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光武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酒徒
那是,那是她年纪还小吧!许子威老脸微微一红,好在天色依旧变暗,才避免了被刘秀看出来。算了,老夫不跟你争论这些。只是随口一说而已。那王修既然盯上了你,恐怕不会轻易罢休!
的确!刘秀巴不得许子威不要再提这个茬,赶紧顺着其口风迅速补充,昨夜弟子在静安楼,忽然看到外边烧红了半边天,紧跟着,王主事就冲了进来
为了避免马三娘被怀疑,他故意含糊了起火的地点,迅速将话头又扯到王修身上。谁料,许子威虽然终日埋头学问,却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听刘秀只用了半句话,就将昨夜震惊长安的那场大火一带而过,立刻就猜到了这个弟子的真实用心。摆了下手,大声打断,你是怀疑三娘做的吧,不用怀疑了,老夫肯定不是她。昨晚老夫嫌她又跟人打架,罚她写了一百张荷叶。今天早晨过来跟老夫学习新字的时候,她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哪里还有力气偷着去烧百雀楼?!注1
噗!想起马三娘拿提笔比提刀还重的模样,刘秀不禁哑然失笑。随即,又为自己的小心思被恩师看破,而羞了个满脸通红。
你呀,小小年纪,哪来如此多心思?许子威见状,忍不住笑着数落。又替这个操心,替那个着想,你就不怕把自己活活累死?
从家乡来长安的路上,三姐多次出手相救。弟子,弟子真的不愿看到,她,她有任何闪失!刘秀没勇气看许子威的眼睛,低着头小声补充。
唉,她的确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但这次,老夫保证不是她!许子威叹了口气,继续笑着摇头。
正可谓,女大不中留,三娘的那点儿心事,作为成了精的老人,他岂能看不出来?可自家弟子心里,对三娘却只有姐弟之情,没有男女之欲,这让他这个做父亲和老师的,又如何去从中撮合?总不能强行下令,让刘秀必须娶自己的女儿吧?!那样,非但三娘今后会成为整个长安城的笑柄,夫妻两个的后半辈子,也不可能相处和睦!
禁止灯火之事,令静安楼中的同学都非常不满。大家情急之下,就说了一些出格的话,王主事找不到人,就把弟子给揪了出来,勒令弟子去做探子刘秀被笑得心里发虚,赶紧迅速将话头重新引回正题。
这回,许子威没有再胡乱打断。静静地听他讲述完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并且将绿帽师兄苏著被百雀楼的命案吓破了胆子,主动替他去对付王修,以及苏著主动介绍的那些长安城里的潜规则,也都听了个完完整整。直到刘秀把前因后果全都说明白了,并且解释清楚了他自己今天情绪不受控制,对朝政大加抨击的缘由,才用手捋下胡须,笑着说道:王修那厮昨夜又是奔着你去的,没想到,反而成了你与百雀楼大火毫无关系的证人,所以他过后气得像疯狗般四下乱咬,也情有可原。
啊!刘秀又是一愣,眼前许多迷雾紧跟着就迅速消散一空。弟子,弟子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他,他,他竟然,竟然如此不顾身份,非要置弟子于死地!
不是他,是王固,王麒,甚至还有其他长安两犬!许子威又笑了笑,轻声点出幕后真相,你和你哥在灞桥上让四犬颜面尽失,如果不从你身上找回来,他们今后在长安城里众纨绔子弟当中,说话的分量就会小一大截!所以,当初阻碍你入学,昨天的颠倒黑白,和昨夜故意让你成为所有在场学子的敌人,都是同一件事。而你,却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苏著这臭小子我知道,坏事没少干,却天生一幅兔子胆儿,他才不敢过分得罪长安四犬。况且即便他这次替你去顶了缸,王修也会再找别的办法来害你,终究不肯让你安宁!
这刘秀听得心中一紧,好不容易才轻松起来一点的心情,再度落入了低谷。
这什么,莫非这点儿小麻烦你就怕了。当初想利用老夫去对付嘉新公的那股机灵劲儿,哪里去了?!真是读得书越多,反而越倒退!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送你进太学!许子威立刻笑着瞪了他一眼,大声数落。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刘秀心里最内疚的事情,就是当初曾经打算利用许子威去对付嘉新公刘歆秀。虽然后来阴差阳错,他的计谋根本没有来得及实施,但每次回想起来,都会因为自己当初的幼稚和冲动,而大汗淋漓。
这次,他再度被羞了个无地自容,赶紧站起身,老老实实地求肯,师尊,小徒这次真的无计可施了,还请师尊指点迷津!
