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御人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一语破春风
围着篝火取暖,聊起天南地北的见闻,其中稍离人群较远的一道背影,喝尽碗里黄酒,微微侧过脸,烤火的那边,开口说话的人还在比划着手势,说的兴奋。
一旁,有人不信。
“建春门去年我到过京城一次,有幸远远看过,那么高的城墙,也能被打破莫不是在吹牛。”
之前说话的那人,绿林打扮,脚边还放了一把刀,听到质疑也不生气,将一根枯枝丢进火里,目光扫去周围。
“知你们不信,可那确实千真万确,我刚从天治出来,现在建春门都还在修缮,你们过去后,自然会看到。”
远离火堆,背对众人的汉子放下酒碗,皱起眉头。
“你亲眼看见有妖人施法作乱”
周围,众人纷纷附和,起哄道:“对啊,你可亲眼看见”
“袭击皇城可是重罪。”“接下来呢皇帝死了没有”
火堆旁的那人连忙摆了摆手,让他们安静,目光看去喝酒的汉子,以及桌角放着的一柄长刀,拱了拱手。
“原来还有通道中人,失敬!失敬!”
随后才开口回答。
“在下当时就在一处酒楼喝酒,就听轰的巨响,转眼就看到一个巨人,提着酒坛大步走过街道,当时,我还跟了过去,那巨人直接一脚就将建春门给蹬倒,后面的事,在下也就不知情了,不过后来听说,施法的妖人,是一个书生。”
“书生!”
周围多是过往的商旅、混混,听到书生这个词,一片哗然。
印象里,书生俱是文文弱弱,谦和有礼,不过也很好欺负,眼下听来,简直是天方夜谭般的感受。
那边喝酒的汉子皱起的眉头更浓。
“莫非是陆良生……”
他停下呢喃,再看去火堆的游侠,再问道:“那书生后来如何”
“不知,应该是没被抓住,不然怎的还有缉拿的公文张贴”
那游侠摇摇头,随后脸上露出佩服的神色。
“这种事都敢做,这书生的胆儿,比咱们刀口舔血的都要大啊,金銮殿都敢砸,啧啧……听说还因为这件事,皇帝都吓得卧病在床,不能理事。”
聚集篝火旁的歇脚行商、路人八卦的心思都被勾了起来。
“一个书生敢把金銮殿砸了,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谁知道,莫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不过,一个会法术的书生,我也正在志怪小说里听过,真见见会法术的高人啊。”
“行了,都别说了,小心犯忌讳。”
“对对对,大伙都别说了,听说京城里,有座鸾楼,里面的姑娘啊,一个个水灵灵的不得了,三下就能出水……”
夜风吹来,酒桌前的汉子起身系上披风,抓过放在桌角的兵器系上腰间,大步走出这间野店,去往后面牵过马匹翻身而上。
唏律律——
马鸣长嘶间,马腹两侧四把长柄刀摇晃碰撞了几下。
这人正是左正阳。
他从河谷郡来京城,是有公事要办,也知道陆良生在京城,顺道还能与他一起喝酒,若是再能拉上闵尚书和叔骅公,那就再好不过了。
然而,眼下听到这道消息之后,左正阳感到的是不可思议,那书生性情他还是了解的,何况对方四年苦读一路走来,不就是为了站上朝堂吗这种自毁前程的事,又如何会去做
“去京城拜访闵尚书,或许能探听清楚。”
那方吵吵嚷嚷的声音还在过来,左正阳看着夜色一抖缰绳。
“驾!”
