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年代艺术家

        “抢什么”林初夏不慌不忙地推开林浩宇的胳膊，将钱收回口袋，“一手交作业，一手交钱。”

        “还有，不许乱写，错一题，就抄十遍。”

        林浩宇差点气成河豚，脸色变了变，末了，还是在林初夏那满是警告和威胁的视线中，深吸了口气，将到了喉咙的咆哮和质问等话咽下肚，腆着一张脸，讪笑道：“姐，我这么差的成绩，怎么可能不出错”

        “又不是考试，不懂的问题，你可以翻书，自己找答案。”轻飘飘一句话，就堵住了林浩宇的退路，末了，在林浩宇那一脸“一定是我睡觉的姿势不对”的三观摇摇欲坠的茫然懵圈神情中，林初夏又难得善心大发地提点道：“再不然，问我或宋军，也行。”

        林浩宇：“……”不就是暑假作业嘛，不出错，多容易呢！

        可惜，这个时候的林浩宇还太年轻，不明白“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这句话的真谛。因此，在接下来几天里，邓秀珍和林初夏母女俩忙于做头花的时候，林浩宇就一脸乖巧认真地埋头写作业。

        直到，将简单明了的题目全部做完，剩下的都是一些似是而非，或者连题目都不懂，就更不用说详细分析其中的意思，进而写出正确答案的题目后，林浩宇才特意挑了某天上午，林初夏去邮局收寄信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翻到练习册的最后一页。

        “嗷……”惊天动地的一声嘶吼，伴随而来的则是邓秀珍那满是后怕的怒斥：“林浩宇！”刚才，她差点就扎到手了！

        “妈……妈……”林浩宇只恨不能一蹦三丈高，指着摊在桌上的练习册，“你知道林初夏做了什么吗她……她竟然将我练习册后面的参考答案全部撕了！”

        邓秀珍点点头，一脸的“就这么点小事，至于大惊小怪”的镇定淡然，然而，嘴里说出来的“宋军那里的答案，也被你姐撕了”这句话，对觉得跟邓秀珍没法沟通，站起身，准备冲到隔壁宋家，找宋军借练习册参考答案的林浩宇来说，还真算得上是“晴天霹雳”。

        “嗷……”又一声惨烈凄绝的哀嚎，从林浩宇嘴里发出来。

        不过，这回，因为有了心理准备，因此，邓秀珍不仅没像刚才那样受到惊吓，反还笑眯眯地看了眼林浩宇，心底深处更是浮现出一种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愉悦。

        ——那种“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愉快感受，实在是让人忍不住就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

        远远地，就听到这声哀嚎的林初夏，挑了挑眉，微眯的眼底一片狡黠，往前迈去的脚步，不仅没有因此而有所停顿，甚至，还隐约加快了几分。

        “初夏。”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也顺利打断了林初夏的好心情。

        “云芳。”林初夏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犹如t台上的模特般，迈着猫步，一袭淡蓝色连衣裙，却在烈日炎炎的盛夏里，不仅没给人带来任何的清爽沁凉感，反还隐现几分张扬自信，更有几分婀娜多姿的少女。

        呼啸而过的面包车，带来无尽的烟尘。在这样的尘雾中，云芳的身影不仅没有变得模糊，反还越发地清晰起来，只令连蹦带跳地避让到路旁，捂着口鼻，却依然被尘雾喷了个铺头盖脸的林初夏，越发地无奈起来。

    




第47章 我去拿通知书了
        “你去镇上了”虽然，林初夏依然掩着口鼻，却吐字清晰。

        云芳的眼底，快速地掠过一抹懊恼。

        很快，她就佯装若无其事地点点头，粉色小碎花的遮阳伞柄，在她的手指间转了个方向，遮住那扑面而来的灰尘，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白色绣荷花手帕，掩住口鼻，瓮声瓮气的声音里，有着满满的兴奋和激动，以及淡不可察的炫耀和得瑟。

        “我去拿通知书了。”

        “恭喜恭喜！”林初夏眉眼弯弯，仿若并没发现云芳的小动作，更没留意到她看向自己时那又羡又妒，又恨又恼的纠结似的，“是哪所学校”

        “市师范。”云芳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林初夏，生怕错过林初夏脸上任何细微的情绪变化，特意停顿片刻后，才慢吞吞地补充道，“统招。”

