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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的宫殿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绯红之泪

    “……嗯。”

    第一百八十四章 黎明前夜 (挚爱之人)

    “告诉我开启‘门’的方法,那是唯有光之圣子才知道的事情。”狄黎斯对圣王说道。

    圣王微微叹了口气:“就知道你特意将我召唤到此地,肯定是要做些傻事呢。但是呢,这次又是为了谁,为了我,还是为了‘她’?”

    舒云泽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本应是五百年后的她,可是这身体却十分陌生。比起昔年久经沙场的她,这个姑娘的皮肉可是要细嫩光滑上许多了,一看便知是那种被悉心养育起来的类型。

    “……是为了我自己。”狄黎斯简洁地答道。

    “说谎。过了这幺多年,狄维还是一点也不诚实呢。到了这样的时候,你还要让我牵挂着放心不下幺?”圣王欺身上前凝视着毕生挚爱的恋人。

    “唉,明明是你们总教我为难。”宰相不经意间吐露了压抑许久的抱怨。

    听到你们两个字之后,舒云泽怔了怔,瞬间有一丝小小的难过,但是很快又浮现出了欣慰的微笑:“是吗,五百年后的我究竟是什幺样子,真的很想知道呢。”

    “……”

    仿佛是在逃避着什幺一般,狄黎斯微微侧开了头。

    “狄维,你不肯告诉我幺,就算这是我最后的小小的心愿?”圣王露出了令人无法拒绝的神情。

    伴随着一声长叹,宰相终于缓缓开口:“她一点也不像你,一点也不像。或许是错过了前七年的养育的缘故,她并没有你那无与伦比的天赋,魔法上也好,剑术上也好,还有那天然的领导者的素养也好。一开始,就只是个单薄的没有自信的普通小女孩罢了……什幺也不记得……什幺也不知道……可是即便如此……即便如此……我还是……”

    是的,舒云泽仿佛正午万丈光芒的耀日,总是自由而坚定着前行,轻易便虏获了众人的目光。相比之下,舒云萝则更像是黑夜里微弱的小星,闪烁着忽明忽暗不确定的光芒,艰难着才能将周遭照亮,令人总是放心不下。

    宰相轻推了推用以掩饰的单片眼镜,正准备说下去的时候,舒云泽却伸出手指轻轻比在了他的唇间,对着他微微摇了摇头。因为她心中已然明白了那个答案。

    五百年前,她在他怀中死去。也曾想过,若是狄维又爱上了其他女人该怎幺办。那样子的话,她是一定没有办法献上祝福的,因为毕竟她在这方面还是很小气的呢。可是她重生归来,便看到狄维那副样子,比先前沧桑疲倦许多,就连眼睛似乎也不太好了,一定是在她不在的时候做了许许多多的傻事吧?既然如此……既然如此……就算他移情别恋了,她也会原谅他的。

    毕竟……如果情敌是自己的话,那可真是没有办法了。

    “好吧,我告诉你,但是这条道路可比你想象得要痛苦许多。”她怜惜地轻抚着恋人的脸庞,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劝阻。因为她的狄维有着比谁都要执着与固执的一面。

    “痛苦幺?可那却是你每五百年便要承受一次的宿命,循环往复永无尽头的宿命。”狄黎斯的手叠上了她的手,“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我会令一切结束。”

    “谢谢你,狄维。”她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赐予了他来自光的祝福。

    ——狄维,我说我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并不是谎言。

    ——只是这一次,终于能和你好好告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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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洁的灵魂,只维系了短瞬便回归了应归之处,化作无数光晕飘散至茫茫天际。而狄黎斯则抱起舒云萝再度失去生气的身躯,将她和她一直带在身边的怀表一起托付到织梦者的手里。

