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言情

困在城中央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希夷

    他家的天台,俨然成了专业级别的天文观测场所。凌彦齐只想,他妈怕是被人忽悠了,以为他书架上那些深邃迷人的星空,都是能在望远镜里看到的。他还是适应不了卢思薇的暴富思维和行事风格。

    他脸有难色,向卢思薇坦白,这些高精的仪器他压根就不会摆弄。卢思薇马上就从香港找来一位顶级的天文观测发烧友,每个周末都来教他。

    在她的殷殷期待中,凌彦齐愣是硬着头皮,好多个深夜里,自我拘囿于玻璃穹顶之下。

    那片广袤幽深的黑暗,越来越失去吸引力。

    到了初三,凌彦齐以学业繁忙为由,拒绝再上天台。

    很快卢思薇就发现他在谈恋爱,对象便是杨老师正在读高二的女儿,顷刻就怒火燎原。原来凌彦齐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要欺骗她。他只是想去那个杨老师家,所以假装喜欢天文学。

    怒火很快就将这次初恋烧成灰烬。杨老师一家不知去了哪里,他无处去寻,也没有时间去寻。他以为起码自己是安全的,结果下一秒卢思薇就将他绑上飞机,空投到新加坡。

    卢思薇说,反正是要出国留学的,无所谓早三年还是晚三年。

    为什么是新加坡?因为只有四个小时的飞行时间,方便她来往探看;因为那里有她在海外的第一个地产项目,方便派人监视;那里还有姑婆。

    卢思薇一个电话,这个即要退休的七旬老人,未有任何言语,拎着两个旅行包,当天夜里就坐巴士赶往武吉知马的公寓,前来照顾他的起居。

    在新加坡的十年,凌彦齐也有过别的兴趣。

    最初是画画,因为画画不用和人交谈沟通,画画可以让人一呆就是五六个小时。只不过,画得太专注、进步太快,让人误以为他是要考美院。

    卢思薇特意跑过来和他谈心。她也后悔之前的手段过于粗暴,虽然儿子还是很听她话,但看她的眼神里,似乎什么都没有了。

    她放低身段劝他:“画家挣不了钱,画家的心还过于敏感脆弱,他




分卷阅读30
    们没法融进这个世界,到死都是悲哀痛苦地活着。你看梵高是不是?高更是不是?”

    凌彦齐意外地看她两眼,她还知道高更,看来是做了功课来的。他问卢思薇:“你不刚做完手术?”

    卢思薇意外他怎么知道,她没告诉他。

    “四姨和我说的,说几年前就查出来有子宫肌瘤,可你一直没理会。直到今年体检,结果出来后,医生不放你走,你才去动的手术。”

    “我哪有时间住院。不就长了个瘤?我没事。”卢思薇压根就看不起她身体里的那些小肉瘤。“要不,这两天妈妈陪你在新加坡好好玩两天。”

    其实她的行程早就排得满满的,后天要飞美国,参加一个建筑智能化峰会;要去北京,主持北京总部的乔迁剪彩仪式,然后还要去武汉参加母校八十年的校庆。等她飞回s市,又是新一轮的马不停蹄。

    凌彦齐记得,他十岁生日那天,卢思薇特意赶回来为他举办生日会。

    难得的——是以他为主的派对,他便请了不少的同学去。十岁的孩子也有市侩精明的一面,虽然他们之前就晓得凌彦齐的妈妈是个老板,但不知道是哪种分量的老板,这会全都羡慕他,是真正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

    那会因为卢思薇,他整个人是很虚荣膨胀的。可生日会举办到一半,卢思薇就要去楼上开电话会议。直到吹蜡烛许愿,都没下来。

    这样的工作会议,只要她在家,从来不曾间断过。凌彦齐很小时就知道,公司每天都会发生新的、了不起的大动向。不是项目开工,就是项目开盘,要不就是项目入伙,再者要去竞拍土地,要去收购公司。每一天,都没完没了。

