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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根凶简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尾鱼

    所以采宝的关键,不在于会不会采,而在于能不能辨。

    不过,世事也有公平之处,得之于此,必失之于彼,炎老头的眼睛不能见强光,连阳光都很少见,常年避居屋内,及至上了年纪,愈发成了半瞎子,看什么东西都困难。

    讽刺之处在于,别的都看不到了,勉勉强强,还是能看宝气。

    炎老头静心养眼,顺便指导孙女炎红砂学下井,炎九霄却待不住,虽然素日挣的多,但是他们平日大手大脚,消耗也惊人,为免坐吃山空,炎九霄表示要出去“碰碰运气”。

    私底下,他跟炎红砂说:“咱们采宝的,眼底不漏宝,这宝也不仅仅限于宝石,南面有珠,西面有玉,要是有机会,不妨也掺上一脚。”

    新疆毕竟路远迢迢,炎九霄头站去了广西合浦。

    十来天之前,他打来电话,告诉炎红砂,在合浦,他听说了一个名叫五珠的村子,那是个好地方,因为听说,那个村子世世代代奉行老祖宗留下来的采珠之法,采的都是天然珠子,从不人工养殖。

    绝大多数的采宝人都觉得,人工雕磨,毕竟多了斧凿痕迹,比不得天生地养。就好像整出来的当然也是美人,但拿到天生丽质的人面前一比,就少了些浑然天成的光晕。

    更叫他高兴的是,听说五珠村已经废了。

    炎红砂至今记得他说话时的兴奋语气:“听说荒废了好几年了,老蚌不受人扰,才能静心吐珠。海里淹死过人,临近的村人都忌讳过来,真是乐得清静。说不定,我在这片水里,能捡个宝呢。”

    又过了几天,他给炎红砂发来了上面看到的那段视频。

    广西、合浦、五珠村,还真是……有缘啊。

    木代问她:“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然后,我叔叔就没音信了。”

    木代后背有些发凉。

    炎红砂没吭声,其实也不是没音信,有的,有一个晚上,睡的迷迷糊糊的,做着梦,她接到过炎九霄的电话。

    说不清那是梦还是电话,或许是梦。

    梦里,炎九霄在海底爬行,双手深深地陷进海沙,海底的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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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推着他颤栗不已的身子,他脸色惨白,双眼布满血丝,陡然间和她四目相对。

    他带着哭音叫她:“红砂,我不想死在这里……”

    炎红砂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真的是在接电话,电话的那一头,海浪声好大好大。

    她颤抖着,轻声问了句:“叔叔?”

    作者有话要说:1)关于世界上最大的珍珠,真不是为了跟老子扯上关系,我去搜的时候,发现它好巧不巧就叫“老子之珠”,有兴趣的亲可以搜来看看,人头大小,真的好大。

    2)这段文里关于采宝的描述,参考了《天工开物珠玉第十八卷》中关于珠、宝的记录,摘一段供有兴趣的亲参考。

    ——凡产宝之井即极深无水,此乾坤派设机关。但其中宝气如雾,氤氲井中,人久食其气多致死。故采宝之人,或结十数为群,入井者得其半,而井上众人共得其半也。下井人以长绳系腰,腰带叉口袋两条,及泉近宝石,随手疾拾入袋。腰带一巨铃,宝气逼不得过,则急摇其铃,井上人引絙提上。

    第46章

    木代出来之后,跟郑明山说了一下要做的事。

    简言之,炎红砂的叔叔炎九霄在五珠村“失联”了,炎老头放心不下,但一来自己上年纪,二来眼睛不方便,就想找个功夫不错的姑娘,陪着炎红砂一起去。

    他把炎红砂当下一代采宝人培养,多少有历练炎红砂的意思,之所以一定要女的,是考虑到同住同行,异性有些不方便,而且,同天底下所有守着漂亮孙女的爷爷一样,炎老头也得提防有坏小子打红砂的主意。

    郑明山说:“哦,行啊。那没事了,我走了啊。”

    他说走就走,木代目瞪口呆的,反应过来之后,小狗一样在后头追着:“师兄,你就走啦?你就这样把我扔了?”

    郑明山停下脚步:“不然还怎么着?你不是要历练吗?不把你扔海里呛水,你学得会游泳吗?”

    “可是,炎红砂也没经验,我也……半吊子……”

    郑明山更不理解了:“又不是兵荒马乱虎狼拦路,你自己又不是没出去过,买张车票,哪都到了,经验嘛,走着走着就有了。”

    “可是……”

    郑明山说:“小姑奶奶,你还像不像习武的人了?就凭你这两下,别的我不敢说,从街头打到街尾还是罕逢敌手的。炎红砂也会几招三脚猫,你们的战斗力比一百块钱游川藏的背包客强多啦,就去个广西,至于吗?”

