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上枝头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故筝
只是猜到了这些,并不让江舜觉得高兴。
相反,他觉得甚为不快。
那股不快,让他的眉头都微微皱了起来。
宣正帝瞥见江舜的神情,也皱了下眉,他知道江舜聪明,见江舜不再赘言,他却反倒有些忍不住了。
他问:“人人都渴望权利,你知晓为什么吗?”
江舜听了觉得有些想笑。
昨日他方才问了七桐一样的问题。
不等江舜回答,宣正帝便道:“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自然便可随心所欲。世人都是这样想。”
“那父皇随心所欲了吗?”
“朕做到随心所欲了。”宣正帝道。
可不是随心所欲么?他对待子女、妻妾,都随心所欲地把玩,今日宠这个明日宠那个,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实在随心所欲。
不过他这样的随心所欲,瞧着倒更像是一种对面对无趣世事的放纵。
因为他想要的已经失去了,所以便只有通过肆意把玩人心,来满足自己剩下的那点私欲。
江舜没有点破他的心思,只是一拱手,准备离开。
但宣正帝却又再度出声了,他沉声道:“可这样的随心所欲实在没意思……”他的目光投向江舜,投向这个唯一优秀的儿子,他道:“你是朕最优秀的儿子,若是你坐在朕的位置上,你要比朕做得更好。治国兴政,你要比朕做得更好。照顾七桐,你要比朕做得更好。”
宣正帝眼底迸射出灼热的光,仿佛将自己这辈子没做到,也根本无法再完成的事,寄托在了江舜的身上。
与安宜皇贵妃感情疏离,琼妃又已病逝。
除却这两个女人,什么应贵嫔,又什么其他的妃子,都难以与之相提并论。
偏偏前头那个感情回不来了,后头那个更是无法起死回生。
宣正帝自负骄傲,不肯为此而悲伤难过。
他便只有将一切都寄托在儿子的身上。
江舜若是做得更好,不也正如他弥补了当年的错漏一样吗?
江舜又拜了拜。
“照顾七桐,本是儿臣应当的事。儿臣告退。”江舜不再多言,他甚至加快了脚步,走出了大殿。
他喜欢七桐,疼宠七桐,与旁人何干?
宣正帝这样一说出来,反倒叫他觉得不快,好像他对七桐的满心倾慕、疼宠,都不过是来自宣正帝的再三提点。
这时,一个宫女来到江舜的跟前,道:“安王殿下,娘娘差奴婢来问,殿下今日可也要在永华宫用膳?”
江舜毫不犹豫地道:“要。”
七桐仍在永华宫中。
自然是要的。
想到七桐,压在江舜胸口的那股不快,刹那就烟消云散了。
待进了永华宫,午膳都已经摆上桌案了。
江舜笑着走上前,落座。
待萧七桐动了筷,江舜盯着她的侧脸,笑了下,突然道:“七桐,内务府差人报于我说,婚服礼冠已经制好了……”
第110章
项家、丁家的败落, 众人都瞧在眼里。京中贵女们未必有如何聪明,但到了这样的时候, 她们总是比谁都机灵的。
项家姑娘肖想安王, 死了。
丁家姑娘肖想安王,离死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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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还敢肖想?
谁还敢和萧七桐抢?
可见当初说萧七桐会克人, 倒也并非全是胡说八道的流言!
只是如今这话, 断然无人敢说了。
如今建王江辰屡次遭驳斥, 手中权利也一一被夺,宣正帝整治起儿子来毫不留情。
而与之相对的, 便是安王的顺风顺水, 如今他不单单是在民间威望甚隆,更有百官敬服, 众人时常挂在嘴边的,多是拍安王马屁的话。
眼瞧着这安王妃也没有要换人的可能了……大家自然只有学聪明了, 赶紧哄着萧五为上!