    他都长大了,哪还能霸占她如此珍贵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把猫舌笔掷回笔筒,平静得看着眼前的画布,然后就说:“我没有要考美院,只是这里连个玩的朋友也没有,打发时间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第二更。

    ☆、021

    你要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大人了。不准情绪化,不准偷偷想念,不准回头看。去过自己另外的生活。你要听话,不是所有的鱼都会生活在同一片海里。

    ——村上春树舞舞舞

    卢思薇大为意外和放心:“那就好,你打算考什么学校?”照她的安排,凌彦齐最好能去英国。等他放暑假,她便休一个星期的假,带他去那边逛一圈。

    “上个月我去nus(新加坡国立大学)转了一圈。我在这里呆习惯了,就在这儿念大学吧。”凌彦齐回到书桌边,翻开课本看。卢思薇思忖,nus也不错,于是走到他身后按着他的肩膀:“有信心吗?”

    凌彦齐怔住,快两年了,他未和卢思薇有过任何肢体触碰。最生气时,他还想着一辈子都不要搭理卢思薇。可他变了,人总是会变的。经历过事,把命运中突如其来的沙尘暴捱过去,眼里心里才看得到四季景色,看得到人心亲疏。

    他知道卢思薇爱他,比谁都爱他。他又无法遏制地想原谅她。

    “还有一年时间,我会好好努力。这两天我不出去玩,你就在这里呆着,呆着就行。”

    人人都说卢思薇是个女强人,是个金刚。可他见过她哭,见过她手足无措,只认为她是他的母亲。她刚动了手术,哪怕是个不那么要命的手术,她也需要休息。

    他如愿考上nus。母子的关系也有所缓和。哪怕他去念的是中文系,卢思薇也没阻拦。他还算过了几年无拘无束的生活。他迷上架子鼓,敲打了一年,后来更是去学dj,偶尔去酒吧里兼职表演。卢思薇都未再拿那套“靠不靠谱,挣不挣钱”敲打过他。

    等到研究生毕业,她让他回国,他也就回了。十年不曾朝夕相处,他们好像对彼此都在尽量忍耐。忍耐总有个限度,凌彦齐太明白了。

    他渐渐地习得另一套本事,知道哪些事情,就算卢思薇不喜欢,也会让步,甚至他还能判断她会退让到哪个程度。反过来自然也明白,哪些事情又是他该让步的。

    台灯摁开。他坐下来,继续画那张“谢里丹”风格的唐草样图。他有绘画功底,当初买回教材,稍一翻看便能上手。一张唐草,无论图案怎样复杂多变,总是花、叶子和卷草的衔接与组合,而且都是以圆圈绕着花,以s曲线连接叶子和卷草。

    画出来并不难,可今晚他画得心浮气躁,遂掷笔拿起手机,发微信出去:“忘了把买衣服的钱给你了。多少?”

    过一会儿收到回信,司芃把小票拍下来传给他。钱不多,才四百八十六元。

    他回:“好,我转给你。”

    转账金额填好,正要输密码,他又瞥到置物架上摆着的那个短夹钱包。做好已有些时日。他关掉转账的页面,回信息给司芃:“微信里没钱了,我过来给你。”

    “不用这么麻烦,支付宝也行。要不下回你来店里再给我。”

    城市另一端的咖啡店,生意一如既往的冷清,司芃趴在吧台上发信息,心想,至于嘛,四百八十六元,开迈巴赫的人,微信里这点钱都没有?

    “不,我就在永宁街附近。”凌彦齐撒谎,“你还在店里吗?”

