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御人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一语破春风
“所以说,那些个大臣劝谏,不如法丈料事如神。”
做为好不容易登基的皇帝,陈叔宝心里也有苦楚难言,手掌呯呯拍的直响。
“他们以为朕不知道谁在后面上蹿下跳,朕给他们那么高的位置,是让他们给朕添堵的尤其是那个闵常文,朕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把他给调回来…….”
大抵是气恼至极,说出自己‘哪根筋不对’的话,周围侍候的宫女、宦官脸色发白,悄然退到殿外,这些话他们是不能随意听的。
殿内,女子起身坐到皇帝身边,伸去他后背:“顺口气,陛下是一国之君,这样的气话还是少说,你看把下面的人吓成什么样了。”
“他们要敢说去外面,乱棍杖毙。”皇帝愤愤的又说了一句。
陪他下棋的贵妃知情识趣的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指尖拂过皇帝背脊,话锋转去其他。
“最近靖儿可是越来越明白事理了。”
“他是太子嘛。”
说起自己的儿子,陈叔宝脸上终于有了笑容,这孩子像极他小时候模样,性情诚恳温柔,更重要也与自己一样,喜欢诗词声乐。
去年随贵妃回家乡省亲后,变得懂事许多,学业上不像往日那般心不在焉,教导靖儿的东宫太子太师说这是明君之相,令得陈叔宝乐了好一阵子。
不过有一件事,便是他娘俩回京途中遭遇的刺杀,问起原因,说是法丈派的人,陈叔宝却是不信的。
他说:
“普渡慈航,乃大德高僧,精通佛法,以慈悲为怀度世人于厄难,又是护国法丈,怎么会加害靖儿,定是他人假冒,有离间之嫌。”
期间,皇帝还发现一件事,自贵妃回来后,忽然间对鬼神之说感兴趣,在她的结绮阁里摆上了神龛,偶尔也会祭拜,多是民间神祇一类。
或许是见朕崇法丈,故此才投朕所好……
大抵这样的想法,让皇帝除去疑心,也乐见其成。
咚!
咚咚!
此时,殿门外一名宦官推掩殿门进来:“启禀陛下、贵妃,太子殿下过来了。”
“靖儿不是谁了吗”
女子轻说时,那宦官退去一旁,一个小身影衣着奢华,小跑进来,腰间一枚双鱼含珠玉佩跟着跑动摇摆起来。
“父亲、母亲。”
帷帐掀开,里面的女子也快步走了出来,头上盘起的鬓发间金钗宝玉齐摇,面容精致略施粉黛。
若是陆良生、孙迎仙在这里,定能认出她来,正是一同抵京的何静秋。
那边,张丽华拖着深红裙袍迎去,牵上跑来的小人儿,一起回到帷帐内。
“这般晚了,怎的还不睡觉”
陈靖偎在母亲身旁,脸上还残有刚醒来的迷糊,揉了揉眼眶,打了一哈欠。
“靖儿睡不着,想来看看母亲和父亲。”
“行,那你先和你父皇享受一下天伦,母亲去换一身衣裳。”
张丽华面对儿子,收敛了往日媚态,温柔的说了一声,将陈靖送到皇帝身边,这才福了一礼。
“陛下,妾身先下去,等会儿端些暖身子的羹汤过来。”
“去吧。”
皇帝笑呵呵的挥了挥龙袖,伸手将太子拉到身边坐下,考校最近几日的学业后,注意到他腰间的玉佩。
“靖儿,这是谁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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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春闱
蛤蟆跑进王叔骅书房拿笔墨的动作,陆良生早就注意到了。
“师父拿这些做什么,总不至于闲着无聊画地图”
陆良生放下书册,站在光斑里再次伸了一个懒腰,侧院静悄悄的,只有一颗梧桐老树摇摆枝叶,沙沙的轻响。
恩师叔骅公一日前出门访友,还未回来,此时这处偏院就只有陆良生一人,抬头看去如华盖的大树,晨阳正照下来,微风抚动枝叶,斑驳闪闪烁烁。
光斑投在脸上,感受到春日的暖意。
过得一阵,方才将桌上的早点和半碗稀粥端上,陆良生推开房门,靠窗的书桌边沿,蛤蟆道人双蹼攀在上面,两腿悬在外面蹬了几下,也没上去,等到早点放到桌面上,书生伸手在蛤蟆身后推了一下,才堪堪爬到上面。
“师父一大早折腾什么”陆良生笑着,将糕点递过去。
气喘吁吁的蛤蟆坐下来,背靠着碗边,抱着红豆酥咬了一小口,细吞慢咽,云淡风轻的看去徒弟。
“唔……为师喜欢爬山,找找感觉。”
呃…..