        然而，林初夏的脸上只有欢喜和祝福，并没有自己预料中的嘲讽和讥诮，一瞬间，云芳心里不免生出不能立刻打脸林初夏的遗憾和郁闷。不过，很快，这样的情绪就转化为关切和好奇：“你呢收到通知书了吗”

        “估计我是第二批录取的委培生。”话虽如此，林初夏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黯然失落。

        “你的第一志愿是省卫校”在林初夏点头的那一刻，云芳发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一声叹息，“初夏，你也太好高骛远了！”

        “以你的成绩报市卫校，肯定能走统招。”云芳轻声说道，不知何时拽成拳头的手指松开，就连那颗提到嗓子眼的心也“砰”地一声落回原地。

        “我跟人打听过了，市中专和中师的统招生，不用交学费，每个月发一百块钱的生活补助，实习期，每个月发正式工一半的工资。省中专和中师，第一年交两千多学费，第二年一千多学费，总共要四千，不补生活费，最后一年实习没工资。”

        “委培的话，市中专和中师第一年交四千学费，第二年交两千学费，不发生活费。省中专第一年交六千学费，第二年交三千学费，也不发生活费。”

        “你家里就叔叔有工作，阿姨没上班，全家都靠叔叔一个人的工资生活，又没有地，连吃菜都要拿钱买，条件实在算不上好，还有个只比你小两岁的弟弟。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走了省中专委培，等你弟中考的时候，除非考上市中师或中专的统招生，否则，他就读不了书了”

        ……

        话糙，理不糙，坦白说，林初夏很意外云芳竟然能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这也是上一世并没有发生过的，具体是怎么回事，而，云芳又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这些，林初夏并不想去琢磨，只是笑着道谢，表示自己会认真考虑。然后，又和云芳聊了会儿，就在夕阳的余晖中目送对方离开。

        回到家，迎接林初夏的，就是林浩宇的质问：“姐，你竟然将练习册上的参考答案撕了”

        林初夏挑眉，似笑非笑地瞅着林浩宇：“难为你，到现在才发现这件事。”却是绝口不提这几天里，林浩宇就生活在她的眼皮下，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的苗头，就会被她窥破这件事。

        林浩宇：“……”这叫什么，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翻不出如来佛五掌山的孙猴子

        没搭理愣怔的林浩宇，林初夏转过身，就和邓秀珍谈起了云芳收到市师范录取通知书这件事，话里话外隐约间流露出“省中专委培学费太贵，不太划算，还不如读高中”的意思来。而，这次，邓秀珍却并没像以前那样，提到高中就一脸的不赞同，而是难得地陷入沉思中。

        被迫听了“墙角”的林浩宇，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林初夏。

        “想什么呢”林初夏轻拍林浩宇的肩膀，“男子汉，大丈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哪来的吞吞吐吐，扭扭捏捏的女儿家作态”

        林浩宇望了望比自己高一个头，面如银盆，浓眉大眼，身材纤秾中度，胖瘦适中，处处透露出几分男儿家俊美气息的林初夏，再看了看脸就比巴掌大一些，淡眉细眼，身材单薄削瘦，柔弱纤细，处处透露出几分女儿家弱不禁风，惹人怜爱气息的自己，一瞬间，脸就黑了。

        “姐，我是男人。”

        “噗！”林初夏忍俊不禁，末了，在林浩宇那越发阴郁的神情中，轻咳一声，“行，我们家的小男人，来来，告诉我，你刚才想说什么”

        “男人就男人，还加个小，什么意思……”林浩宇嘴里嘟嚷着，却也不敢再继续和林初夏争辩了，以免自从开始投稿后就越发伶牙俐齿的林初夏怼得自己下不了台，到时候，别说面子了，连里子都没了，“姐，我就是想问问，读个中师中专也要花那么多钱”

        “是呀，所以，以后，我们都要认真学习，这样，才能对得起爸妈一片苦心。”

        在林初夏看来，这个时候的中专和大学的学费，虽然只有几千元钱，远不是后世的几万能相媲美的。但，别忘记了，眼下，还是经济才刚刚开始腾飞，钱还很值钱的九十年代，而不是科技信息爆炸，钱已经贬值的后世！

        “那……我们家里还有钱吗”没有谁知道，此刻，林浩宇心里在想些什么，就连近在咫尺，自诩有一套绝佳识人辩人之术的林初夏，也有些琢磨不透，只能在拈量一二后，顺着本心回答：“别担心，我现在能赚钱了，等以后，你考上大学，我给你交学费！”

