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千万不能死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羽小飞
青豆愣了一下,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少女俏生生立在那里,明眸瑶鼻,精致的下颌微微抬起,白皙的皮肤衬着大红的衣裙,整个人像是一团热烈的火焰,浑身上下充满着勃勃的生气与傲气。
“看你的反应,你必定就是了。”
那少女飒然一笑,开口说道:“我是周云英,周家的二姑娘,你若不嫌弃,叫我云英便是。前些日子你救了我三弟,我一直想当面谢谢你。打听到你曾来过这书肆一次,所以我便时时来此转悠,指望能碰见你,却不想真撞了大运。”
“你不用这样的。”
青豆有些受宠若惊:“令尊已经亲自到国公府上来过一趟了,送了好些东西呢。”
“他是他,我是我。”
周云英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道:“那天我本来也想去的,但他一向嫌弃我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怕我惹事,硬是将我留在了家里。不过我要做什么,难道是他拦得住的?”
说到这里,她挺得意地朝青豆眨了眨眼睛:“瞧,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这不是找到你了吗。”
这少女言语间颇为豪爽,青豆不知不觉对她有了些好感,便道:“是啊,我们有缘。我见到云英姐姐也是很高兴的。”
周云英在家排行小,唯一的弟弟年纪小,说话又还不怎么利索,青豆这一句姐姐喊得她有些高兴,但她面上还要端着,就装模作样地干咳了一声道:“你救了我三弟,我光嘴上道句谢肯定是不够的。谈金银就俗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不如你说句话吧,刀山火海我也替你闯了,青豆……嗯,妹妹。”
“不用了,云英姐姐有这份心就够了……”
青豆说到一半,见周云英瞪自己,只好道:“这样吧,我初来京城,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不如你带我四处去逛一逛?”
“那你可是问对人啦。”
周云英豪气万千地一挥手:“你跟着我走,我知道近来有个杂耍班子,可有意思了。来,我这就带你去看看。”
这般直爽的姑娘,谁也不会讨厌。
青豆和红袖原本就是要去看杂耍的,闻言也就相视一笑,跟着周云英走出了书肆。
周云英倒没说大话,她对地头很熟,顺着几条小路左拐右拐,就领着她们到了地方。那边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好几圈,远远就能听到喝彩声。青豆想往前面凑,周云英一拉她,开口说道:“那些都是本事一般的,摆出来炒气氛揽客而已,咱们往这边院里走,上楼找个厢房一边看一边吃些点心。”
“这里跟戏院一样。”
青豆顺从地绕开人群,同周云英一起进了门,好奇地四处端详:“我以前看杂耍都是站在街上,从未来过这种地方。”
“这有什么。”
周云英道:“哪日你来我家玩,姐姐我就把班子给你请到家里去,那才叫一个方便舒服呢。”
屋内屋外像是两个世界,幽艳的熏香萦绕在笔端,不知名的乐器弹奏着摇曳的音调,光线昏昏,似是笼着一层慵懒艳丽的黄昏颜色,恍惚有一种不真实之感。
“华园班最好看的就是戏法。”周云英仍在喋喋不休地介绍:“既然来了,你一定要好好看看。上次我见他们凭空变出一车牡丹,转眼间牡丹又都化作彩绸,伴着数不清的蝴蝶四散开来,当真是美极了……”
青豆一边应着,一边期待地往楼梯上方看去。
那里一人正慵懒地倚着栏杆,手中拿着一个长长的烟杆,只把头发挽起一半,剩下的墨发瀑布般流泻下来,见青豆望过来,便缓缓勾起唇角,顾盼流离间,满楼灯火映在眼中,竟带着一种慑人的幽艳。
——仿若蛊惑人心的妖物。
一点流光从眼角滑过,青豆猛地回过神来,见一个光点飘飘摇摇地往上飞去,轻轻地落到了那男子的手中。
微一错眼,扑簌簌的声音传来,不知何时,那蓝色的光点竟变成了一只红嘴白毛的小鸟。男子随手将鸟关进悬在身侧的木笼里,取下笼子,转身朝里面走去。
“等等。”
周云英瞪大眼睛,随即不由自主地追了上去:“你是谁,那光点是什么,为什么会变成鸟的?”
“姑娘。”
男子停下脚步侧过身,将烟杆放到嘴边,轻轻地吸了一口。烟气缓缓升腾,在走廊狭长的空间里弥散开来,仿佛罩上一层薄薄的霜色纱幕,让烛火的光芒变得虚幻摇曳起来:“你的问题可有些多啊,我该先回答其中哪一个?”
