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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雨连天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沉筱之

    话到嘴边,又觉自己不该问,思来思去,只捻着紧要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苏晋道:“云笙,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他的身份,实不便与人相告。”又浅浅一笑,“但你放心,他从不曾慢待我。”

    言尽于此,只要她觉得好,他还有何好问的,她提及那人连眉梢眼底都藏着笑,这就够了,之后再说什么都是不必。

    晁清看着苏晋上了马车,向巷末驶去,遥遥拖曳出一杳月色,像有的事早已收尾,却在多年后添一笔余韵。

    既是余韵,便没有得失可以计较,于是摇摇头,转身折返客栈。

    晁清没看见,在他的身形没入客栈的一刻,巷末墙角处,绕出两道身影,其中一人又高又瘦,面容清癯,他似乎身子骨不好,饶是初春回暖的天,也罩着裘袄。

    舒闻岚看了眼不远处的客栈,轻咳了两声,问:“看清了么?”

    身后的人道:“回大人,看清了,方才离开的只有苏大人与覃护卫,下官已告知张府尹今夜严守接待寺。”

    舒闻岚淡笑了笑,道:“再着人告诉姚有材,就说是时候了,让他引着翟迪来云来客栈拿人,到时你也跟着去,不必下狠手,只要逼得客栈里头的那一位当着一干人的面亮出身份便可。”

    “是。”身后的人应道,“可是大人,那一位的身份太尊崇,只要亮出,他想护的人咱们一个都不能动,何况翟大人也快到客栈了,他是苏大人当年一手提拔上来的,对那一位可谓忠心不移。”

    舒闻岚漫不经心道:“陛下这两日就入蜀地,那一位再金贵,一山也容不下二虎。我们要对付的又不是他,他想护谁,便任他护去好了。”

    夜是暗的,蜀中一连晴了好些日子,直至今日,天边才慢慢蓄起云团,不时遮去了月,渐渐风起,竟有落雨之势。

    苏晋下了马车,行至接待寺门口,递上名帖与一封信函,说:“有劳这位武卫,在下姓苏,特来拜访翟迪翟大人。”

    她方才已被守在胡同口的衙差盘问过一次,得知苏晋是举子,曾在都察院历经司任过两年都事,这才放行。

    但小小七品都事,要拜见副都御史大人,资格还差了些。

    武卫看过名帖,上下打量着苏晋与覃照林,没出声。

    这重身份是当年柳昀命人送她离京时给的,终归与都察院有些瓜葛,苏晋想了想,便利用这层瓜葛道:“武卫有所不知,在下昔日在都察院任职,曾于翟大人隶下当差,翟大人今次来川蜀前,曾给在下来信,相邀一见。”

    武卫将信将疑:“翟大人堂堂三品御史,会给你写信?”

    苏晋点头:“是,否则下官一介平民,如何会得知接待寺里的钦差是翟迪翟大人呢?”

    武卫听了这话,方觉得是,再看苏晋一眼,越看越觉得不凡,连言语都不由恭敬起来:“公子请等,劳小人着人进去通禀一声。”说着,将名帖与信函递给身后的衙差,耳语嘱托几句,衙差一点头,急忙忙进寺里去了。

    接待寺很大,除开正院,东西一共有四处院子,从京里来的三位大人各据一处,另一处,由锦州府的府尹张正采暂住。

    衙差心知翟大人早随姚县令离开接待寺,却没告知苏晋,得了她的名帖,反倒往张正采的西院去。

    不多时,衙差去而复返,对苏晋道:“苏公子,翟大人看了您的名帖,命小的赶紧请您进去。”

    是春夜,一路穿花过径,苏晋与覃照林随衙差来自一处垂花拱门前,衙差又道:“公子稍等,小的再进去通禀一声。”

    然而不等他走,苏晋却将他唤住,笑问:“这位差爷,翟大人当年一直说在下的字不好,特令在下勤加练习,方才他看过信,可提了在下的字有长进?”

    衙差道:“提了提了,大人说苏公子的字比之以往大好了。”

    等衙差的身影消失在拱门后,苏晋面上的笑就消失了,她自方才起就觉得不对,偌大的接待寺,三个京官住在其中,至晚时分却静若无人,不提舒闻岚与那位墨轿里头的,翟迪是都察院的副都御史,蜀中的两名巡按合该来拜访陪同才对。

    是以她拿信函试衙差。

    翟迪认得她的字迹,看了信,得知她在蜀中,一定会对字迹缄口不言,如何会多夸一句“字好看”?

