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质

    今天林亦傒实在有些不耐烦了，但还是放平语气，说：“不喜欢为什么还要来啊？”

    叶洛书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盯着林亦傒，半响，才不大利落地回答：“因为你呀。”

    林亦傒立刻就溃不成军，低头刷题去了。

    她心中小鹿狂跳，好喜欢，真的好喜欢，乱如狂草的心律从来不骗人。

    可是太迟了，也就这样了。

    五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化学培优。

    林亦傒带来了几本作文书，叶洛书也拣了一本来看。

    蚊子愈发猖狂，叶洛书不一会儿就抓到了一只。不知为何，这只蚊子的尸体很完整。“栩栩如生”，他心里评价道。叶洛书玩心大起，轻手轻脚地把它放在了林亦傒的面前，让它完美保持了身姿。

    林亦傒自然被吓了一大跳，她视力好，把蚊子的身体结构看的是一清二楚，声音都尖了起来：“你干什么？快拿走！”

    叶洛书只在一旁笑，就是不出手。

    林亦傒手边没有纸巾，又气又嫌，还得顾忌是上课时间，压着略发抖的声音，三催四请叶洛书动一下他的贵手。

    “好到好的。”

    好容易叶洛书才应下，林亦傒刚要松一口气，就看见叶洛书没有伸手，而是凑近桌面，吹了一口气。蚊子的尸体当然轻，一下子就被吹动了，直直朝着林亦傒的方向飞去。

    林亦傒眼睁睁地看着它掉到自己衣服上，慌乱极了，连忙拍掉，回过神来，对着叶洛书低低地吐了一个字：“滚。”

    叶洛书以为林亦傒，是因为自己用打过蚊子的手，碰她的书，她才生气的，大家都知道林亦傒有多宝贝她的书了。他便嬉皮笑脸道：“好好好，我不碰书、不碰书。”

    叶洛书的嬉笑无疑是火上浇油，林亦傒更生气了，吼道：“滚！”林亦傒到底还是有分寸，声音大了，但仍只有他们两个听得到。

    难以置信的神色在叶洛书脸上一闪而过，他很快冷下脸来，自觉被狠狠拂了面子，把桌子上东西一揽，一言不发地就走了。

    林亦傒的理智很快就回来了，她失了态，可自认无错。课间，她屡屡悄悄回头，都只看见另一组后排，叶洛书臭着一张脸默默地写作业，连姜子颐也不理。

    林亦傒知道叶洛书在别扭什么，这是她第一次对他那么不客气。但，这也是第一次他开的玩笑过了火。

    两个人谁也不愿意先低头。

    僵持不下。

    叶洛书便几乎不再来培优了，假使有来，也不曾靠近过林亦傒的桌子。网上，叶洛书和林亦傒也不再聊天了，互动标识也就逐渐消失了。

    好似他们之间的羁绊，一点一点地被消磨干净。

    五月三十号。

    这是林亦傒暗自设的，最后期限。

    林亦傒抱着手机，在床上翻来覆去，熬到次日凌晨。可她等了一天，叶洛书却没有给过她任何祝福，就好像……他根本就没关心过她的生日。

    林亦傒笑了，觉得以前守着零点给某人发生日快乐的自己，好傻。

    她话痨烦人，他没嫌弃她。

    她偷了东西，他没贬低她。

    她装病骗人，他没讨厌她。

    可是现在啊，他却疏远她。

    墙上的挂钟已经清零，滴滴答答，又是新的一天。

    林亦傒和自己约好了，今天就是新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当某事发生之后

    当竭芳莉请傒姐在学习上帮助她之后——

    傒姐：只要你来找我，我自然会尽力而为的。

    心里：就剩一个多月了，才来说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还要短时间帮你提高成绩，wtf？

    *

    ps：1、就算没有傒姐的话，竭芳莉也迟早会挑明的，不然她自己心里不好受啊

    2傒姐不喜欢吃亏的，她心里有账本，十年不晚嘛otz

    但叶老大毕竟暖过她，她会抽身但不会踩一脚

    3、傒姐会吼洛哥，是由于心情本来就不好，惹到她的人之一又偏偏赶着撞枪口上，毕竟她也不是没脾气der

    ☆、流水自离散·一（六月）

    林亦傒渐渐适应了。

    她也确实耗不起了，市质检考了市439名，在学校也就段五。这个成绩上晏市一中，绰绰有余。但她怎么可能满于此，于是背水一战，整日畅游在题海里。

    她闲暇之余也会想起竭芳莉，会忍不住用恶意去揣测她。

    所以当中考前一个星期，竭芳莉拿同学录给林亦傒填时，她存了想让人不舒服的想法，便主动对芳莉说：“我要认真写，可能没有那么快，你急吗？”

