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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雨连天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沉筱之

    朱南羡笑了一下:“是,本王昨日与十二皇兄比完武后还——”

    话未说完,他忽然闷哼一声,抚住胸口一下子跌跪在地,竟像是喘不上气一般。

    苏晋连忙将他扶了,抬目看向跟在身后的鹰扬卫付统领,责问道:“怎么回事?”又问,“殿下伤病未愈,昨日与十二殿下比完武,可曾请医正仔细瞧过了?”

    付统领茫然道:“因十三殿下昨日比完武后,并不见异样,因此卑职等未曾传医。”

    苏晋斥道:“不见异样便不传医了么?十三殿下千金之躯,若出了事你等可担待得起?”再不等他反应,斩钉截铁地吩咐,“殿下由本官守着,你二人即刻去太医院请医正,一人为医正引路,一人取了药先过来。”

    付统领原还犹疑,但一想这重重宫禁把守森严,此处又是明华宫地界,平日连只耗子都跑不了,遑论苏晋与朱南羡两个活人,当即一拱手:“殿下,大人,卑职速去速回。”

    等两名鹰扬卫的身影消失在明华台,朱南羡眉间因病痛而生的郁色骤然消弭,他将苏晋的手紧紧一握,暗自道了一声:“走。”便牵着她,大步流星地往明华宫偏殿的一处耳房而去。

    第121章 一二一章

    风声在耳旁急掠而过, 苏晋一面紧随朱南羡往耳房走去, 一面听他争分夺秒地说道:“我算过日子,十日之内, 我一定要走。”

    他将耳房的门推开, 四下一望,自案头取了笔纸:“此去万险, 你和青樾就在京师等我,当作不知此事,保全自身为重。”

    苏晋见他像是要写信函,找水为他研了磨:“殿下是要离开京师去南昌?”

    朱南羡拿笔沾了墨,点头道:“是,冬猎过后, 父皇留了一道密旨给我。”

    他说着,一面提笔,一面将密旨的内容与苏晋说了, 续道:“我虽手握上十二卫领兵权, 但这十二卫中,守皇陵的忠孝卫与管仪仗的旗手卫等均是军籍出身的民户,战力乏善可陈,更莫提羽林卫锦衣卫并不为我所驱使,六万亲军可用仅不到三万人。朱沢微的凤阳军六月便到,我若不回南昌府调兵, 留在京师你我只能坐以待毙。”

    苏晋道:“那如何离开东宫, 离开后由何人接应, 何人保护,殿下可有安排?若尚没有,阿雨可为殿下打点。”

    “不必。”朱南羡道,“你升任刑部侍郎已成为朱沢微的眼中钉,万不可再为我奔波,否则一旦被他拿住把柄,势必不会轻饶。”

    信函简明扼要,片刻间已写完,朱南羡微微犹疑,重新沾了沾墨,于落款处画上一个图腾,又道:“但我确实有两桩事要交付给你,你若有法子,让沈青樾来东宫一趟,我有事想与他商议,自然若是冒险一定不要勉强。”

    描好图腾,他搁下笔,将信函往苏晋跟前一推:“还有这封信,你命人尽快发往西北都司,亲自交到都指挥使茅作峰手里,命他带三万西北军以贼寇潜入大随之名进驻信阳府,截断凤阳军的后路。”

    苏晋点头:“可是茅大人如何确认这封信就是殿下所写,仅凭殿下的笔迹,还是——”她说到这里,目光蓦地自信上扫过,落在尾处的图腾上,不由怔了怔。

    竟是一只长了翅膀的王八。

    朱南羡握拳掩鼻,有些窘迫地咳了一声道:“几年前在西北领兵,有一回走到雪原里,我跟茅子饿得慌,半夜溜出兵营,将冰河凿了个洞,原打算钓鱼,没想到钓起来一只王八。

    “当时实在是饿红了眼,偷偷将这王八烤来吃了,没有跟将士们分食。这事我二人对谁也没提,之后还在王八壳上画了对鸟翅膀,也就是个……谢它果腹之恩,祝它早登极乐的意思。”

