就当一体问斩!有道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太子是人,李君羡就不是人了么凭什么李仁可以免死,李大哥却要无辜受死!”

    李缜勃然大怒道:“你……你……狡词诡辩、一派胡言!本王不想与你废话,你给我滚出去!”

    徐恪今日本是想好言相求魏王,求他去御前替李君羡求情,此时见了李缜这一番态度,自已心知无望。他便昂然转身退了出去,到了门边却又停步,略略转身,冷冷说道:

    “魏王殿下,此次无病跟随殿下南下筹粮赈灾,亲见殿下为灾民之生计,不辞辛劳、风尘颠簸……殿下心系苍生安危、顾念百姓福祉,此心令无病不胜感佩!无病本觉殿下是个外冷内热之人,心中存有浩然大义,与其他皇子殊为不同。如今看,要真到了与自己切身利益攸关之时,殿下与那些明哲保身之人,又有何区别无非都是一丘之貉罢了……”

    徐恪冷哼了几声退出书房之后,李缜直气得脸色煞白,抄起一只银白色的青瓷盖碗,“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那马华成慌忙躬身跑了进来,一边蹲下身子忙着收拾破碎的瓷片,一边仰首请命道:“殿下,要不要派人将他……”

    “将他什么将他抓起来么!你这狗奴才!他是本王的救命恩人!……没有他,本王早死了好几回了!”李缜踢了马华成一脚,怒斥道。

    徐恪出了魏王府,漫步在长安城大街上。冬夜的冷风,吹得他心头阵阵发紧,在他心底里,不由得涌起了一股莫名的萧索与惆怅。他本满怀信心而来,自忖自己冒死救了李缜一命,如今只是托他向皇上求情,这对李缜而言,无非是举手之劳罢了。想不到,这位九珠亲王却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气派,对于李君羡的生死,竟是这般漠然。

    徐恪心中暗道:“对一个普通的民女,你都能如此奋力相救,对一个战功赫赫的左武卫大将军,你竟这般置之不顾!我本以为你是个古道热肠之人,哪料想,一旦牵涉到你头顶的九颗王珠,你便如此心不甘情不愿!你无非是怕太子回来,灭了你新任太子的美梦罢了……咳!你们这些个皇亲贵胄,又能有几个好人!”

    求魏王为李君羡脱罪,已然是徐恪所能想到的最后一招。若非如此,他也不愿弃秋先生劝告于不顾,强要闯入魏王府。可如今,费了半天劲,魏王还是无动于衷。一想到李大哥获救的希望又变得渺茫,徐恪此时,不禁有些心灰意冷、沮丧莫名。

    ……

    而与此同时,在楚王府东暖阁内,侍女们为楚王端上了一盘玛瑙千鱼羹。据说这盘千鱼羹里面有几十种鱼肉的香味,更有西域名贵的香料杂糅在里面,味道鲜香无匹。是以,还未到晚膳之时,楚王便命人煮了这一道羹汤,好让自己先“垫一垫饥”。

    楚王李祉拿起银勺子兜了一口鱼羹,放入口中,正细细品味。兵部尚书秦建勋却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一进门就笑着说道:“殿下,恭喜呀!有一件大喜事!”

    楚王挥手屏退了一众手下,又兜了一口羹汤送入嘴里,咀嚼回味了长时,方才问道:“有什么事呀瞧把你堂堂一个尚书大人,给乐成了这样!”

    “殿下,孙勋他……死了!”秦建勋笑着回道。

    “哦孙勋竟然死了”李祉放下了汤碗,起身又反问了一句。

    秦建勋道:“殿下放心,孙勋确是死了!据我青衣卫的内线禀报,他是今日一大早就死的。”

    李祉问道:“他……是受不过刑具,自己死了”

    秦建勋道:“孙千户的功夫,殿下又不是不知道,一般的刑具怎能要他的命再者,青衣卫里的手段,也不会把犯人上刑就给上死的。”

    李祉奇道:“那么,他是被别人弄死的你不是说,昨日那晚白粥,孙勋没有喝到么怎么,他今天又……”

    秦建勋忙摆手道:“殿下,不是昨日那晚白粥,那碗粥到最后反被这送粥的奴才给喝了。今日刺死孙勋的那个人,殿下,你猜是哪一个……”

    李祉不耐烦道:“你就别跟本王打哑谜,本王这一碗羹汤可都要凉了……快说,到底是谁”

    秦建勋脸露一股兴奋的神色,说道:“殿下,今早一剑刺死孙勋的,就是那个青衣卫百户,徐恪!”