    竭芳莉略微有点讶异，笑道：“当然可以！”

    林亦傒虽然说会很慢，但当天就熬夜写好了，第二天便给了竭芳莉。

    竭芳莉收了回来，也没着急，直到考前第三天的上午，才有空闲来细看。

    考前第三天的下午，是拍班级毕业照的时候。大家纷纷露出了三年来最灿烂的笑容，连着青春一起定格在相片里。

    拍完，同学们又要奔赴书山学海。林亦傒抓着这点时间，慢慢踱步，享受为数不多的静谧时光。

    竭芳莉从后面追上林亦傒，眼里还啜着水花，一开口便是哭腔：“傒姐”

    “好好的怎么哭啦，没事吧？”

    “傒姐你写的同学录，我看了。”竭芳莉抹了抹眼泪，“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都不知道……”

    “原来是因为这个。”林亦傒恍然大悟，连忙安抚，“都过去了呀，别伤心。”

    “我真的对不起傒姐你……”

    竭芳莉接下来便不再言语，只是默默静泣。她走到教室便和林亦傒分了开来。

    林亦傒一回到座位，便遭遇了易萤的拷问。

    “傒姐，竭芳莉是不是哭了啊？她为什么哭啊？还又来找你？”

    “嗯，哭了。”林亦傒略迟疑，但最后还是实话实说，“是因为看了我给她写的同学录里的留言。”

    易萤很是惊讶，问道：“你写了什么？这么厉害！”

    “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给她写了满满一面，主要是平实地追忆了一下，初三上学期时我和她相处的事情。”

    “嗯……那个时候，傒姐你跟她走的是挺近的，可她后来好像就不大来找你了。”易萤疑惑，“就这个会让她哭？”

    “我主要是以第一人称来回忆的，自然有心里活动。我写了对她主动关心的原因，写了对她的赞赏和怜惜，写了她渐渐疏远我时，我的不舒服。全文都是有感而发，都是自然流露，所以比较能打动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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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友情里最让人唏嘘的时刻是，一开始把你当成值得深交的人，后来因为某些事对你有些微的失望，于是不断说服自己人与人之间本该如此淡薄。又把你放回到一个普通朋友的位置，与你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林亦傒做的不过是撕开平和的表面，让竭芳莉知道罢了。

    “……然后她就愧疚了？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好吧，因为竭芳莉是个感性的人。她又生病休过学，虽然表面大大咧咧，但其实很敏感脆弱，是特别容易被打动的类型。对症下药，我真情实感的难过，自然能够感染她。”林亦傒也不避讳，直接全部告诉易萤了，“她一体会到我对这段‘友谊’的重视，又想到自己做了不符合我利益的事，但凡她心是软的，就不可能不愧疚。”

    “可以，这很傒姐。”易萤目瞪口呆。

    “其实，如果她没做错什么，她会略有感动，但绝不可能抓住我一个劲道歉。”林亦傒最多只想给竭芳莉的埋一根刺，让她没办法心安理得，也未曾想过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

    “所以她肯定做了什么亏心事，对吗？”

    “这我不敢保证。”林亦傒顿住，轻叹，“只是，喜欢一个人没有错。”

    中考前两天，教学楼被封，初三年段被安排在食堂。

    食堂夏天有供凉好的绿豆汤，清凉解渴，不少人想喝都排不到。易萤错过中午的，便去问食堂阿姨什么时候有下一批。食堂阿姨体谅学生辛苦，体贴地表示新的绿豆汤好了会叫她。

    等到下午四点多，接到提醒，易萤和林亦傒打算溜进后厨喝绿豆汤。结果边上几个女生一问，纷纷表示也要参加。

    一传十，十传百。

    到了最后，九二班全部人都跑进了后厨，只为喝一碗绿豆汤。幸好后厨有供工作人员用餐的几个大圆桌，挤一挤还是可以的。

    尔后，一群人排排坐，喝绿豆汤。

    每个人起码喝了两碗，有的人甚至喝了五碗不止。

    有同学劝阻：“喝太多不好。”