明明看到你贴着墙跑来跑去。
陆良生嘴角抽了抽,挤出笑容,说道:“师父好兴致。”时,床头墙壁的画卷里,聂红怜轻飘飘的探出半颗脑袋,身影有些飘忽,是那日梨阳城外硬受了朱子易一记剑气,损了不少阴气。
她两颊还是显着梨涡,轻笑。
“蛤蟆师父拿了叔骅公的笔墨回来。”
蛤蟆瞪过去,抱着红豆酥转了一个方向。
“那叫拿吗老夫管那叫…..借,只是主家人不在。”
房间里说说闹闹,陆良生无奈的看着师父和红怜一言一语的争论,忽然眉头一展,走去房门。
“有人过来了。”
果然,月牙门那边两道脚步声走来,刚下了早朝的闵常文,和恩师从外面进来,两人低声交谈什么,老人见到书生站在檐下,笑道:
“哈哈,为师正与尚书说起你,正好一起过来坐坐。”
当朝尚书放到升斗小民,那是相当大的官,就算有功名在身的陆良生面前,也是需要瞻仰的存在,不过富水县时,两人就已经是熟识,眼下对方官复原职,也没有太大的架子。
三人坐到梧桐树下,通常都是恩师叔骅公和闵尚书在说,陆良生在一旁听,大多都是关于朝政的事,期间也提到护国法丈,这倒让陆良生刻意留意了一下。
“贺凉州一事,陛下听信那妖僧谗言,数月才发去一批粮食,差点就闹了民变!”
“嗯…..妖僧蛊惑君上,说旱灾时日不多,整整一年才消停,多少灾民嗷嗷待哺,到头来,好不容易下雨了,功劳全在妖僧身上。”
“祸国殃民之辈,该死!!”
“不过那边流传说,那场大雨,是一位白衣白袍的修士强行施法,让老天下雨,为此还糟了雷劈。”
“是啊…..那边也是去过不少修行中人,也不知是谁。”闵常文伸手在梧桐树上拍了两下,回头看向一旁安静的书生。
“良生,也算修行中人,那段时间正好也去了贺凉州,可知那人是谁”
贺凉州大旱灾情,也是这位当朝尚书想用来攻讦护国法丈,警醒皇帝操持朝政,可惜根本无用,好友兼幕僚王叔骅也在四处奔走凑备粮食送到那方,后来听说整个事态,得知那是一位得道高人冒天劫风险,强行降雨,闵常文心里很难说出这种复杂的感觉。
可惜,那位高人应雷劫后,也不知生死,救治对方的梨阳城知府也不透露……只有等对方将来回京述职,再找机会问个清楚。
而被问及的书生,被恩师和闵常文的话,勾起了贺凉州的事,听到问来的话语,平复下心情。
……说还是不说
可说了,应雷劫而不死,会不会太过骇人了
想了片刻,陆良生恭敬的回道:
“这个倒是不认识。”
“修道之人何其多,良生不认识也是常理。”叔骅公看看他脸色,将话转回朝廷政事、各地民生上面。
偶尔也会提及数日后的春闱,老人与闵常文都是鼓励一番。
阳光熙和,渐渐有了暖意。
两人还有公务忙碌,送走他们之后,陆良生回到院中,搭起画架,看着眼前的梧桐老树,落下青墨的同时,身后的窗棂里,蛤蟆道人翻出拿来的笔墨,将纸张铺开。
回想起曾经俯瞰而下的山山水水,慢慢落下墨渍勾勒那片广阔的土地。
不久,直起身来,一蹼撑着笔杆,一蹼叉在腰间,看着纸张上面黑乎乎的一片,阖上蟾眼,放弃的将毛笔丢去一边,坐去桌沿。
“彼其娘之…..老夫画的什么狗屁东西。”
窗外,信手而画的梧桐已然成形,青墨落下最后两笔,展出一幅枝繁叶茂,生机勃勃的画轴。
微风里,梧桐挥动枝叶轻摇曼舞,多了许多生机。
“或许,我可以在金銮殿上,讲贺凉州的惨状讲给陛下听……希望能有用吧。”
陆良生心想。
轰隆…….