    “在。再过半小时就打烊了。”

    “我就过来。”

    “我和孙莹莹约了去吃烧烤。”

    “正好,上次我说要请孙小姐吃饭。”

    “那你等会,我问问她意见。”两分钟,司芃再回信息,“孙莹莹说,要是你请客的话,她就不去吃烧烤了,就在我们店隔壁的日料店里,吃碳烤阿根廷大虾。”

    “没问题。”凌彦齐拿起那个钱包,熄灯下楼,玄关柜上拿起车钥匙,像一阵风,刮了就跑。窗外依然光辉耀眼,窗内依然豪奢冷清,只剩那不可捉摸的光束,在天花、吊灯、墙纸与家具间跳跃起舞。它才是这个家里的常客。

    凌彦齐和司芃说半个小时就能到“旧时时光”,实际上就算不堵车也得一个小时。他争分夺秒,偏偏住的楼层太高,电梯下行的时间也让他心焦,手指便在皮夹上不停摩挲。

    即便电梯里的光,多被他颀长的身影遮住,皮夹的亮泽也无法被阴影笼罩。它黑得透亮匀称,光看一眼,就能知道它饱满细腻的好品质。

    原本他想做一个皮雕长夹。玩唐草皮雕的多是男人,女孩子可能更爱精致柔美的款式。但司芃不一样,皮雕长夹粗犷又细腻,和酷酷的她也很配。可做到一半,凌彦齐又觉得,司芃从不特意地追求酷。一个追赶酷炫时髦的女孩,不会经常不梳头,不会留着五年前的校服,更不会舍不得买件外套。

    她的酷只是那些她不想被外人知道的成长经历,所衍生出来的副产品。



分卷阅读31
    就像除夕那晚,她突然跨个马步,目光越过大钟来找他。眼神澄静清明,不掺一点世俗。看上去有着复杂经历的人,反而拥有最简单的心思。

    他找了一块日本新禧出的油染马臀皮。质地这么好的皮革,也无需要有皮雕这样的复杂工艺,做一个短夹钱包好了。司芃很少带包背包,送个长夹,明显是个负累。

    做起来也没什么难的,无非最简单的最考验手上功夫。

    无论是裁剪、挖削,凌彦齐都做得甚为细致。就连打孔,也是拿间矩规画好,反复测量斩位,用菱斩分别在两片皮上打孔,然后缝合。

    风驰电掣赶到永宁街,到那间日料店的包房门口,两个女孩已吃上了。

    孙莹莹正对着门口,见他就说:“来了。妈呀,我还好担心,你要是放我们鸽子,这顿大餐不就得我掏钱了。司芃这个铁公鸡,从来就没请我吃超过五十块的烧烤。”

    凌彦齐脱鞋进来:“不好意思,绕了点路。”

    孙莹莹拿木签指着司芃:“是她说的,人和人不一样。有些人就算来晚了,也是会来的。”

    凌彦齐看司芃一眼,微微一笑。还不到盛夏,她已经穿无袖短背心和破洞牛仔裤,好长一截腰露在外头。

    孙莹莹偏头看他:“说中了?我们司芃还是挺了解人的。”

    凌彦齐放下茶杯,点点头:“你们司店长是很会看人。”

    孙莹莹微微诧异,为何她离去的这几个月,这两人还是一点进展都无,还在彼此称呼“司店长”,“凌先生”。

    妈呀,她都快要和丁国聪拍婚纱照了,这两人还在磨蹭。

    孙莹莹讲了许多她离开咖啡店后的事。她搬离宿舍,直接住进丁国聪在灵芝山下的别墅。公司里的人也都知道她是老板的小女朋友,挺给她面子。

    虽然月薪有一万二,丁国聪待她也不小气,她也没剩什么钱。因为穷得太久,有太多行头要置办。不然呢,公司老板的女朋友,背不起名牌包,或者成天背一个包,还不得让人在背后寒碜死。

    她买了三个包,花了十几万,再买了两套首饰一个表,又是二十万去掉了,也不好意思再要好车,便让丁国聪买了奔驰的入门级轿车,还不到三十万。然后她妈的病不能拖了,汇十万回去,送去县里的院里住着;她爸则在医院外头租个小单间照应着。

    还有,她弟弟妹妹这学期的学费加起来一万多块,她给交了,再给两人买最新款的手机和笔记本电脑。

    最后买点上档次的衣服鞋帽,再来点以往用不起的护肤美容品。

    “还真别说,”孙莹莹摸着她那张越发玲珑小巧的脸,“不知道我出身的人哪,真会以为我是个名副其实的白富美。我亲自试过,就一个下午在星巴克里泡着,什么也不干就玩手机。包放在台面上,车钥匙也摆着。两个多小时,四拨男人来搭讪。”