        “不是。”林浩宇抿抿唇，摇头，一脸的认真，“姐，我是说，如果家里钱不多的话，就先供你读中专，我去读职高就行了。”

        末了，不等林初夏回话，林浩宇又快速地补充道：“我的成绩这么差，连镇中学都考不上，就更不用说中师中专了！”

        “瞎说什么！”林初夏掳了一把林浩宇的脑袋，“还有两年，努力一把，别说镇中学，就是中师中专的统招，都没问题！”

        林浩宇：“……”

    



第48章 很“感动”的系统
        “妈，我明天去市里，你有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

        享受了一顿营养又美味的晚饭后，林初夏就跟只“吃饱喝足，只想睡觉”的猫咪一样，懒洋洋地躺在椅子里，很是随意地问道。

        然而，这个问题，落到邓秀珍耳里，却不吝于“石破天惊”！

        “你要去市里做什么跟谁去”

        这三个问题，一个比一个急促，再配上邓秀珍那幅“仿若天都塌下来”一般的表情，若放在平日里，林初夏指不定会忍不住地捧腹大笑。而，现在嘛对邓秀珍性情了解甚深的她，却是一脸的啼笑皆非。

        “妈，你在想什么呢”林初夏无奈地抚额，“我又不傻，哪会明知云芳和男朋友约会，非要上赶着去给人当电灯泡！”

        邓秀珍：“……”她不就是担心这丫头嘴硬心软，在隔三差五就能见到云芳的情况下，被云芳蛊惑着也跟着跑去市里了嘛

        不对，这点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精明了连她没说出来的担忧和烦恼都能猜出来

        一旁，以相似慵懒惬意的姿态瘫在椅子里，摸着自己圆滚滚小肚皮的林浩宇，一个“鲤鱼打挺”就跳到了地上，满脸的震惊和茫然中，有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暗搓搓看戏”的小心思。

        “姐，云芳谈恋爱了你怎么知道她跟你说的”

        类似的“三连问”，让林初夏都来不及和邓秀珍继续吐槽，而是挑眉，似笑非笑地斜睨着林浩宇：“你为什么突然关心起这事来难不成……”

        林浩宇只觉得后背陡然窜过一阵阴风，忍住打哆嗦的感觉，连连摆手：“我就是随口问问，没什么的。”

        “哦”林初夏依然笑眯眯地看着林浩宇，仿佛只是单纯地被挑动起了好奇心似的。然而，眼角眉梢间流露出来的狡黠，或者，应该说是算计，却让林浩宇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激淋淋地打了个寒战，看向林初夏的目光越发地懊恼和悲伤起来。

        ——他真傻，真的！明知这几天里，每次和林初夏对着干的时候，最终，都会莫名其妙就落得一个输得惨不忍睹的悲怆又凄凉的结局，却偏偏不信邪地一次又一次地继续挑衅林初夏的威严，结果呢

        来了，来了！

        仿佛拥有“读心术”般，在林浩宇恨不能以头撞墙的悲怆目光里，林初夏慢吞吞地补充道：“因为云老师带班的时候，曾不止一次地在课堂上炫耀他的儿子还是因为云芳的弟弟是个真正的天才，明明比你小四岁，却连跳两级，跟你成了同学，所以，你心里觉得不是滋味，就想拿这个消息当把柄去要挟他”

        林浩宇：“……”他不就留了两级嘛！至于每次都拿这件事来戳他的心窝子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他年少轻狂，所以，没有意识到成绩的重要性嘛！

        佯装整理东西的邓秀珍：“……”

        佯装看小说的林爱国：“……”

        ……

        围观了这一幕的系统，却并不相信林初夏的解释：“宿主，你真没打算去看戏”

        “你想多了。”林初夏撇嘴，“我是那么无聊的人吗”

        系统懒得跟林初夏争论，直截了当地甩了几个截图——上面赫然标着这一个月来，林初夏每次去市里的时候，虽然没和云芳坐同一辆车，却诡异地在市里“相遇”的时间地点。

        “巧合。”林初夏摊手，耸肩，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要这样的巧合，好嘛没办法，谁让市中心就那么点大，而，云芳和徐建军两人约会的时候，又尽挑繁华的街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