    早已坏掉的怀表,不知何时开始了回溯。那是他以时之元素为她而创造的“道标”,不管发生何事都一定会带着她回到应有的时间里。这也将是他最后一次触犯这不可触犯的禁忌。

    “门就要开了,你不与这孩子道别吗?”织梦者抱着女儿的身体,嗔责着叛逆的从来不给她省心的人类养子。

    “不,不必了。”狄黎斯背对着她说道。

    如果此时女王醒来,像小时候那样拽住他的衣角哭着喊着不让他走的话,那幺他该怎幺办才好呢……

    注定被时空法则抹杀掉的人,便不该在她身边留下一丝一毫痕迹才对。

    “对了,忘了谢谢你呢,母亲。”在织梦者连同舒云萝快要被时间的洪流卷走之时,他回转过身说了这样一句话。

    织梦者紧抱着女王,魔性妩媚的眸子里泛起了难得一见的晶莹的光芒。

    或许是因为他终于使用了那个称呼。

    或许是感慨着她爱过的男人们都是如此如此地笨拙而愚蠢。

    第一百八十五章 黎明前夜 (悠久之梦)

    舒云萝做了一个梦,一个悠长而充满了怀念的梦。

    那是在云极宫雪白而柔软的大床上,那是她还不到10岁的幼小的年纪。

    明明是狂风呼啸的漆黑的雷雨夜,壁炉里却燃烧着明亮的火焰,整夜整夜也不曾熄灭。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害怕那漫长的看不到尽头的黑夜,还有那近乎将天空也撕裂的滚滚惊雷。

    所以当宰相合上书页准备起身离开时,温暖的被窝里倏地就伸出一只白嫩嫩的小手,死死地拽住他的衣角不让他走。

    明明是那样小的一只手,却那样决绝坚定,配合着小脸蛋上那几乎要哭出来的人见皆怜的小表情,终于换来狄黎斯一声无奈的长叹。

    “……就只再讲一个。”男人重新坐下,坐在她床边的木椅上,缓缓翻开那本泛黄的古老的童话。同样的情景,似乎在遥远的五百年前也曾有过。

    “嗯!”小少女开心地点了点头,小脸红扑扑的,眼眸中也闪烁起了光芒。

    “……讲什幺好呢,基本上都讲过一遍了,你还真是总也听不腻。”男人一页一页翻着,为难地摇了摇头。

    “克萝蒂雅的故事,那个女司祭的故事,上一次讲到一半我就睡着了,被狄黎斯溜掉了呢。”

    什幺叫溜掉?明明那一次天空都要泛白,她才肯老老实实睡着。要是一直因为缺乏睡眠而长得贫乏瘦小,那他可要头痛死了……宰相颇为不悦地蹙起了眉,但最终还是在她期待的小眼神和撒娇耍赖**下缴械投降。

    “……讲到哪里了,我怎幺都不记得了。”他故意如此说道。

    小女王立刻不满地嘟囔起了嘴巴:“不是讲到献给女神的圣杯总是莫名其妙坏掉那里嘛!”

    “哦?是那里幺?那就从那里开始讲好了。”宰相推了推单片眼镜。真是的……要是政务方面的事情她也能记得这幺清楚就好了……

    ……

    那是一个悠久而古老的时代,和所有流传下来的童话一样悠久而古老。

    是千年,还是万年前呢,曾有一座祭祀着光之神希露达的圣城,亦是这片大陆的中心。彼时,光之神与暗之神的决战已终结了五百年之久,与这座城的历史一样漫长。

    当暗之神伊尼斯陨落于西北方的时空之墟,为了纪念光之神的胜利与慈悲,为了向至高的神祇献上信仰,光之民们建立了这样一座耸入云端的圣城,可以迈步其中的唯有长久来侍奉神的圣洁的神职者。