    李祉又拿起那碗“玛瑙千鱼羹”,兜了一勺放入口中品尝,缓缓说道:“竟然是那个徐恪!他为何,要去刺死孙勋”

    秦建勋道:“听说这一次在西峡口,他本是钦差的护卫,被孙千户当场打得受伤昏迷。今日,他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后便一剑刺死了孙千户,想必就是他挟私报复吧!”

    李祉冷笑了几声:“可笑啊可笑!到最后除掉孙勋的,竟是我四弟的手下!这孙勋被抓之后,害得本王最近几晚都没有睡好。今日,托我四弟的福,我总算可以睡个好觉了。这也……着实太可笑啦!”

    秦建勋也道:“那魏王调教的都是什么货色,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徐恪小小年纪,毕竟没什么见识,竟为了一己私愤,公然刺死了孙勋这唯一的一个要犯!如今,孙勋一死,这案子便死无对证,殿下,自今夜起,您终于能高枕无忧啦……”

    李祉也不禁感叹道:“说起这个徐恪,本王忽然想起,三天前,本王还煞费苦心,让你派人去杀了他全家。可未曾想,他今日倒还帮了本王一个大忙。看来,那一晚,你没有将他除掉,本王非但错怪了你,还得感激你呀……”来看书吧

    秦建勋脸色甚为尴尬,他知这位主子时常说一些反话。此时楚王这一番话的意思,与其说是嘉奖之语,不如说是责怪更来得贴切。当下他便说道:

    “殿下,这徐恪为报私仇,竟敢公然在青衣卫诏狱里刺死钦命要犯。依我大乾律令,这可是死罪!属下明日定要狠狠参他一本,叫他不死也脱一层皮!”

    李祉不禁仔细看了秦建勋几眼,心中的感觉极其复杂。他思忖了一会儿,还是摆了摆手,淡然说道:

    “算啦!你就别去参他了吧……”

    “殿下,据属下揣测,他青衣卫的沈环若知此事,必定护短。到时,沈环在皇上面前来一个‘和稀泥’,皇上心软,此事便多半不会追究了!殿下,这徐恪毕竟是魏王的一个羽翼,若能趁此将他剪除了岂非更好”秦建勋又上前一步,恳切言道。

    李祉脸色一变,微露不悦道:“建勋,你今日怎地这般没了规矩!此事还要本王再说第二遍么!”

    秦建勋没料到楚王竟会为此动怒,慌忙躬身施礼道:“请恕属下孟浪!殿下既然决意放过徐恪,属下……属下自当遵命!”

    话虽如此说,这秦建勋心中却兀自暗叹道:“你楚王什么时候也会变得这么妇人之仁了我三天前派了八个军中高手,却铩羽而归,连带这八人都一去无回,对方武功之高、实力之强可想而知。如今,你不趁着对方犯错,往死里整他,等错过了今日,就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

    那秦建勋心中虽不禁摇头,却也着实误会了楚王的意思。李祉心中虽不齿手下的行径,但欲成大事,何拘小节无论何时何地,李祉的胸中也断不会现出什么“妇人之仁”……

    李祉深知他父皇的心意。此次他派孙勋行刺魏王,行的本是一招险棋,赌的就是他父皇不日就要龙驭宾天。到时,皇帝一旦驾崩,他楚王又是长子、又是唯一的九珠亲王,就算父皇没有传位诏书,这新皇帝的龙椅自然也非他莫属。可现如今,他愈来愈明显地感觉到,父皇的身子骨还健朗的很,之前自己所判断的都不过是些假象而已。

    孙勋被抓之后,李祉清楚地感觉到,他父皇早已查知背后的主谋便是自己。这几日,非但他楚王府的周围,甚至于连长安城北的泾阳大营、城西的武功骁骑营、城南的神武军,都发现了青衣卫布下的眼线。他这里的一举一动,父皇都清清楚楚。他父皇之所以没有动他,或许是念着父子之情,或许还是想给他一个幡然悔过的机会。

    这几日,李祉正苦思冥想着该找一个什么样的借口,到他父皇那里去剖明心迹,甚而“负荆请罪”都可以。今日竟然听得孙勋已然被人刺死,这一下,真是天助他也!孙勋一死,刺杀钦差之事便告结案。父皇本就不想动他,从此就算想动,也找不到任何理由。那他李祉,就连这“负荆请罪”的工夫也就可以省下了……

    李祉现下最想做的,就是赶紧让孙勋这件事过去,从此再也无人提起。若听任秦建勋之言,还要紧紧抓住孙勋之死不放,万一大起风波,又查出了一些“不该查出的事”,那么到时候,局面就更加不可收拾了……相对于可能出现的巨大风险,这区区一个百户能不能除掉,又算得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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