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邑王妃从军记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度迢迢
云月跟他说了些话,然后塞给他一个钱袋。何大夫瞪着清明的眼睛看着云月,硬是反应了片刻才说:“你是南邑王府的哪位?”
“你记着我这张脸就是了。”云月冲他眨眼。
老大夫捋了捋花白胡须,再看了云月一眼,把钱袋收下了。
自从出去了一次,云月的神采好了许多,她碰到周旷珩都能笑着打招呼了。虽然他还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但至少没有沉着脸看她,这让她很是欣慰。
南邑的冬天虽然不会下雪,气温比北方暖和一点,可是冬天毕竟是冬天,不至于真的一点不冷。南邑人冬日里不习惯烧火炉,所以室内与室外几乎是同样的温度,人只要在屋里静止不动,很快手脚便会变得冰凉。
云起一旬休沐一日,云月十日才能出府一次,其余时间只能困在王府。她坐不住,在王府无事可做,便常常召集王府的下人来活动筋骨。
南邑王到了南邑近六年,多年来南邑王府沉寂惯了,突然热闹起来,没人能忽略云月的存在。
这些天,无事的时候,周旷珩有时会坐在王府的正厅里喝茶看书,常常一看就是一个时辰。他从前都是在荀院看书,这些日子突然来到正厅里看书,一众下人没觉得奇怪,只是有些不习惯。
这天周旷珩正在看一本史书,看得入神,厅里不知何处发出一声轻响他都没在意。等他回过神来,便看见云月蹭着细碎的脚步到了他的案前。
她今日穿了一身束袖深衣,藕荷色织锦质地,衬得她肤色白净红润。头发编成辫子盘在头顶,用两支发簪束了,没什么别的饰物。
见周旷珩抬起头了,云月对她笑道:“王爷,你不冷吗,要不一起活动活动?”她笑着,大大的眼睛里映着他的身影。
“小孩子家的游戏,本王不参与。”周旷珩不笑,但脸色还好。
云月状似遗憾道:“那真是太可惜了。”然后她上前一步,蹲下身捡起一个花哨的东西,对周旷珩呵呵笑道,“那我出去了?”
周旷珩看看她手里的沙包,再看看她笑得无邪的脸,沉默不语。
云月自觉当他默认了,匆匆行了一个礼就蹦蹦跳跳跑出去了。她跑到了大院里,周旷珩还能听见她的声音:“行了,别恭维了。本小姐出马,没有办不成的事。”
周旷珩勾起嘴角,院外的下人都伸长了脖子偷瞄正厅,他的笑瞬间便消弭于无形。
打沙包玩腻了,玩了次蹴鞠,云月把王府院里一盆据说很贵的兰草砸死了,虽然没人让她赔,但她不敢再玩。她发明了一项新的游戏:捉迷藏。她的这个捉迷藏同一般的捉迷藏不一样,应该叫做赌迷藏。
参加的人分为两拨,一拨捉人一拨藏。在一个时辰内,藏的人被找到便将赌注给捉到他的人,捉的人若是没能在一个时辰内捉完藏的人,他们便把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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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的钱全部交给逃脱的人。赌注下不得少于十文钱,上却是不封顶。
游戏区域限于王府内,只要在王府内,地方不限。
赌迷藏玩的就是刺激,靠运气也考验智力,一经提出便获得了一致好评。王府上下从黑虎到休沐的王府侍卫都踊跃参与。
保守的大多选择了捉,具有冒险精神或者赌徒心理的大多选择了藏,云月当然选择了藏。
连着几日,王府简直闹翻了天,不过反正王爷不管,他们都没什么拘束。王府那么大,只要不去荀院,几乎就是任他们闹了。
第一天云月在王府正厅房梁上被捉,第二天在宣兰院自己被窝里被捉。而黑虎每次都大摇大摆走进荀院,躲在里面伺候王爷,两次都躲过了一个时辰,赚了个盆满钵满。不止其他人不甘心,就连云月都不平衡了。
这日,黑虎又从荀院出来,从捉人的那几个手里接过一串串铜钱。
云月看着恨得牙痒痒,里面也有她的钱呢。
不就是周旷珩的院子么,有什么不能进的。他是王爷,她还是王妃呢!