他话中带着些微笑意,尾音上扬,像是羽毛般若有似无地划过人的心尖。
周云英的耳朵忽然泛起一层绯色:“我……只是有些好奇。”
男子却将视线投向后面的青豆,微微眯起眼睛,轻笑道:“两位想看看这白鸟么?”
周云英顿时忘记了羞涩,猛地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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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问道:“当真可以?”
男子把手中的笼子递给她。周云英一脸惊喜地接过来,拉着后面的青豆道:“快看,这就是方才光点变出来的那只鸟,长得可真漂亮。”
“是真鸟。”青豆也有些惊诧:“这是怎么做到的?”
“真真假假。”男子道:“眼见未必为实。”
周云英闻言,仔细端详那小白鸟,疑惑道:“可这怎么看都是活的啊……”
话音未落,男子忽地伸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木笼上轻轻拂过,宽大的袍袖随着这突然的动作舒展翻飞,只一刹那,笼中之鸟便消失无踪,取代它的,是一股妖异而浓郁的香味,仿佛冰冷的夜色般慢慢氤氲开来。
这精彩的一幕,让青豆与周云英慢了半拍才发出惊呼。
“好厉害!”周云英道:“真是太厉害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男子脸上的笑意加深:“你们真想知道?”
周云英猛点头,青豆犹豫了一下,却道:“这是你在杂耍班中立身的本事吧,若你不想告诉我们,那也是没关系的。”
男子视线在青豆身上扫过,眼底不由划过一抹异色:“……这也没什么关系。”
“戏法只是戏法,永远不能无中生有。”
他唇边重新挂上淡淡的笑意:“幻象之下藏着什么,既然你们想看,那就给你们看上一看。”
说着他抬手接过鸟笼,轻巧地卸下了其中机关。周云英迫不及待地伸头去看,下一刻却猛地后退一步,脸色煞白。
一股连方才燃香也掩盖不住的血腥气散了出来,鸟笼的一块木板底下,赫然就是那白鸟的尸体。
“机关启动,木板就会在刹那间拍下来,将鸟给压在下面。”
青豆愣愣地看着那被碾碎的血肉与羽毛,听着男子尤带笑意的解释,只觉得有凉气顺着脊骨一路攀爬上来。
周云英颤声问道:“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们这些贵人爱看,不是吗?”
男子伸手,动手轻柔地在那白鸟破碎的脑袋上抚了几下:“没看到这些真相之前,你们可以为之喝彩叫好,然而锦绣下藏着的东西,可有几人真正关心过?你从前不曾在意,如今又何必摆出怒气冲冲的样子——”
“这白鸟是为了你们而死的啊。”他笑道。
他的笑容中似是没有半点恶意,周云英一瞬间却像是被蛇盯住的猎物,被那种冰冷粘腻的恐惧感弄得动弹不得。忽然,她冰凉的指尖被人握住了,青豆将她拉到身后,轻声说道:“有我在,别怕。”
“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青豆看向那男子,声线有些发虚。她显然也是害怕的,却硬是挡在了周云英与红袖前面:“我们要走了,你要拦我们吗?”
男子仍是微笑:“当然不会。”
目送青豆与周云英离开,男子又在原地站了一会,随即才转身往里走去,推开走廊尽头的一扇门扉。
里面是一个陈设简单的房间,视线所及看不到一扇窗户。许路穿着一身低调的便衣坐在桌前,见他进来便站起身来,皱眉道:“萧衍,你刚刚到哪里去了?”
萧衍将烟杆中的灰烬抖去,换上新的烟草,微微一笑道:“我方才见到她了。”
许路一愣:“谁?”
“公子命我调查来历的青豆。”萧衍懒洋洋地回答:“同画像上面黄肌瘦的模样不同,倒是个颇好看的姑娘。”
“……你干什么?”
许路立刻警惕道:“我说姓萧的,你平时浪也就算了,方才可不会对人姑娘下手了吧?”
“事实上,”
萧衍:“我把她吓跑了。”
许路:…………
“此次入京,公子身边突然多了个容貌普通的侍女。说实在的,青豆姑娘其实颇为惹眼。”
萧衍道:“虽然庞相对她盯得不算紧,但若是跟着她的那个探子跟进楼里发现什么端倪,也是不必要的麻烦。不过么,我对她倒确有几分好奇,公子他……”
说到这里,他忽然笑着摇了摇头:“算了,不谈这个,公子交待你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军中贪慕富贵的那几个王八蛋都被控制起来了。”许路闻言,也顿时正色道:“庞堇那老儿决计得不到任何消息,估计还以为自己的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呢。不过……姓萧的。”
他挠了挠后脑勺,忍不住问道:“咱们爷说再过几日,就会有月掩轩辕,星陨如雨之象,也不知是真是假?”