    苏晋看了一眼这拱门匾额上的“西前院”三字,心知这院子里头的大人,一定不是翟启光,她顿了一下,心生一计,来不及与覃照林解释太多,简短道一声:“走。”慢慢往后退一步,折身没入漆黑的夜中。

    风更盛,拂过面,刮出森寒冷意。

    覃照林一路跟着苏晋离开,却看她并不是要离开接待寺,路过正院,穿过回廊,反是亟亟往另一端的东院赶。

    他有些纳闷:“大人,俺们是不是叫人给戏耍了?翟大人今晚不在接待寺?那俺带您出去。”

    苏晋看他一眼却道:“好不容易来了,走什么走?”

    不等覃照林再问,解释道:“想要对付我们的,是方才在西院等着的那位,此人八成是锦州府的府尹张正采,分明是一计请君入瓮,他却不在我们进入接待寺后,立时将我们扣下,非要将我二人引入西院,这是为何?”

    覃照林挠挠头:“为啥?”

    苏晋指了指不远处的东院:“说明这里还住着人,张正采十分忌惮住在这里的那位,不敢惊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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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2章 二三二章

    夜越深, 风声越大。

    苏晋与覃照林一路赶至东院前门, 另取出一封信函递上:“有劳这位守卫, 在下姓苏, 曾任都察院历经司都事,今受大理寺张大人所托,特来拜访到蜀的钦差大人。”

    守卫接过信,犹疑片刻,看她一眼。

    “公子既受张大人所托,不知张大人请公子拜访的大人究竟是谁?只是钦差?”

    苏晋有些意外, 言下之意, 就是住在东院的这位, 还该与钦差区分开来,不是来蜀中办理公务的?

    她正欲试探问两句, 那守卫却将信函拆开,果见带有大理寺印章的薄贴,又道:“公子请等, 在下为您去通禀一声。”

    他言罢,折返入院内,走时还不忘将院门掩上, 落了闩。

    苏晋更是诧异,堂堂钦差接待寺,连个轮值的守卫也无?

    还没等她细想, 覃照林便道:“大人, 俺觉得这个守卫有古怪。”

    “怎么说?”

    “他持矛的姿势不对劲, 太正儿八经了,大人您不晓得,每个卫所的规矩不一样,只有北大营出来的兵,尤其是亲军卫,才会这么持矛。”

    亲军卫?

    上十二亲军的职责是守卫随宫与帝王,遥遥蜀地,怎么会有亲军卫?

    “你确定?”

    覃照林道:“俺从前在五城兵马司,也归北大营管,习武之人的习惯,俺一看就知道。”

    苏晋揉了揉眉心,蜀地出现亲军卫,难道是朱昱深已入川了?

    不对,朱昱深从安南亲征归来,手握二十万岭南大军,即便要入川,身旁可保护他精锐多得是,没必要从京师调军。

    可是,除了朱昱深,谁还有胆子将亲军卫调离随宫?这可是罪至枭首的重罪。

    隐隐有个念头浮上心底,苏晋正想着,忽见一行火色行来。伴着喧嚣声,竟是锦州府的府尹张正采与几名官员和衙差。

    苏晋疑惑,张正采方才不是还忌惮东院这位么?怎么眼下又壮起胆子了?

    目光落到他身后的无限昏黑处,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立在不近不远的地方。

    原来是找到了撑腰的。

    “苏公子,前日你与江家的南护院一起大闹本官别院,劫走本官要押送上京的要犯,如今是嫌命长,不想跑了,到这接待寺自投罗网来了吗?”张正采慢条斯理地问道。

    他已是大衍之年,银鬓斑白,然心宽体胖,不很显老。

    苏晋知道张正采是有备而来,她若硬要走,外头只怕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但,常言道打蛇七寸,不过区区一府尹,她还能对付不了?

    “张大人这话苏某就听不明白了,昨日平川县的姚县令邀苏某去他别院一叙,所谓要押送上京的要犯,翠微镇的江老爷,不正在他的别院好好呆着么?”

    张正采与姚有材虽是舅甥,但江旧同只有一人,换言之,功劳只有独一份,姚有材昨日瞒着张正采将江旧同带去别院,令他写供状签地契,摆明了是想抢功。

    此言出,张正采的面色果然一变。

    苏晋又道:“张大人,今夜只有您一人在接待寺等着苏某么?”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苏某还以为张大人与姚县令是孟不离焦,奇怪今夜怎么只见到了张大人,姚县令去哪里了?”

    张正采一听这话,心中又是一沉,还没觉察出个所以然,苏晋已接着道:“苏某日前的确与人一起抢走了江老爷,但,彼时官府连一张下令擒拿重犯的通文都没有,苏某不知江老爷有罪在身,将人带走,天经地义,张大人您治不了苏某的罪,更闹不到京师去。姚县令就不一样了,张大人您在此与苏某周旋的当口,您可知您那位外甥在干什么?他若带着人去了云来客栈,当着都察院的翟大人的面查审翠微镇的证人,抢下这头一份的功劳,日后封赏下来,您可还能与他分得一杯羹?”