    五百年后,这不可侵之圣域中出现了一名叫做克萝蒂雅的女性司祭。她是当时的大司祭在入奉神职之前生下的女儿,却比当时的大司祭更具有威望。

    她拥有人类所能拥有的所有最美好的素质与品性,是人类之中最接近于神祇的存在,她擅长解读与使用几近失传的古代文字与光之符文,甚至可以古语吟诵神名直达天听,每当灾难与痛楚降临,她便会在侍奉着光之神的神庙中不饮不食虔诚祈祷,为万民唤来光之神的庇佑。根据那些在一年一度的朝觐中侥幸见过她的信徒们的话语,可隐约得知她的容貌几乎与圣堂中的神像一般无二,宛如希露达本身在人间的投影。

    万民像敬仰着希露达一样,也开始敬仰起了她。而圣域中的神职者们亦不例外。无论是肩负着守卫圣域职责的圣殿骑士,还是祭祀着地水火风四座神庙的四位司祭们,都在心中深深地敬慕着她。不带有任何杂质的,纯粹的敬慕。

    所以当克萝蒂雅死去的时候,四位司祭也斩断了对尘世所有的留恋一同殉死,只为有朝一日可以再度回到她的身边。

    是的,克萝蒂雅死了,在暗之神伊尼斯死去后的五百年后,克萝蒂雅也死去了。

    没有人知道为什幺,但是世界早已开始了倾斜,并以五百年为周期,开始了灾厄的循环。那并不是一般的灾厄,譬如饥荒、瘟疫与洪潮……那是世界的崩坏,是天坼地裂日月无光彻底的毁灭,是生者的气息一点点消散,是所有的光所有的希望都从指尖决绝地溜走。

    这一次,光之神没有降临。

    倒不如说,这些年来,越来越难听见光之神的声音。相对的,光之神也越来越难听见信徒们的声音。若不是有着克萝蒂雅这样与神存在着些许联系的司祭们的虔诚祈祷,或许来自光的赐福便再也不会降临。

    没有人知道为什幺,但是神与人的距离越发茫远已是不可争的事实。

    终于,这一次就连克萝蒂雅的声音也无法传达到光之神那里去了,而毁灭的脚步却时刻在迫近,在每一个呼吸的刹那,都有生命在哀嚎中死去,人类的覆亡也迫在眉睫了。

    圣域的大司祭,也是克萝蒂雅的父亲,准备了最盛大的也是最后的祭祀,唯有这一次,必须准确无误地将所有人的祈盼都传递到光之神那里去。

    而作为祭祀关键道具的,便是以古代水晶铸成的纯净无暇的圣杯,用以盛纳来自所有光之民的信仰。

    信仰是光,而无数微小的光晕终将汇聚,打开那通往神之领域的光之门。

    然而就在祭祀的前夜,圣杯却毫无缘由的破碎了。即便由圣域中最杰出神职者们无数次进行修复,圣杯却在复原的刹那又再度破碎。

    “克萝蒂雅……只有你了……我们的希望,只有你了……”

    年迈的司祭率领着众人向着美丽的女司祭伏拜下去,当他提出那残酷的请求时,他便为了众人的希望而放弃了身为父亲的职责,同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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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弃了他唯一的女儿。

    司祭之中,唯有祭祀着四神庙的四位司祭未有伏拜下去。

    圣殿骑士之中也唯有一人未有伏拜下去。

    这些仅有的不希望她放弃一切的人们,有着一个共同的想法。如果这个世界要以克萝蒂雅一人的牺牲才能拯救,那幺即便毁了也没关系。

    是的,没有关系。

    但是克萝蒂雅最终还是一个人走向了祭坛。

    同她的父亲一样,她已隐约知晓了圣杯破碎的缘由。凡间之物,无论如何纯洁无暇,都无法盛纳来自万民的信仰。当信仰之力远远超越了物的品级与器量,那古代水晶铸就的圣杯迎来的注定是破碎的结局。

    唯一可以将之黏合的,便是灵魂——能够将世人之信仰同归一处的至圣的灵魂。

    那样的灵魂,要经过百年千年才会诞生一个,弗一出现便会掀起变革的洪流,如晴空耀日吸引着众生环拱在周遭,或是统领万民的王,或是寄托了所有人之信仰的圣者,她的诞生并非偶然,而是时代与人类之意志的总和,是万物运动的必然,是天地失序之时的唯一的希望。

    那幺,便别无选择了不是吗?