顶着月色,在道路间飞奔,去往京城。
月光朦胧躲去游云后面,皇城承香殿,灯柱燃烧,照出一片暖黄。
有宫女端着汤药从侧门过来时,罗纱帷帐之中,张丽华掀开一角,接过汤药,让那宫女退下,轻柔坐到踏上的皇帝身边,舀了一勺,在嘴边吹了吹。
“陛下,该喝药了。”
榻上的身影睁开眼睛,伸手推开递来的勺子,撑坐起来,靠着床头。
“朕还以为……那陆良生被抓住了……药拿开,朕不喝。”
张丽华叹口气,放下药碗,伸手温柔的摩挲他有些消瘦的脸庞,轻笑了一下。
“陛下,你让臣妾难做。”
那边,皇帝抬了抬手,将脸上摩挲的纤柔握住:“没事,朕只是一口气没缓过来,喝几口汤药也不见得好。”
“陛下,臣妾知你和陆先生肯定有什么误……”
殿柱的灯火,唿地摇了一下,张丽华陡然停下话语,有脚步声从外面进来,一个宫女站在门口,矮身福了一福。
“陛下、贵妃,护国法丈来了。”
原本躺在床榻上的皇帝猛地坐了起来,激动的放下脚套去地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君子交淡如水
接壤北周地界,山势逐渐变得崎岖,春雨延绵两日,远远望去山间披上了绿色。
铅青色的雨幕之中,陆良生横卧驴背,捧着书卷看的津津有味,偶尔挥了挥袍袖,落下的雨点偏去四周。
老驴晃着脖间的铃铛,慢悠悠在走,不时俯下脑袋卷去冒出头的青草,头上,系着绳子的蛤蟆抓着驴耳,看去书生腰间一摇一晃的葫芦,嘟囔:“老夫只是让你保管,你竟然拿来装酒。”
翻了翻蟾眼,随后估摸着时辰,开口说道:
“良生,该吃饭了!”
后面的书生伸了一个懒腰,轻巧的翻下来,牵过缰绳,走去前面一间破败的茅屋,淅淅沥沥的雨水淋在茅草上,顺着倾斜的角度,又从另一头缺口滴进里面。
灰暗的房里,瓦罐破碎一地,只有一张木床也无人修缮,塌斜在地上。
去年一场大旱,让无数人离乡背井,有些人死在了路上,一些人远走别处讨生活,这一路过来,不少地方恢复些许生气,但像这种没了主人的房屋,还是随处可见。
系好老驴,陆良生走到门口,朝空无一人的屋内拱了拱手。
“路过此处,暂时落脚歇息,还望行个方便。”
又说了句:“叨扰了”方才走进里面,挥袖一扫,外面冷风吹进来,将地上尘埃枯草扫去角落,就着地面浑不在意的坐下来。
离开京城之后,衣服也未换过,还残有浓郁的酒气,像个邋遢的书生。
蛤蟆道人捧着发硬的干粮,放进嘴里磨了两下,呸的一口吐到地上,这种东西怎么入得了口!
将干粮放去一边,背着小画轴,一屁股坐了下来,撑下巴望去滴滴答答落下的雨水。
“唉,为师忽然有些想那小道士了。”
“先凑合吧师父,这贺凉州才经过大旱,没什么好吃的。”
陆良生咬了一口饼子,指尖拨去一页《山海图志》,这种志怪小说,让他在路上看得入迷,自从知道里面记载的那种人芝是真实存在的,有时候会想,往后会不会有缘碰上书中记载的其他凶兽或灵兽。
看的忘神时,解下腰间的黑纹葫芦,拿嘴扒开塞子,灌了一口酒,惬意的横躺下来,伸手去抓地上另一块饼子。
“为师的葫芦被你拿去装酒,现在还想抢为师吃的”
蛤蟆急忙扑过去,将地上那张饼子,抱在怀里就转去一个方向。
呵呵。
这一幕,令得画轴内,传来红怜的轻笑,此时屋内昏暗,外面又是连天小雨,出来倒是无妨。
聂红怜飘出画卷,蹲在书生旁边,俯身闻了一下,纤弱的小手在鼻下连连扇了扇。
“公子,你身上都臭了。”
“等过了这边再洗。”
陆良生阖上书册,坐正靠着墙壁,书本在手心里砸了一下。
“忽然想起来,没给老孙留口信。”
另一边,蛤蟆道人盘腿坐在地上,转过脸来,看去徒弟,两腮一鼓一收,挤得蟾眼都眯了起来,使劲嚅着嘴里的饼子。
“你有空关心这个,不如想想晚上吃什么一路慢吞吞的,想饿死为师啊。”
红怜撑着下巴,半空飘来飘去,点了点头。
“是啊,公子,我们走的这么慢,在等谁孙道长吗”
指尖快速翻过书页,陆良生听着屋外滴答落下的雨声逐渐化作哗哗的声响,他摇了摇头。
