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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雨连天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沉筱之

    而这样一封联名书,说是为罗将军请命,却要在他出征后才寻人签署,难道不是那几名余下的武将做做样子,一不为得罪朱沢微,二又可保全名声?

    签与不签实在一样。

    江主事道:“那苏大人的意思,就是不署名了?”

    苏晋一笑:“不然江主事帮本官去问问罗大人的意思,我刑部怎么做,全当以你们礼部马首是瞻。”

    江主事吓了一跳,诚惶诚恐道:“苏大人千万别这么说,这叫礼部如何当得起?”心中却知已被她瞧出了心思,连忙将话头掐了,转而扯到旁的闲事上头。

    因太仆寺典厩署也在云湖山草场,这一路走的都是官道,分外平坦,加之有人闲话,不时便已到了。

    随行的宫婢内侍张罗着各大员女眷用过午膳,正待歇息,苏宛的四方桌上,不期然坐下来一名女子。

    此女子身着宫装,头带梅簪,生得弯眉善眼,正是朱沢微的侧妃。

    因朱沢微的正妃早些年就过世了,是以宫中人都管这一名侧妃叫作七王妃。

    “方才苏大人带妹妹来时,本宫便已觉着妹妹生得分外面善。今次踏春,因宫中出了些事,戚贵妃与喻贵妃都不曾来,反是由本宫张罗,还盼着不要怠慢了妹妹才是。”

    苏宛方才在车辇内已听戚绫说了,宫中的皇贵妃这些日子犯了疯病,闹得后宫人心惶惶,而今坐镇后宫的两位主子脱不开身,是故没来。

    苏宛谨记苏晋的教诲,与七王妃拜了拜,答道:“王妃客气了。”

    七王妃笑道:“本宫听说苏家妹妹是杞州人,苏家老爷早年竟还与文远侯有些来往,可是?”

    苏宛不知她口中的“文远侯”竟是何人,所幸先头苏晋提点过她如遇此问应当如何作答,于是道:“家父早年游历江山,结交甚广,后来才在杞州落户,至于他从前认识过何人,又与何人相熟,臣女在家中只是幺妹,他从不曾与我提起当年事。”

    七王妃道:“是,早也听说苏老爷是个寡言之人,对自身经历连家中人都不详言,且当年他将苏大人接到苏家时,还引起不少纷争,也并不曾为苏大人辩解两句,只是苦了大人自小流离失所,没一日过上好日子。”

    苏宛听了这话,儿时苏晋来苏府后的争乱又浮上眼前,一时间心有戚戚焉,不由说道:“那时虽乱了些,可三哥从前住在蜀中时,过得还是很好的。”

    第126章 一二六章

    七王妃顿了一顿道:“哦, 苏大人被接到苏府前, 原不是住在杞州, 而是蜀中?”又分外和气地笑道,“杞州距蜀中千百里,苏大人是怎么到苏府的?”

    苏宛听她这么问, 知道自己惹祸了。

    她没想到三哥的官做得这么大,这些人连她曾住在哪里都不知晓。

    苏宛这才明白苏晋所说的“句句警醒, 字字推敲”是何意。她心中慌乱不已, 觉得七王妃的每一抹笑意每一句疑问都暗含了一个陷阱, 正不知所措,取水归来的戚绫自一旁福了福身, 笑着道:“禀七王妃, 臣女的王妃姐姐得了一枚南疆古簪,样式颇为稀奇, 今早出行前还再三说您是簪子的行家, 想拿给您瞧瞧, 正巧眼下得闲,不如由臣女陪您过去, 一起为阿姐掌掌眼?”

    七王妃笑道:“也好。”

    戚绫知道七王妃已对苏晋的身份起疑,将她引自戚寰处匆匆回来, 谁知苏宛的座儿上已没了人影。

    她忙跟隔旁一名女子打听, 那女子道:“方才有个侍卫过来说苏大人让苏家小姐去见十二殿下, 苏小姐便随那名侍卫走了。”

    她们所处的驿站位于山道旁, 再往前走是一条山林掩映的岔路, 一边拾阶而上通往今晚歇息的坛庙,一边是通往云湖山草场的捷径。

    朱祁岳用过午膳后,已先一步去往庙坛上香了,戚绫环目一望,只见苏晋与另几名大臣还在远处的溪水边,不由地道:“苏大人未曾走远,如何会让苏宛小姐独自一人去见十二殿下?”