尉迟家也急了,生怕尉迟晴的婚事会告吹,忙不迭地将女儿嫁到了萧家。
尉迟晴嫁到萧家这日,江舜也现身在了萧家, 其他官员自然纷纷上门来, 哪怕他们有些根本就不识得萧靖是谁,但也要装作分外亲热熟稔的模样。
萧七桐坐在席间,目送着新人拜了天地, 送入洞房。
这是她上辈子从未有过的体验,这辈子自然觉得新奇, 于是难免盯着多瞧了一会儿。
“姑娘。”旁边来了个丫头,小心地拽了拽她的袖子。
“嗯?”萧七桐扭头去看,却发现是个陌生面孔。不,倒也不陌生。萧七桐盯着她打量了会儿,想起来这人是在安王府上见过,似乎是伺候安王的大宫女。
“姑娘可坐乏了,不如起身走走?”宫女笑吟吟地道。
萧七桐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便主动起身道:“走罢。”
这到底是在萧家府上,萧七桐也不必设防,便直接跟着那宫女绕来绕去,一路行到了内院。
待进了内院,萧七桐便见着了江舜的身影,也不知道他是何时从席间撤下去的。
萧七桐未语先笑,嘴角的弧度控制不住地往上翘了翘。
她走到跟前,道:“这里分明是萧家,安王殿下怎么一路行到这里来了,倒是比我还熟悉萧家!”
江舜笑了下,并不答她这句话,反而道:“方才你大哥拜天地时,你盯着瞧了许久,瞧什么呢?”
“没见过,多瞧瞧。”
江舜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定定地看着萧七桐,抬手将她耳边的发丝别到耳后去,道:“待你我成婚那日,自然比这更有意思!何必去瞧别人?”
萧七桐想到婚期在即,一下子便僵硬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江舜瞥见她的模样,当然窥出了她的心思。
于是又伸出手,握住了萧七桐的手腕,道:“七桐怕什么?我从来都是一副面孔,不会等到成亲那日,便化身豺狼虎豹的。”
“那可说不准……”萧七桐小声嘀咕。
不过叫江舜这样一打岔,萧七桐心头的紧张倒是消去了不少。
想想,真等那日到来,还有十来日呢。
不慌不慌。
且等着就是了!
萧七桐浅浅吐出一口气,顿觉安定极了。
江舜出声道:“说来,更应该担心的是我才是。”
“为何?”
“我怕到了那日,七桐突然不肯嫁我,那该如何是好?”
萧七桐压下嘴角的笑意,道:“那殿下大可放心,到了那日,就算我再紧张忐忑,也不会撇下殿下就走的。”
“当真?”
“当真。”
江舜勾住了萧七桐的小指:“那便这样说好了,七桐以后便不得反悔了。”
萧七桐哪成想他有这样孩子气的举动,偏还将这样一个动作做得仿佛海誓山盟一般。萧七桐只好哭笑不得地点了头:“是呀,说好啦,不反悔了。”
江舜猛地用力攥紧了萧七桐的手指,等用力攥了下,他又突然将萧七桐推开了去。
他退开一步远,望着萧七桐的方向笑道:“七桐回去罢,免得我再盯着久了,便舍不得走了。可不走不成啊,过些日子,我还要来迎七桐过门啊。”
萧七桐瞪了他一眼,转身一路小跑走了。
身后隐约还传来了江舜的笑声,他的笑声极富感染力,萧七桐抿了下唇,也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若是与这样一个人成亲,日日都得欢颜。
有什么不好呢?
萧七桐加快了脚步,嘴角的笑容却是更大了。
这日江舜很晚才回到王府。
回到府中,便有太监上前来,躬身道:“殿下,太后口谕,让殿下进宫见她。”
江舜整理衣袖的动作顿了顿,淡淡道:“倒是巧了,我也正巧要与皇祖母说几句话。”
他与这位祖母着实没什么感情。
而当查得,派人给萧七桐下毒,以至寒毒加身,损了萧七桐身体的,便是这位祖母后。江舜心底那点本就不多的亲情,又被抽去了点儿。
现如今只剩下几分冷淡与不快了。
第二日,江舜入宫拜见皇祖母。
这位年过七十的太后,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苍老。
她由嬷嬷服侍着,歪歪倒倒地坐在榻上,瞧见江舜进门,便露出了和蔼的笑容,朝江舜招手,让他上前来。
“舜儿,哀家听闻你竟然要同那萧七桐成婚,舜儿,你不知晓个中纠葛,你父皇此举,实为害了你……”
“她乃是祝氏之女,祝氏体弱,却深擅柔媚之术!此女承自她的血脉,体弱多病不说,性情长相自然也多与她相似!这样的女孩儿,怎么能为安王妃?”