    苏晋愣怔地听朱南羡说完,片刻,忍不住抿唇浅浅一笑,她垂下眸,见信纸上的墨渍已干了,便仔细将其叠好:“殿下放心,阿雨一定命最信得过的人将这封信送去西北。”

    她唇角笑意不褪,像在透白的颊边绽开一朵幽兰,朱南羡隔着桌案看着苏晋,想到此去南昌,前路惊险而浩渺,心中一时浮沉,不由说道:“那名来东宫为我看伤的蒋医正是左谦的人,我已命他托话给左谦,如果我出事,金吾卫自会护你与沈青樾去往蜀中。但朱沢微阴狠狡猾,除非消息确切,你万不可独自离开京师,你在宫禁中尚有金吾卫保护,一旦离开,朱沢微便——”

    话未说完,外头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俄顷又听得有人喊“伍大人”,竟是羽林卫听说了朱南羡来明华宫的消息,找到这里来了。

    苏晋心中一凝,对朱南羡道:“殿下与我独处许久,羽林卫怕有猫腻,等回到东宫,一定会找借口搜殿下的身,殿下身怀密旨,可有对策了?”

    朱南羡道:“我已吩咐蒋医正前来接应。”

    “好,那殿下先去竹榻上歇着,阿雨会为殿下开脱。”

    苏晋说着,转身便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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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左手刚好扶住门闩,只听一声“阿雨”,朱南羡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一手覆上她的手将门闩抵牢,一手握住她的胳膊将她往身前一带。

    他俯下脸去,双唇触上一片柔软。

    唇下的幽兰却轻轻一颤。

    她的呼吸清新又一下子凌乱,整个人晃了一晃却没有把他推开,而是迟疑着,犹豫地迎了上来。

    朱南羡的手于是顺着她的胳膊滑下,抚过她的腕,像是要予她无限坚定与勇气一般,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掌中。

    日光透过稀薄的窗纸倾洒入户,门扉之外,羽林卫的脚步声奔忙着逼近,而春阳却静谧,以无声之姿兜头浇下,又滟潋得足以在心底掀起一场兵荒马乱。

    其实也不过是一霎时的事,可朱南羡将苏晋松开时,还犹能听见五内之中的干戈起与尘烟落。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朱南羡看着苏晋,见她脸颊微红,气息尚不平稳,不由抬起手,将她滑落自颊盼的一缕发拂去耳后,轻声道:“等我回来。”

    言罢再不多说,推开门闩将门打开,看着耳房外正待叩门的羽林卫道:“你们在找本王?”

    伍喻峥没回话,方才去太医院请医正的付统领代答道:“伍大人见十三殿下不在东宫,担心殿下安危,是以才找来明华宫。”又道,“卑职已将蒋大人请来了。”

    蒋医正于是跟朱南羡施了个礼,说道:“微臣听说殿下像是犯了心悸症,猜想应该是由旧伤所致。殿下眼下当好生歇息,待微臣为您把完脉,服了药,再回东宫不迟。”

    朱南羡一点头:“有劳医正。”说着微微侧身,将他让进房中。

    苏晋站在门口,以身形遮住半片光影,待看见那道密旨从朱南羡的袖口滑出,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在蒋医正药箱的暗格中,才对着朱南羡揖道:“臣还有公务在身,这里既有蒋大人在,那臣这便告退了。”

    蒋医正连忙起身跟苏晋拜道:“苏大人慢行。”

    苏晋离开偏殿,绕自明华台,待确定自己已离开羽林卫的视野,脚步蓦地加快。

    她知道自己与朱南羡独处的这片刻必会惹人生疑,且她身上确确实实揣着他要发往西北的密信,眼下只有尽快回到都察院才能脱险。

    明华台至奉天殿有一深长的甬道,午时未至,甬道内寂寂无人。

    苏晋刚走到拱门处,不妨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唤了句:“苏大人。”