翌日,早上照样起了大雾,雾散了以后,天朗气清,温阳普照。
午后,周旷珩在荀院院子里练功,练了一会儿便满头大汗。他脱了外袍,只穿着束袖深衣。玄色深衣紧贴他高大的身躯,勾勒出优美的线条。宽肩窄腰大长腿,加上他的长相,连黑虎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黑虎出了院门,一刻钟后喜滋滋地回来了。周旷珩还在练功,只是武器从长剑换成了红缨枪。黑虎走进屋里,在书房的茶案边用小火炉煮茶,时不时望一眼院门。过了一会儿,他看到云月背着手踏进了院门。
黑虎手一抖,差点打碎茶碟。但他随即想起云月不是捉人的那方,镇定了片刻便继续安心煮茶。
云月一进门便看见周旷珩飒爽的英姿翻飞,一柄红缨枪在他手上舞得生风。他的招式凌厉扎实,没有半点花哨,招招冲着夺命而去。光是一眼,云月就挪不开目光了。
挑,刺,挥舞,每一个动作都很干脆,云月不懂武功,其实看不出什么,只觉得好看。
周旷珩分神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神深沉肃杀,看得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这才想起,周旷珩是大岳朝最年轻的将军王。
云月早就知道,周旷珩十八岁便只身来到南邑,率领不到三万的南邑军,与强悍善战的夷族征战三年,将夷人赶到了衢峡江以南,逼得大夷单于同他订了盟,奠定了南邑的和平安定。接着又大肆革新,用铁腕一般的手段,夺了地主囤积起来无人耕种的田地,还地于农民,吸引了临近的中原和西越百姓前来定居。
只不过六年,六年前的南邑饿殍遍野,如今的南邑繁荣昌盛。都是因为面前这个人,而这个人今年不过二十三岁,同京城皇宫里的那位同岁,手段和才干却是天壤之别。
云月看着周旷珩和他手里的红缨□□,神情有片刻愣怔。
片刻后,她回过神来,挪到院里一个大大的鱼缸边上,确定院门外的人看不见她,她蹲在鱼缸边,双手撑着下巴专心致志看周旷珩练武。看着看着她的眼神开始变得悠远,看了许久过后,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突然不可抑制地扬了起来。她意识到了之后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收住了笑。
此时周旷珩刚好停了动作。
“你们的玩具又丢进来了?”周旷珩练完了武,支着枪侧对着云月,没有看她。
云月噌的一下站起来,退了几步贴着院墙说:“没有没有,我是专门来看你的。”她说完干笑了两声。
很明显的言不由衷,周旷珩没有理她,他转身走几步,坐到檐廊下擦起枪来。云月看一眼他健壮有力的胳膊,再摸一把自己的细胳臂细腿儿,身上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黑虎端了一杯茶出来,径直走到周旷珩身边,先把汗巾递给他,然后才把茶放在他手边。
“再倒一杯来。”周旷珩说。
黑虎一时没反应过来,没动。
云月受宠若惊般道谢:“先谢过王爷,不过王爷不用客气,我不渴。”她说着走到周旷珩面前,鼻翼动了动,咧开嘴笑道:“这茶可是竹叶青?”
说完有意无意瞥了一眼黑虎,他垂首站在周旷珩旁边,没有丝毫警惕。
周旷珩眼皮不抬,淡淡道:“嗯。”
“我那有上好的茉莉绿茶,让黑虎现在去取了,我亲手煮给你喝怎么样?”说这话时,云月双眼闪着奇异的光。她说完坐在了檐廊下,就在周旷珩身旁。
黑虎突然睁大了眼惊恐地看着她。
周旷珩还没回答,云月先扭过头冲他说:“黑虎,快去啊。”
黑虎转过头看着自家王爷,一副要哭了的样子。周旷珩放下手里的擦枪的布,只瞥了他一眼,他便眼神一凛,站直了对云月说:“小的这就去。”说完昂首挺胸英勇就义去了。
云月冲黑虎的背影摆摆手笑道:“快去快回啊。”
周旷珩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继续擦枪。云月转过头来,拿起手边的茶就喝,一口气喝完了还嫌弃:“这也叫茶,拿树叶煮的吧?”
“那杯是本王的。”周旷珩丢下手里的抹布,站了起来。云月还坐着,他人高,立在她面前,就算一言不发也给她很大的压力。
“抱歉啊,我……”云月似乎很尴尬,“我现在就给你煮一壶。”说完也不等他回答,蹬掉鞋子就跑进了屋里。
云月这种不请自来,不知客气二字为何的主动,常常让人无可奈何,即使是周旷珩也不例外。
见云月进了书房,走到茶案边净了手动了他的茶具,他也没想赶人,就这么由她去了。
☆、天香引二
云月前脚刚进屋,后脚就有一人踏进了荀院。
相非穿着一身暗紫色锦袍,头发束在头顶,戴了一顶玉冠。他的肤色白净,在阳光底下显得温润如玉,五官分明,是个俊朗的公子。
他一身闲散样,走到檐廊下,对周旷珩说:“外面是怎么了,我看见黑虎跟两个丫鬟闹得不可开交,那是云家小姐的丫鬟吧?”
周旷珩没有回答,他瞟了一眼房里,透过窗格可以看见云月的身影在闪动。
相非转过头来,又说:“我总觉得你这王府跟以前不一样了,从绝城回来就变了。”
“怎么个变法?”周旷珩穿起外袍,将枪放在门边,进了屋。
“说不上来,就是……”相非觉得挺好的,却也说出怎么个好法,见王爷进了屋,他跟了进去。
周旷珩看了书房一眼。相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了茶案后面的云月。
两人沉默了片刻,相非才说:“你就这样让她呆在书房里?”