    然而此问一出,她心中已有了答案,当即绕过山道,往溪水边走去,隔着侍卫遥遥与苏晋一拜:“苏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晋看她目色焦急,心中已猜到因由,朝驿站望了一眼,只见那里女眷繁多,却是什么都瞧不清。

    她点了一下头,对侍卫道:“让戚四小姐过来。”

    身旁几名大臣无一不识趣,跟苏晋拱了拱手,退得远远的去了,苏晋这才问戚绫:“可是苏宛被人带走了?”

    戚绫道:“是,来了个侍卫,说苏大人您让苏宛小姐去见十二殿下。”又自责道,“都怪如雨,走开了那么一时半会儿,没看顾好苏宛小姐,苏大人还是赶紧让鹰扬卫去找人吧。”

    苏晋沉吟一番道:“除非有特诏,亲军十二卫不听文臣调令,且苏宛并非失踪,是被‘十二殿下请走’,只有确认殿下那里没人,他们才会去找。”

    戚绫道:“那大人可要命人去通禀十二殿下?”

    是该命人通禀,苏晋想,但她与苏宛是被朱沢微特地“安排”来踏春的,朱沢微既然命人借她之名请走苏宛,想必以后的事也已部署周全。

    苏晋问:“苏宛被带走前,可曾有人与她说过什么?”

    “七王妃来问与苏小姐说过话。”戚绫道,“如雨去取水,听得不大清,只记得苏小姐言语中提及大人曾在‘蜀中’住过,后来七王妃追问,苏小姐倒是不曾再说。”

    苏晋终于明白过来,如今朱沢微是彻底对她的身世起疑了。

    可她分明记得苏府人不知她儿时住在蜀中,也不知苏宛是从哪里听来,更令人担心的是,她到底还知道多少?

    一念及此,苏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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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烦请戚四小姐帮苏某去驿站守着,我亲自去找十二殿下。”

    通往坛庙的山道看似近,去时远。

    苏晋没让任何人跟着,事关机要,她是谁也不能信。

    这回她是真正让人找着了死穴,女子的身份倒也罢了,最怕苏宛还知道一个“谢”字。

    当年的相祸牵连数万人,无数无辜之人被套上同党之名处死,倘若让朱沢微晓得她是谢相孙女,借机大做文章,诬蔑沈奚,甚至诬蔑朱南羡,那自己岂不是救人不成反害之?

    苏晋想到这里,愈发加快了脚步。

    仲春的山道草木葳蕤,前方的岔口时隐时现,她就要踏上通往坛庙的石阶,忽然,前方的树影微微一动。

    这一刻分明是没有风的——树影无风自动,只能说明树后藏了人。

    苏晋一下子停住脚步,不知怎地,她忽然想起那日在赵府的寿宴上,柳朝明说的那句“你行事偶尔浮躁”,又说“凡事三思而行”。

    是了,她一时情急,只顾着担心苏宛被人问话,可自己现在不也落了单?

    朱沢微安插的人手势必不敢当着众人的面将堂堂三品侍郎掳走,可如果她登上石阶,山道蜿蜒,那便彻底脱离众人视野了。

    更不能往回走,苏晋想,踏春一共两日,朱沢微既做了部署,她再跟着随行,等入了夜,自己独居一房,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早知就该多养两个护卫,唯一一个覃照林,还被她指去跟了沈奚。

    苏晋想到沈奚,脑中灵光一现,目光蓦地落在那岔口另一旁的羊肠小径上。

    记得方才与她搭话的礼部江主事提过:“云湖山草场与太仆寺典厩署的草场相邻,从坛庙的岔口过去,也就小半个时辰,下官年轻时也在典厩署任职过,每月回府一次,路上图近便,就抄这条小路走。”