    木代脸上挂不住:“那……师兄,你好歹得交代吩咐我几句。”

    就像游子上路,家人不絮叨点什么总觉得仪式未尽。

    郑明山哦了一声,正要说什么,木代警惕地打断:“别再说什么到了陌生地方找饭馆旅馆车站之类的话了,我做梦都能背出来。”

    原来说过的还不能说,郑明山苦思冥想,顿了一会之后,他伸出肥厚的手掌,很是有爱地拍了拍木代的脑袋。

    “有困难找警察,钱省着点花,遇到不错的男人,想拿就拿下。”

    说完了,拎着塑料袋,踢踏踢踏出去,头都没回一下。

    木代有些感慨,这寡淡的师兄妹情谊啊,比之旧社会把儿女卖给地主老财当牛做马的无良爹都不遑多让。

    合浦,五珠村。

    要不要跟罗韧说一声呢,木代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说:我又不是追着你去的,我是工作去的,两回事儿,碰到了呢就打声招呼,碰不到也不稀罕。

    不过,五珠村应该挺小的吧。

    她在炎红砂家里住了一夜,炎家的家具都是老式的,尤其是床,居然三面合围,睡进去了,再把钩帐放下,像躺进四四方方的箱子里。

    木代睡不着,想到院子里走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炎老头的房里还亮着灯,走近了,絮絮的声音传出来,木头的镂空雕花糊纸门即便关紧了还有老大的透风缝,费不了什么劲就能轻松听到墙角。

    “红砂啊,在外头千万要小心,不管遇到谁,都得当成坏人来防,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也要防木代吗?”

    “郑明山作保,理论上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防着总是没错的……”

    木代嗤之以鼻,连墙角都不屑听了。

    这老头,还真是没安全感,不过也对,采宝的人排外,人越多分账的就越多,因此宁愿小锅小铲的干,看谁都像居心不良谋算自家的。

    昆明到合浦约1200公里,车程约莫一夜加半个白天,所以,她们第二天中午出发。

    两个人都行李不多,算是轻装,但心情大不一样。

    木代很警惕,没人教她怎么做,但责任使然,无师自通,视线尽量不离开炎红砂,也会自觉不自觉地看周围的人,但凡有生人靠近,全身的弦都绷起来了。

    第一次工作,她不想搞砸了。

    炎红砂却心情舒畅,看情形,炎老头字字恳切的经验建议,她是全抛到脑后去了。

    哦,不对,有一点是照做了。

    防着木代。

    当然,多半出于私怨,木代踹她那一脚,她后半夜都疼得睡不着呢。

    一出门,她就傲慢的把手拎袋递给木代:“帮我拎着。”

    说完了,昂着头往前走,木代也不吭声,默默跟上,走出百十米远,炎红砂回头一看,登时跳脚:“你怎么不帮我拎着呢?”

    “我是保镖,又不是重庆棒棒。”

    重庆棒棒,她上次去重庆时才第一次见到,现在说的云淡风轻,跟打小就认识棒棒似的。

    炎红砂没办法,小跑着又把手拎袋给拎回来了,跑的时候,肚子一抽一抽的疼。

    上了大巴之后,炎红砂黑着个脸,下定决心不跟木代说话,木代乐得清静,自顾自把座位调低,学着大师兄,闭目养神,车子晃啊晃的,跟摇篮似的。

    炎红砂过了好久才发现木代睡着了,气的不行,要知道,她拗那个生人勿近的造型,也是颇费力气的——睡觉了你也吭一声啊。

    下傍晚的时候,车子中途停站,供乘客吃晚饭,就近的饭馆家家满座,木代和炎红砂等了好久才等到位置,炒了两个小菜,还没吃上两口,炎红砂叫她:“木代,木代!”

    木代抬头看,炎红砂气的脸通红:“那桌,那个男的,色迷迷地看着我。”

    循向看过去,还真的,这种二皮脸,什么地方应该都会碰到,就像韭菜,割了一茬还有一茬,又像野草,春风吹又生。

    木代说:“赶紧吃饭。”

    “他盯着我看呢。”

    木代扒饭:“看就看吧,看了也不会少一块肉。再说了,你就不能低头吃饭不看他吗?你不看他,就看不到他在看你了。”

    炎红砂被她气的饭都吃不下了:“你这个人,怎么一点个性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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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到的合浦,转了两个小时的中巴到镇上,木代分别朝不同的人问路,说是要搭乡镇公交车,在“两棵树”站下来,下来之后,再打听着走。

    乡镇公交车在两棵树中间停下来,扔下木代和炎红砂,喷着尾气绝尘而去。

    炎红砂尖叫:“两棵树站就真的只有两棵树,连个站台都没有!”