有什么可指点的,你是老夫的弟子,他王修想动你,还不够分量!许夫子撇嘴冷笑,连连拍案,顾盼之间,不怒自威!非但是他,即便四犬背后的家长联袂而至,老夫不点头,他们也甭想动你一根寒毛。你尽管回去,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老夫倒是要看看,他王修还能折腾出什么新花样来!
注1荷叶,王莽时期,还没发明纸张。所以字通常都写在竹简和绢布上。而练字之时,则用沙盘,荷叶之类。
第八十三章 床下凭空生双蜡
第八十三章床下凭空生双蜡
师尊!多谢了!心中猛地一暖,刘秀鼻子隐隐发酸。
据他的观察,自家恩师许子威虽然举止略有一些疯癫,做学问时喜欢死较真儿,平素在其他方面却非常随和。轻易不会发火,更不会主动与人为敌。而今天,老人家为了自己,竟两度动了真怒,发誓不会跟某些人善罢甘休!
这让他心中,顿时就有了一种孺慕之感,仿佛一个在外边受了欺负的孩子,忽然看到了久别的父亲。而父爱这种奢侈,早在他刚刚记事儿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不见。记忆里的父亲形象,也早已变得模糊不清。勉强能想起来的,只有郊外一堆冰冷的黄土和清明时节的几缕草烟。
怎么,你怕为师对付不了那王修么?听自家弟子说话的声音里带着颤抖,许子威还以为刘秀是在为自己担心,摆了下手,冷笑着补充,莫忘记了,为师当年可是清流之首?所谓清流,就是终日不干任何正经事,专门给别人鸡蛋里挑骨头。呵呵,为师虽然多年不操此业,却也不能容忍别人挑骨头挑到自己弟子头上!
多谢师尊!刘秀被许子威的说法,逗得破涕为笑。再度躬身下去,郑重施礼。忽然觉得窗外夕照又明媚了许多,寒风也不再像先前一样冰冷。
虽然依旧未能找出到底是谁杀了西城魏公子及其同伙,但是确认此事与马三娘无关,依旧让他感觉肩头为之一轻。待回到太学,情况果然正如许子威所料,绿帽师兄苏著的主动顶缸行为,除了让王修愈发愤怒之外,根本没起到任何效果。但是刘秀此刻肚子里已经有了主心骨,倒也不觉得如何畏惧。
唯恐被刘秀责怪办事不力,绿帽师兄将情况小心翼翼地向他进行了汇报。刘秀和颜悦色地安抚了此人几句,就权当此事从未发生。捧起书本,继续埋头苦读。倒是邓奉严光朱佑邓禹等人,因为不知道许子威已经答应替刘秀出头,一个个急得心中火烧火燎。
第二天,第三天,大伙都在忐忑不安渡过,主事王修却难得耐住了性子,居然一直按兵不动。到了第四天早晨,众人聚集在刘秀寝室门口,正准备一道前去食堂用饭,耳畔忽然传来一阵噪聒,扭头细看,只见一伙学吏在主事王修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没等走到近前,有股无形的杀气,便已经扑面而至!
虽然对王修的人品甚为不屑,毕竟对方占了个老师的名份,刘秀等人,不得不上前行礼。那王修却对众人看都不看,紧皱眉头,拧着鼻子大声说道:行了,都让开吧!老夫听闻昨夜有人不顾禁令,在寝馆中点灯直到深夜,特地前来查证!老夫倒是要看看,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把自家的事情,看得比整个太学还重!
主事明鉴,我等昨夜都是按时入睡,并未置禁令于不顾!刘秀等人听得心中一紧,连忙齐齐大声自辩。
到底违背未违背禁令,口说无凭,要查过才能知道!王修一边冷笑,一边发狠。随即扭过头,对身边的一名亲信大声吩咐,林海,带几个人进去,挨个屋子搜。检查所有灯油和灯芯,看看哪个灯油最少?灯芯最短?然后将灯主的名字记录下来!