“不是,你们也见过的,法净和尚,来贺凉州后,他如果还在这里,应该能感觉的到。”
说到这里,屋内女鬼忽然偏头望去门外,蛤蟆道人跟着停下咀嚼,嘴里含着还没磨碎的饼子,鼓鼓囊囊的趴去地面。
“好像不是和尚。”
外面响起马鸣,还有车辕的声音,片刻有人大呼小叫。
“快点,把马栓上,进去避雨。”
“来了。”
“咦,这里怎么有一头驴。”
“应该也是和我们一样,路过避雨的。”
沙沙沙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五男一女,还有七八岁大的孩童带着一身水汽匆匆进来,见到里面一个书生坐在地上,靠着墙壁看书,当中一个中年男人略微朝陆良生拱了拱手,算是唐突间的问候。
“我非此间主人,也是来避雨的,诸位随意。”
陆良生起身回礼,又坐下来,看去那边几人一孩子,真是似曾相识的一幕啊,上次也是这般遇到陈靖的,便是不由多看了那孩童一眼。
孩童也正看过来,双瞳一褐一蓝,颇为奇异,看着那边朝他微笑又埋头去看书的书生,孩童下意识的轻轻拉了一下身旁的父亲,小声道:
“爹,我们赶紧走吧,那边那个人,还有一只大蟾蜍有些古怪。”
中年男人看了看陆良生,又回过视线,落在孩子脸上,眼神严厉。
“拓儿,不得无礼。”
“哦。”
孩童有些不服气,偷瞄了一眼那边的书生,回到母亲身旁,四个看似护卫的男人在周围坐下,小声聊起天。
“原以为大旱过后,会好走一些,才出来就碰上大雨。”
“好在夫人娘家距离这边不远,也不知道遭灾没有。”
“……少说两句。”
听他们口音,应该是从北周来这边省亲的。
陆良生视线扫过他们,正好自己也要去那边,干脆过去攀交几句,顺道打听一下北周的情况。
拿捏了一下想法,正将书阖上,远远的一声佛号在外面传来,声如洪钟。
“我佛……慈悲!”
陆良生笑了起来,听到这声磕绊洪亮的佛语,便是知道谁来了,那边避雨的几人却是被吓了一跳,转过头,脸色表情顿时一变。
只见房门外,一个身形胖大的和尚挂着佛珠,淋着雨坦胸走来,手中还提一个大黄布袋,低头侧身收敛肚皮才勉强进来。
法净竖印朝那几人礼佛。
“贫僧,法净,见过,几位施主。”
目光如同陆良生一样,多看了妇人身旁的孩
第一百二十章 渡船
春雨一连几日,白茫茫的水汽在密林间延绵开去。
老驴欢快的甩着秃尾巴,伸着舌头去卷地上的嫩草,抓着它两只耳朵的蛤蟆道人,控制平衡时,拿蹼打它。
“叫你别学老夫,还学!”
书架里,聂红怜哼着欢欢喜喜的曲儿,偶尔嗖的一下,探出手臂,将路旁的野花摘去,阴风轻轻一吹,花瓣脱落,飘去后方,落在脏兮兮的书生袍上。
陆良生指尖将花瓣夹在手中,笑了笑,脚步虚浮,摇晃的跟在后面,拿过腰间的葫芦,拧开木塞,仰头倒了一口。
只有点点滴滴凉意的在舌上化开。
“呃,没酒了……开来一个葫芦还不够啊。”
自言自语般的嘀咕,陆良生又抖了两下酒渍入口,就真的一滴也没有了。
外人看来,陆良生活脱脱就是一个酒鬼书生,甚至还有点神智不清,可那边老驴上的蛤蟆和女鬼知道,书生比谁都清醒,只不过是想不停的喝酒来麻痹自己罢了。
曲儿停下,红怜飘进雨幕,看向跌跌撞撞在走的陆良生。
“公子,快点。”
“嗯,就来。”
听到回应,聂红怜有些担忧的望去驴头上的蛤蟆。
“蛤蟆师父,公子以后都会这样意志消沉吗”
相对于红怜的担忧,蛤蟆道人反而不在意徒弟现在的状态
“无碍,你不懂男人,意志消沉不过暂时的,而且这种状态对修行中人是极好的磨砺,一旦看破明悟过来,哼哼,那就不一样了,老夫当年也是这般过来的,呱。”
某一刻,他又想起某座山里,埋下的女人。
……恢复修为后,该去看看了,过去这么多年,也不知还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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