    木代也很惊讶,但在炎红砂面前,她忍住了,总得有个人表现的老成持重一点吧。

    同时,她开始有了担心,显然,两个人都对五珠村及其附近的旅游接待能力估量有误,这个地方,可不像有旅馆啊。

    她带着炎红砂去最近的村子打听,得到的答复让她觉得不妙。

    “五珠村?早废了啊,从海边那条路过去会好一点,你们怎么从这条路来?这没车去的,要走一两个小时呢。”

    木代奇怪,怎么就废了呢?

    人家给她解释,赚不着钱,陆续搬走了的。

    木代跟炎红砂商量了一下,两个人都决定继续往里走,毕竟到都到了,再说了,时间还算早,即便在五珠村一无所获,还是来得及在天黑前赶回来的。

    好心的村里人找了拖拉机,送了她们一程。

    木代在拖拉机上颠的七荤八素,还不忘跟开车的大叔打听:“这两天,有外人来吗?开那种黑色的越野车?”

    否定的答复,看来罗韧他们走的不是这条路,木代有些失望,回头看炎红砂,她倒是喜滋滋的,连不和木代说话这一条都忘了:“我第一次坐拖拉机呢。”

    “你不担心你叔叔吗?”

    炎红砂想了想:“有点吧,其实我叔叔经常往外跑,好久不跟家里联系也是有的。要不是……”

    要不是那个梦,还有那个没头没尾,接起来只听到海浪声,又很快电量耗尽的电话。

    拖拉机把两人送到一处土山下头,大叔比划着让两人翻山,过去了沿着礁贴着海往东走,五珠村好认,因为村落里没人,再不行,认祠堂就行。

    哦,祠堂,角脊上十个小兽,仙人指路,没理由认错的。

    翻过土山,再走一段,就到了海边,这边的海相对平静,海滩的沙子也细,炎红砂脱了鞋拎在手里,沿着海滩往前走,身后留下一长串浅浅的脚印。

    想招呼木代一起玩,忽然想到被她踹的那一脚,念头登时就消了。

    再走了一段,她兴奋大叫:“船!船!”

    海边上,靠礁石的地方,修了一段不长的望海桥,大概是年代久远,桥板大部分朽烂,但桥墩子上,铁丝连了好几条横七竖八的采珠船,正随着海水一漾一漾的。

    炎红砂小跑着过去,木代的目光却被别的什么吸引了开去。

    不远处,距离沙滩有一段的地方,有车子的车辙印打弯,看情形,是想下到沙滩,但中途改变主意,又折回去了。

    木代把手搭在眼前,向着远处高处看过去,似乎,真的是有村子的模样呢。

    她的唇角不觉露出一丝微笑。

    炎红砂摇摇晃晃地站在其中一条船里,也不知道她从哪找来的浆,梆梆梆地往船沿上敲,又惊喜的叫:“木代,这船不漏水呢。”

    木代招呼她:“先到村子里看看。”

    炎红砂抱着桨不撒手:“先划着船转一圈呗,我叔叔那时候是在沙滩上拍的蚌,没准在海边留下了什么呢。”

    真是满满的借口,说白了就是想划船——就算炎九霄真的在海边留下什么,那也是在沙滩上,总不会跑到海里去。

    木代站着不动。

    炎红砂也不管她,自顾自鼓着腮帮子拗开了挂船的铁丝,接着很是不成章法地划着船桨。

    左一下子右一下子,也不知道是桨起了作用还是海流的作用力,小船真的晃晃悠悠开始移动了。

    她又“哈哈哈”的笑,典型的炎红砂式笑法,笑一声停顿一下,笑三声才笑完:“你不是保镖吗?我现在要划船,你是跟我来呢还是不跟呢?”

    木代没吭声。

    海很平,浪很静,应该没什么问题,小船稳稳的,看来也不会漏水,所以,虽然她不会游泳,也不能叫炎红砂看扁了。

    她在心里默默计算着小船和岸边的距离。

    炎红砂划的很卖力,她倒也并不是很想划船,只是借题发挥,心里巴望着她上不了船:“让你拎东西你不拎,让你帮忙教训流氓你也不愿意,现在我出海你也不跟着,让老天评评理,有没有这样的保镖?该不该扣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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