    其实苏晋并不确定姚有材去了哪里,只是见张正采在此等着自己,猜到她来接待寺的决定早已被人参破。

    既有人在接待寺等着她,必然也有人去云来客栈找麻烦了。

    只是……

    苏晋又看了一眼那个立在张正采一行人后头,藏身在一片暗色中的人,垂于身侧的手微微握紧。

    朱南羡与朱麟都在客栈,翟迪她是一万个放心,却不知除了翟迪,去客栈的还有谁,又抱着怎样的目的?

    三年未涉朝局,眼前迷雾丛丛,即便是当年位至一品辅臣的她,也未必能拨云既见日光。

    苏晋心中虽辗转反复,面上却平静无波,待张正采问:“你昨日去姚有材别院,他都与你说了什么?”便知他已全然信了自己。

    既信了,她正好将心中的困惑问出口。

    “自是极要紧的事了。”苏晋放缓语速,“姚县令说张大人您,对你们上头那位大人一直阳奉阴违,那位大人权倾天下,张大人您这么做,仕途必不能长久,因此翠微镇的功劳,还不如由他姚有材来领。”

    她说到这里,为防张正采不信,又添了句:“哦,对了,姚县令还提了,你们上头的那位,正是当朝国公,户部尚书,沈奚沈大人。”

    “他放屁!”张正采一听这话,怒不可遏,“沈大人本官连面见都没见过,几曾阳奉阴违了?!沈大人是什么样的人物?他一封手书本官都供在案头,要说阳奉阴违,他姚有材才是——”

    一通火还没撒完,生生噎在喉头。

    张正采总算反应过来,自己真是鬼迷了心窍,竟被这个苏姓书生一路牵着鼻子走,险些把老底儿都交代了。

    然苏晋的目色已凉了下来:“你方才之言当真?你从未见过京师沈大人?所谓的听命于沈青樾,只因得了他一封手书?”

    又问:“他的手书是何人给你们的?写了什么?”

    她虽是这么问,也知张正采必不会再答。

    但没关系,只要无人搅扰,她总能让他开口。

    张正采当着几名府官县官的面被一书生诓骗,面子里子都丢没了,恨不能当即将苏晋大卸八块,满腔恶火燎灼喉头,连声音都嘶哑三分:“来人,即刻把这个姓苏的给本官拿下!”

    “张大人。”苏晋的语气依然平静,“你不好奇苏某为何会对沈大人的手书感兴趣么?”

    “因为,沈大人的手书,苏某刚好也有一份。”

    她顿了顿,一笑:“不信?沈大人为避家讳,凡他的手书,遇‘信’字,‘佳’字,‘宥’字等,都会省去一笔。”

    张正采虽知这个叫苏榭的八成又在拿捏自己,偏生她之所言恰中要害,那封京师沈大人的手书的确有些蹊跷。

    一扬袖,阴沉着脸屏退了衙差:“你既知道沈大人的用字习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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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不是空手而来,肚子里多少装了点东西,这样,本官可以放了你,只要你——”

    “不,留下她。”

    正这时,那名站在众人背后,高高瘦瘦的人影终于步入火色与夜风之中。

    面目清癯,颧骨很高,正是舒闻岚。

    苏晋老早就猜到等在那里的人是他,也知他今夜既与张正采为伍,必要所图谋。

    但,只要有他有所图谋,她便暂不会落入险境。

    各自算计各自的,谁管得着谁?

    “舒大人,此人不过一名无知小徒,您只管等着下官将事情因由问明白,命人将他擒住便好,怎好劳动您的大驾。”

    方才被苏晋牵着鼻子兜了一大圈,张正采面上有些挂不住,唯恐舒大人看轻了自己。

    “无知小徒?”舒闻岚淡淡道,“张府尹,你这话却是僭越了。”

    张正采纳闷,据他所知,这名苏姓书生从前虽有功名在身,不过位至七品都事,自己好歹是四品府尹,何至于僭越?

    “方才站在远处,还以为只是一名寻常书生,未曾想竟是苏大人。”舒闻岚看向苏晋,半晌,合袖一揖:“苏大人,三年不见,别来无恙。”

    苏晋亦回了一揖:“舒大人。”

    这样的对揖礼,只有同级之间亦或品级相差不大的臣子间才可对行。

    张正采愣了愣,方至此时,总算咂摸出些不对劲了。

    “舒大人,苏榭当年不是在都察院历经司任七品都事么?怎么,怎么……”

    怎么会与舒大人是旧识?

    怎么能与他行对揖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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