    苏晋想到这里,当即一折身,没有上也没有下,反是往小路上去了。

    俄顷,身后果不其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所幸春时草木深,竟能掩住她大半身形。

    苏晋不敢回头,一边拨草探路,一边盼着沈奚能将马放得远一些,再远一些,最好有马能脱了缰,跑到她的眼前来。

    身后的脚步声已越来越近了。

    草木渐渐变浅,苏晋觉得追兵的手就要探到自己肩头,正这时,更远处竟真地传来马蹄声。

    只可惜,这马蹄声并非来自典厩署的方向,而是云湖山草场。

    苏晋只当朱沢微另行在草场埋伏了人手,当即提了官袍,只顾奔走。

    她这一举动引得马蹄声也更急更快,不期然间,似乎还有人唤了几句“停下”。

    苏晋俱是不理,又前行数步,忽见眼前马影一闪,一柄红缨枪径自挡于身前。她抬目望去,只见骏马高抬前蹄嘶鸣不已,而马上坐着的竟是一名女子。

    女子一身暗红劲衣,袖口扎入铁护腕中,春光倾泻,她姿容倾城,一双桃花眼与眼角泪痣几乎与沈奚沈婧如出一辙,可凌厉的眉尾却为她平添三分英气。

    她拿下颌指了指前方,说了句:“你没瞧出来么?这是片拿浅草掩盖住的泥荡子,当心陷进去。”然后看了眼苏晋的官服,将红缨枪往背后一收,翻身下马,利落地与她拱了拱手:“我叫沈筠,你是新升上来的官?我从前怎么没见过你?”

    其实在沈筠自报家门前,苏晋已看出她是谁了,当下回了个揖道:“在下姓苏,名晋,时任刑部侍郎,与四王妃的确是头一回见。”随即又问,“王妃到此是特地来寻青樾的么?”

    沈筠与沈奚虽互不搭理,但与沈婧常有书信往来,早也听过苏晋苏时雨的大名。

    她当下被戳破心事,一时也没来得及客套一句“久仰久仰”,反是道:“我听阿姐提过你好几回,说青樾十三都与你走得很近,十三我是很放心的,也就是青樾,他自小就很不成器,脑子不灵光还偏生爱琢磨,没事找事的本事可谓一等一,想必为你添了不少麻烦,二姐宠他觉得他什么都好这其实是偏袒太过,但我就很公正了,我先代他跟你赔个不是。”

    说着,合手弯身,竟当真又跟苏晋揖了一揖。

    苏晋不知倘使沈青樾的脑子都不灵光,那这天底下还有谁的脑子可堪沈家三姐一句夸赞,却听沈筠又十分拙劣地找了个借口道:“自然我也不是特地来看青樾,只是出门赏玩,路过云湖山草场,正在思索是否该顺路去典厩署瞧上一眼。”

    应天府八面城门都有苏晋的人,从未听说过四王妃近日进京的消息。

    沈筠这厢俨然是瞒着沈府甚至瞒着朱昱深,走山道径自奔着沈奚来的,她却非要说是顺路,哪有人顺路顺上月余,从北平一路顺到应天城?

    苏晋堪破不说破:“那也确实是巧了,苏某也正是要去寻青樾,王妃方才想必已瞧见了,有歹人在追苏某,王妃既是顺路,不如陪苏某一起去典厩署,互相之间好有个照应。”

    “不急。”沈筠肃然道,“你先说说看是谁胆敢追杀你,我带上兄弟去将他们宰了再走不迟。”

    苏晋无言,半刻才道:“究竟是谁苏某倒没留意,但王妃既有多余的人马,可否派两人帮苏某去寻一寻舍妹。”又道,“她叫苏宛,今日跟着众女眷来云湖山踏春,一行人就在据此不远处的坛庙与驿站。”

    “这好说。”沈筠道,随即摘下腰间令牌扔给身后一名将士,说道:“秦若,你带两个人去找,记住,苏侍郎的妹妹就是我好兄弟十三的妹妹,一定要找仔细了,一有消息即刻来典厩署回禀。”