是!一位名叫林海的学吏,干脆地答应了一声,带领十余个如狼似虎的校仆,长驱直入。转眼间,就将临近的数个房间,都翻得一片狼藉。
众学子气得两眼发红,却都无可奈何。王修乃是太学主事,地位仅次于两位祭酒,手握生杀大权,寻常学子,根本惹他不起。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伙昨晚都睡得很早,太学统一配发的葛线灯芯都没怎么用,即便学吏们想鸡蛋里挑骨头,也无从挑起。
啊呀,我的灯芯还是三天前换的,主事明鉴!忽然有人大声叫嚷了起来,走到王修面前,连连作揖。
大伙闻听,立刻将同情的目光投了过去。待发现说话者是平素最不上心,却仗着天资聪明而成绩名列前茅的快嘴沈定,顿时一个个脸上又泛起了古怪的笑容。
那沈定也是长安人氏,父亲和叔叔官职都不算太低,还有一些实权。如果主事王修,敢向他头上栽赃,也算大伙看走了眼一回!
令众人失望的是,王修果然处事灵活。只是朝沈定狠狠瞪了一眼睛,就将其轻轻放过,一边站着,别乱说话!灯芯是否为昨夜烧短的,老夫自有办法判断!
嗤!还不是胡乱栽赃,想冤枉谁就冤枉谁!众学子好生不屑,一个个在心中偷骂。
正准备看王修接下来如何折腾,刘秀的屋子内,忽然传来一声惊叫。紧跟着,学吏林海,拎着两根手指长的蜡烛,快步跑了出来。将物证朝王修面前高高举起,大声汇报:主事,在下于刘秀的房间里,发现了这个!
不可能,你栽赃嫁祸。蜡烛那么贵,刘秀怎么可能用得着起?!邓奉大急,立刻跳起来大声抗辩。
刘秀连件厚衣服都舍不得买,哪里来的钱买蜡烛?!朱佑紧随其后,小脸儿因为气愤而涨得通红。
可不是么,这也太过分了!
指鹿为马,也不过如此!
其余学子也看不过眼,纷纷撇着嘴交头接耳。尤其以严光邓禹牛同等人,议论得最为大声!
俗话说,公道自在人心。刘秀生就一幅古道热肠,平素对周围的同学也都彬彬有礼。从没仗着自己学过几天武艺,就故意找茬欺负人。也从没拿着许子威的关门弟子身份,招摇过市。所以大伙都不忍心看着,他被主事王修凭空栽赃!
况且王修栽赃的手段,也忒不高明!他自己平素用蜡烛用习惯了,就以为苦哈哈的穷学生也会点着蜡烛。却不知道,此物价格乃是灯油的二十余倍,除了官宦人家的后代,一般人根本用不起。而刘秀的家境,仅仅学校里最穷的那几个,好上一点点儿而已,怎么可能奢侈到点蜡烛的地步,并且一买就是两支?!注1
注1古代没有石油工业,蜡烛通常用蜂蜡虫蜡或者鲸蜡熬制,无论哪一种,造价都颇为昂贵。
第八十四章 楼上流云万里风
第八十四章楼上流云万里风
栽赃嫁祸,谁看到林教习栽赃嫁祸了?证据何在,要是有,就尽管站出来说个清楚?!主事王修的脸孔,迅速变成了紫茄子色。却仰仗着手中的权力,继续颠倒黑白。
能跻身四鸿儒之列,此人学识当然都不可能太差。但学识归学识,人品归人品。为了王麒王固等人暗地里所答应的酬劳,他早已利令智昏。
本以为众学子当中,无人敢冒犯他这个太学主事的虎威。谁料话音刚落,邓奉就第一个站了出来,学生没有看见,但学生却可以拿性命担保,蜡烛并非刘秀所有!
刘秀他们家穷,肯定买不起这东西!朱佑也不再退让,大步走上前,与邓奉并肩而立。
学生怀疑有人故意栽赃!严光叹了口气,紧随朱佑之后。以他的性子,本不愿正面跟主事王修起冲突。但是,既然对方根本没打算给刘秀任何活路,他只能选择跟弟兄们并肩而战。
学生在太学里从没见有人用过这种蜡烛!
学生也相信刘秀不会违反校规!
学生愿意替刘秀作证,蜡烛并非他所有!