    竟是伍喻峥带着四名羽林卫追来了。

    他对苏晋拱手道:“苏大人莫要怪,伍某想起凝焦一案后,十二殿下与七殿下为护十三殿下周全,都特特叮嘱过,凡与十三殿下接触过的人,无论是王公大臣还是皇室宗亲,都要里里外外搜过身。方才苏大人在明华宫独处许久,伍某不得不照章行事,苏大人见谅。”

    言罢,也不得苏晋回话,目光一扫使个眼色,四名羽林卫当即上前,两名架着长矛挡了苏晋去路,两名拽了她的胳膊,将她左右制住。

    苏晋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多,不提朱南羡的密信,单是女儿身的身份便足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苏晋心思急转,可再多的计谋,也拦不住羽林卫用强。

    她狠狠自心里一叹,取舍之间,正打算曝露女儿身来掩藏朱南羡的密信,身后忽然有一人唤了句:“伍喻峥。”

    这淡而沉着的语气苏晋记得。

    她回头望去,只见朱昱深正从甬道另一头走来,他今日未着劲衣,一身玄色蟒袍称得如刀削般英挺的面容魏然生威。

    离得近了,他淡淡道:“你是长了胆了,三品侍郎的身也敢随意搜。”

    朱昱深镇守北疆十年战功赫赫,在武将中威望无人匹敌,伍喻峥不敢拿糊弄苏晋的说辞糊弄他,当即请罪道:“四殿下恕罪,卑职不过按十二殿下之命行事,四殿下若觉不妥,那卑职这便停手。”

    朱昱深“嗯”了一声:“你走吧。”

    待伍喻峥带着羽林卫退下,苏晋这才与朱昱深见了礼,说道:“今日清明,四殿下没去皇陵吗?”

    朱昱深道:“有军务在身,是以没去。”

    没带铁护腕的手背末有一道疤,狰狞着蔓延自袖口之内,苏晋听他提及“军务”,便道:“臣听闻原打算运往北平的粮草被误调去广西救济灾民,所幸湖广还有多余的粮草增援,不日便要运来京师。”

    朱昱深道:“是,但各地都有匪寇兵乱,能省则省,粮草兵马省不下,便在人力物资上开源节流,是故本王仍要在京师多留几日,等粮草一到亲自押运。”

    苏晋揖道:“四殿下辛苦。”又道,“所幸北方战事尚不吃紧,四殿下是一军统帅,多留这几日只当是养精蓄锐了。”

    朱昱深看着苏晋,片刻问道:“本王听说青樾初二便要去太仆寺上任,他的身子养好了吗?”

    “已大好了。”苏晋道,“只是腿脚还未痊愈,恐怕要等入夏时分才离得开木杖。”

    朱昱深点头道:“那好,若有不便之处,你可来寻本王。”

    翌日清明一过,苏晋升任刑部侍郎的旨意便下来了,都察院的交接事宜尚需半月料理,但人人见了苏晋已会称一声“侍郎大人”了。

    太子薨殒,各地兵起,景元二十五年自开年便不顺,如今月选过后,派去各地的将领也有了眉目,一切似乎步上了正轨,人心惶惶朝堂终于迎来难得几日的平稳。

    人在乱局中偶得心安,总会想法设法地要将这心安拖得长一些,久一些。

    三月初一是赵府老祖宗的八十大寿,赵衍自一月头就开始分发请帖。他是出了名的孝子,老祖宗是他的祖母,往年寿辰也会相邀庆贺,但朝中各大员公务繁忙,又逢月头,通常是礼到人不到。但今年不一样,许是京师里太久没有喜事,自辰时起,便有人到赵府吃上流水席了。

    苏晋与赵衍是都察院同僚,早在年关节期间便收到了邀帖,然而后来诸事繁杂,竟将此事抛诸脑后,直到近日想起,才发现自己凑了个巧——沈奚是三月初二上任,初一老祖宗寿辰这日,正是沈奚要离开赵府别院的日子。

    苏晋一大早令七叔置办了贺礼,又命覃照林午时一过便去赵府别院的后门接走沈奚,千叮咛万嘱咐一刻也不许迟,若耽搁到夜里,赵府人来人往,若叫人发现沈奚住在赵府得赵二小姐日夜照顾,赵妧日后如何自处?