“箭在弦上,你此时怀疑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萧衍一笑:“何况公子算无遗策,何时在这种大事上错过。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许将军,京中的事也安排得差不多了,只是李家那里,还需要你再出面一趟。能代表公子的人不多,但李公听过你的名字,想来你的分量应该足够。”
“行吧,我就替你跑上一趟。哈哈,咱们爷这些天到各家拜访,小皇帝和庞老儿怕是睡不安稳了,这时候说不准正一家一家地查呢。让他们查吧,查到死也只能是一头雾水。”
许路笑道:“谁能想得到,堂堂英国公把自己当成了吸引视线的靶子,而所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几年前就已经出名的华园班,竟然是负责为国公府刺探情报、与盟友联络的暗棋呢?”
“是啊。”
萧衍勾起唇角,深以为然道:“真想看看那位忘恩负义的皇帝陛下,此刻是个什么模样?”
☆、前夜
庞堇迈步走过平整木料铺成的水中长廊,便听到清脆的掌掴声自水阁中传来。
跪在阶下的是个小太监,脸颊又红又肿,看着狼狈异常,手却一刻也不敢停下。面目阴沉的少年坐在上首,身上是件明黄色的便服,见庞堇来了,便淡淡开口道:“停了吧,太吵。”
小黄门眼底刚浮出些许庆幸之色,他便接着道:“拖下去直接打死。”
“陛下,奴婢什么都没做错啊!”
那小黄门尖着嗓子刚绝望地喊了一句,便被人捂嘴拖了下去。
庞堇见状微微皱眉,皇帝哼了一声,寒声说道:“难道有错才能罚吗,他算个什么东西。你说是不是,庞卿?”
庞堇立刻垂下眼睛,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方才起身道:“陛下说的是。”
“赐座。”
皇帝的脸色稍好看了一些:“说说吧,舅舅他近来又在做什么?”
“……中书侍郎张旻的嫡子满月,楚大人给送了一幅画去,以示恭贺。”
砰。
皇帝将桌上的东西一扫而落,暴怒道:“这些官员都该死!”
庞堇连忙劝道:“陛下息怒。”
皇帝侧过头看他,阴测测地说道:“你说,你前几日是不是还上书要把张旻的官职往上提一提,识人不明,真是瞎了你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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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
庞堇苦笑道:“楚大人的贺礼,张旻毕竟是不敢不接的,当晚他已诚惶诚恐地上门同微臣解释过一番了。以微臣愚见,楚大人此举,只想牵制我方的精力,私下里怕是在谋划些别的什么事。”
“舅舅从来如此。”
皇帝咬牙道:“他这分明是故意耍弄朕,朕早就知道,他从来不曾将朕放在眼里!”
“不过是垂死挣扎。”庞堇道:“陛下才是名正言顺的天下之主,西北军那里,早有不少人对楚逆不满,只待陛下一句话,便会起兵响应。只要控制住军队,楚逆必翻不起什么太大的风浪来。”
“你说得不错。”
皇帝道:“庞卿做事得力,朕一向是最信重你的。”
庞堇敛容又行了一礼:“谢陛下。”
皇帝挥了挥手:“你既来了,一会可去看看逸瑶。皇后近日受寒,身体有些虚弱,见了你这父亲,或许能够好些。”
庞堇露出一个笑容:“多谢陛下。”
“对了。”
皇帝漫不经心道:“那个张旻不能用了,随便寻个借口,将他的官职夺了吧。”
庞堇一怔,抬头看着皇帝脸上神情,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这股寒意等到出宫,也仍然没有散去。回头看向阳光下耀眼的琉璃瓦,庞堇只觉胸口一阵冰寒。
为了庞家更近一步,他将女儿送入宫中,踏上少年皇帝这条大船,从此站在了楚凤歌的对立面。但伴随时间的流逝,后悔的情绪却随之缓缓滋生。辅佐这样一位刻薄寡恩的愚蠢君主,当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吗?
且不说庞堇如何想,宫中一角,黄门令王振看着眼前鲜血模糊的尸体,脸上没有半点表情,藏在袖子里的双手却握成了拳。
旁边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黄门左右看看,轻声劝道:“有财死便死了,师父您可千万保重,莫因为他的事坏了身子。”
“有德啊,你以为我是因为他吗。”王振摇了摇头:“咱们这没根的人,原本就是命贱如草的奴才,主子不高兴,打死也就打死了,本也不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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