见有人带头,沈定牛同张奇杨睿,还有其他一些平素跟刘秀多有往来的同学,也纷纷站了出来,据理力争。
没想到学生们居然如此胆大,王修本已经涨紫的脸,迅速开始发黑。猛地一咬牙,冷笑着道:好,好,你们有本事!刚过入学没几天,居然就敢勾结起来,一道对抗师长。老夫今天若是不
且慢!威胁的话才说了一半儿,半空中,忽然传来了一声低沉的怒喝。紧跟着,许子威单手杵着一根拐杖,晃晃悠悠走了过来。身背后不远处,还跟着副祭酒扬雄和祭酒刘歆秀,两张老脸上写满了讥讽。
许大夫,你怎么有空到寝馆这边来了?莫非,你要干涉王某处理不守规矩的学生么?王修心里顿时就是一哆嗦,硬起头皮,大声质问。
许子威跟太学副祭酒扬雄两个相交莫逆,这一点,他心里头非常清楚。但许子威跟太学祭酒刘歆秀互相看不上眼儿,这一点,他心里同样了如指掌。而今天,许子威跟正副祭酒同时出现在学生的寝馆附近,情况就有些令人不安了。谁知道这老疯子今天又转错了哪根筋,要作zuo发一声出什么幺蛾子来?!
王主事言重了!你是主事,许某一个教书先生,如何敢对你分内之事指手画脚?早就知道王修是个什么货色,许子威也不生气。摇了摇头,大笑着回应,至于为何到寝馆来?当然是来看老夫的关门弟子了!这年头,非但为师者挑弟子,弟子也会挑老师。许某好不容易才捞到一个看着顺眼些的弟子,万一被人给弄没了,许某岂不是追悔莫及?!
你被许子威夹枪带棒的话语,气得两眼发蓝,王修连咬两次下唇,冷笑着道:你还说不会指手画脚?这次肇事者,恰恰就是刘秀!他故意违背灯火禁令,在床下私藏蜡烛,半夜挑灯夜战夜读。王某今天将他拿了个人赃俱获
且慢,赃物呢,拿给我看看?许子威用拐杖朝地上重重一戳,再度沉声打断。这小子昨天还跟老夫哭穷,说连双暖和点的靴子都买不起,今天居然就有钱买了蜡烛?真是,真是欺人太甚!刘秀,过来,告诉为师,你从哪里弄来的钱?!
师尊,弟子没钱,蜡烛也不是弟子所有!刘秀被许子威吹胡子瞪眼的模样,逗得心中暗笑。表面上,却装出一幅十分委屈模样,扁着嘴上前回应。
我这弟子说蜡烛不是他的,王主事,你可听清楚了?!许子威立刻又将头转向王修,冷笑着发问。
他在说谎,蜡烛分明是从他床下搜出来的!林教习和其他学吏都可以为证!王修被笑得心里直发虚,咬着牙死撑。
蜡烛,从刘秀床下找到的蜡烛!学吏林海硬着头皮上前,双手将举起一对上好的香蜡。
真是暴殄天物!此等上好的蜂蜡,居然有人舍得拿来读书!许子威看了一眼物证,不紧不慢,继续冷笑着摇头,非但刘秀用不起,即便老夫,恐怕都不舍得一次点两支。林教习,你说是不是?
卑职,卑职不知!校吏林海,可没胆子直面许子威,低下头,结结巴巴地回应。
不知道是否有人栽赃陷害老夫的徒儿?还是不知道老夫用不用得起蜂蜡?许子威却不肯放过他,继续低声追问。
不知,不知是否林海被问得心神大乱,摆着手,小声回应,不,不知道,不是,不是,没人,没人栽赃陷害您老的徒弟。您老,您老别,别跟卑职开玩笑了,您老怎么可能用不起蜡烛?!
不瞒你说,我还真用不起!这种蜡烛可贵了!许子威笑了笑,语调忽然放缓,市面上还经常缺货,有时候买都买不到。林教习,老夫的话对也不对?
不,不知道,应该,应该吧!校吏林海被问得头脑发晕,一边擦着冷汗,一边小心翼翼地回答。
那你知道在哪卖么?许子威忽然瞪圆了眼睛,厉声喝问。
城西段家,肯定有,我,我不知道,我也没有,没有买林海被吓了一哆嗦,本能地大声回应。话说到了一半儿,才忽然发现自己被许老怪给带进了坑中。再想改口,却已经彻底来不及。
哈哈哈,哈哈哈哈周围的学子们,个个笑得前仰后合。根本无法,也不想给主事王修留任何面子。
主事王修被气得眼前金星乱冒,飞起一脚,将学吏林海踢了个仰面朝天!蠢货,老夫让你帮忙追查昨夜是违反禁火令,挑灯读书,谁让你公报私仇来?!滚出去,别让老夫再看到你!
多谢主事,多谢主事开恩!学吏林海心中有苦说不出,只能趴在地上,连连给王修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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