    那名叫秦若将士应了声“是”,带了两人打马而去。

    沈筠于是又望回苏晋,再望了眼身后一众与苏晋一样堪破不说破的将士,似是万分不得已地叹了一声:“如此,我等也只好先去典厩署等着,顺便瞧上一眼我那不成器的弟弟了。”

    第127章 一二七章

    典厩署官衙破败, 还不如那一排排在草场延展开的马厩气势雄浑。

    沈奚三月初二上任,这几日已将典厩署的职责摸了个大概。

    这个衙门说白了就是纯养马, 非但要养自己署里的马, 还要管理大随各官厩的马匹饲养状况, 若逢太平盛世, 就是个再清闲不过的衙门, 可如今天下战起, 三日前罗将军出征才征集了一千匹民马,明日四殿下返回北平,除亲自押送粮草外,还要征调从西北马市购来五千战马。

    “兵部今年一共买马八千匹,五千送去北疆给四殿下, 另三千送来京师北大营。”马厩外,一名姓林的掌固拿着份公文与沈奚解释道,“四殿下那头是战时急务,兵部十分爽快, 该配给的马草鞍鞯早已批下来,难就难在这送来北大营的三千战马。

    “马匹一路从西北到京师,路上总不能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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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水常有, 马草却不是处处都有, 运马实在是个问题。最好的办法是化整为零, 分成十个批次, 发往各地官厩, 由各官厩配好马草,再转运回京,但这样十分耗时,最早九月才能运到,七殿下那头却说最迟六月要见着马,因此上上下下都没了辙。”

    沈奚知道朱沢微为何最迟六月要见到马——他的凤阳军六月便要进驻北大营,这三千匹战马说是战时备用,其实是先给他的凤阳军。到时有了足够的兵力又有了铁骑,这个皇位他想坐不稳都难。

    沈奚漫不经心道:“七殿下财力雄厚,他既要调马,马草供给他不出力么?”

    林掌固道:“殿下倒是说了马草不够凤阳可以出,但后来又提了一句凤阳没人手运这么多马草。”他叹了一声,指着公文上的日子,“沈大人您看,这是今日兵部批下来的调令,三千匹战马最迟三月二十日就要发送,但马粮供给还悬而未决,您从前在宫里做大官,可否着人打听打听,看看凤阳的人手问题可解决了?”

    沈奚在心里笑了一声,凤阳那头的人手问题怎么可能解决得了?朱沢微已打算让凤阳军倾巢而出来京师抢皇位了。

    他看了眼地上一片碧草之中唯一一根枯黄,弯下身,将其拔了:“七殿下要六月见着马,见不着他比任何人都急,兵部既定了日子,殿下也承诺了马粮由凤阳出,说明他心里自有对策,你急什么?”

    林掌固道:“按理下官不该着急,但三千战马下旬就要起行,配给的马粮只够吃一月,凤阳军至今没有动作,若叫战马饿上数日,伤了病了是小,最怕真打仗了不顶用,耽误战事又平白浪费钱粮。”

    他说着,朝天拱了拱手:“如今朝野还没稳下来,各地隐患齐齐爆发,马不好,仗就打不好,到最后苦的都是百姓,下官虽只是个九品掌固,好歹吃的也是皇粮,这样的小事没尽到责,岂不愧对民生愧对陛下吗?”

    沈奚听了这话,颇意外地看了林掌固一眼,这才将他递来的公文仔仔细细瞧了一遍,似是不经意,问了句:“你真想让我帮忙?”然后笑嘻嘻地道,“就不怕本官骗你?”

    林掌固愣了一愣,拱手道:“岂敢。”又道,“下官虽屈居末流,但也知道今年战起,买马运粮处处都要用银子,户部之所以周转得过来,都是因为沈大人任左侍郎期间未雨绸缪,大人韬略无双,下官岂有不信大人之理?”

    沈奚点了一下头,方才拔下的枯草自指尖一转:“兵部所批下来的运马路线,最后由典厩署发出,本官虽为署丞,但署令大人言明不让我碰兵马信函,你若信得过本官,明日你将路线图带来给我,待我改过后再发去沿途各官厩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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