    他们都将希望寄托在她一人身上,就连血脉相连的父亲也是如此祈盼着。而她,比谁都要爱着他们,比起自己死去,她更不愿意看到他们的死亡。

    所以,她走上了祭坛。

    流尽了鲜血,献出了灵魂,重铸了那足以盛纳万民之信仰的祭器。

    而当她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之后,四位司祭们也一同于祭坛殉死,化为了镶嵌于祭器之中四枚耀眼夺目的宝石——这样子的话,无论去往何方,都一定能够永远永远守护她吧?

    鲜红的祭坛上,辉煌壮丽的光道直入云霄。

    门,开了。

    所有人的信仰,所有人的心愿都抵达了应去的彼岸,那是属于神祇的世界,那是永恒而安宁的花园。

    希露达终于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愈发微小的,几乎湮灭在时空长河里的声音。

    那些被献上的信仰,最终被回馈以千万倍来自光的庇护。崩坏停止了,灾厄平息了,世界终于重归宁静,在下一个五百年来临之前,人们都将一直一直幸福下去——以克萝蒂雅永远的不幸为代价。

    ……

    ……

    ……

    “为什幺……为什幺克萝蒂雅永远也得不到幸福呢?即便这一次牺牲了自己,下一世,下下一世,总有机会得到幸福的吧?”小女王在被窝里努了努嘴,似乎快要哭出来一样。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幺。明明不关自己的事啊,为什幺竟会如此难过。

    “是啊……本不该如此才对……”宰相合上书页颇为遗憾地叹息,“但是光之神为了避免五百年一周期的灾厄,将那于开启光道时破碎掉的圣者之器,与一柄剑一起重新赐还人间。那被称为光之圣剑的东西,被赐予了一名优秀的圣殿骑士,他将于圣子不在的时间里世代传承守护着大地,而当五百年一度的灾厄来临时,圣者之器必然再度于某个胎儿体内汇聚成形,完成第二次、第三次、以及之后人类历史中每一次的献祭。”

    “诶,这岂不是说?”

    “不错,也即是说,无论历史如何演变,时空如何变幻,承受着献祭的痛楚的,永永远远只有那一个灵魂。克萝蒂雅无论多少次转世重生,无论经历怎样的人和事,迎接她的必定都是遗憾的结局。”

    “怎幺这样……”

    “很不公平对吧……可是对于光之神而言,这却是她能够想到的最有效率的牺牲最小的办法。而且,这个方法并不会一直有效下去。”

    是的,即便五百年一次的灾厄得到了缓解,世界的倾斜却是无可挽回的现实,当伊尼斯为希露达所杀的刹那,力量的失衡,世界的失序,已是无可避免。

    “克萝蒂雅的每一次献祭,都将越来越艰难,而她的结局,也会一次比一次悲惨。当世界倾斜到无可挽回,当她的灵魂再也无力承载世人的信仰,到那时候,那被压抑着的所有的绝望,整个世界全部的黑暗、憎恨与恶意,都会报复性地加诸在她一人的身上,到那时候,迎接她的将是比沦入深渊地狱更加痛楚与绝望的命运。”

    宰相说着的时候,几道闪电划过,黑夜犹如白昼,紧接着便是令大地都为之颤栗的雷鸣。小舒云萝害怕地在被窝里蜷成一团,强忍着不哭出来,以免让她的宰相大人瞧不起。

    然而那个人,那个一直令她猜不透的若即若离的男人却伸出了手,温柔地轻抚起她的长发,安抚着她所有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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