春雷在天边隐隐滚来,阴云飘来时,绵绵细雨落在城中。
二月初二,龙抬头。
礼部春闱到了,陆良生整了整衣袍,只带了笔墨,还有证明,简单洗漱一下,跟蛤蟆道人还有红怜打了招呼之后,取了一把油纸伞走出侧院,也不让闵府的仆人送,撑开纸伞走上了街道。
啪啪…..
雨点打在印有花色的油纸伞溅起水花,一身青袍长袖的陆良生,走过湿漉的街道,鞋袜滴水不沾,原本他倒是可以不用打伞,那样的话,怕是太过引人瞩目。
此时长街要比往日要热闹些许,多少能看到赴京赶考的举人被家人、仆人送到贡院,陆良生过来时,外面已经围了不少平日难见到的百姓。
“这次不知状元、榜眼、探花会
第一百一十三章 要会做人
春雨滴滴答答落下房檐,凌晨时,接连几天的春雨已停下。
晨光照进窗棂,聂红怜趴在床边,枕着下巴在书生耳边吹气,小声唤道:“公子,该起床了。”
阳光推延过来,她才起身飘进画里,片刻,又探出脑袋。
“公子!!”
突然尖叫一声,惊的陆良生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对面墙壁的女鬼这才笑嘻嘻的吐了吐舌尖,心满意足的回到画里,坐在秋千上,慢慢悠悠的荡来荡去。
“啊……”
陆良生打了一个哈欠,与画上的红怜互瞪了一眼,方才穿上衣袍起床洗漱,刚套上鞋子走出两步,脚下‘吧唧’一声。
书生低头看去,蛤蟆道人大喇喇的趴在地上,蟾眼凸出,舌头都挤的弹射出来,搭在地上。
呃……
连忙抬开脚,将师父捡起来,小声唤道“师父”
趴在手掌上的蛤蟆眼珠动了动,唰的将舌头收回,四肢颤颤巍巍的撑了几下,坐起来,反蹼敲去后背。
“孽……”
蛤蟆叫骂的话还未吐出,陆良生轻咦了一声,发现地上到处都是捏成团的纸,随手捡了一团废纸展开,上面全是黑乎乎的墨汁,依稀能看出一点地形的轮廓。
“师父,你这是做什么”
红怜搅着脚,晃着秋千,在画上笑道:
“蛤蟆师父可是画了一整夜,在地上睡着了。”
咳——
蛤蟆干咳两声,蟾眼瞥去一边,想了想,眼珠子转了转,神色变得严肃。
“为师,与你们生活日久,沾了许多人间烟火、世俗情感,多少有些想念故土了,可惜为师法力不见,修为损耗,没办法回到当初的地方…….只有画出记忆里的故乡,以解思乡之苦。”
屋内,陆良生将一团团废纸捡起,堆到书桌上,展开了许久,大抵看出了一些轮廓,回头看去师父。
“既然师父画不好,那就口述,我来画。”
说完,考虑到师父体型,方便随时翻看,陆良生从书架取过一张小轴,在桌上铺开,听着蛤蟆道人的声音,慢慢落下笔,勾勒出一座座山势的线条。
“从这陈朝向北,去往北周西二十里,有一坟山,再往东七里……”
蛤蟆道人的口述,山名、河名,就连几条主要的道路也俱都画了出来,陆良生放下笔,将这小画轴举起阳光里吹了吹上面墨渍。
“师父,从这画上看,怎么都像是天空俯瞰下去的景色,而且……”
陆良生偏过头看去坐在桌上的蛤蟆道人。
“.…..这是地图吧”
“为师那时修为高深,经常腾云驾雾,看到的,自然都是这般景象!”
蛤蟆道人看着那张地图,说了句,绷紧小短腿来回跳了几下,手蹼距离画轴半寸,怎么也勾不到,只好放弃,重新坐回去,蛙蹼撑在下巴。
“好吧,这是地图,上面是为师当年藏了许多丹药、术法的地方,若非这般久没能恢复,为师也不想跑那么远一趟……尤其是被一只小小的蜈蚣精欺负!为师咽不下这口气!!”
“藏丹药、术法”陆良生眉头挑了一下。
蛤蟆抬了抬眼皮,叹口气。
“不过估计也没了,为师感觉那个地方被人动过,像是被人闯入…….”
关于地煞殷火法阵的猜测,蛤蟆道人没有说出,毕竟一个秘密被牵扯出来,就会有更多的秘密被暴露的道理,还是懂的。
可眼下,自己这徒弟已经不是四年前那个傻傻的山村少年了。
蛤蟆神色严肃的看着书生,心里却是突突的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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