“舜儿,你将来是要做皇帝的,她又怎堪为国母?”
“舜儿……”
太后絮絮叨叨地一气说了下去,她并未注意到江舜的神色。
或者说,她只是憋了太久了,需要一个宣泄的渠道。
她想要告诉所有人,祝氏是个不好的女人,她的女儿自然更惹人讨厌。只是宣正帝不许她说,她便只有如今在江舜跟前说。
江舜淡淡出声:“祖母。”
太后并未理会,依旧往下说着。
“哀家听闻此女心思歹毒,曾经害死了继母,更害死了庶姐……”
江舜不得不冷声打断了她:“太后。”
太后一个激灵,陡然住了嘴。
盖因从前宣正帝生气隐忍不发时,便会如此唤她,每唤一次,太后便知晓她与儿子之间离心离得太远了。
现如今被江舜这样一叫,太后自然又勾起了回忆,什么话都堵在了嗓子里,说不下去了。
江舜平静地注视着她的面容,道:“再过十二日,便是我与七桐成婚之日,不管在这之前,还是在这之后,我盼望太后不要说半句不好的话。”
他口吻依旧平静,但却莫名带出了一股寒意。
他道:“孙儿此生就喜欢这样一个女子,只想同她共度此生。祖母怎么忍心毁了孙儿的姻缘,是吗?”
江舜笑了下:“孙儿这便告退了,祖母接着吃斋念佛罢,一日也不可停啊。祖母从前做的种种,若是不日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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斋念佛,怎能消此罪孽呢?”
江舜瞧不上宣正帝,也瞧不上自己的祖母。
祝氏如何,他不评判。
但不寻宣正帝的过错,反倒将毒手对准祝氏养在外的孩子,如此泄愤行径……
可恨又可笑。
江舜不会将这些告知萧七桐,他心底已经规划好了将来的一切。
其中便包括了太后的归从。
正如萧老夫人那样……
这世上不是死便是唯一的痛苦,有时候失了权利,却还要苟活下去,方才是最最痛苦。
江舜跨出殿门,叫来太监。
“本王命人寻的东珠可寻着了?”
那太监笑得一脸灿烂:“回安王殿下,寻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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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日。
是为江舜亲选的良辰吉日。
得益于宣正帝、皇贵妃,乃至项皇后、安王他们从前大方的手笔,再加上祝氏先前留下的嫁妆,如此凑一凑,竟是凑出了个十里红妆。
一抬抬嫁妆拉出了长长的队伍。
萧七桐坐在轿内,歪着身子靠在迎枕上,只觉得脖子快要被凤冠压折了。
也不知江舜是如何想的,明知晓她体力不好、身子弱,却还令内务府打制了这样一顶礼冠,光上头的东珠瞧上一眼,萧七桐便觉得沉甸甸的,让她连站起来走路的勇气都没了。
萧七桐的注意力叫这凤冠一分散,一时间倒也不记得紧张与忐忑了。
这时候有人从外头悄悄掀起了轿帘。
乐桃从外头递了件披风进来。
乐桃小声道:“殿下说了,这轿子得绕城走上一圈儿呢,姑娘若是累了困了,便裹着披风睡一会儿,不要怕坏了规矩。”
萧七桐抓着披风裹起来,还真觉得疲倦上头。
她一大早便起来梳妆换衣裳了,这会儿自然觉得精神不济。萧七桐打了个小小的呵欠,便拥着披风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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