    覃照林倒是爽快得很,大喇喇地道:“苏大人,俺办事您有啥不放心的?”

    第122章 一二二章

    这日清晨, 赵妧起了个大早, 原想先帮沈奚打点好行囊,没想到来赵府祝寿的宾客比往年陡然增了一倍,赵衍在前院新开了三十席,人手不够, 连赵婉赵妧这样的千金小姐都唤去帮忙。

    一直到近午时, 赵妧才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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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晌午的空闲来了别院。

    沈六伯已理好行囊了,赵妧又点验了一遍,确定一应妥当,从膳房里取了两小坛酒, 拿布囊细致裹了, 对沈奚道:“阿妧知道沈大人每逢春来都要酿酒,今年却不得闲, 这两坛是阿妧帮大人酿的,大人自己留一坛,另一坛可拿去给苏大人, 他这两月间为大人奔忙, 实在操劳。”

    沈奚隔着布囊都能闻到杏花香。

    他看赵妧一眼, 拄杖到石桌跟前, 一边将布囊解开,一边道:“苏时雨不好酒,且也并不在乎我会否答谢她。”将一坛杏花酿取出, 忽地笑了笑, “赵二小姐说得对, 是该借花献佛,这一坛便转赠给你。”

    赵妧颊边又染飞霞,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片刻,她将酒坛子回推寸许,轻声道:“阿妧与苏大人一样,也不在乎沈大人会否答谢。”她微一咬唇,“但是,倘沈大人当真要谢,为阿妧的扇子上提两行字就好。”

    言讫,也不容沈奚推辞,自去厢房里取了扇子与墨宝。

    女子常用纨扇,而赵妧取的扇子却是一柄男子用的折扇,扇面除角末画着三两点桃花,余处空无一物。

    这样的折扇,她却要沈奚题了字来自己收着,寓意为何沈奚不用想也明白。

    他又看了赵妧一眼,脸上的笑意渐渐敛起,提笔坐于石桌前,落了三两次笔竟一触扇面即收,良久将笔搁下,说道:“我向来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人,心中有几个句子,却不甚吉利,想到二小姐的折扇是男子所用,日后或该赠人,觉得不题也罢。”说着将桃花眼一弯,笑嘻嘻地道,“其实赵二小姐若觉得沈某的字好看,沈某大可以抄几幅字帖给你,从《出师表》到《晁错论》,你觉得可好?”

    《出师表》有言: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晁错论》有言:世之君子,欲求非常之功,则无务为自权之计。(注)

    赵妧虽读过书,文章却念得少,她不明沈奚言中深意,但那柄未题半字的折扇是何意,于她却十分明了。

    午时已过,艳阳却收起芒刺。连着好几日没下雨,云团子终于又蓄积起来。

    赵妧垂眸静立半刻,然后将摊在石桌上的折扇慢慢合上,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好,那待沈大人的伤养好了,便给阿妧写两幅字帖。”

    她抬头看了眼天,又道:“今日赵府宾客多,想来又要落雨,正院那头还等着阿妧去帮忙,就不多陪沈大人了。”

    沈奚一点头:“也好,覃照林想必也该来了,等他一到沈某自会离去,你先回正院,不必再来送。”说着,自石桌畔取过木杖,撑着站起。

    他如今身上的伤已大好,只是腿脚仍是不便,每当坐下与起身都颇为费力。

    赵妧在一旁看着,忍不住上前将他扶了扶,正这时,别院之外忽然传来零碎而繁杂的脚步声,随即只听一个声音怒斥道:“阿妧你在做什么?!”

    竟是赵家夫人。

    因相隔甚远,赵夫人一时没认出沈奚,目光直直落在赵妧掺着一陌生男子的手上,顿时只觉气血上涌,又道:“给我松开!”

    赵妧被这一声吓得整个人都颤了颤,却怕沈奚离了自己的掺扶站立不住,直到看他将木杖架好,才回过身,红着脸唤了声:“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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