    “以后就喝不到啦，现在要尽兴！”

    此言一出，欢乐的气氛一滞，紧接着又被笑声轻巧揭过。

    食堂里，九二班主任正对着一排排空荡的桌椅发呆。

    和每年一样。

    然后就是中考。

    林亦傒自觉打底正常发挥。

    考完当天的晚上，班级聚会，却只来了三十人左右，坐了三桌。

    三桌里，有一桌是玩游戏的人专门凑成的，也就属他们最疯。

    真心话大冒险里，竭芳莉被罚把喜欢的人的名字唱进歌里，同桌的人一阵起哄，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竭芳莉的脸也不知是醉，还是害羞，红得厉害，嗔道：“他又没来，我唱给谁听啊？”

    隔桌的林亦傒听了个正着。

    原来，都一清二楚。

    叶洛书因为要回页镇，缺席了这次聚会。

    结果，一直到林亦傒高考后离开晏市，两人也再没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　　傒姐行为粗略解析：

    1、故意说自己要写久一点，但又迅速搞定，是为了让竭芳莉感觉到对此的重视。

    2、傒姐回忆两人相处的点滴，是为了提醒竭芳莉自己曾经对她的关心。

    3、而故意避开不谈叶洛书，看起来是在避重就轻，反而是为了让竭芳莉多想。

    *

    ps：傒姐平日会犯蠢，但绝对不傻啊，好歹是能考段一der。虽然傒姐看起来挺计算的，但会引起这么大反应，还是因为竭芳莉自觉有错

    （偷说一句，流水是最后一部分了，完结倒计时ing）

    ☆、流水自离散·二（七月）

    接下来就是等成绩。

    林亦傒超常发挥，考了市36名，提了质检考400名，正取晏市一中。九二同样考进一中的有姜子颐、周悦知和林荷怡。

    其次的晏市二中倒是有不少人考进，譬如易萤，譬如叶洛书。

    较差一点的三四中，教学水平不相上下，只是地理位置有所区别。竭芳莉和江甫就选了三中，张梓梓和杜玮则去了四中。

    还有一些跟陈余差不多水平的，进入了职业技术学院，早早便要背上行囊，拥抱生活。

    曾经同学三年的人儿，如流水离散。

    林亦傒再一次听到跟叶洛书有关的事，已是两个星期后了。

    那天晚上十点多，竭芳莉突然给林亦傒发语音。语音的背景声嘈杂无比，后来竭芳莉证实是在ktv。

    竭芳莉喝了点酒，唱歌发泄，累了边哭边跟林亦傒发消息。林亦傒自然不会跟醉鬼计较，耐心安抚，开导劝慰。

    将近零点，竭芳莉突然讲起了叶洛书：

    “刚开始我不知道嘛，我不知道他那么喜欢你。你们好像只是好朋友，就是个有绯闻什么的。后来，他跟我说喜欢你，说我们只能做朋友。我就是呀，就做朋友啊。

    “初时，我们就只是定位在朋友的关系上。后面，我们聊得很亲切，很亲切，很亲切……它就变质了，于是在毕业的前两个礼拜，他冲动地答应了我。

    “然后我感觉那好像并不是我想要的，但是我又舍不得放开。我的心里是又排挤又渴望，我既放不下我的尊严，又割舍不了我的心情。

    “我真的不懂。我总是以为初中的感情是很幼稚的、很脆弱的。可现在，好像是我陷进去了……”

    “现在毕业了，见不到了，我也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表达吧，要分开了，一步一步地时候……”

    林亦傒好不容易安慰完竭芳莉，一看钟，00：12了。她暗暗自嘲道：原来是这个对不起。下了心灵导师的班，她疲倦地仍下手机，卷成一团，寻找着最安全的姿势。

    家里只有她自己。

    明明被人呼来喝去倒苦水的人，最有资格喊累。

    次日。

    林亦傒到底是个要强的性子。收拾好多余的心情，她立马在q`q上联系了易萤，告诉她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yy：[什么叫冲动地答应了她？？？]

    子傒：[在一起了呗]

    yy：[我去跟叶洛书确认一下]

    易萤立马敲了叶洛书，他支支吾吾半天，还是给了肯定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