    “凭什么只说女人嫌贫爱富,男人不也一样一样的。”最后,她轻悠悠地叹口气,“怕是花了我家老丁一百万了。”

    凌彦齐一直边听边吃。她们没邀他,是他自己要来的。女生的谈话,男人还是不加入为好。可听到这一百万,还是瞧了孙莹莹一眼。她今日穿无袖的蕾丝白裙,瘦了白了,穿着自然好看。只不过,这好看是千篇一律的好看,还不如以前的花红艳丽,让人印象深刻。

    那样打扮是粗俗了点,但一个人能够内外气质统一,是更难得的美。再说打扮得这么清丽典雅,开口闭口仍是和男人睡觉,让男人花钱,这违和感也太强烈了。

    孙莹莹见他看她,支颐笑问:“怎么,被我们女生的现实劲吓怕了?”

    “还好。”凌彦齐把刚上来的碳烤大虾左右递给二人。“四个月才一百万,一个月二十五万,一天不到一万。”

    席间孙莹莹已经说了,老丁年纪不小,还想着今年就把婚事给办了。她美貌又精明,常年周旋于男人之间,老丁想要做成这桩生意,是要付出多多的诚意才行。至于感情,不过是赠品。

    “就是,现在找女朋友哪有不花钱的,我还没让老丁买房呢。”孙莹莹转过脸去,朝司芃扬下巴:“找她这样的,就不用花什么钱。”

    司芃不喜欢她费尽心思把自己推销给凌彦齐。倒贴有什么好,最好也不过今天下午尹芯的下场。她把虾头扔在骨碟里:“你说你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孙莹莹拿筷子指着她,却面向凌彦齐:“你知道她刚才和我说什么吗?她说她想要盘下咖啡店。”

    哦,凌彦齐想,原来她卖简餐,真有这个打算。

    “想盘下这家店,那可不是小数目。我问她有钱没,要不要我找老丁借点。她怎么说,她说她有存一些,但是还没找龙哥商量,不知道他会开什么样的价。存一些?”

    孙莹莹故作夸张地比划了一个十字:“她存了十来万。天啊,吓死我了。我看她平时抠抠缩缩的,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也想她是把工资存起来,可是我们店里工资也不高,四年存十来万,妈呀,这里是s市呢,租房不要钱啊,吃饭不要钱啊,买衣服不要钱啊。我身边的小姐妹中,挣得再少,也没有一个月花不到两千块的人。说出来都是笑话,前年秋天永宁街东出口就有了地铁站,对吧。到今天她一次,一次地铁都没坐过。我就想不通,她才二十二岁。哪有这样的女孩子,守个破咖啡店里一守守三四年,灵芝区都没跨出过半步。”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第三更。

    ☆、022

    我们对自己的未来真的一无所知吗?

    ——某人日记

    孙莹莹一口气说了许多,又面向司芃:“你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你还想把店盘下来,这店一年亏多少钱你不知道,好,就算不亏钱了,你还想守一辈子?你就不想出去看看?你知道外面都变化成什么样了?”

    妈的,她心里暗骂一声,书念得太少,愣是想不到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这四个月里她跟着老丁所见识的璀璨盛世,憋了好一会才说,“太他妈吸引人了。就是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得到,不,能买到什么我们都想象不到,你懂不懂?”

    孙莹莹口沫横飞时,凌彦齐一直盯着司芃看。她盘腿坐他右侧的榻榻米上,对孙莹莹这番繁华归来的长篇大论没有任何反应。

    其实孙莹莹说得也很实在。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条件不错,手上有烘焙烹饪的功夫,还没有家庭的负累,大步朝前走,对未来有无穷的期待和信心,更符合这个激进涌流的社会。
1...1213141516...114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