“谅她翻不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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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来。”周旷珩撂下这一句,进了书房。
云月煮茶煮得极其细致,洗茶、冲泡、封壶做得一丝不苟。她的皓腕在玉色茶具间游离,将每一个步骤都做得慢条斯理。她跪坐在那里,她身后的门开着,后面是一片竹林摇曳。她身着水绿色衣裙,窄小的袖口绣了浅绿锦绣云纹,她身上映着温阳,给人一种时光静止的错觉。
周旷珩和相非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见了一丝惊异。他们走过云月面前,她都没有丝毫停顿,似乎于她而言,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周旷珩坐到书案后,接过相非递过来的卷轴,打开来看。他看了许久,直到相非觉得他看得实在太久了。
“爹,煮好……”
云月的声音打破了房里长久的沉寂。周旷珩立时抬头去看她,云月接触到他的眼神,才惊觉此时身是客。她眼中的黯然一瞬即逝,随之而来的是一贯的笑意。
“王爷,煮好了,今天我让你尝尝,什么是真正的茶。”云月信誓旦旦道。
“拿过来吧。”周旷珩放下卷轴,淡淡吩咐道。
云月愣了片刻,脸上笑容僵住了,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她以前为她爹煮茶,云堂从来不让她拿到他的案前,他都是走到茶案前,父女俩东拉西扯,直到品完一壶茶才完。她突然就想家了。
“茶呢,要慢慢品,上书案的那叫水。”说完云月捏起茶杯啜了一口,眯起眼品味起来。
相非看向周旷珩,他脸上并没有预想中的不悦,相非笑道:“你也看累了,歇一会儿吧。”
周旷珩点了点头,站了起来。云月看着这一幕,在相非和周旷珩之间瞅了瞅,嘴角忍不住勾起笑意。
周旷珩走到茶案边,满不在乎地拿起茶杯,拿到鼻下嗅了一下,眉头动了动,然后啜了一口,眼神亮了起来。离了京城以后,他还真没再喝过这么好喝的茶。同样的茶叶,黑虎煮的真叫药汤。
“看来你还不是一无是处。”周旷珩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口吻。
相非以为云月会不高兴,没想到她笑得一脸得意:“那是,他们说我什么都不会,那是因为我不煮茶给他们喝。现在你们有福了。”说完她为相非倒了一杯茶。
相非试探性地端起茶杯,茶香四溢,喝了一口,满口留香,回味无穷。他再看一眼云月,发现她正期待着他的反应,他笑道:“这么说你除了煮茶真的什么都不会?”
“我还会读书下棋,骑马射箭。”说着云月做出一个射箭的姿势,向着外面阳光射了一箭,“咻,箭无虚发。”
“还真是虎父无犬女,云将军年轻时也是精于骑射。”相非接话道。
“那是,我爹别的不行,也就行军打仗还过得去。”云月转身正对相非,起了谈性,“那你会什么?看你一脸文弱相,该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吧?”
“略懂而已,我也会骑马射箭。”云堂年轻时被称作大岳第一将,被云月说成“还过得去”,相非笑笑,对她更和蔼了。
“那我们改日切磋切磋?”云月越说越有兴致,“不过我不会武功,就比箭术吧,骑术也可以,在我们云牧岭,骑术还没人胜过我呢。”
“好……”相非这会儿终于注意到周旷珩有些不正常的脸色了,他赶紧改口,“好骑术,云家子孙个个文武双全,没想到王妃竟然还是第一人。”
“不对,呃……我二哥好像赢过我,姜良也比我厉害。其实我就是没有武艺,行军布阵那可是无人能敌,真的。”云月看见相非露出的笑容似乎有点怀疑,她还特意强调了一下,“我还看得清朝局大势,就是……可能比堂长兄差点。”她加重了可能两个字。
相非神秘一笑道:“那依你之见,如今朝局大势如何啊?”
周旷珩瞥了一眼云月,饮了口茶,再看了一眼相非,没有什么表示。
云月清了清嗓子,开始大侃特侃。她说清楚了云家和高氏之争,高氏和皇族之争,最后终于说到了南邑和朝廷的关系。
“高氏之胆大包天,竟然把爪子伸到三位将军王府上来了。”云月说。
“你说说他们怎么伸爪子了?”相非笑道,适当地露出些好奇。
“把我嫁过来了啊。”云月手里转着茶杯,看着相非笑得一脸无邪。
相非却是心内一震,他没想到她竟然看到了这一层,他转头看向周旷珩,却见他一脸淡定品茶。看来他们早就谈过了。
相非摸摸鼻头,状似尴尬地笑道:“没想到王妃竟是个明白人。那王妃拒婚可是为了避嫌?”
这下换云月变了脸色。她看了一眼面前两人,一个是光明正大捅刀子,一个是带着笑脸撒毒针。
“是啊,反正我们云家绝对不可能造反。”云月撇嘴,仿佛说出“造反”二字纯属无心,“我总得防着被人带进坑里吧。”
云月说完,相非和周旷珩同时变了脸色。她却还是一脸无所觉的样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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